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肆扭头凝视林潇荷,拧紧眉头,“为什么?”
林潇荷垂眸继续手上的动作,言简意赅:“你会疼。”
“我不怕疼。”周淮肆眯眼,“另外,林潇荷,我保护你这不是傻事。”
字字没说喜欢,字字却都传递出他对林潇荷的喜欢。
林潇荷心尖被什么东西撞了下,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淮肆昨晚表白的话可信度很高,他……大概没撒谎,是真喜欢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把大概去掉。”周淮肆喑哑的磁声传递到林潇荷耳中。
林潇荷这才发现,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按他的话把大概去掉,那就是说,周淮肆的确没撒谎,他就是喜欢她,这件事毋庸置疑。
周淮肆是第一个让林潇荷感知到炽热喜欢的人。
她不知道怎样回应,动作一顿,抬眼和周淮肆的视线对上,愧疚动唇,“对不起,我现在对你只有感激,不是喜欢,不能给予你同等的感情。”
漆黑暗沉的重眸牢牢锁住林潇荷,周淮肆反问:“道什么歉?你哪里对不起我?”
“金钱仅仅换你我做夫妻,我从没要求你交付感情。”
“至于你的喜欢,无价,金钱买不来,老子自己追。”
“你我之间,总有一天会成为我暗恋成真,你先婚后爱。”他狂妄极了,笃定会让林潇荷喜欢上他。
“所以,林潇荷,”周淮肆停顿,拉近他和林潇荷之间的距离,灼热的呼吸尽数洒在林潇荷白皙的皮肤上,强势且撩拨,“你、让不让追?”
第4章 林潇荷,你让不让追?让的。
窗外拉长的夕阳看起来暖烘烘的,周淮肆的呼吸是温热的,他的话更是拥有一种嚣张凶野的别样暖。
林潇荷扛得住冷漠,却抵抗不住对温暖的向往,她握紧手中的瓶子,听从内心的声音,仰起脸,“让的。”
向来疏离冷淡的她,甚至温温地朝周淮肆弯了弯唇,真诚地说,“先婚后爱,会的。”
有什么比清冷美人温和微笑更迷人的呢?如果有,那一定是她在你问出“我能追你吗”以后,不仅大方允许,还诚恳安抚一句“你会成功的”。
撩而不自知,蛊而不自知。
周淮肆喉结滚动,喉头发紧,眼神黑压压的,活像是饿了许久的恶犬盯着自己的肉骨头。
他克制过,没克制住,想要去亲林潇荷,但林潇荷提前看穿他的想法,她躲开他,秀眉微蹙:“四哥,硫酸灼烧后要经过二十多分钟的冲洗,然后赶去医院,不能再拖延。”
周淮肆作罢,宛如凶犬温驯收拢尖利的牙齿和爪子。
歌舞剧院附近就有家医院,五六分钟的时间,林潇荷和周淮肆便抵达目的地。
目送周淮肆进入诊室,林潇荷安静在走廊等候。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太多事,她等着等着忍不住有些犯困,竟直接靠在长椅睡了过去。
再睁眼,林潇荷是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她支起胳膊坐起身。
身上薄被滑落,露出材质柔软的白色吊带睡裙。
林潇荷一怔,她飞快环视四周,入目是陌生的环境,屋内黑白灰三色,极简风,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周淮肆的照片。
这是周淮肆的房间,也就是说,这里是碧水汀主卧,是以后她和周淮肆居住的房间。
林潇荷马上明白过来,昨天她在医院睡过去以后,周淮肆把她带过来,并给她卸了妆换了衣服。
顿时,林潇荷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嗡――”手机响声不停,林潇荷咬住红唇,获救一般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
电话接通,她大哥向来冰冷的嗓音响在她耳畔:“来中心医院,爷爷情况不乐观。”
半小时后。
京市中心医院五楼手术室外。
林潇荷匆匆赶来。
找到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的大哥林深言,她轻蹙秀眉,“爷爷现在怎么样?”
林深言冷冰冰地偏头瞥了她一眼,“不清楚。”
撂下简短三个字,他收回目光,再没多看林潇荷一眼,再没多说一个字。
林潇荷早就习惯林深言对她的冷漠,但不知为何,她隐约觉得林深言今天似乎更加冰冷。
“滴答。”
信息提示音响起,林潇荷低头查看消息。
【四哥】:醒了吗?
