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东姝让系统找到回去的路,就赶紧跑回去让正在到处找她的爷爷堂哥等人把人给救回来了。
她只给他喂了回春丸吊住了命,具体伤势还是穆老爷子医治的。
少年轻轻点了一下头,“那我回头再谢谢你爷爷。”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挺可爱,东姝笑了笑,还是有些试探地问道,“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又是中箭又是被刀砍又是被剑捅的,而且箭上还有毒。”
这明显就是被人给追杀吧?
可少年却一脸清澈的茫然,“我、我也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啊?!”东姝有些意外地惊了,“不记得了?”
少年无辜地点了点头,他醒来就在这里了,然后身上这么多伤口这么痛,除此之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对,好像是一团混沌。
要不是东姝告诉他,他是重伤在山林里被她救回来的,他恐怕都不会知道自己眼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失忆?东姝顿觉有点狗血了,“那你还记得自己是谁不?”
少年茫然摇头,眼神清澈得如一张白纸。
东姝有点头大了,拿起搁在一旁的玉佩递给他看,“那你记得这个不?”
少年目光落在玉佩上,神色就明显怔了一下,因为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人亲自雕刻这玉佩”和“这个男人抱着更小时候的他、把这玉佩挂在他身上”的画面。
东姝看他神色似有所思,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少年微微点头,不是很确定地说,“这应该是我一个长辈送我的。”
东姝又指了指玉佩上的“湛”字,“这个是你的名字吗?”
少年看到那个湛字,脑子里又闪过那老人温和对他笑道,“……字湛空,希望你能像湛蓝天空一样清澈灵净、广阔辽远。”
少年想着自己被她救回来的情形应该是被人追杀,而自己现在对自身、对过去甚至是对现在都一无所知,以防再遭遇危险,少年没说这是自己的字,点了点头道,“应该是的。”
东姝有点满意地笑了笑,名字一样,那是自己阿湛哥哥的几率应该多了些,“那其他的呢?还有记得的吗?”
少年努力地想了想,脑子里暂时一片混沌,好像有很多东西,但好像什么都看不清,遗憾又抱歉地冲东姝摇头,“没有。”
看着他那么精致的一张脸上出现愧疚抱歉的神情,东姝心软地忙道,“没关系。你可能是磕到了脑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后来发现他可能是自己的阿湛哥哥,东姝再给他仔细查看伤势的时候,才发现他身上的伤不止肩膀胳膊和肚子了,还有左腿、脑袋都似乎遭受过重创。
少年后脑勺上就有个大包,那确实可能发生暂时失忆的情况。
少年点了点头,那乖巧的样子让东姝忍不住站起来过去,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没发烧,那伤口应该就没发炎。”
人救回来之后,穆老爷子说他受伤太重,不一定活得下来,全看他今晚能不能熬过去。
东姝虽然知道他吃了回春丸肯定能活下来,但怕他晚上发炎发烧遭罪,就特意等大家都睡了之后,偷偷溜过来守在这,好应对突发情况。
想了想,东姝还确定地问了一下,“你有没有哪难受不?”
少年微微摇头,除了伤口正常的疼痛,他确实没有哪不舒服。
“那就好。”东姝放心地直起身来,“那你好好休息,我也回去睡觉了。”
“好。”少年目送她出去后,然后拿起她搁在一旁的玉佩仔细端详着,思考着人生三大哲学――
他是谁?他在哪?他要干什么?
少年在床上躺了七八天后,才可以自己撑着渐渐地坐了起来。
东姝端着汤药进来看见,有点惊喜地眼睛一亮,“哎,你可以坐起来了吗?”
少年微微点头,眉目精致如画,看着东姝的目光温润如熙,“嗯。”
不管她跟他说的所有事情是真是假,但这段时间她对他尽心尽力的照顾却都是真的,那些充满善意的温柔呵护也温暖着他的心。
东姝盛了药,吹了吹,过来喂他,“照这情况,再过十天半月,你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嗯。”少年乖顺地一口一口喝着药,看着东姝的眸底小心翼翼地渗着不明显的柔软和欢喜,“你医术好。”
东姝顿时失笑,“这哪是我医术好呀,你明明是我爷爷医治的。”
“伤是你看的、伤口也是你处理的,药方是你开的,你爷爷只是在一旁看着。”可她全程没出错,这还能不是她给他医治的?
而且,少年眼中泛着温润的光,“这汤药也是你熬的对吧?”
