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病好的差不多,约莫两天,周一她回学校递了请假条。
期间祁鹤并没有回过家,一刻都没有。
她找出设计稿,确认了B组的服装无错,然后出发前往云杉镇彩排。
助理小怡在目的地等她,温岁下车便看到她一脸愁容。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偶尔飘小雨丝,二人回到酒店,小怡捏着设计稿叹气:“岁岁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世纪难题了,温岁答:“好消息吧。”
“悦词娱乐赞助,咱们这回的国风盛典资金肯定没问题了,预计会比以往的任何一场都办得豪华,无论是宣传还是会场。”
“挺好的呀,那…坏消息呢。”
“走秀的人数更换,公司方面要求,”小怡更重地叹气,“要求改为他们的艺人,重新彩排。”
温岁沉默。
“还好,不算糟。”女孩乐观地拍拍她的肩,“稍微花点时间点拨一下就行。”
小怡幽幽:“公司指定让你全权负责所有模特彩排。”
这苦差事,温岁礼貌的笑容快压不住了。
“为什么。”
他们老板就这么喜欢折磨人么。
“悦词的总裁说,”小怡觑她,“就认识你。”
“……”
温岁认命地接过一大叠资料,边翻看边记脸:“服装没问题吧。”
“你亲自设计的那十件跟别的都不是一个档次的。”小怡使劲吹嘘。
“今晚是先拍宣传mv吧。”
“对,人气最高的二十位拍,每人大约一到两个镜头,悦词临时插了一个小女生进来。”
一个而已问题不大,“叫什么名字?”
“文璐璐。”
好耳熟的名字。
“日不落的女主?”
小怡点头:“没错,现在当红的流量小花。”
宣传mv采取分开拍摄的形式,所以温岁第一天并没有碰到文璐璐,她结束拍摄回酒店休息时,小怡给她狂轰乱炸了好几条短信。
“我去审片了,绝美!真的绝美!明天会场投屏mv绝对爆!”
“美得各有千秋,但你的那个镜头真的,”她斩钉截铁道,“绝对会出圈。”
出圈不出圈的温岁暂时还顾不上,她忙了一晚上做国风盛典彩排的预案。
感谢祁鹤只认识她。
女孩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赶紧抓时间去补觉。
第二天,她扒了俩口早饭,换上一套舒适的运动装,干净利落,坐车去彩排会场。
现场还在布置,走秀T台的雏形已搭建好了,只剩下小细节,化妆间忙忙碌碌,琳琅的汉服衣裙陈列在柜橱里,场务正在检查纰漏。
两名挂着悦词吊牌的工作人员走到温岁面前,“您好,我们是悦词娱乐的。”
温岁腾出手握手:“您好,我是温岁。”
“辛苦你了,其实这些工作本来不该是您来做的,对了,等会的彩排流程可以让我们先看一看吗?”
温岁将表格递给她们,二人讨论几分钟:“这件与凤栖可以给我们的艺人试试吗,原先定的服装艺人说不适合她的风格。”
“与凤栖几乎是压轴的了。”温岁略表歉意,“而且已经定好模特了。”
“这方面我们会去交涉。”她们颔首,打算离开。
温岁叫住她,“等一下,我有个私人的问题想问。”
女孩神色犹豫,两名工作人员对视一眼。
“请问,”她道,“盛典你们老板会来吗?”
“我们不清楚,但大概,不会来的,我们老板挺忙的。”
温岁敛眸:“谢谢。”
失望的同时又有些安心。
所有模特皆按时抵达,大部分人都认识温岁,而且大家一个圈子的关系都蛮不错,彩排进行得很顺利。温岁大致给她们过了一遍流程,除了悦词塞进来的五个女孩子。
都是叫不上名的新人演员,性子还傲,高人一等似的,对这对那挑挑拣拣,拼命地要追加镜头和表现。
这些温岁还能应付,但是后来她发现文璐璐不在,她压根没来。
“在搞与凤栖那件衣服。”小怡打完电话,“两方协商不下来,文璐璐干脆撂挑子不干。”
与凤栖做工华丽确实吸睛,温岁要来原先穿着模特的资料,“算了,她是大明星,想要就给她穿吧,我觉得就把山海谣给另一个模特吧。”
“你设计的那一组?”
“嗯。”
“我靠那她绝对肯。”小怡欢天喜地地走了。
彩排结束,场务通知大屏投放宣传mv。
与此同时悦词娱乐大厦。
总助张存澜抱着上个季度minteton珠宝的财务报表进办公室,祁鹤从文书堆中抬起头看他。
他汇报完工作,瞥了一眼钟表:“祁总,今晚暂时没有别的会议安排了。”
“嗯。”男人兴致缺缺地盯着屏幕滑动鼠标,“文璐璐到了吗?”
