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峦起身去拿着我桌子上的杯子接了一杯水，递到我的嘴边，我拿起杯子就喝了几口，他接着喝着我杯底剩下的水。我刚想问他，为什么用我的杯子喝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在这个漆黑独处的空间里，有些话说出来我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他又接了一杯水递给我，我说我喝不下了。
“乖，多喝点水，喝水可以加快酒精的代谢，不然明天身体该不舒服了。”我假装没听清他说的那个乖字，刚刚酒精烧红的脸是我的保护色，此刻停电的黑夜是我的保护色，我的脸上有一次腾起了火烧云，我只能顺从的喝着水，其实此刻我醉意全无。
喝了大量的水以后，我频繁的上着厕所，我从厕所出来，看见刘青峦坐在沙发上，借着月光他就像一副剪影，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颌，在这漆黑停电空空无人的写字楼里给了我最大的安全感。
这一刻我本应和他说，太晚了他该回家了，可是我好希望他留下来，我一个人好怕。
第27章 酒醒后的尴尬
“我该睡觉了。”我抱着抱枕站在沙发旁。
“你睡吧，我看着你睡。”说着，他起身坐到了沙发的一侧边沿。
我把抱枕就放在了他的旁边，踢掉了鞋子，就如每天一样躺在沙发上。
“为什么要睡觉了，还瞪着一双大眼睛，快闭眼睛睡觉吧，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喝酒了，也许是因为爬楼梯太累了，很快我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天亮。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除了半夜来电突然亮起得灯晃了我一下，但是刘青峦应该很快就把灯熄灭了，我翻个身又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我睡醒的时候，我看见刘青峦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坐在那学了一夜。
我起来的声音惊动了他，熬了一夜的他脸色都发黄了，看见起床时蓬头垢面的我就笑了。我尴尬的坐在沙发上，为自己醒来的狼狈而尴尬，也为昨晚发生的一切而尴尬。此刻没有了所有的保护色，就像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一切华丽都退回原型。
天亮了，昨夜已经过去。
我慌慌张张的起身去卫生间熟悉，我想躲避刘青峦的眼睛，我也想让自己快速的清醒。黎明终究还是到来了，任由冷水冲洗着脸颊的皮肤，我还是没能想出个头绪，昨夜不论有多少心动和美好，在此刻看起来都显得滑稽而荒唐。
终究，我还是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刘青峦望着我。
“那个，昨天晚上是不是你结的帐，我把钱转给你。”慌乱中，这句话我还惦记着欠下的人情。
“钱不用转了，微信倒是可以加一下。”多好笑，直到此刻，我俩竟然连微信都没有。
我赶紧打开自己微信的二维码，他拿手机扫了一下。我慌乱的样子看起来应该很蠢吧。通过了好友之后，我看见了他的头像是一片墨绿色的树林，我被这个头像一下子吸引住了。
“我好喜欢这个头像的图片”，说着我抬眼望向他。
“我也喜欢”，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有点恍惚，我把他的喜欢在脑中闪出了好几个含义。
“你昨晚在这学了一夜吗？”我问他。
“是啊，今天的学习任务提前完成了，好久都没这么通宵熬夜了，我回去补觉了，你昨晚喝了酒，一会自己去吃点粥吧。”嘱咐完我，他关上桌子前面的台灯就离开了。
我呆坐在沙发上出神，我有点缓不过神来，原本平静的生活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知发呆了多久，这个状态是不可能学习了，于是下楼去吹吹晨风，到粥铺吃一碗暖胃的小米粥。
我一向爱喝各种各样的粥，不论是甜粥还是咸粥再或者只是简单的白粥，喝起来滑滑的，一碗下肚微微出汗，通体舒适。可今天面前这碗香浓的小米粥，却怎么也激不起我的食欲，甚至都有点难以下咽。
离开粥铺，想走到旁边公园的长椅上坐坐，可是公园里都是晨练的老人，不光跳着广场舞打着太极拳，还有咿咿呀呀开嗓练功的人，弄得我心情烦躁。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都没有，最后在一个还算清静的角落里找了个石阶坐下。
矛盾复杂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虽然我不胜酒力，可是也不至于两瓶啤酒下肚，就喝得断片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果真的是那样反倒好了，所有得体不得体让人心动的感受就留在昨天，偏偏我记得一切，昨晚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像一张网一样，慢慢的串联起那些场景，一一浮现在眼前。
我记得昨晚让他误以为我只是同龄人的无奈，我记得那种豁出去和他快乐的吃一餐的放肆，我也记得他开心的笑脸挥舞的动作，我记得我突然哭泣时他温暖的怀抱，我更记得他和我说话时那撩人心弦的暧昧……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想到那些撩拨人心的画面，我知道自己不自觉地唇边带笑，心脏怦怦乱跳，那种心情已经不能是用小鹿乱撞来形容了，简直时心中有几千只小鹿在同时狂欢，我的心、我的背脊、甚至我的指尖都是麻麻的。
