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看到林锦瑟急匆匆地跑来,忙迎了上来问:“林小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林锦瑟喘着气,摇摇头,“没事。”又问:“我的梨花呢?”
王叔说:“下午看到阿时少爷抱出去了,就没再见到。”
林锦瑟一惊,“什么?他真的抱出去了?”
王叔点点头,肯定道,“是啊,我还劝他呢,他不是对猫过敏嘛。”
林锦瑟顿时心凉了半截,在心里痛骂简意时有病。
她失魂落魄般地跟王叔道了声谢,转身往后面的园子走去,越想越生气,想打个电话臭骂简意时一顿,却发现自己没带手机。
当她走到南园角落,距离老梨树不远处时,她看到一个人影坐在树下的石椅上,她一眼认出那人是简意时。
此时天色已黯,雪也化了,但天空又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花,一盏昏黄的路灯撑在老梨树旁,投下暖黄的光,打在少年身上,勾勒出他清隽的轮廓。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背影莫名有些孤寂落寞。
林锦瑟看着,心就微微一揪,对他的气也散去大半。
她总是心软,尤其是面对简意时的时候,更容易心软。
她悄悄走近一些,这才看到他身旁,放着一个猫盒子,梨花就在盒子里。
第24章
林锦瑟松了一大口气, 这臭小子!
动物往往比人更敏锐,猫盒子里的梨花先发现了林锦瑟的靠近,举着两个小爪子使劲地挠着盒子, 却惹得简意时拍过来一掌,骂道:“闹什么闹, 你妈都不要你了,再闹立马给你丢出去!”
林锦瑟:“……”
小梨花呜咽一声,似是委屈极了,但它没有放弃, 仍不停地挠着盒子。
简意时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动静,转过头来, 愣了愣,漆黑的眼眸微微亮起, 随即又冷了下去, 清霜一样冷。
林锦瑟走过去, 抱起猫盒子,在他身边坐下,把猫盒子放在腿上,隔着透明罩摸了摸小梨花, 轻声道:“妈妈没有不要你,别听舅舅瞎说。”
“舅舅?”简意时猛地转过头, 盯着林锦瑟, 要“吃人”一般的目光。
林锦瑟的心跳了跳, 面上尽量保持平静,笑了笑, “就开个玩笑,你不喜欢, 我以后不乱开玩笑了。”
简意时的神色依旧沉冷,并未好转,他忽然伸手拎过猫盒,动作幅度有点大,吓得梨花在里面呜呜呜地叫着,两只前爪乱抓。
“这只猫是我买的,我是她爸!”简意时恨恨道。
林锦瑟此前已经猜到,这根本不是流浪猫,但此时听他如此说,还是惊诧不已,心内千回百转,有感动有喜悦,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弄得心脏鼓鼓胀胀的,心跳得慌慌张张的。
“阿时,你该不会……”林锦瑟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却说不出口。
她从前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她一向不是自恋的人,但昨晚他的行为,让她不得不产生这样的念头。
简意时把猫盒子往地上一放,拉着林锦瑟站起身来。
他不知在此处坐了多久,手冷如冰雪,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手,冻得她一抖。
林锦瑟下意识地就抽手,却根本抽不出来,不由得抬头看向他。
简意时也正低头看着她,一言不发。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少年的眼睫毛纤长浓密,上面还挂着几粒晶莹的雪花,越发沉的眼眸漆黑深邃,鼻梁挺拔陡峭,唇瓣粉艳偏薄,冷白的下颌也瘦窄。
林锦瑟总是被这张精致好看到祸国殃民的脸所迷惑,呆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不该任由他这样牵着手,继续挣扎着,“阿时,你放手!”
简意时抓得更紧,用命令地口吻道:“抬起头,看着我,我们现在就把话说清楚。”
也好,把话挑明了说清楚。林锦瑟停止了挣扎,抬起头,静静看着他。
“林锦瑟,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你?”简意时的声音很淡很冷。
林锦瑟听他这语气,心头大石反倒落下,暗笑自己自作多情。
“大概是我误会了,你不要在意。”林锦瑟朝他轻轻笑了下,笑容里透着如释重负。
简意时捏着她的手又加了一分力道,捏得她生疼。
“你没有误会!我是喜欢你!发疯了一般喜欢你!”简意时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又是爱,又是恨,语气恶狠狠地,却也无比诚挚热烈。
林锦瑟呆愣住了,心跳有些快,脑子有点懵,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说实话,他是第一个当着她的面向她大声告白的男生。
从小到大,喜欢她的男孩子有不少,但或许她长得太美,又或者她身边一直都有宋乔彦在的缘故,并没有男孩子当面和她告白过,几乎都是给她写情书,偷偷塞在她的抽屉里。
而宋乔彦也没有这样当面和她表白过。
所以此时,林锦瑟被他这样赤诚坦荡、直截了当的告白弄得有点懵,有点不知所措。
简意时看着她,视线渐渐如夜一样沉,继续说道:“而且林锦瑟,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自己说你喜欢我,你还说会陪我过每一年的生日……”
林锦瑟受到的冲击太大,脑子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抓住他话里的关键,乌黑明澈的眼瞪大,下意识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了?”
