她闺蜜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怪剧情,自己一个人磕cp磕得飞起。实际上,她和黎洲就是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第4章 第 4 章
望舒愈发觉得自己在飞机上和黎洲坐在同一排的概率非常高。
为了避免长达两个多小时的飞机上会尴尬,望舒思来想去,斥巨资在机场的商店里买了个黑色眼罩,又提前了四十分钟,站在了登机闸口面前。
只要空姐一开始办理登机业务,她就是除了头等舱商务舱之外第一个能冲上飞机的乘客!
望舒思考得很周到。
黎洲办理登机时,没走头等舱通道,工作人员也没有说任何话,可见他买的也是经济舱,所以不可能比她还先上飞机。
她座位是靠窗的。
只要她先上飞机,冲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切就绪,眼罩一带,六亲不认,直到下飞机前一刻才需要摘下眼罩,说不定那时候黎洲人已经走了,就算没有离开,那也只是短暂的几分钟,顶天十分钟的沟通过程,尚在望舒的接受范围之内。
望舒计划得很好,执行起来也十分顺利。
她疾步上飞机时,经济舱里除了空姐和空少之外,一个乘客也没有。
她迅速打开遮光板,调整座椅,将随身携带的小包放在了座椅下面,随后系上安全带,带上耳罩,双手交叠在腿上,一脸与世隔绝般的靠在座椅上。
望舒本来想戴上无线耳机的,但是飞机起飞和降落都没法使用,使用了空姐还会出声提醒,所以她选择了放弃。
望舒甚至考虑到了有看错位置的乘客会找她说话,她将机票折叠捏在了手里,仅仅露出了显示座位号的一截。
万事俱备。
望舒安心闭眼睡觉。
每次遇到这种尴尬状况,她都巴不得自己能吸入那种麻药,以达到“我吸了,我晕了,我醒了,完事了”的完美结果。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些紧张的缘故,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入睡,带上眼罩后,听觉更为灵敏了。她只觉周遭的脚步声渐渐多了起来,还有乘客交谈的声音。
不多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有人落座了。
望舒也不确定是不是黎洲。
不过没多久,望舒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还真的有人看错了位置,声音就在她附近响起:“小姑娘,你是不是坐错了,我的位置才是21A。”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里是20,21是后面一排。”
“哦,不好意思,是我看错了。”
……黎洲果然和她坐在一起了!
幸好她早早装睡,避免了交谈的尴尬。
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有些出乎望舒的意料。
这一趟航班的座位没有满员,她和黎洲的这一排三人座,只坐了他们两个人,空出了最外面的座位。
飞机飞行逐渐平稳后,那一个空的座位隔三差五就有人坐下,然后找黎洲搭讪。
“能加个微信吗?”
“你有女朋友了吗?”
“你是单身的吗?”
“你有男朋友吗?”
望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心里已经开始默默同情起黎洲来了,生得太过耀眼,难免就会有这方面的烦恼。
望舒平时也有这样的烦恼,在外面也总有人跟她搭讪,不过她出门次数少,在惠市也好,扬市也罢,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屋里,能遇见陌生人的概率很低。
在外面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她一般都是直截了当地拒绝,表明自己有对象了。
此时的黎洲似乎有些无奈,她能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黎洲调整了下坐姿,更加偏向她这一边了。经济舱的座位本就不宽敞,黎洲稍微偏过来一些后,她甚至能闻到他头发上的味道。
是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很清淡,像雨后天晴的清新味。
他略显疏离的冷淡声音响起:“我女朋友在睡觉,你打扰到她了。”
望舒顿时觉得脸微微热。
接下来又来了几波人,黎洲似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应对方式,拒绝后面的人通通都以一样的借口。
“嗯,我有女朋友了。”
“她在睡觉。”
“请小声点,不要吵到她了。”
兴许是说的次数多了,整个飞机都以为黎洲的女朋友是她,就连空姐派发餐食时,也问黎洲:“先生,您女朋友要吃晚饭吗?我们有面条和米饭。”
黎洲低声说:“不用。”
“好的,后面有需要可以按铃叫我们。”
望舒耳朵有点发烫,倒也不是害羞,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幸好后面没人来打扰黎洲了,她发烫的耳根才渐渐恢复平静。
飞机停稳后,周围的乘客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打开手机,此起彼伏的电话声响起。望舒还在犹豫要不要摘眼罩时,黎洲分外沙哑的声音响起。
“望舒。”
这好像是黎洲第一次喊她名字。
望舒冷不防的耳根又发热了。
不得不承认,黎洲把她名字喊得怪好听的。
她摘了眼罩,装作刚睡醒的模样,说道:“啊……已经到了吗?我竟然睡了一路……”说着,看了眼身边的黎洲,说道:“我还说做梦梦见你了,总觉得听到你的声音,原来你真的坐在我旁边。”
未料黎洲问她:“梦见什么?”