张存澜反应慢半拍才意识到问的是国风盛典,“已经到了,两小时后开始,有关艺人的宣传造势工作准备......”
祁鹤单手捂住耳朵。
张存澜能混到总助这个位子,自然眼观六路,立马停嘴。
祁鹤点开网页,恰好是国风盛典主办方的推送,二十位的宣传mv。
转评人数已超万。
他看了眼热搜,拖动进度条。
“你出去吧,帮我备车去盛典会场。”
张存澜应好,在关门的前一刻,他低头听见电话的忙音,祁鹤懒洋洋地拉长尾调——
“喂,温岁。”
——
距离开幕还有两个钟头,化妆师造型师忙得连轴转,听到最多的话便是“借过”。温岁压根没时间看手机,她做完妆发正在和主持沟通设计汉服的理念,兜里传来震动。
一次两次......她终于有所察觉。
温岁被挤到稍微空旷的化妆间外面,声音还委屈地没转换过来:“喂?”
对方沉默一瞬。
“温岁,不会让你彩排你还彩排哭了吧。”男人声音带笑。
“没有,”她深吸一口气,“我就快上场了。”
她听到类似车门关闭的声音,祁鹤惬意地伸开双腿,“你猜我会不会来。”
温岁认真地想了想:“不知道。”
双腿架着平板,祁鹤来来回回拖动进度条,眼眸反复播放着同样的镜头。
眼尾慢慢地上弯。
“我在看mv。”
温岁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她还没来得及看,好看吗。
他特地打个电话来,是来奚落她的还是......
她变得忐忑不安。
化妆间有人高声喊着自己的名字,温岁慌张地错耳,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再回神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也许听不到比听到好,温岁想。
绿灯亮起,蜿蜒的车龙缓慢地移动,祁鹤食指落在平板屏幕。
空降热搜前十的镜头,讨论度只增不减,有人问她是谁,有人安利她的名字。
是清冷的人间月,是天阙的白玉京,温岁立在满城烟雨中,伞下光影半明半昧。
只露出一小截尖俏莹白的下巴,轻柔易碎。
下一个镜头,伞缓缓地抬起,女孩也慢慢地抬眸。
完全纯粹,完全清丽,不染风尘世俗,她是绵绵春雨里最惊艳的风景。
画面定格,祁鹤静静地望着她。
直到熄屏。
晚上六点,国风盛典正式开幕。
A组B组走得都很顺利,期间温岁偷偷在后台眺望了一眼观众,她并没有看见祁鹤,也许扫视一遍太快错过了。
算了,她捧着沉甸甸的心回到化妆间。
观众对服装的反响特别棒,尤其是B组,但他们不知道那是温岁设计的,温岁也不想透露。
她就是单纯在这方面有点兴趣和天赋,业内很少有人知道。
她在候场,这一圈走完就该轮到自己了。
真正登场她就真的不能再管祁鹤有没有来了。
她其实有小女生的私心,她希望让祁鹤看见自己漂亮的一面。
这算恋爱的小心思吧。
温岁自嘲地笑了笑,她拾掇好裙摆,边整理仪态起身。
第一场整体下来都很完美,马上就又是A组到C组的主题走秀,温岁从舞台一侧下来径直去换衣服,在走廊的拐角碰到一个女生。
她急匆匆地衣服都没收拾平整,见着温岁仿若见着大救星般,“姐姐姐姐,对不起你能帮帮我吗?”
女孩瞧着稚气未脱,而且面孔生,多半是新人,温岁先稳定住她的情绪。
大概是头一回参加大型活动,其实只是很小的错误插曲,使她惊慌失措。温岁轻声安抚她,给她整理衣襟,“没事的,你别紧张,我帮你调试好收音话筒了,等会上台好好走,自信些,不会出问题的。”
“我第一次参加的时候也害怕,谁都不熟,出了状况都不敢麻烦别人,你比我勇敢呢。等一会呀上台一个步子一个步子地走,动作不要忘记,虽然这个方法很老套,但是你就当台下的人都是大白菜。”
女孩逐渐平复呼吸,眼眶泛红。
温岁抱了抱她,软软的,香香的。
“加油,能站在这里的我们都很勇敢都很优秀。”
温岁的声线很乖,不过很多时候总带着一股千钧重的力量。
小女生鞠躬道谢,温岁目送她跑去光芒万丈的秀台。
那是秀台,也是她的前途和未来。
那不是我,那也是我。
温岁笑着收回视线。
再掀眼时,面前逆光站着一道身影。
祁鹤微微弯腰,目光和她平齐,看着她眼中无限的震惊。
“surprise。”他歪头,声音低且沉,轻佻且诱惑。
第10章 失控/
Chapter 10
从小,温岁就是同龄孩子里反应最慢的。
譬如别人嚎一嗓子就开溜的事情,她非要等大黄狗追到脚后跟了才想起来跑。
当然这也许夸张,但总之她被人吓到的反应还蛮可爱。
眼睛圆溜溜地瞪你好久,因为她的反射弧好长。
祁鹤的突然出现对她而言意料之中又算意料之外。
饶是如此,女孩后退几步,后脑勺磕到了墙角,她吃痛,皱起眉不可思议地看他。
这条走廊很快会变得人来人往,温岁问他:“你怎么来后台了?”
