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谁来安排，安排到哪里去？
那肯定是由经验丰富的沧澜派白孤山白掌门做主最好，毕竟现任道门宝树元启明就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真传弟子。
白孤山睡得迷迷瞪瞪，被昆仑派的老牛鼻子一推，差点没撅过去。
“干啥呢你？”
“问你怎么安排江氏少主。再睡下去，天就亮了，你个老糊涂。”
昆仑派理事抖了抖袖子，一派掌门竟懒散至此，不堪入目。
“亮了更好，我睡着我赚了。”
白孤山轻哼一声，抓了抓花白的长胡子，沉思几秒，不经意间对上自家徒儿清棱棱的目光。
嗯？
川儿，你想要个小师弟？
元启明窒息，凤眸微垂，犹豫几息，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哦，也是，慢慢一个人就够难带了。
白孤山心神领会，回给徒弟一个“你放心，包在为师身上”的眼神，接着做出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他捋着胡子思索片刻，方道，“江氏擅符箓，孤拐避世，想来小朋友胸中苦闷不会太容易消散，也不大乐意给人家做徒弟。不如记个名字，让他去昆仑，和姬大家继续学习符箓之术？”
去昆仑？
昆仑在西北，沧澜处正中，遥遥数万里，可行。
元启明垂手，心底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消散了许多，回以师父一个赞赏的眼神。
而昆仑派理事先是一喜，接着觉得不对。
真有好事，老孤头能留给我们昆仑？
他正欲拒绝，白孤山就微微一笑，补上后话，“不过，一切应以小朋友的意志为主，待他醒来，再让他定夺吧，我们诸大宗门定当敞开大门，莫有不迎。”
白孤山话以至此，众人都不好反驳，更何况江少虞身后不仅有江氏一族数千年积累的资源，更是魔化的关键，这些高层还真不好按头强迫他。
江少虞的归处暂时这样敲定，几位大佬转至大殿，商讨此次大规模修士魔化事件。
涂闻野作为重要目击人，不能离开。他们两个小辈又不好跟上，参与各派主事人的谈话，便留在偏殿的走廊处，闲聊打发时间。
没说几句话，元启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指尖在玉简阵法出来回摩挲，目光则时不时飘向天边，看样子是在观察时间，又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涂闻野蓦地回想起通话时元启明一脸失望的样子，好像他不该出现在投影中。
原来如此啊。
川儿，你完了。
涂闻野双手交叉拢袖，笑眯眯道，“师弟啊，你这是有约了？”
“没有。”
元启明不咸不淡地回应，收起玉简，目光落在殿前高大的桑树上。
带着血腥味的夜风卷过，翠绿的叶子飘落，偶尔会遮住地上的血迹、符纸、折断的毛笔，残酷又温柔。
果然，他还是讨厌不必要的战争。
“没有好啊。”
涂闻野轻笑，他这一对师弟师妹可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一个图色，一个图道，兜兜转转都成空就更有意思了。
“那小师妹最近怎样了？”涂闻野委婉提醒元启明，“江少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来，我就这样把你喊过来了，也不知道小师妹会不会着急寻你？你告诉小师妹了吗？”
“没来得及，原本要去找小师妹道歉。”
元启明诚实以告，又将生辰礼的始末简略地说了一遍。
道歉？
这还是我那个自恋自负，目中无尘的师弟吗？
涂闻野大惊，道，“师弟，你糊涂啊。”
元启明问，“此言何解？”
“你既对小师妹无意，又为何要乱她道心？”涂·沧澜派小忽悠·闻野振振有词，“你不是坚信小师妹喜欢你，要掐灭小师妹不正确的心思吗？急冲冲去找小师妹道歉，只会显得你心虚，过分在意她，小师妹会作何想？”
“二师兄所言极是。”
元启明嘴上赞同，指尖却卡在玉简处，悬而未决。
一时间进退两难。
涂闻野随意地抖抖袖子，在走廊柱间坐凳上坐下，靠着墙说自己一路的有趣见闻。
他从喜欢吃糊状食物的黑皮人，说到女尊男卑的巫蛊族。
元启明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元启明贴柱站了半晌，突然想到一个矛盾点，转身问涂闻野，“二师兄，你说，小师妹太爱我了怎么办？她会认为剑穗被别人捡走了而哭吗？”
涂闻野：“？”
川儿，你要不要看看你说得是啥傻话？
陆慢慢喜欢的美人，不拘男女，海了去了。
“她会不会哭我不知道，”但你以后估计有得哭了。