东姝腼腆地笑了笑,“那是因为我现在是个小药童,自然什么都要学。”
正好有少年这么个伤患送上门来,穆老爷子就干脆让东姝上手练练了。当然,他会在一旁看着指导,好现场教学。
所以东姝不仅要查看判断他的伤势,还要亲自帮他处理伤口,按照他的情况开各种外敷内用的药方,甚至是亲自挑选药材亲自熬药。
因为熬药也是一门大学问呢!
熬得好,事半功倍;熬坏了,良药变成毒药都有可能。
“你学得很好。”少年夸赞道,这么小就能独当一面给人医治,“很聪明,很厉害。”
东姝心虚地笑了笑,厉害什么呀厉害,她上一世都学了大半辈子了。
少年看她笑意腼腆地不说话,只当她是被夸得害羞了,就也专心喝药没说话。
只不过时不时地你看看我、我看看,偶尔相视一笑,温馨得就像此时初冬的暖阳,静静地漫过他们身上。
穆决明跑进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怔了一下,屏息静气的,似乎下意识里不忍心破坏这温馨画面。
还是东姝察觉动静侧首看到他,“大哥,你怎么来了?”
穆决明这才回神,抬脚踏进来,“哦,我来问你今天去不去学堂?”
这个世界倒没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观念,只要家里足够富裕能供得起,女娃也是可以上学堂的。
不过,也只是认认字,方便以后掌家看账本什么的。不会做什么高深的学问,更不会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所以女孩子上学堂一般都是学学三字经认认千字文,熟悉一下大多数字和学习一下基本的做人道理就可以了。
若要再继续学,就是学一些琴棋书画什么的。不过那都是高门贵女要掌握的技艺,一般人家可供不起。
东姝现在七岁,她伤好且从外祖家回来后,家里就把她送去大姑父开的学堂启蒙了。
东姝去过几回,教的内容很幼稚很浅薄甚至很无聊,就好像让她一个博士毕业的人跑去幼儿园呆着,多浪费时间。
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跟着穆老爷子多学点医术、多认识一些药材呢!
所以,东姝婉拒道,“我不去了。”
“你怎么又不去了?”穆决明有些担心地问,“回头让爹知道,小心他打你手心。”
他不去学堂,他爹能直接拿戒尺抽他。
东姝嫌弃地睨他,“你以为我是你吗?学堂里教的那些我早会了,爹爹知道,他允许我不去。”
一听说东姝可以不去上学,穆决明顿时羡慕了,“真的?!这么好?”
然后不信地从背着的书包里翻出课本,“我不信,你背背我听听。”
东姝当即就边喂着少年药,边慢悠悠地背完三字经,又背了千字文。背完正好药也喂完了,给少年拿了糖霜果子递给他,侧首问穆决明,“怎么样?”
穆决明一脸震惊,这些他都还没学完呢,他这么小的妹妹就全部都会了?顿时被打击得一脸恍惚地走了出去。
少年看着东姝下巴微抬的傲娇小模样,笑盈盈地道,“我也会。”
“嗯?”东姝疑惑看他,会什么?
少年当即咽下嘴里的果子,薄唇一张一合地把东姝刚刚背过的三字经和千字文也背了一遍,听得东姝眸光惊喜亮起,“你想起来了?”
也没想到是这种可能的少年怔了一下,微微摇头道,“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的,反正听你背过一遍,我就记住了。”
“过耳不忘啊?!”东姝有些惊叹了,“那你厉害了!”
少年发现自己很喜欢东姝两眼发亮地赞叹看着他,腼腆地笑了笑,谦逊地道,“可能是我以前就会。”
东姝一听当即就问,“那你刚刚有没有想起什么画面?”
少年微微遗憾摇头,“那倒没有。”
没有嘛?东姝沉吟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多接触外界,这样看到相熟的事物,说不定能刺激你记忆恢复。”
“嗯。”少年也认同,等他伤好了,他确实打算想办法恢复记忆。不然,他总不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东姝笑盈盈地建议,“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阳光好,正好给你杀杀菌、补补钙。”
少年听得不是很明白,“杀菌?补钙?”
