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夺娇——三钱空青【完结】
时间:2023-06-02 14:40:39

  距离霍府几百米远的一座宅院。
  顾显等了许久,就见燕湛阔步行来,他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燕湛解下玄色披风递给一侧的明松,问道:“朕要你们找的东西可有眉目了?”
  顾显道:“回陛下,宁世子来信说估摸是找着了,但……”他欲言又止,道:“宁世子信上所言还是不大确定,因陛下要找的东西,那实在过于普通了。”
  仅仅一株平平无奇的草。
  陛下画下来的图纸,他们看过后实在没觉得哪里特殊了。
  燕湛黑眸冷冽,吩咐道:“明松,即刻备马连夜回京,朕要亲自过目。”
  明松拱手应下,转身出去。
  顾显诧异,上前几步追问:“这般匆忙?陛下不是说留在扬州还有正事?”
  那滕王余党还未完全剿灭干净,陛下昨日还说大抵是还要在扬州多留几日,这好端端的怎又变卦了。
  燕湛眼神微移,朝霍府方向望去。
  要不了多久棠棠也会去长安,他若久留在此反而坏事。
  并且,长安他实在太久未回,恐怕还有不少事等他亲自去处理。
  “顾显。”燕湛嗓音沉冷。
  “臣在。”
  “你就不必同朕回京了,定国公如今正在赶来扬州的途中,过几日你便随你父亲一道回京复命。”
  顾显眼眸颤动,他正想同陛下说此事,没料到陛下早已得知他父亲要来扬州的消息。
  思及如今陛下的行踪不能暴露,顾显沉着领命,目送燕湛离去。
  陛下自在扬州失踪一阵时日后,便多番做出让他无法理解的事,譬如隐瞒身份借住在那霍府,譬如不知从何挖到滕王的秘事,又譬如让他们找一株平平无奇的草。
  **
  夜色正浓,细雨缥缈,碧清院内虫鸣阵阵。
  乌云密布的夜空,弯月隐匿云层,屋内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榻上少女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轻微颤动,显然又陷入了痛苦的梦境之中。
  梦中她一袭绯色嫁衣,端坐在铺满红绸的寝殿内,正嫌着凤冠重得压她脖颈,耳边喜悦的道贺声却戛然而止――
  殿内霎时间一窝蜂乱成一团,宫女踉踉跄跄跑进寝殿,跪地回禀:“太子妃殿下,太子殿下他……”
  霍汐棠心神一怔,微启红唇问:“殿下他怎么了?”
  宫女冷汗直冒,一个字都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突然闯入的禁军粗暴地拖了下去。
  殿门推开,一道修长身影从门外投入。
  来人一身深色龙袍沐浴在苍凉的月色下,溶溶月色落于眉峰,映出点点光辉,身姿挺拔亦如凛凛高山,俊美的面容透着几分邪气,凤眸流转间光华潋滟。
  男人身高腿长,几步便至霍汐棠面前驻足停下。
  她头顶的凤冠珍珠随着颤抖的动作摇曳生姿,男人不紧不慢地靠近,落坐她身侧,干净的手指轻轻挑起她的嫁衣。
  “怎么抖成这样了?”他轻声询问,好似在讨论今日的天气如何一般轻松自然。
  可霍汐棠顿觉寒意从头顶涌入四肢百骸,她猛地往后靠,动作大到凤冠微微歪斜:“陛下又怎会在此,殿下呢?”
  男人唇角含着笑意,抬手将她的凤冠取下,温声道:“燕舜意图谋反,已压入天牢,棠棠若是还念着他,也不合规矩。”
  压入天牢?怎么会!今晚是她和太子殿下的大婚之夜,礼成后被送入新房本该进行饮合卺酒、结发完成剩下的夫妻之礼时,殿下却被自己的贴身内侍请了出去。
  离开前,殿下分明让她等他回来,又怎会突然成了反贼?