简意时冷笑起来,神色沉冷,“这就想翻脸不认账了?好,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那天‘凌青杯’结束后,你喝多了酒,在出租车上,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你亲口回答,嗯,你说嗯!”
林锦瑟压根就不记得这事,她茫然地看着简意时,解释道:“那,那可能是误会。我是喜欢你没错,但,但不是那种喜欢,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
“阿时,你听我说。”林锦瑟极力解释,“我有个弟弟,亲弟弟,他叫林锦年,他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他在12岁的时候就不在了……”
说到这儿,林锦瑟已经红了眼眶,她继续说:“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那年冬天,南溪很难得地下雪了,几十年难遇的大雪,我开心极了,兴奋极了,非要出去看雪,还非要跑到湖边去看。我让锦年陪我去,他说想明天再去,今天不去,我便不高兴了,自己跑去了。他不放心我,还是跟了过来。”
林锦瑟说着,明眸里渐渐蓄满了泪水,“我跑到湖边还不够,看到湖水结了冰,还非要作死跑上去拍照。湖面的冰忽然就裂了,我掉了进去,锦年跳进湖里救我,他把我推上去了,自己却沉了下去,再也上不来了。那年他才12岁啊……那天他本就身体不舒服,他还发着烧,我却一点都没发觉,我不是个好姐姐,是我害死了他……”
林锦瑟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无法承受住重量,纷纷落下,大颗大颗地滚落,她捂住脸痛哭起来。
简意时哪里还不明白,她对他的好,只是把对弟弟的爱和悔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简意时的心一直下坠,坠到暗无天日的深渊,无尽的失望和痛楚,朝着他铺天盖地涌来。
她或许真的只是把他当做弟弟,可他不甘心啊,他不要做她的弟弟。
简意时捧住她的脸,掰开她的手指,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他的脸,“林锦瑟,你看清楚,我是简意时,不是林锦年,我要让你看清楚,记清楚,我永远也不可能是你弟弟。”
泪水还在不停地淌下,世界一片模糊,林锦瑟泪眼迷蒙地看着他,看不清他的脸。
简意时看着她被泪水浸润的眼眸,好像沁在水里的玉石,一张莹白的脸孔,宛如茉莉般秀美,他抑制不住地低头吻住她的唇,他才不要当她什么弟弟!
他边吻着她,边冷冷地道:“林锦瑟,我告诉你,我是简意时,不是谁的替身!更不可能是你弟弟的替身!”
林锦瑟大惊失色,对他又是推又是打,却激起他更强烈的占有欲,越吻越狠,似乎要将她生吞入腹。
林锦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故技重施,狠狠地咬住他的唇,可他却仿佛不知道痛似的,不断地攻城略地,撬开她的贝齿,卷住她的小舍,纠缠探索。
浓浓的血腥味与咸咸的眼泪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在俩人口中弥漫。
林锦瑟感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已没了力气反抗,身体软软地就瘫了下去。
简意时心一慌,这才离开她的唇,搂住她的腰,没让她瘫倒下去。
泪水不断滚落,林锦瑟的心又痛又急,她用尽力气推开他,转身跑了。
林锦瑟慌不择路,差点就撞到在院子里散步的简岚义和张茜华,她低着头,不敢看他们,只绕过他们继续逃跑。
张茜华忙追了过去,简岚义则黑着脸走向简意时。
他走到简意时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怒喝一声:“混账东西,锦瑟是你姐姐,你简直猪狗不如!”
简意时没有躲,生生挨了简岚义这一巴掌,脸被打得偏过一旁,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可见他是用足了力道,毫不留情。
简意时“呸”地一声吐了口唾沫,转过头来,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眸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有冰寒,他一字一顿地道:“我说过,她算哪门子的姐姐!”
简岚义见简意时还不知悔改,气得青筋暴起,抡起手要继续打他,又嫌打的手疼,四下环顾了下也没有趁手可以打人的东西,拽住他的手腕,拉着走,骂道:“混账东西,做出这种混账事,马上跟我去道歉!”
简意时立马甩开他的手,冷声说:“我自己会走。”
简岚义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儿子的身高已经比他还高了,臂膀坚实有力,若真打起来,他还不一定能打过他,得回别墅找工具才行,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朝别墅方向走去。
俩父子一前一后回到别墅,简岚义指着三楼的方向,“去给你姐姐道歉!”
简意时桃花眼微挑,目光冷寂,“她不是我姐,我也不会道歉!”