望舒一愣,结巴了一会,才说道:“就……是梦见我在机场遇到你。”
说到这里,望舒觉得窘迫极了。
她这菜鸡演技,她自己都感觉假疯了。
没想到黎洲说:“那你没有做梦,你确实在机场遇到我了。”
望舒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不是梦,你跟以前好像没太大的变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来……”此时此刻的望舒的对单buff又出现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不说话的人单独相处就是害怕尴尬,对方不说话,她就疯狂地想找话题,她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帮我分担了行李额,你知道吗?一个人在机场不要随便跟陌生人分担行李额,万一别人行李里有什么违法物品,你也要被带去审问的。这是有真实案例的。”
说到这里,望舒就想疯狂摇自己:啊!你扯这个干什么!你就不能说一句谢谢吗!
黎洲听得很认真,末了也很认真地问她:“你行李里有违法物品吗?”
望舒睁大眼:“当然没有!”
黎洲又问:“你是陌生人吗?”
望舒说:“不……不是,我们是同学。”
黎洲说:“嗯,确实是陌生人,毕竟我们都没有联系方式。”
望舒愣了下,说:“加一下就有了。”
黎洲说:“行。”
似乎见望舒不动,他的目光微微深沉,问:“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都……都行。”
望舒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微信。
黎洲扫了她的二维码。
很快的,她的通讯录那儿就出现了一个红点。
她点开一看,是一个只有背影的头像,微信名字是zhou。
她通过验证后,悄悄地瞧了眼黎洲的手机,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她当初确实没有加黎洲的微信,不然这会儿出现在黎洲微信上的就是她把他删掉的证据了!
他们这番操作下来,周围的人都离开得差不多了。
她轻咳一声,连忙解开安全带,和黎洲说:“我先走了,我晚上还有工作,有空我请你吃饭。”
黎洲没应声,不过起了身给望舒让位置。
望舒对他点点头,溜得飞快。
等离开机场后,望舒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这样的大型尴尬现场真是要她半条命了!天知道她在飞机上有多想吃东西!
手机忽然响起。
望舒一看来电显示,连忙清清嗓子,然后才摁了接听。
“师父,我在机场门口呢,准备打车回去了,您放心,我虽然歇了个假期,但是每天都有练习!睁眼闭眼都是通草花,过两个月的展览也都惦记着呢。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工作室。”
电话那头的声音中气十足,说道:“我没问你这个,我就是问你到了没。”
电话那头还有别的声音传来:“师父关心师妹就直说,你这么拐弯抹角的,师妹听不懂。小师妹,师父是怕你省钱坐地铁,说要给你报销打车费呢!师妹你不要坐地铁了,赶紧打车!”
望舒本来确实打算坐地铁回去的。
飞机场离她在扬市租的房子足足有二十五公里远,不过胜在交通便利,家门口五百米就是地铁站。要不是她妈妈塞了太多行李,她提着轻轻松松的行李箱肯定要坐地铁回去的。
然而现在足足五十斤的行李,望舒是拎不动了。
她说:“师父,我现在就打车回去,我给您和师兄都带了特产,明天拿给你们。”
“什么特产不特产的,带这么多行李不重吗?你不会寄过来吗?我们合作的快递还有优惠,你一个人拎着也不嫌重,不说了,注意安全。”
“好,我到家微信跟你们说。”
望舒笑着摇摇头。
她毕业那年,放弃家里的学校工作安排,不顾家人反对,千里迢迢地来扬市拜非遗传承人戴振和为师学习通草花。
如今眨眼间,都过了三年。
那会儿刚到扬市,看到经常冷脸还凶巴巴的师父,内心总是害怕,相处久了才知道其实师父也是不善言辞的人,面冷心热,对她好得不行。
第5章 第 5 章
扬市有个非物质文化遗产集聚区。
区内有玉器博物馆、工艺美术馆、非遗活态展示区、非遗文化传习基地、大师工作室、私人定制区、旅游购物区等,是当地颇有影响力的人文旅游地。
望舒的师父戴振和的工作室就在里面。
这也是望舒平时工作的地方。
望舒租的房子离工作室稍微有些远,不过交通便利,门口有公交车直达,不堵车的话全程半个小时。