  男人为她取下凤冠的手指从她脸颊顺过,刮起阵阵酥麻,霍汐棠水眸如波,含泪看他:“陛下,殿下定是被冤枉的!他怎会是反贼呢?”
  “殿下怎会是反贼?不行,我要去找太后娘娘!”霍汐棠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愕到手足无措。
  男人轻笑一声站起来走到桌前,黑眸扫了一圈,执起合卺酒便朝她步步迈近,“棠棠是不满朕对你动了心思,这便想趁着朕不在,嫁给太子?”
  霍汐棠脸色煞白。
  垂下的手指紧紧按住喜袍,眼眸红润如受惊的小兔:“陛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泛着水光的眸忽地落在男人沾了斑驳血迹的衣袍上,他今日着的深色,洇红的血色渗透进衣料,近了才能看得清晰。
  这是人身上的血……
  男人面上神情渐渐变得冰冷,他坐着靠近,动作轻缓抹掉她的唇脂,一字一句道:“朕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恐怕棠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傻姑娘,太子他不配拥有你。只有朕,朕才是你的命定。”
  梦境一转,忽而模糊一片,霍汐棠顿觉自己笼入白雾中挣脱不开。
  她红唇嗫嚅,听不清的呓语从唇齿间缓缓溢出。
  燕湛坐在榻边,伸出手指抚平她蹙起的黛眉,指腹擦拭她额间的细汗。
  “梦魇了?可是梦里有什么让你觉得很害怕的事吗?”他呢喃低问。
  临行回长安之前,他只想再来看看她。
  待下一次见面,恐怕要一阵时日了,他定会很想很想她的。
  霍汐棠仿佛还陷入噩梦中,本身红润的脸颊都变得有丝冰冷,燕湛掌心覆了上去,试图过些温度予她。
  “殿,殿下……”她缓缓发出呓语。
  这两个字在寂静的屋内尤甚清晰。
  燕湛温润的面容倏然凝固,可掌心摩挲她脸庞的动作仍未停下。
  怎么又惹他不开心了,他多想将她咬醒。
  **
  燕湛连夜策马加鞭出了扬州,翌日晨光熹微,落脚休息时,明松牵着马走近,“禀陛下,线人来报定国公估摸傍晚时分便能抵达扬州。”
  燕湛立在骏马身侧,黑眸眯了片刻,问:“可看到太子也在?”
  明松一愣,太子?太子为何会随定国公来扬州?
  “未曾。”
  燕湛勾了勾唇角。
  看来不出他所料,顾林寒果真隐瞒了燕舜这件事。
  天色明亮,雨过天晴。
  澄华堂内,霍府正在用早膳。
  紫檀桌上布满了清淡的食物,一碟玉米糕,一碟奶香馒头,一碟油条,一碟葱油饼,和一盅豆浆与鲜虾清粥。
  霍汐棠垂首缓慢地享用膳食,忽然回想起昨夜那不太清晰的梦境,仍云里雾里,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索性甩甩脑袋将那些怪异的感觉甩出脑后。
  霍致大剌剌地用完一碗清粥,啃了几口葱油饼,才道:“父亲,母亲,我和阿娴已经私定终身了,现在就等长辈登门提亲。”
  霍跃正在喝粥,被自己儿子这番话呛住,猛地咳嗽几声,沈从霜连忙帮他顺背。
  “什么叫私定终身?我和你母亲还在给你找媒婆,你小子倒是行动能力这么快,合着就通知我们一声走个流程就好了?”
  霍致窃喜地笑了几声,安抚道:“爹爹说的极是。”
  霍跃不满,“怎么,你还怕你媳妇跑了不成?”
  沈从霜和霍汐棠抿唇偷笑。
  霍致摸了摸鼻尖,“儿子这都是学得爹爹呀。”
  沈从霜出来打圆场,笑道:“致儿,你别担心,既然你与阿娴情投意合,待过两日母亲选个黄道吉日便上一趟陆府给你把这亲事定下来。”
  霍致大喜,朝沈从霜笑道:“多谢母亲!不过还请母亲再顺道挑个黄道吉日把娶亲的日期也定下来,依我看最好就是这三个月之内赶在棠棠之前,省得等棠棠嫁人了,她兄长还未成婚,那怎么行?”