【四哥】:有急事需要去海城出差,晚上回去给你带礼物。
白底黑字两行字体,看起来寻常普通,却让林潇荷心头生出暖意,爷爷情况不客观导致的紧绷感稍微减轻。
担心影响周淮肆工作,她没告诉周淮肆她在医院,仅仅回复了句让他注意安全。
回完准备收起手机,周淮肆又发来消息。
【四哥】:歌舞剧院的事情查清楚了,你救场那位同事颠倒事实,在网上发布你害她崴脚抢夺主演的言论,引导粉丝网暴并买凶朝你扔硫酸瓶,现在应该已经在警局。
林潇荷马上明白林深言更加冷漠的原因:苏念被警方带走了。
“妈!林潇荷实在太过分了!天底下怎么会有林潇荷这么恶心的人!”电梯门开,属于年轻男孩的声音由远而近。
林潇荷面色不变,疏冷地循声看过去。
她的亲生弟弟正一脸厌恶地和她的母亲吐槽她,用“恶心”来形容她。
林潇荷冷冷淡淡看过去,冷冷淡淡收回视线,因为习惯,所以漠视。
“林潇荷!你居然还敢出现!”不同于林潇荷的熟视无睹,林易灿发现林潇荷以后,大步流星地冲上前,不管不顾地高高扬起手掌,疯了似的往林潇荷脸上甩。
第5章 我已婚,不要再算计我的婚姻
林潇荷从小学舞,反应速度极快,她及时扣住林易灿的手腕,拦下他即将落下的巴掌。
“这是医院,”林潇荷淡淡启唇,“别在这里发疯。”
人如其名,林易灿脾气暴躁,易燃易爆。特别是在林潇荷面前,尤其不会控制脾气。
他梗着脖子,咬牙切齿,“谁发疯啊,发疯的是你!林潇荷,你特么快松开我!”
林潇荷抬眼,“松开让你把这巴掌打在我脸上?”
“你就该打!”林易灿恨恨瞪着她,“谁让你欺负念念姐!害她崴脚夺走她的主演资格,还造谣她买凶往你身上扔硫酸瓶,害她被警察带走!”
一直没说话的林母长长叹息,附和说:“潇荷,别再任性,不要再欺负念念了,快让警局把念念放出来。”
顿时,林潇荷感觉到手臂处发凉,这股凉意一路蔓延,流窜到她的心尖,冰得她生出钝钝的痛意。
这就是她的家人们,永远不相信苏念伤害她,永远认为她是欺负苏念的恶人,永远为苏念打抱不平。
林潇荷想不明白,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亲姐姐、亲女儿,他们为什么要无底线地偏心苏念?
明明苏念只是她失踪后,为了缓解对她的思念,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女。
多讽刺,京市歌舞剧院舞蹈演员苏念表面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深受同事关照,实际上她是京市四大豪门之一林家的养女,比亲生女儿更受宠,是当之无愧的团宠小公主。
林家不公布苏念的千金身份并不是不在意苏念,而是太过在意,他们害怕仇人绑架苏念。
林潇荷缓缓握住手掌,不知不觉间指尖刺得掌心泛疼,但她面上却没有任何波动,平淡陈述,“我没害她崴脚,成为主演是替她救场。至于她买凶扔硫酸瓶这件事,不是造谣,不相信就去问警察。”
林易灿怎么可能相信,固执地大声嚷嚷:“林潇荷你就狡辩!当初就不该把你这种满嘴谎话的谎话精找回来,否则念念姐根本不会受这么多委屈!”
字字句句钻进耳内,比刀子还要锋利,林潇荷愣怔,难以想象林易灿会说出这种话。
六岁那年,她和林易灿不小心被母亲弄丢,遭遇仇人绑架,她本是有逃脱机会的,但她将机会给了年纪更小的弟弟。
从此,她开始长达十二年的漂泊,直到十八岁才回到林家。
她替林易灿颠沛流离十二年,换来一句“当初就不该把你找回来”。
林潇荷和林易灿四目相接,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
“家属在吗?”手术室的门猛地从里面打开,护士急切地跑出来,“病人情绪不稳定,一直在喊林潇荷这个名字,请问哪位是林潇荷?”
林老爷子林之敬是林家唯一不搞偏心那套,对林潇荷最好的人。
闻声,林潇荷立即松开林易灿的胳膊,把委屈、失望、难受这些情绪抛之脑后,急声回答,“我是。”
“好,”护士说,“请您跟我来。”
用最快的速度换上防护服,林潇荷进入手术室。
看到敬重的爷爷浑身插满管子,一股酸涩从她的嗓子处上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眼泪在眼眶不停打转。
耳朵凑过去,林潇荷听到仍处于昏迷状态的爷爷无意识地喊:“潇潇,林家……救救林家……”
“爷爷,没事了,”林潇荷把眼眶内的湿意逼回去,轻轻握住爷爷的手指,语气温柔地安抚,“林家有救,您别怕,我遇到很好的人,他会帮我们。”
不厌其烦地重复哄了十多分钟,林老爷子的情绪终于恢复稳定。
二十分钟后,医生完成治疗,林老爷子被推出手术室,送回病房,林潇荷紧随其后。
医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离开病房,很快,病房里只剩下卧病在床的林老爷子、林母、林深言、林潇荷和林易灿几个人。
“喂,对不起,刚才我太过分,你原谅我吧!”林易灿不情不愿又高高在上的道歉打破病房里的安静。
正给爷爷掖被角的林潇荷没抬头,没搭腔。
这时,林深言冷声开口,“歌舞剧院的事情是念念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她的确该在警局涨涨教训。”
在林深言音落后,林母也跟着道歉:“妈妈误会你了潇荷,你别生妈妈的气。”
林潇荷咬唇抬眸,清澈干净的水眸里盛满意外和诧异。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母亲、哥哥和弟弟第一次承认苏念的过错,第一次向她道歉,第一次同意让苏念接受惩罚。
睫毛跟随呼吸轻动,林潇荷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半晌,她轻轻启唇说:“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去准备午餐。妈,您和大哥、阿灿有什么想吃的吗?”
