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差点忘记了。”明纱猛然惊醒,挣脱开季屿生的手,急道:“我先去找家民宿过渡几天,明天再来看你。”
她说着,作势要去拿行李。
季屿生皱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冷声道:“别走。”
明纱僵住,踌躇不决:“可……”
季屿生打断她:“就在这住下吧。”
阿丰见状,在一旁起哄:“对啊对啊,这大晚上的,老板哪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找民宿。再说,他很久之前就给你准备好卧室了。十几平的闺房,设备齐全,还附带一个小电竞室,堪比五星级酒店待遇,我看了都眼馋。”
明纱不可置信地啊了声,偏头去看季屿生。
他没说话,威胁性地皱了皱眉。
阿丰立马识趣地捂住嘴,朝明纱挤眉弄眼,含糊不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信我!”
明纱被阿丰身上那股“死也要吐槽”的精神打动了,抱着季屿生的手臂轻晃两下,央求道:“我想去看电竞房。”
季屿生无奈叹息:“跟我来。”
“好的。”
明纱紧握着季屿生的手,跟在他身后穿过后院,来到宅屋。
仲夏夜晚,繁星满天,周围一片静悄悄,偶有几声虫鸣从院中传来。
季屿生轻车熟路地按下门厅灯控按钮,从电视柜里摸出钥匙,打开次卧的房门,提醒道:“灯关在门口右侧。”
明纱深吸一口气,摸黑在门右侧的墙壁上摸索了会儿,找到开关按下,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不算大的闺房,被布置得典雅精致,木质地板纤尘不染,平时似乎清扫得很勤快,窗边的书桌上摆放着陶瓷工艺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株当季的鲜花。
明纱的视线往左移,看见一个小隔间,她走过去瞄了一眼,发现是个炫酷的小电竞房,立马激动地飞奔回来,跳到季屿生身上,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低头在他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没什么真情实感道:“我真是爱死你了!”
季屿生遂不及防被她偷袭成功,鼻尖无意间轻触到她胸前的柔软,耳根蓦地泛红,错开脸,轻咳了声:“你今天刚回来,早点洗漱休息,缺什么再跟我说。”
明纱从他身上跳下来,嘿嘿笑道:“好啊,都听你的。”
晚上十点,博古典藏舍打烊,阿丰锁店下班,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明纱洗完澡,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找了半天没发现吹风机,便走到主卧敲了敲门,轻声问:“季屿生,你睡了吗?”
“没有。”
很快,房门拉开,季屿生穿着一身素白的睡衣,站在门口,凝神问:“有事吗?”
他刚洗完澡,头发半湿,软软的散落在额前,脸颊和喉结淌着水痕,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清爽的气息。
明纱欺负他看不见,用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目光扫过他敞开的领口,停在锁骨处,口干舌燥道:“我洗头发了,有吹风机吗?”
季屿生点头:“有的,稍等。”
他转身回屋,从抽屉里取出吹风机,走到门边递给她。
明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在接过吹风机的同时,反手握住他。
“你头发也湿了,我帮你吹干吧?”
季屿生垂眸,望着吹风机的方向。
他太了解她了,一般她越是主动的时候,就说明她肯定在盘算着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
他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顺从了她的提议。
得到应允,明纱开心地指挥季屿生坐在椅子上,绕到他身后,拿着吹风机小心翼翼地帮他吹头发。
意外的是,她今晚格外的安分,尽心尽力地给他和自己吹完头发,就把吹风机递还他,得意道:“吹好啦,我这个托尼老师技术不错吧?”
季屿生接过吹风机,抬手摸了摸她软乎乎的头发,笑道:“嗯,确实挺不错。”
只是得到口头夸奖,明纱一点都不满足,继续得寸进尺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我这么厉害,那顾客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补偿?”
果然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季屿生唇角含笑,问她:“你想要哪方面的补偿?”
明纱挑眉,将脸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指,轻碰了碰自己的腮帮子,闭上眼睛说:“我想要晚安吻。”
季屿生顺势抚过她的脸颊,用手掌慢慢描摹着她的五官轮廓,似乎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感受她近两年的模样是否有所变化。
明纱被他指关节的薄茧蹭得有些痒,难耐地“嗯……”了声。
季屿生动作轻顿,突然迅速收回手,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卧室走去。
明纱惊恐万分,吓得连忙环住他的脖子,小声给他指路。
“右边有张桌子。”
“唔,好像要撞到门了,季屿生你往左挪一点。”
“到了到了!”
许是她的反应过于好玩,季屿生轻笑出声,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住,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晚安,睡吧。”
明纱抬手摸了摸额头,唇边抑制不住地浮出笑意来,抱着被子翻过身去看季屿生,声音弱弱地问:“要不,你留下来和我一起吧?”