涂闻野于心不忍，指着元启明重复，“但师弟啊，冷漠、装傻，残忍点，才能赢到最后。”
元启明沉默，右手抚摸既白剑剑鞘，下定了决心，“确实不能太主动，这样吧。等我回去，就把小师妹送的铃铛剑穗系在既白剑上，小师妹就不会误会了。”
“唉，我真是太完美、太优秀、太聪明了，怎么能想到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无怪乎小师妹这么爱我。”
“我现在先给小师妹传信，告诉她明日不必等我，自行修炼。”元启明滑开玉简，一看天色，复又作罢，“还是等到卯时再发好了。”
涂闻野：“……”
算了，让他哭去吧。
我道不渡白痴情种。
***
五更天，陆望云被顽强的生物钟第二次叫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提剑准备去清静台等人，还未出发，腰间玉简忽得闪亮两下。
除了元启明，谁会在凌晨四五点找她啊？
害怕我今天不去训练，催我来了？
对我还真是没信心。
陆望云头疼，默默回想对方举世无双的绝美容颜，心道，挂哥长得美，就算他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要包容他。
她打开消息栏，果然是元启明发来的消息。
“小师妹，宗门有事，外出，归期未定，这几日辛苦你自行修炼，不要偷懒。切记，一切修炼，贵在坚持，唯在坚持，成在坚持。”
喵喵喵？
好家伙，自己心虚了，找了理由跑出去玩。
好意思让我自己加练？！
陆望云目瞪口呆，再一次震惊于元启明自恋者理所当然的脑回路。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离谱，我都不会生气，除非是忍不住！
焯焯焯！
“姐不干了，姐要罢工，”陆望云把柳叶剑往地上一插，紧急呼叫“心愿101”系统，“101、101、101，快出来！给我出来，再消极怠工我举报你！”
一听要举报，“心愿101”系统立马上线。
“你想干咩！我才没有消极怠工，虚假举报只会扣你的积分。坏宿主。”
陆望云挑眉，指着玉简上的消息，“你最讨厌的装逼犯！自己跑了，让我加训。”
渣系统鼓掌：“干得漂亮。”
陆望云：“像话吗你？快把名单给我，我们也出去玩（做任务）。”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就搞定了？”
系统挠头，把名单传给陆望云，“大致按难易程度，帮你重排了一遍。二十积分，说好了的。”
陆望云沉默，看了眼系统发过来的一长串名字，没有说话。
系统生气，捂紧自己的钱包，问，“宿主，你不会要赖账吧？”
陆望云：“……？”
“说不定呢，”陆望云心梗，觉得自己好好的心脏好像又要出毛病了——被元启明和渣系统气的。
“你看看你列的都是谁？钱济业，多多的大哥，脑子里除了赚钱就是他妹妹，他五岁就被通宝阁阁主收养了，你说他会是救了小乞儿的白衣仙人吗？”
“齐等闲，一心只有围棋的棋修，还在凡间救人，我看他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棋盘一步。”
“涂闻野，我那修红尘道的二师兄，长相不说丑，但绝对是平平无奇。”
“……”
“还有这个，就更离谱了，我二师父，剑阁剑尊。”
陆望云长叹一声，指着举报键说，“我怀疑你就是想害我，并且掌握了证据。”
“心愿101”系统听了陆望云一通话，心里直委屈，“你咋这样呢？额外服务，我都没多收你积分，你竟然还怪我？”
“那白衣仙人虽然自称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但说不定只是想激起原主的求生欲呢？原主觉得白衣仙人最好看，也有幻觉、感激、见识短浅等因素，并不一定就是真的。”
陆望云冷笑一声，捂着耳朵摆烂，“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上面的名字没一个靠谱的，一个二个，都围着元启明打转。你故意的，就是想看修罗场，想看我被他挂在路灯上加训。”
擦，怎么被发现了？
系统心虚。
系统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可是系统，没有心，心虚个锤子。
它摊手，“初步筛选的结果就介样，你先找人试试呗，我再给你免费迭代优化一下。”
陆望云不信，“真免费？”
“嗯嗯，”系统点头，“你快开始吧，第一个钱济业，他在西大湖那边，预计耗时两日半。报恩理由都不用你想，他和挂哥一样，老自恋了。”
“钱济业？多多他哥？”
陆望云摸摸鼻子，不知为何，总感觉会出师不利。
第16章 第 16 章
钱济业此人，陆望云不熟。