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林潇荷的原谅。
对上林潇荷的眼神,林母的眼神略有闪躲,僵硬扯出一个笑,“都、都行。”
林潇荷点点头,往外走,即将出门时,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潇荷!”
“嗯?”她狐疑扭头。
“不用准备午餐,我们中午出去吃,”林母拢了拢身上昂贵的披肩,笑得不太自在,“林顾两家联姻既然已经取消,那妈妈给你介绍个新男友。”
“小伙子海城人,长得帅,身材好,家里有钱,同意帮林家度过难关,是个良配。”
林潇荷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白,整颗心彻底凉透,只觉得好似被人当场狠甩一巴掌。
怪不得他们这次认错道歉,原来是打算卖女求荣。
“良配怎么不介绍给苏念?”林潇荷试图扯动嘴角勾出讽刺的讥笑,可她的力气犹如被抽空,无力到摆不出任何表情。
林易灿撇嘴,恶意道:“念念姐被你送去警局,暂时没办法相亲,只能便宜你去喽。”
林潇荷明白了,原来他们舍得让警察带走苏念,是不舍得苏念和陌生人联姻,不舍得牺牲苏念的婚姻。
十八岁至今,七年的失望在此刻积累到林潇荷无法忽视的程度。
她艰难地正过身,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克制不住有些哽咽却又十分果决地说,“真是便宜我吗?不要骗人了,以你们的偏心程度,好东西只会留给苏念。”
大概没料到她会直接撕破脸,屋内陷入死寂。
林深言皱眉,明显不满她的做法。
林易灿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你真矫情,二十五岁还争宠”。
林母柔弱落泪,不停摇头表示否认。
没给他们开口的机会,林潇荷接通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林潇荷,你不回我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林潇荷的错觉,周淮肆把这句话说得好像很委屈,凶野强势的人用这种语气讲话,谁能听不出他的爱意和在乎?
林潇荷始终控制着没落下的泪,猛地从眼角坠下。
有人在乎她的,她没必要、真的没必要再执着于面前三个人。
“在忙,”林潇荷压低嗓音掩饰声音异样,“四哥发了什么消息吗?等会我再回,可以吗?”
周淮肆一句手足无措的“林潇荷,你是不是在哭”还没问出口,林潇荷已经挂断电话。
握紧手机,林潇荷抹去眼尾的湿润,恢复冷然,不卑不亢,清清楚楚地告诉面前的三个人,“我已婚,不要再算计我的婚姻。另外,足够救下林家的钱我筹到了,我会注资林氏集团,让林家度过危机,毕竟这是爷爷唯一求我的事情。但我要增加附加条件――”
第6章 是,我现在依旧爱潇潇,但这不妨碍我取消联姻
林潇荷站得笔直,气质清冷如皎皎明月,深吸一口气,她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淡淡继续:“我要和你们三人断绝所有关系。”
偏心到他们这种程度,她何必再抱有期盼?她不要他们了。
撂下话,林潇荷转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毫不留恋地拉开病房的门。
踏出房门的刹那,她感受到无比的轻松和自由。
和林母、林家兄弟断绝关系不代表林潇荷不管爷爷,林潇荷就近找了家咖啡馆,联系上爷爷护工,约她过来见面。
在等候护工赶来期间,她查看周淮肆的未读消息。
【我想你了。】
【视频吗?】
简单直接七个字,让林潇荷心湖一荡。
原来这就是在意和喜欢的表现吗?
林潇荷没有过这种体验,整颗心像是泡在温暖的春水里,泛软。
她弯了弯嘴角,忽然生出想要和周淮肆视频的冲动。
但恰巧护工赶来,她不得不暂时放弃。
细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她回周淮肆:四哥专心工作,晚上见。
周淮肆没回消息,林潇荷倒也没多想,他去海城出差,这个时间点大概会有应酬。
和护工聊了四十多分钟,林潇荷生出饥饿感,送走护工便直接在咖啡馆点了份午餐。
同一时刻,一架私人飞机正环绕在周氏集团楼顶,准备降落。
豪华机舱内,周淮肆闭着眼沉默不言,任谁都看得出他面无表情的脸下隐藏着凶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