  霍汐棠啃着奶香包子的手登时凝滞,不满地嘟囔:“哥哥是自己想早日成亲,又拉我出来垫背了。”
  霍致嘿嘿笑打趣:“赐婚圣旨都有了,成婚的日子左不过快了,太子妃殿下。”
  霍汐棠气急,将吃剩下的奶香馒头丢到霍致的碗里,霍致便几下狼吞虎咽吃得一干二净。
  兄妹俩又来回逗了几次嘴,话语间离不开霍汐棠嫁到长安一事。
  沈从霜的脸色却愈发难看起来。
  霍跃侧首看她一眼,按住她的柔荑无声安抚。
  下午霍汐棠在屋内练字,想起这赐婚一事,心里的抗拒愈发的强烈。
  不行,她晚上得去向先生抱怨几句。
  练了一下午的字,霍汐棠将字帖收进书桌内,沈从霜便来了一趟碧清院。
  沈从霜仿佛满腹心事,霍汐棠拉着她落坐,问:“阿娘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棠棠看出来了?”
  霍汐棠点头,又问:“可是与我有关的?”
  沈从霜看着自己女儿乖柔的面容,心里泛起阵阵愁苦,叹道:“阿娘若是把心事告诉棠棠,棠棠要保证不伤心。”
  霍汐棠紧咬着唇,应了下来。
  正在这时,桃香进屋禀道:“夫人,姑娘,老爷说有贵客登门,请夫人和姑娘现在去一趟澄华堂。”
  贵客?
  霍汐棠和沈从霜皆是疑惑不已。
第20章 血脉
  偌大的霍府澄华堂,平时伺候在内的下人已被屏退。
  霍跃端坐在主位,面容冷沉,显然心情不悦至极,但一直隐忍未曾显露出来,就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堂外传入。
  看见沈从霜与霍汐棠母女二人同来,霍跃站起身迎接,轻声唤了句:“夫人,棠棠。”
  霍汐棠挽着沈从霜进来,见平日里总是对她笑意盈盈的父亲,此时眉宇间的忧愁紧紧拢成了川字,心中诧异。
  “爹爹,您说有贵客上门,那位贵客人呢?”霍汐棠扫了一圈,也没瞧见多余的人。
  她话音刚落,珠帘后便缓缓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
  沈从霜脸色猛地惨白一片,浑身凉意四倾,霍汐棠挽着她,自然感觉到她倏然之间的变化。
  “阿娘?您怎么了?”霍汐棠扶住沈从霜,小声低问。
  “沈氏,多年未见,你倒仍是风采依旧。”
  霍汐棠紧紧握住母亲冰冷的手,循声望向屋内的陌生男人。
  说话的正是一个俊朗的中年男人,面容英挺,身型高大,即使蓄了胡须亦未减弱男人不凡的英姿,他阔步行来,长袍微曳,至沈从霜面前驻足。
  男人冷眸落在霍汐棠身上,上下打量了几圈,最后收回了视线。
  这种打量令霍汐棠浑身不适,他的眼神并无任何长辈的善意,只余下隐隐的嫌恶探究。
  沈从霜紧绷面容,冷声道:“国公爷寻来此地有何贵干?”
  顾林寒冷笑一声:“前定国公夫人失踪十六年,众人都当你意外身亡,倒是没料到尚且还好好活着做那富贵主母。”
  霍跃几步走过来,将沈从霜拦在身后,冷声道:“国公爷不远千里从长安找来,想必也是有要紧事,与其有闲心讽刺您的前妻,有事不如开门见山直说的好。”
  霍汐棠手心吃痛,白着脸看向毫无知觉把力道都加在她身上的母亲。前定国公夫人?这是什么情况……
  沈从霜深吸一口气,“顾林寒,你想做什么?你别忘了你我早已和离,即便我再婚嫁也与你无关,你来霍府想做什么?”