可是转过头来，想着现实的差距，想着今天早晨起床后看见他，似乎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热情，心一下子凉到了谷底，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不过不论怎样，他这一碗的陪伴，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当他知道真相后，仍旧细心的照料了酒后的我，他没有趁人之危，但是他又像个吸引着我，可我却不可能得到的魅力十足的哥哥。
呆坐了许久，我的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上下起伏。这晚之前，我和人相处的感受一直是单一的，要么妥协要么忍让要么乖乖听话。可就在昨晚，我体会到了那种被保护着的可以肆意的开怀，我难过时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让我拥揽，在我害怕时有人陪伴，在我脆弱时有人照顾……
以前总听古人说“朝闻道夕死，足矣。”此刻我竟然有那么点通古的感怀“真切的感到被在乎，这人间便值得”。
就当看了一眼身临其境的电影吧，对，昨晚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美丽的电影，只是现在电影落幕人群散场，人如果每天活在电影当中，那该有多傻。
我朝着自习室的方向走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今天的学习内容了。虽然那点啤酒不至于让人宿醉，可是喝过酒第二天脑子总归是没那么清爽，我知道我今天的状态无法胜任过于复杂的学习内容。
上午的自习室，人陆陆续续的来，看着坐满人的格子间，和停电时空荡鬼魅的样子截然相反。刘青峦的座位一天都是空着的。
一坐就是大半天，系统的复习过一遍之前学的内容，已经到了下午，不但肚子饿了，脑子里也是疲惫的一团浆糊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找了一个面馆吃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在辣椒和醋的刺激下，胃口大开，不光一碗面见了底，就连面汤我也是连喝了几大口。
吃饱以后没急着回自习室，我不喜欢刚刚吃饱就坐下，那样会让胃感觉很不舒服。
吃过饭的消食，我要么在公园里溜达，要么去商业街里的小店转转，虽然我从来不买那些花花绿绿的小东西，可是随便转一转试一试就会觉得心情很好。
在小店的镜子里，我看到了自己那张有点憔悴的脸，还有那头略带油腻的头发，反正自己的今天也学不进去什么了，回到自习室悄悄的收拾了点洗漱用品，到附近的浴池里痛痛快快的冲个澡。
因为是工作日的下午，推开淋浴间，里面竟然空无一人。我打开那个我经常冲水的花洒，刷的一声，水柱撞击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回响。因为空旷的淋浴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一切的响动都带着回音，我站在花洒下让温热的水从头流到脚。
以往每次来的时候，淋浴间里都有其他人，打开淋浴间的大门雾气朦胧就像到了仙境。在这个湿热的空间里，会让人加速的消耗体力，一旦体力消耗殆尽，整个人就会觉得头晕无力，所以我每次洗澡我都不敢停歇，生怕自己瘫倒在这满是水汽的淋浴间。
这次我独享着淋浴间，有机会慢悠悠的仔细去清洁每一寸皮肤。我特意用洗发水洗了两遍头发，用指腹轻柔的按摩头皮，让油垢一点点的溶解，最后大量的冲水，沐浴结束关上花洒，走出淋浴间，身体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了。
推开浴池的大门，外面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又是一个热闹的夜。
洗澡是个大工程，格外消耗着体力，明明进去的时候吃的肚子饱饱的，可是出来以后，肚子空空。
街边有卖烤玉米的小摊，就是那种带着薄薄的皮用炭火慢慢烤熟的，这样烤出的玉米格外清香，我让老板帮我挑了一根嫩一点的玉米，老板又帮我在玉米外面刷了一层秘制的酱料，外面再裹上一张牛皮纸装进塑料袋中，一份简简单单却原汁原味的烤玉米就做好了。
不远处还有一辆推车卖着冰糖莲子银耳羹，干干净净的不锈钢桶里，满满的都是已经熬出胶质的银耳，老板还在里面放了枸杞红枣莲子桂圆，重要的是恰到好处的冰糖和温度，这样一杯银耳羹浓稠中泛着浅浅的棕红色，冰凉清甜爽口，一口下去沁人心脾。
我拎着热乎乎冒着清香味的烤玉米和冰冰凉凉的银耳羹走回了自习室，自习室的人已经散去大半，我坐在位置上吃着玉米喝着银耳羹懒散的刷着手机，只等自习室里面的人都离开以后，我能早早的躺下休息。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娱乐圈里的八卦，从小到大也没狂热的追星过，毕竟热播的电视剧我都没完整的看过几部。我爸在家的时候，电视的遥控器由他掌控，他哪怕看着看着电视睡着了，你如果这事关上电视，他都会表现出不满。
闲暇的时候我爸不在家，我刚刚坐在沙发上想看看电视里热闹的综艺节目，没多久就会被我妈叫过去做这做那，边让我做家务还会边数落我几句，说电视里的那些丫头们好像每天都在疯疯癫癫。毫不夸张地说，我们家的安静整洁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