工作室的门面是装裱了一幅名为《春光乍泄》的作品,作品右下角是戴振和的署名字样和印章,而作品本身是戴振和近年来的得意之作,画纸上春光初现,百花绽开,全都是戴振和做的通草花,每一朵都细致逼真到了令人震撼的地步。
这一幅画不管是远看近看,都展现出了戴振和老师傅的完美工艺,以假乱真的手法若不捏在手里,很难分辨出这是假花还是真花。
望舒拜师三年,她天赋极高,可要真正做到戴振和这般的老练手艺,她自认为道路还十分长远。每次她来工作室,经过这一幅作品,哪怕看过无数次了,她还是会为它而停留。
观察花蕊,观察翠叶,观察花瓣的每一片脉络,通草花的传统手艺总能令她如痴如醉。
其实说来也是缘分。
望舒最早接触通草花,是上大二的时候。
她在海市念的大学。
那一年,海市有个国际博物馆展览,而常年宅在宿舍里的她出去购买做簪子的材料,路经博物馆门口时,瞥了眼上面的LED展示屏幕,上面展示的是——珠宝首饰五千年专题。
望舒有些感兴趣,当场买了门票。
她是个做首饰的簪娘,经常会从古代的饰品吸取灵感,也会从现代的设计里寻找创新。那天逛展览并没有多大的收获,但拐出展厅时,她看到隔壁有个冷冷清清的书画展厅,心血来潮便去看了。
展厅里除了明清的画作展览之外,还有几幅通草花作品展。
那是望舒第一次接触到通草花。
那几幅通草花作品,全都出自戴振和的手。
她在很多同龄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沉迷手作不善交际的古怪女孩,生得漂亮,可是对每一个追求者都避若蛇蝎。
望舒没谈过恋爱,不知道情窦初开,也不知道一见钟情。
可是在看到通草花的一瞬间,她心跳加速,甚至有些无法呼吸,眼神痴痴地落在作品上,很久很久都没法挪开视线,脚似是被钉在了地上。
老手艺人的作品对望舒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望舒觉得自己对通草花一见钟情了,就像是远在他乡的人遇到故知一样激动,满腔的热流不知从何发泄,在心底疯狂地叫嚣着。
她甚至觉得如果通草花能幻化成人,她一定会爱上这个人,不论性别。
那天回去之后,望舒上网了解通草花。
当时通草花的相关资料不多,报道也是屈指可数,教程也是几乎找不到,几经辗转才找到一位同好者,获得了自学的途径。
望舒自学两年,始终没有在自己的店铺里卖过通草花饰品。
大概是见识过戴振和的手艺,她始终觉得自己的通草花作品登不上台面,更没有信心卖给别人。这也是望舒大学毕业后,毅然决定奔赴扬市拜戴振和为师的原因。
忽然,工作室里响起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
“戴成叶!你捏的是花瓣吗?歪歪扭扭像条懒虫!你学多少年,你师妹学多少年,就你还好意思让小舒喊你师兄?给我认真捏!力度太大了!韧性这么强的通草你也能弄裂?你是要气死我这个老师父!”
戴成叶的声音笑嘻嘻的:“气死师父,我还有爷爷。”
戴振和的声音拔高:“不肖子孙滚!”
戴成叶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爷爷别生气,我重新来就是了,为我气坏身子不值得。爷爷,师父,你小声一点,我今天在门口看到有个旅游团的人过来了,万一现在门口就有游客,肯定要被你吓跑了。又万一里面刚好有个慕名而来学习通草花的学徒,听见师父你这么凶,肯定麻溜地跑了。人家是来拜师学艺的,又不是听狮子吼。”
戴振和冷笑一声:“学艺不精还有脸说话,你闭嘴,就因为你静不下心才学不好,通草花这门手艺入行前,讲究心静,你天天捧着手机刷视频,心气都浮躁了,难怪你学不好。从今天开始,没收手机,什么时候得到我认可才能用手机。”
望舒听到这里,知道再不进去,他们爷孙俩肯定又要大吵特吵了。
戴成叶虽然是她名义上的师兄,但是只是一个刚成年的男孩,半年前高考失利,没考上心仪大学,如今就在工作室里陪戴振和。
不过戴成叶学通草花时间比她长多了,刚蹒跚学步时,戴振和就开始引导孙子学习通草花,据她这位小师兄所言,他小时候得到的第一个玩具就是爷爷送的制作通草花工具丸棒。
也因为他学艺时间长,所以他才喊她师妹。
望舒也不太会调解别人吵架,不过每次她一出现,他们爷孙俩就不吵了,尤其是戴成叶,立即噤声。
望舒轻咳一声,说道:“师父,师兄,早上好。”
戴振和板着张脸,问:“下个月的蒲庄古镇文化节准备得怎么样了?展品还差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