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痣(重生)——发电姬【完结】
时间:2023-05-31 14:38:42

  这变故,叫云贞大气不敢喘一口。
  她心生疑窦,警惕地看着四周,直到到衙门大门,见到冯氏,心中巨石才算落地。
  冯氏嘴唇泛白,脸色不大好。
  云贞忍住泪意,喉头还是一哽:“姆妈,你怎么样?咱们去看郎中!”
  冯氏知晓自己进大牢,是她为自己奔忙,都是自己惹出的祸事,她不由也掉了两滴泪,说:“没事了没事了。”
  但冯氏步伐虚浮,云贞道:“姆妈中了暑热?”
  冯氏:“是有些。”
  天气本就热,她从下午被投进大牢,大牢十分闷热,她滴水未进,如今头昏昏的。
  云贞坐着车行的车来的,缺个车夫,喜春会把车,她扶着冯氏上去,叫喜春先送冯氏回槐树巷,她和妙娘去药堂抓药。
  匆忙之中,云贞往后看了眼,衙门的巷子末,也停着一辆青色雀绸顶马车。
  马车左边角落,挂着一个“陆”字牌。
  几乎隐匿在墨蓝的夜色中。
  刹那,她福至心灵。
  她遥遥朝马车点头,却也不晓得,会不会有人看到。
  ...
  入了夜,路上人影幢幢,成双结对。
  看到行人提着灯笼,云贞才想起,京城七夕的夜晚,有灯会。
  妙娘咬着嘴唇,今日她还有事。
  云贞瞧出她的为难,道:“我一个人抓药就好,不若你先回去,今日实在感谢,改日定会奉上谢礼。”
  妙娘自也喜欢这冷静机智的东家,道:“多谢姑娘了,那我先走一步。”
  云贞见她离去,在路上买了盏灯,独自认着街景,总算到药堂,抓了副压惊的、解暑的药。
  提着药回去,前面的路还好,游人如织,灯笼光泽摇晃,煞是好看。
  但到了槐树巷这一段,便少了些许光亮。
  云贞戴着帷帽,手心在发汗。
  她看周围的黑暗,总觉得好像有影子,好不容易走到槐树巷,巷末那棵高大的槐树,显得十分诡谲。
  她突的记起,隔壁王婆子说的,这槐树上溅过人血,还能开鬼门。
  虽说离中原还有八日,但也差不多了。
  云贞脚步凝滞,呼吸渐渐急促,提着灯的手指,都在颤抖,光亮闪烁,以至于身前的路,似乎都扭曲。
  恰这时,斜旁传来橐橐脚步声。
  似是怕脚步太轻,会吓到她,所以刻意加重的声音。
  云贞一愣。
  她抬眸望去。
  男子身姿颀长,绯红绣孔雀补子常服,显出一身浩然正气,他手中提着一盏灯,橘黄的光晕,照亮他沉静俊逸的眉眼。
  他在朝她走来。
第五十八章
  ◎胜却人间无数。◎
  云贞声音轻了几分:“七爷。”
  陆崇颔首。
  他什么也没说, 提着灯笼,走到她身边, 站定后, 又十分自然地朝前走出一步。
  云贞不由随着他的步伐,走了出去。
  两盏灯笼的光泽,朦朦胧胧,两人的影子, 随着两处方向延伸, 步伐交错间, 她的影子, 偶尔与他的重叠。
  槐树巷子里, 却也没那么暗。
  云贞一步步的,从漆黑之中, 走入她熟悉的巷子,左右人家, 传出细碎的说话声, 亦或孩子哭闹, 亦或男人吆喝。
  这不是阿鼻地狱, 是人间,脚踏实地的人间。
  前方, 是回家的路,头上是一角新月,左边,则是男人高挺的身量,沉稳的呼吸。
  走到自家宅子, 云贞停下脚步。
  陆崇不知道这是她的家, 还往前走, 她下意识朝前一步,唤了声:“七爷,我到了。”
  他突的转过身。
  刹那,两人咫尺距离,灯笼碰撞到一处,灯光晃晃悠悠,有如混乱了的呼吸。
  云贞忙后退,想将自己的灯笼拿回来,一扯,没动,才发现,她灯笼垂挂的丝绦,缠绕在陆崇的灯笼上。
  她低着头,手指有些笨拙,去解那灯笼。
  怎么也解不开。
  下一瞬,鎏金的柄,递到自己面前。
  陆崇拿着灯柄的尾部,将自己的灯笼,递给她。
  她这盏灯,是方才在路边买的花灯,莲花形状,花型是纸糊的,很是廉价。
  陆崇的灯笼,却是八角宝塔模样,红木架子,黑漆鎏金,灯笼纸薄如翼,光泽明亮,华贵端庄。
  云贞愣了好一下,才接过那鎏金手柄。
  有点沉。
  如此,自己便不用执拗于解开缠绕的丝绦。
  只是,不甚明亮的夜,让陆崇就这般走回去?
  云贞抿抿唇,突的问:“七爷,要看霏霏吗?”