  “我警告你,你休想动霍家一点心思,否则我倾尽所有也会跟你拼命。”
  沈从霜已无法镇定下来,霍跃皱眉,将她拉至身侧劝抚。
  顾林寒冷无情绪的眼神从眼前这对夫妻紧紧相牵的手上掠过,方道:“休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对你夫家无甚兴趣,今日登门拜访也只是想带回我顾府的血脉。”
  顾家血脉?霍汐棠困惑地看向自己的父母。
  沈从霜浑身发抖,泪水浸红了眼眶:“你休想!”
  顾林寒没将她的反抗当做一回事,问:“这姑娘便是你与我的骨肉?”说罢,眼神又看回了霍汐棠,沉了一息,扯唇道:“倒有几分我顾家人的相貌。”
  只是究竟是不是他顾林寒的骨肉尚且未知。
  “阿娘……”
  沈从霜转过身,紧紧握住霍汐棠的柔荑,“棠棠不怕,阿娘会保护你的。”
  霍汐棠沉默不语,没再开口说话。
  顾林寒唇角勾起讽笑:“你保护?敢问远在扬州做富贵夫人的你,要如何保护一个即将嫁给太子的太子妃?”
  “沈从霜,你还是如从前那样天真,没点长进。”
  霍跃喉结滚动,沉声道:“还请国公爷说话注意分寸,内子不可容你羞辱。还有,幼女霍汐棠,国公爷也休想带走。”
  “放肆――”顾林寒大怒,嗓音厚重:“她生父在此,岂能由得你个外人说话的份!”
  霍跃脸色难看,“你!”
  顾林寒怒喝:“来人!”
  不多时,堂外闯入一名黑衣侍卫,拱手问道:“国公爷有何吩咐。”
  “把我定国公府的嫡女带下去!”
  沈从霜落泪,上前按住顾林寒下令的动作,“顾林寒,我求你,有话好好说,棠棠不是犯人,她是你亲生的女儿啊!”
  顾林寒用力甩开沈从霜,冷声道:“你也知道是我的女儿,我如今想要带自己的亲生女儿回去,还要问过她那假父亲的意见?”
  一家三口倒是其乐融融,倒显得他这个生父是恶人了。
  霍汐棠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从霜,从顾林寒到了为止,她总算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你就是那个当初不要我的生父?”
  顾林寒皱眉看向面前这个娇柔的少女。
  默了片刻,却听她慢悠悠道:“原来我的生父就是这样的,也不过如此。”她侧脸笑着对霍跃:“爹爹,棠棠还是觉得您更加招人喜欢。”
  有那么一刻,顾林寒离谱的在这位少女身上看到了陛下的影子。
  怎会如此。
  据打听到的消息,霍家对这丫头自幼千娇百宠,更是将她宠成了芝麻大点的胆子,她怎敢在他面前放肆?
  霍跃怔楞,眼眶蓦地湿润了起来。
  他的乖女儿,这么多年,他没有疼错人……
  顾林寒不屑在此看一家三口上演深情厚谊,他将目光移开,冷声道:“沈从霜,今日我找来不是与你争吵。”
  “想必你也知道你的女儿已被册封为太子妃,长安那边钦天监已在算着吉日,太子更是盼着这丫头早日嫁入东宫,我今日便是想将我顾家的骨肉带回去认祖归宗,他日也好以定国公嫡女的身份入主东宫。”
  沈从霜愤恨瞪他,“不需要!棠棠以霍家女儿的身份同样也可以见人。”
  顾林寒不由怜悯起沈从霜的天真,笑道:“你觉得,商贾之女与高门贵女,哪种身份更能保护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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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回了碧清院,母女二人沉默了许久,霍汐棠还是选择直面现实,她小心翼翼问:“那个人,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沈从霜心尖苦涩不已,自昨日听到……顾显来扬州办差的消息,她想了一整晚,本想今日就将棠棠的身世告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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