“身为赞助商金主,这点权力还没有吗。”祁鹤偏头望了眼T台方向,“你还挺热心。”
温岁压了压嘴角,“我快上场了。”
“别急着赶我。”她搞不懂他是在没事找事吗,男人愈走愈近,颀长的阴影将女孩严密地笼罩住,温岁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仰起头。
他惯喜爱用某种高位者的眼神从上往下地审视她,尤其是现在,离得太近了,温岁局促地侧脸,发上的簪钗泠泠碰撞。
许多人觉得性格温和就代表好欺负,祁鹤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事后回忆,温岁仍搞不懂那时他到底抽哪门子疯。
毕竟几天前他们还在吵架,他还单方面地冷战,对她不管不顾。
会场的鼓掌声排山倒海,纷乱的脚步声和讨论声由远及近,温岁分心地去张望,然而祁鹤手肘压住了她的肩,她动弹不得,又被迫看他。
“祁鹤,”她是真的有点点生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还要去换衣服,不能在这浪费时间。
祁鹤漫不经心地揉搓着襦裙飘带,温岁气呼呼地拨开男人手臂,没走两步人就腾了空。
他力气真大啊,单手抱着腰给她揽了回来,温岁双脚离了地,一瞬间条件反射抱牢他的脖颈。
这回前后夹击她整个人悬空地被祁鹤压在墙上,手勾着他的脖子,双腿无处安放只能以一种极其令人羞赧的姿势环住男人的腰。
她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不得不说,祁鹤在撩人方面的确无师自通,毕竟硬件条件摆在那里,何况——
她早就动了心。
即便是陷阱也义无反顾地会跳。
温岁想松开搂着脖子的手,但祁鹤没给她这个机会。
各种声音都如同退潮般迅速变得渺远,她只听得见自己正在经历的那些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
箍着女孩腰的手稍稍松劲,营造即将掉下去的错觉,她就会怕得越发环紧他的腰。
真是心机。
毫无预兆,他摸进后台就为这个吗。
温岁宁愿相信他是一时兴起。
因为他们的合约里有写,有关生理原因方面。
她没有闭眼,注视着近在咫尺的他的五官,感受嘴唇酥酥麻麻的触觉。
从眉峰到眼到下颌,都是无比优越,她心里竟生出一丝自卑。
其实温岁自身的资本也足够傲人,同他不分伯仲,但每次她都不敢真正地毫不避讳地直视祁鹤。
所谓余光千百遍。
察觉到她的不专注,祁鹤不悦地耸眉。
矜贵的香水气味互相缠绕,诱人深陷也诱人混沌,祁鹤错开她的唇,不大清醒地下移。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
男人深深呼吸着颈窝处的香气,甜得发腻。
他的思想,他的举动不受控制地突破界限,明明......
不对,不对,她是自己的妻子,理所当然承受他所有的需求。
他是正常男人,即便不是她,换作其他任何人都可以。祁鹤这样催眠自己,又想起了平板上看过的mv和评论。
温岁急得推他,自己的妆一定弄花了,可是身前的人半分没有放她下来的意思,“祁鹤,你晚上回去再......”
再什么?再这样对她么,后面的话温岁说不出口,他说过我们只是合约夫妻,可是他却可以随心所欲地跟她做那些相爱的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颈窝处传来麻麻的痒意,温岁忍不住轻咛,而祁鹤犹如完成某作品般满意地抽身,看着那处印记。
专属的烙印。
她实在费解,温岁捂着那小块红印惊讶地瞪他,不敢相信他竟然恶劣到这个地步。
摄像机会拍到这枚吻痕,她怎么解释。
温岁快速地飞奔回化妆间,她用粉饼去盖,直到基本看不出印迹。
整个人又热又燥,她用湿巾敷脸降温,才堪堪褪去秾艳。
比以往更加费劲地平稳下心跳,温岁取出唇釉补色。
离上场估摸还有一小时,她是压轴组,穿的是十八夜的新款明制长衫,琉璃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