  自然,问出口时,她就后悔了,只恨自己脑子不清醒,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她等着陆崇拒绝。
  却听男人声音低醇,道:“好。”
  云贞:“……”
  她推门,迈进门槛的时,都有点想就这么晕过去。
  她心里对自己道,只是把霏霏抱出来,给他瞧瞧,霏霏到底是他送来自己这的,偶有记挂,也无妨。
  屋内光亮更甚。
  少女推门时,门缝里的光,倾泻而出,如一道线,勾勒出她半边的面颊。
  她蓦地回眸瞧陆崇。
  今日早上,柳府宴请,她一身珊瑚色半袖对襟,一条碧色绣花鸟杭绸裙,她仪态轻窈,腰肢细细,倚门而望,粉面桃腮,翦瞳更是欲语还休。
  陆崇目光微动,道:“怎么了?”
  云贞想了想,还是把手中两盏灯,递给陆崇,道:“外头暗,七爷拿着。”
  待陆崇接过灯柄,云贞便一溜烟躲进屋里。
  她手背贴着自己脸颊,先把药给喜春,叮嘱怎么熬煮,喜春听得点头又点头,忽的说:“姑娘,你脸颊粉的,真好看。”
  云贞险些咬到舌头,斜她一眼,这呆娃娃。
  她去见冯氏。
  冯氏在屋里躺着休息,见云贞回来,道:“没事了,我灌了三杯水,好多了。”
  云贞说:“药还是要吃的,暑热不可忽视。”
  冯氏点点头,笑了:“你也快些休息。”
  云贞咬唇,目光躲闪,道:“七爷,在外头等着。”
  冯氏一愣,随即想明白,也是,衙门这么快放她出来,定是动用关系,而她们有的关系,只有承平侯府。
  她说:“贞娘,若是去年此时,我定会拦你。但如今,你长大了,也懂了许多道理,有了自己决断。”
  “一切端看你自己。”
  走出冯氏房中,云贞步伐迟缓。
  倏而,白色的猫儿迎她而来,它蹭着她的裙角,猫拳在花鸟图案上团了两下。
  云贞蹲下.身,抱起霏霏。
  她摸了会儿霏霏,胸口深深起伏,不多时,她走到门口,推门而出。
  陆崇还在门口。
  他长身玉立,手里拿着两盏灯,纠缠在一起的丝绦,已被他解开。
  云贞站在门口,呼吸变得又轻又缓,似乎怕一个不慎,会泄露了什么。
  她小声问:“七爷,要抱霏霏吗?”
  陆崇手上提着两盏灯,他道:“不必,你抱着就好,”停了停,说,“霏霏被你养得很好。”
  白猫身体趴在云贞肩头,扭过脸,偷偷瞅陆崇。
  云贞有些疑惑,问:“为何不叫它‘一杯’了呢?”
  陆崇:“许是已确定,‘能饮一杯无’之人。”
  云贞讶然,微微张开嘴,瞧着他,又赶紧闭上嘴巴,朱唇轻轻一抿。
  乍然间,“咻”的一声,陆崇与云贞一齐抬头,远处烟火漫天,一朵接一朵,姹紫嫣红,流光溢彩,映衬进他们的瞳里。
  陆崇问:“此待如何?”
  似乎是在问烟火。
  云贞的心,却随着黑夜里闪烁的颜色,逐渐鼓噪。
  她的声音,几不可闻:“胜却人间无数。”
  今日七夕,陆崇倏而轻轻一笑,道:“正是应景。”
  他本就生得好,只是笑得少,显得十分清冷,此时双眸弯起,眼底烟火斑斓色彩,熠熠生辉,有若迢迢银汉,幽远深邃。
  望着他,云贞心跳漏了一拍。
  走的时候,陆崇拿走了一盏灯。
  是那盏莲花灯。
  而八角宫灯,留在云贞手里。
  她将宫灯挂在窗台处,抬手转了转,忽的发觉,宫灯上的金线,是凤穿牡丹,大吉之寓。
  她闭了闭眼,这一切,恍若还在梦中。
  须臾,她只低声说了句:“我竟真的应了。”
  ...
  七月初十,大吉之日。
  京中名声最好的媒人,坐着轿子到槐树巷子,前来提亲。
  为承平侯府行七的陆七爷。
  这事,承平侯府上下也是知晓的。
  星天雨山齐齐松口大气。
  侯夫人在房中转两圈,望着门外,把嬷嬷叫来:“咱还是去灵云寺吧!”
  大夫人秦淑慧知道后,险些摔了茶盏,呆滞许久,才问锦瑟:“这,贞娘要成我弟妹?”
  得锦瑟应声是,秦淑慧又说:“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七弟,啧,七弟瞒得紧啊,我差点把她撮合给罗秀才!”
  不说大夫人,就是姜香玉,听闻之后,也倍感荒谬,云贞这般身份,能进侯府做个妾,就差不多了,怎的还能当陆崇正妻,成为她弟妹?