我妈特别引以为傲的事，就是别人来我家时一进门的那一句，“你家可真干净啊！”的夸奖。别人夸她一次，她能念叨很久，陈旧的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每一样陈设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擦拭的一尘不染。
说到这，我不禁又想提起我弟弟。我弟弟是和这个家格格不入的存在，如果你从马路上遇见他，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家境优渥的小孩，虽不至于一身名牌，但是每一季他都有新潮的正经品牌的衣服鞋子。我妈看着打扮干净帅气的儿子发自内心的开心，她的儿子就是她此生最好的作品，是她心中的荣耀。
我羡慕着那些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独生子女们，即便在我出生的前几年，我也担当着独生子女的角色，可是那些独生子女的福利我在这个家却一点都没享受到。
有时回想起过往的日子，我一边上学一边帮着妈妈照顾着弟弟空闲的时间还要做家务打扫卫生，我一面像个新时代的女性一样接受者高等的教育，我又一面像个旧时代的女性早早的担负起了家庭的重担。看着那些依然到了上大学年纪的年轻人们，仍旧五谷不分连衣服都不洗，我不知道应该慨叹时代的进步让人们尽量长久的保持了童真，还是这个时代的退步让人们普遍晚熟。
面对这些问题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只知道我弟弟的岁月静好，有一半的功劳是我这个姐姐曾经的负重前行。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性吧，把打扫和整洁变成了每天必须要做的事以后，这些都变成了我生活中最自然的事，成为了我一生的习惯。不论这个习惯让我多挨了多少累，至少，在我年轻的岁月里，别的女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得年纪里，我虽然不施粉黛没有华服在身，可是我每一天都干干净净，直到现在我也觉得相较于丰饶得物质，干净整洁是一个普通人外在能做到最大得体面。
在这段居无定所，可以称得上有些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我仍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干净清新。
终于，随着一声门响，最后一个上自习的人离开了，我赶紧将门反锁，这一方天地又是我一个人的了。
第28章 怎么可能睡得着
简单的刷个牙，便躺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酝酿着睡意。
“睡了吗，身体状态怎么样？”手机里传来了刘青峦的信息。
这一天我克制着不去想他，刚刚躺下他的信息便出现了。
“我还好，刚刚躺下。”我的内心起起伏伏，我渴望想起他，我又想忘记他。
“明天要不要休息一天？”他问我。
“不休息了，这两天学习状态不怎么好，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我回他。
“休息一天吧，我们出去走走。”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拒绝。
理性告诉我，不要和这个人再有什么瓜葛，这个人就像一颗石子，只要他出现，就会在我平静如水面的内心掀起涟漪。可是感性就像是一只被鱼饵诱惑的鱼，明知那背后是鱼钩，还是被深深的吸引着。
最后感性战胜了理性，我给自己找的理由是，两个人总是要做个了断，最后就这样见一次，以后便没有了以后，大家各走各的路，考试就是我唯一的目标，与其闪躲着逃避，不如直接去面对他。
“嗯，好。”我只做了最简短的回复，天知道我内心中为了这两个字做的挣扎。
“明天早晨八点，我到自习室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吃早饭。”
“好”我又只回复了一个字，我思来想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最简单的文字做着回应，但是心里也很矛盾，怕他觉得怠慢。
“早点睡吧，明天早晨楼下见，晚安。”
“嗯，晚安”我们就这样结束了聊天。
怎么可能早点睡，怎么可能睡得着，我辗转反侧，胡思乱想。我想这明天该穿什么，我突然为着自己没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而窘迫。这么多年来，我自动把自己划分到不配拥有漂亮衣服的那一群人，明艳动人的样子只属于别人，看着别人五颜六色的而青春，我都不会过多的驻足观看，得不到的看着又如何，不过徒增烦恼。
幸好我箱子里还有一条连衣裙，我起身翻出了这条裙子，只是长久的放置在行李箱里，裙子已经皱的不像样子。现在重新洗一边肯定是来不及了，我环顾着自习室的四周想着办法。角落里有一个保洁阿姨用来给绿植浇水的喷壶。我拿起喷壶发现喷壶口是可以调节的，不但可以喷出水柱，还可以喷出细细的水雾。
我赶紧拿着喷壶去卫生间，用流水将喷壶的里里外外都清洗干净，然后把我的连衣裙平摊到椅背上，将裙子的褶皱用最细的水雾喷的潮湿，用不了多久随着水汽的蒸发掉也会带走衣服上的褶皱。
打理完这件来到这座城市都不曾穿过的连衣裙，我又拿出湿巾把每天穿的这双小白鞋里里外外的擦拭了一遍，虽然这双小白鞋已经有了微微发黄陈旧的迹象，可是它依旧如崭新时那样整洁。
我倒是一直喜欢微微发旧的东西，也许从小到大都没有几件新衣服，太过崭新的东西穿在身上会让我感觉的不自在，我怕那种耀眼的崭新吸引着别人的目光，我不喜欢被关注，我总是想隐藏在人群中。
小白鞋这种淡淡泛黄的感觉给了我一种安全感。忙活完这一切已经是深夜，可是我却没有什么睡意，更多的是一种带着一丝兴奋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