季屿生愣住,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叹气道:“我留下你可能一晚上都无法入睡。”
明纱感觉脸颊莫名有些发烫,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那你还是……走吧。”
季屿生笑着收回手:“好。”
他直起身,在她的注视下,帮她放下床幔,然后转身,慢慢摸索着走到门口,拉灯关门。
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唯有窗外的月亮洒落一地银光。
明纱闭上双眼,在心里默念:晚安,季屿生。
第79章 屿覆长生草・终章
明纱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 次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季屿生买了些早餐等她一起吃。
两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用餐, 生椰就在脚边摇着尾巴走来走去,乖得不行。
明纱纳闷:“你怎么给金毛大狗狗取了这么个名字,生椰,生椰拿铁?”
季屿生随口说:“因为好听且容易记。”
明纱给生椰喂了根火腿肠, 调侃:“没想到你也会偷懒, 直接用咖啡给狗狗取名,还以为起码会仔细参考戏曲唱词或典故, 取个小霸王和小虞姬之类的名字。”
季屿生言之凿凿:“有过这个打算,但生椰不喜欢听我唱戏, 我一开腔它就迷迷糊糊的犯困,没办法, 只能取一个和它毛发颜色差不多的饮料名称。”
额,合着他还挺委屈的。
明纱隐隐有被内涵到,安静下来, 埋头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吃饱,抿了口杯子里的鲜榨橙汁,开始做白日梦:“我打算在镇上租个门店开水吧,赚点钱养老。”
季屿生习惯了她的雷厉风行,难得热心地给她推荐:“前不久, 我让阿丰帮忙留意收集了一些门店出租信息, 你可以简单对比一下,看上哪家再去实地勘察,避免踩坑。”
明纱吐槽:“怎么感觉你特别像中介?”
季屿生低眸轻笑:“就算是中介, 那也只承接过你一个人的业务。”
明纱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弹了弹玻璃杯,说:“行吧, 我就给你坑一回。”
下定决心后,她便开始风风火火的行动起来。
镇上目前还在出租的门店并不多,那种地理位置好,性比价高的店更是千里难寻,她精挑细选实地勘察大半个月,才物色到一家满意的店面,与房东签下合同,紧接着又忙起装修事宜。
趁着门店装修施工的空挡,她兴致勃勃的宅家调制各种奶茶饮料,祸害季屿生和阿丰的味蕾。
等两人被她嚯嚯得闻茶色变,门店装修终于完工了。
水吧开张前一天清晨,天气闷热,明纱睡梦间被热醒,听见厨房有动静,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门边看了一眼,发现季屿生穿着围裙在橱柜旁边忙碌。
明纱的视线从他挺拔的肩背,下移至欣长的腰身上。
他穿着贴身居家服,腰部轮廓被围裙系带勾勒出来,肌肉线条紧实流畅。
察觉到她细微的脚步声,他没回头,继续端着砂锅给煎蛋翻面,提醒她:“餐桌上有热牛奶和水果饼干,你先吃点垫垫肚子,早餐马上就好了。”
明纱走到桌边,从果盘里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尝了尝,皱眉,评价道:“好酸啊。”
季屿生低笑了声,没说话。
明纱好奇地挪过去,双手隔着围裙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蹭了蹭,软声问:“你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
季屿生任由她抱着,低头关掉电磁炉说:“三明治和煎饼。”
闻言,明纱恶作剧般将手从围裙里伸进去,指尖隔着薄薄一层衣衫在他腹部画圈,慢慢描绘他的腹肌轮廓。
季屿生心神微微一荡,放下手中的果酱瓶,一把握住她作乱的手,沉声警告:“别乱动。”
明纱憋笑,将他勒得更紧,亲了亲他的后背。
就在这时,他搁在围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响起来。
他擦干净手,转身捏了捏她的脸颊说:“别闹,我接个电话。”
明纱像个赖皮一样,抱着他死不撒手,耀武扬威道:“就这样接。”
季屿生没见过这么黏人的,拗不过她,干脆左手半搂着她,右手从口袋里捞出手机。
明纱竖起耳朵,正大光明地听他接电话。
“喂。”
“嗯,我是季屿生。”
“好,没问题。”
……
约摸过了几分钟,季屿生挂掉电话,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
明纱敏锐地察觉到他不对劲,抬起头看他,咕哝:“你们都聊什么了,如实交代。”
季屿生动作温柔地拨弄着她肩后的长发,唇角略弯,素来寡淡的声音有了一丝期许:“申城医院那边的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合适的眼角膜供体找到了,让我尽快准备眼角膜移植手续。”
明纱一时没转过弯来,脑袋懵懵的,老半天才眨了眨眼,开心道:“我陪你去。”
结果就是,她和季屿生双双飞往申城,水吧开业日期又推迟了一段时间。
手术那天,风和日丽,季屿生在医生的指导下签署协议书,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明纱焦急地在坐在等待区,从丽日临空等到夕阳西斜,把她和季屿生相遇的点滴回忆了个遍,又细数起自己的游戏账号遗产,仿佛被推进手术室的是她一样。
拜托,请各位酆都大帝、地藏菩萨、十殿阎罗不要把他从我身边带走,让他再看看我吧。
求求了……
明纱双手合十,抵在额前,虔诚地祈祷着,企图玄学。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疲惫地从里面出来,告知她手术很成功。
明纱悬在心里的石头落地,连说了几遍“辛苦了,谢谢”,又问:“您知道这次的眼角膜捐赠者是谁吗?”