  陆莹陆蓓的惊异,自不用说。
  陆晔借口要在东山书院读书,不回侯府。
  却说陆旭,在翰林院跟着编修撰文,他面色从容,写坏了三张纸。
  吏部衙署。
  陆崇翻阅文书,重整手下人手,昨日,事关五城兵马司的奏折批复了。
  巡城御史、东城兵马司副指挥等人,全数革职,指挥是挂名郡王,本无实权,却还能收受贿赂,当真目无王法。
  圣人震怒,收回郡王之虚职,命郡王闭门思过,朝中无人敢为郡王说话。
  陆崇按按眉眼。
  他看向桌案一旁,放着一个莲花灯,烛火已灭,灯盏依然簇新漂亮。
  当晚,陆崇与陆旭在宫里,下值的路上,碰上了。
  陆旭神色莫辨:“大人。”
  陆崇颔首,步伐如常,从陆旭身边越过去。
  陆旭死死攥着手。
  另一边,周潜还没回广宁。
  好不容易北上一回,按理都得住个把月,只不过遇上侯府分家,周潜不好叨扰,六月末就想走了。
  姜老夫人舍不得外孙,留了他,他这才待到现在。
  眼下,他后悔了。
  悔自己当初不够强硬,松手叫云贞离去,又悔自己不早点走,不听到这消息尚好,如今心中失了平衡,加之夏日炎炎,做什么都烦躁。
  诚然,周潜知晓自己比不上陆崇,但还是会暗暗嘀咕。
  他七舅舅最不懂风花雪月,只怕云贞入了这后宅,天天对着一张冰脸,有什么意思。
  不如随他去广宁。
  周潜思来想去,也要让别人也一同烦躁,于是,他想告诉陆旭一个秘密。
  但他不这个时候说。
  周潜打听清楚七舅舅的婚期,陆崇娶妻,到时候,大抵是他堂兄定南侯之子北上,以示重视,他是没什么机会北上。
  于是,他写了封信,递给驿站,只强调,陆崇婚期后第二日,再送去侯府。
  届时,生米煮成熟饭,陆旭只怕比他更怄气。
  周潜心中舒服了些,袖手离去。
第五十九章 (一)
  ◎好一招偷天换日。◎
  长春堂。
  这几日, 侯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笑得嘴都合不拢, 日日和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 聊陆崇的婚事。
  在挑婚期时,未来一年,有三个吉日。
  “三月二十二,五月初七, 七月十九。”
  侯夫人掰着指头, 喜滋滋的, 对陆崇说:“我瞧着五月初七那日, 是最好的。”
  陆崇坐在平纹官帽椅上, 他神色如常,道:“母亲, 定在三月二十二。”
  侯夫人一愣,这些事, 陆崇向来由着她做主, 却还是第一次自己拟定时间。
  她问:“这, 会不会太仓促?”
  陆崇:“不会, 与二房那边的墙,该砌好了。”
  侯夫人:“……”
  她说的不是这个。
  但仔细想, 距今也超过半年,八个月,是还好,她也想快把陆崇婚事定下来,不然, 都成她心病了。
  于是, 侯夫人拍板:“行, 就三月二十二。”
  待得陆崇告辞,侯夫人琢磨过来了,问嬷嬷:“你看看,老七是不是也着急,想快点把人娶回家?”
  那嬷嬷:“确实,我瞧着,七爷面上没什么,一口茶也没喝,明明还有公务,却还是过来说这事。”
  “那样子,倒像怕您私自定了五月初七。”
  侯夫人看向那青瓷茶盏,果然没有动过。
  她惊奇:“竟真的是!”
  打从陆崇十一岁,老侯爷去世过后,她就没见过,陆崇因什么事情着急。
  真是稀奇。
  ...
  京郊庄子。
  陆家家底厚,有许多处庄子,早些年,陆蔻陆莹等人,经常约姑娘家,在各处庄子里游玩,骑马,蹴鞠。
  如今,这京郊的庄子,前头送陆蓓她亲娘王氏过来,后来,云宝珠被送过来,没两日,陆蓓也来了,自然而然,划给二房。
  陆蓓坐在房中,与母亲在一处,绣花聊话。
  她许多年不能与母亲好好说话,心中静了许多。
  但外头,云宝珠的吵嚷,搅乱平静。
  陆蓓听了两句,无非就是:“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啊!云贞那蹄子凭什么能嫁给七爷,我只能嫁给一个秀才,我不服!”
  “我要出去!你们放我出去!”
  “我是侯府恩人!”
  就在不久前,整座庄子外围满侍卫,她们插翅难飞。
  陆蓓聪慧,一下想到,京里传来陆崇定亲的消息,未来的七夫人正是云贞。
  她不由唏嘘。
  小叔婚期既定,却依然警惕云宝珠,找人看管,就是防止云宝珠从庄子出去,寻云贞的晦气。
  何其珍重。
  若换她的长兄陆旭,才不会这般。
  一时,她有些羡慕云贞。
  至于外头那喊着自己是“侯府恩人”之人,陆蓓和王氏相视一笑,恩人?岂不好笑,她额间那点红痣,早就褪色。
  云宝珠是假恩人,从头到尾,霸着一颗胭脂痣,却于侯府完全无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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