简岚义冲向厨房,翻箱倒柜,找到一根擀面杖,又冲回客厅。
陈婶正在厨房忙碌,看到简岚义怒气冲冲地进来,拿了一根擀面杖就走,心头涌起很不好的预感,忙跟了出去。
客厅里,简岚义用擀面杖指着简意时,“混账东西,你去不去给你姐姐道歉?”
简意时梗着脖子,一副倔强的模样,冷声答:“不去。”
“逆子,猪狗不如,不知悔改,给我跪下,看我不打死你!”简岚义高举起擀面杖,手抖个不停,还是没下得去手。
简意时一言不发,脱了外套和毛衣,只着一件单衣,直挺挺地就跪下去,背脊挺得笔直,微扬着下巴,英俊的脸庞上满是冷漠,“要打就打,少废话!”
简岚义上一次打他,还是他13岁的时候。
他为了捉弄张茜华,故意在他们卧房门口撒了一些黄豆,张茜华早晨起来,打开卧室门,一脚踩了上去,滑了一跤,把才两个月大的孩子滑掉了。
那一次,简意时也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倔强地不肯认错,不肯道歉,说:“要打就打,少废话!”
因为那一次滑胎,张茜华便再难受孕,而这5年来,简意时也没少给张茜华气受。
简意时这一激,让简岚义怒不可遏,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当即下了狠手,粗长的擀面杖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第25章
陈婶在旁吓了一跳, 没想到简岚义真的下得去狠手,见他又再度挥起杖子,忙扑了过去, 抓住了简岚义的手,“先生, 您不能这样打啊!”
王叔也闻声赶来,看到这个情景,知道唯有张茜华能劝住简岚义,慌忙跑上楼去找张茜华。
张茜华此时正在林锦瑟的卧房里, 详细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锦瑟不知该怎么说, 只扑在床上痛哭。
这时听到王叔在门外敲门,喊着:“太太, 不好了, 先生正用擀面杖打阿时呢, 打得太狠了!”
张茜华闻言,也吓到了,顾不得询问林锦瑟了,急忙跑下楼。
由于陈婶的阻拦, 简岚义丢了擀面杖,从花瓶里抽了几枝雪柳, 用雪柳枝狠狠地抽打着简意时的背部。
“岚义, 你别打了, 打人解决不了问题。”张茜华跑下来,拦住简岚义。
简岚义停下动作, 重重喘着粗气,“你别拦着, 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不可!”
张茜华却死死抱着他的手,不让他打,俩人正僵持不下时,楼梯的方向传来一道微喘着、温润柔软的声音:“小姨父,您别打了。”
大家都转头朝楼梯口的方向看去,简意时也缓缓抬起头看过去。
林锦瑟快步跑了下来,她由于奔跑,白皙的脸颊上晕着薄红,她见大家都望着她,略微放缓了脚步,走上前来。
她的脸上犹有泪痕,眼圈粉红,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清凌凌的,一眼望过来时,大家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林锦瑟的目光先在简意时身上掠过,他正直挺挺地跪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上,上身只穿着一件白T,已透出斑斑血迹。
林锦瑟蓦地心一紧,哪怕他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她还是不忍心恨他,甚至还是会心疼他。
她收回目光,看向简岚义,温声道:“小姨父,您别打阿时。打人是不对的。今日的事,不全是阿时的错,我也有错,如果您要打,就连我一起打了吧。”
说着林锦瑟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简岚义忙丢了雪柳枝,上前扶林锦瑟:“小锦,快起来,这怎么会是你的错,都是我教子无方,该是我的错才是。你快起来。”
林锦瑟抬眸:“那您不打阿时了?”
简岚义点头:“不打了,再也不打了。你快起来。”
林锦瑟这才站起身来,又道:“小姨父,我来这里也有三个月,您和小姨,还有陈婶、王叔,你们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感到很暖心,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本来来这儿就是为了养身体,现在我身体早养好了,也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说完,林锦瑟朝着简岚义深深鞠了一躬,又转过方向跟陈婶和王叔鞠了一躬,陈婶和王叔躲开了,没有受她这一躬。
简岚义想说话,张茜华拉住了他,她觉得在这个情况下确实不好多留林锦瑟了,而且本来再过半个月左右就要过年了,她也是要回去的,只不过是提前了一点时间而已。
林锦瑟又看向简意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把头一偏,不再看他。
简意时却豁地站起身,看着她。
看着她乌黑明澈的眼眸里泛着隐隐水光,眼眶周围粉红一片,他心里蓦地一痛,脸上却是一片冷漠,他冷声道:“你用不着为了躲我就先走,我明天就归队,要走也是我走!后会无期!”
说完,简意时抬脚就走,径直往楼上去,三步并做两步就跑了上去。
他走到三楼楼梯口,背对着楼下的他们,脚步顿了顿,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