医生摇头:“抱歉,捐助方要求保密,我们不能随便透露捐献者的信息。”
“这样啊,谢谢您。”明纱点点头,不再过多纠缠。
季屿生眼角膜移植术后需要住院一周左右,她在附近找了家酒店暂住,每天都来医院陪他。
“你怎么样,眼睛还疼吗?”
“有点,不过不碍事。”
“医生说2~3天就可以拆纱布,一周后就能出院,你再忍忍就能看见我啦。”
明纱坐在病床边,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季屿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抓过她手放在掌心里揉了揉:“瘦了,最近是不是很累?”
明纱不在意道:“瘦了多好啊,自然减肥。”
她的语气轻松愉快,季屿生沉默了会儿,却说:“回去给你补补。”
明纱一听,顿时喜道:“那我要吃酱爆龙虾、酥炸鱿鱼圈、蜀地串串香……”
毫不客气地连报了十几道菜名,结果把自己整得饥肠辘辘。
“算了,我还是现在给自己点个外卖比较实在。”
她挣脱开季屿生的束缚,收回手,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突然收到了杨桐发来的报丧消息。
周凡光终究没能战胜病魔,在几天前去世了。
明纱看完讣告,心里难受,压抑地咳嗽起来。
季屿生紧张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纱摇头:“没事……我没事。”
她拧开桌上的矿泉水,大口大口地灌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我明天有点事,要出门一趟,就不来看你了。”
季屿生看她刚才的反应,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她不想说,他也没细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隔天,明纱去参加周凡光的葬礼,在追悼会结束时,安慰了杨桐几句,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便从周凡光转到了季屿生身上。
杨桐不知为何,格外关注季屿生的眼疾:“你男朋友眼睛好了吗?”
明纱简单和她说了一下情况:“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两周后就能恢复正常。”
杨桐欣慰地叹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时,明纱心里莫名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欲言又止道:“前辈以前,是不是签署过遗体捐献志愿书?”
杨桐迟疑了几秒,点头。
傍晚,绚丽的霞光染红天际,明纱最后一次给周凡光鞠躬,然后离开了殡仪馆。
葬礼结束后没几天,季屿生就开始办理出院手续。
医生让他们谨遵医嘱,回家调养,等待眼睛慢慢恢复视力。
明纱不知从哪里听说,多吃红萝卜有益于眼睛健康,于是便顿顿给季屿生熬红萝卜汤,逼着他喝下去。
季屿生无法拒绝,配合她喝了一个多星期,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她圈养的兔子,每天不仅要接受她的投喂,还要乖乖的让她验身。
好在连续折腾了十多天,她的厨艺眼见着有所长进,而他的视力也在慢慢好转。
这日,天阴云暗,晚来风急,雨滴落于深巷,荡起阵阵涟漪,空气中充满了湿润的水汽,整座甘浔镇的乌瓦白墙,都笼罩在雾蒙蒙的烟雨中。
明纱撑着一把油纸小伞,冒雨从水吧小跑回博古典藏舍,被冷风一吹,连打了几个喷嚏,又锲而不舍地端着碗红萝卜汤去主卧找季屿生。
屋里挂了两盏壁灯,淡橘色的光线柔和温馨,洒满每个角落。
季屿生坐在书案前,面对着微敞的木雕镂空花格窗,提笔抄写佛经。
窗外,枝叶碧染,雨声潺潺,青烟云雾缠绕着粉墙黛瓦,与天地结成了一幅墨染的丹青。
明纱微愣,端着汤悄声走过去放在桌上,从身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垂眸睨了眼他抄写的经卷,偏头一口含住他的耳垂,惊喜道:“你可以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