那是真的一点也不熟，除了大型活动时见过钱济业几面，她对钱济业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好友钱盈盈和世俗评价。
陆望云只大概知道，钱济业是通宝阁阁主收养的义子，极有经商天赋，在钱盈盈出生前，一直被当成通宝阁的继承人来培养，据说一人就为通宝阁赚了近十年的利润。不过自钱盈盈被确立为通宝阁少阁主之后，他就渐渐远离了通宝阁权利中心，现在又被阁主发配到玄天大陆西大湖处开荒。
钱济业虽然也是灵界美人榜上叫得出名号的大美人，但他喜好浮夸，钟爱金银玉石之色，浑身铜臭味，在修仙界年轻一代中独树一帜，是以从未被陆望云当成疑似任务对象。
“你这名单真的靠谱吗？”
临行前，陆望云确认一遍钱济业的基本信息，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系统掏了掏耳朵，答，“不好说。大数据假的很，不过死马当成活马医啦，总比守着不开花的铁树好。再好看的脸也不能当饭吃，对吧？”
这还用说，再小的概率都比守着元启明等结果大。
“你是会劝人的。”
陆望云无奈，撕了个传送卷轴，消失在扭曲的空间中。
到了西大湖区域，荒无人烟的岸边立着个富丽堂皇的朱红色高台宫殿，不用系统指路，陆望云就知道目标对象在那儿。
陆望云来时没寄拜帖——主要是她没有钱济业的联系方式。她刚进聚宝楼范围内，就被巡查的斥候发现，上报给了钱济业。
钱济业趴在高台栏杆处，极目远眺，观察传说中的陆望云。
一个比他还能赚钱，还痴心的小妹妹，来找他干什么？
没寄拜帖的陆望云被大门守卫拦住了。
大眼体修铁面无私，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非常有礼貌地劝陆望云离开，“聚宝楼乃楼主私人居所，不见外客。请仙子改日寄了拜帖、拿着邀请函再来。”
陆望云试图蒙混过关，“我是你们楼主妹妹的好友，好友的师妹，今日实属倏忽，下次一定带邀请函，您可否通融一二？”
“不可。”
大眼体修干脆地拒绝了陆望云，并闭上了他的大眼睛，拒绝的理由充分且扎心，“我观你手上负重环重逾千斤，气息沉稳，想必也是体修。咱们体修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你不清楚吗？不清楚看看我。”
言外之意就是提醒陆望云，撒谎也不换个高级点的路子，比如剑修、阵修、丹修。
体修什么的，一眼鉴定，西贝货。
“道友，请不要职业歧视啊！”
陆望云无语，握紧拳头，想要给谁一拳，想了一圈，发现木得罪魁祸首，于是在元启明头上记了一笔。
大眼体修沉默，睁开他的大眼睛瞅了一眼陆望云，神情十分委屈。
“我是体修。”
我在当保安。
我歧视谁啊我？
陆望云秒懂，欲哭无泪，喃喃道，“难道要浪费一个传送卷轴？好贵的，事成之后，再给师兄一拳好了。但要记得不能打脸。”
大眼体修一脸震惊，但是不信，“你能有钱买传送卷轴？都是体修，骗骗我可以，别骗自己，我们体修可是比剑修还穷。”
陆望云试探道：“那我送你一个，你放我进去？”
大眼体修犹豫，沉默，再果断拒绝，“假的，不要。”
陆望云：“？”白送都送不出去，钱济业你是会调教手下的啊。
这边陆望云和倔强守卫僵持不下，迟迟不能入场。
那边高台之上，钱济业趴在栏杆上，一面骋目观察，一面听斥候惟妙惟肖地模仿转述陆望云和守卫的对话，只觉正中心怀，乐不可支。
他笑了小半刻钟，方缓过劲儿来，挥手让心腹把陆望云引进来，“对了，那个体修守卫，本月薪酬翻倍，观察两月，若可用，酌情提拔。”
“诺。”
***
陆望云两眼望天，在聚宝楼前站了半刻钟后，渣系统看不过去了。
“宿主，你行不行啊？”
陆望云摊手，“不行啊，要不你上？”
此行要寄，我早有预感，会出师不利，果然如此。
神之预判，非我莫属啊。
陆望云噎了渣系统一句，准备打道回府，择日再来。
心念刚起，一个长相清汤寡水，衣着异常朴素的大众脸男人从门内走出，叫住了陆望云。
“陆仙子留步。”
正是钱济业的心腹。
陆望云：“……”鸡皮疙瘩掉一地，有些人不喜欢出门社交是有原因的。
大眼体修：“掌事？？？”好家伙，你这小女孩搞真的啊！
素衣男子颔首，“做得很好，本月月例翻倍。”
陆望云：“……”虽然我能理解，但兄弟，你不礼貌，真的。
“手下有眼无珠，不识仙子真容，有所冲撞，还望陆仙子海涵。大公子已在顶层挑台处等候，还请陆仙子随奴来。”
男子三言两语揭过刚才的冲突，就引着陆望云往聚宝楼里走，礼数得当，不卑不亢，一看就很有脑子，和他们体修不一样。
陆望云最后真诚地看了一眼大眼体修，希望道友能懂她的暗示，以后学聪明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