东姝这才发现自己嘴瓢了,“啊,就是,偶尔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少年莞尔笑笑,“好。”
看了眼他的腿断了现在被板子固定着还没好,东姝便招了个小厮来,帮忙把轮椅搬过来,顺便把人给抱到轮椅上去。
因为不管是完全木质的轮椅还是少年都还挺重,她肯定搬不动。
小厮过来把轮椅放在床边之后,正要把少年抱进轮椅里,却没想到少年自己用胳膊没受伤的那只手撑在床沿,轻轻一跃,整个人就稳稳地落在了轮椅里。
“呀你――”东姝惊得赶紧弯腰去扒他衣服,“我看看,扯到伤口没!”
肚子上那么大一个洞呢,他还敢这么大动作?不要命了!
少年顿时脸色微红,双手有些忙乱无措地赶紧去捂住衣服,“没事没事,没扯到伤口。”
但还是没能挡住东姝把他的衣服扯开,看了眼包着的纱布确实没渗出血,这才松了口气,“你下次不要这么大的动作,刚缝不久的伤口没那么快愈合的。”
哪怕有回春丸加持,那也不可能这短短几天那么大口子就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他也只是服用了1/4颗回春丸而已,效果肯定打折。
“嗯。”少年微微窘迫地红着脸,把衣服给拢上,“我知道,我有注意,力都使在胳膊上,没扯到这里。”
单只胳膊就能把整个人移动?东姝听得眼睛微亮,“你是不是……会武艺?”
想想也是啊,他要是没武艺,怎么会坚持到那么惨才倒下?不然,还不早就被人一招KO了?
少年悄悄摸了摸自己手心里的茧子,“应该会的吧,但我不记得了。”
“没事,武艺这种东西,哪怕脑子不记得了,但身体也会有记忆的。”东姝拿了件大氅给他披上,“阳光虽好,但这两日已经入冬了,外面还是有点冷的,多穿点。”
“嗯。”少年拢了拢衣服,任由东姝推他出去。
东姝看了看并不大的客房院子,“想去哪?”
一出门,阳光亮得少年眯起了眼,“都可以。”
东姝想着这穆府其实也不大,院子挨着院子的,能自由闲逛的地方很少,而且他有伤在身也不宜颠簸,这木质的轮椅可不防震,就道,“那就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好。”少年似乎很温顺,说什么都好。
东姝把他推到树下的石桌旁,“要不要试试你会不会下棋?或许会想起什么呢。”
少年依旧温顺说好,阳光被枝桠割碎地落在他身上,静美得像幅画。
东姝看得心下痒痒,让丫鬟去取棋来,然后突然几乎贴面地凑近他,惊得少年紧张地握住了拳,“怎、怎么了?”
东姝看着他大拇指包在手心里的握拳方式,嘴角微微翘起地笑了笑,抬手在他头上取下一飞絮,“你头上有这个。”
“哦哦!”少年悄悄松了口气,不自在地用大拇指摸了摸鼻子,耳尖微红。
东姝笑盈盈地看着这些熟悉的小动作小习惯,这几天她已经陆陆续续地试探出了他很多只有阿湛哥哥才会有的小习惯。
特别是昨天,她给他熬的粥里就特意放过一回香菜,当时他吃得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但她看过去的时候,他又忙挤出笑容,装出一副很好吃、他吃得很愉快的样子,可差点把东姝给憋笑出内伤。
所以,这应该就是她的阿湛哥哥没错吧。
少年被她两眼亮晶晶看得耳红脸热,不自在地撇开眼,“那个,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东姝看着他想了想,忽而一笑,“我大名叫穆夏,小名叫娇娇,你以后叫我娇娇吧。”
娇娇……少年把这两个字压在心尖上滚了滚,好像滚出一种绵长又细密的感情,似漫过长长岁月的寂寞和欢喜,说不清也道不明,“好。”
“你现在失忆了,不知道自己叫什么,玉佩上又只有一个“湛”字,不如我叫你阿湛哥哥吧。”东姝厚颜无耻地顶着七岁的脸装嫩。
管他呢,反正她现在确实只有七岁,这么喊人应该不奇怪吧。
要是她顶着一张稚嫩的脸,正儿八经地喊阿湛,反而会让人觉得违和吧?
就当是温故而知新一下孩童时期的时光好了。
少年听到“阿湛哥哥”这个称呼,心尖猛地一颤,微烫又发软,嗓子里跟突然堵了棉花一样低哑闷声,“好。”
真听话!东姝笑眯眯地看着他,这辈子的阿湛哥哥这么乖这么好骗吗?
可随即想到他身上之前那么凶残的伤,可以想象得出当时被追杀得有多凶险。而能从这样的险境里脱身逃离的阿湛哥哥,会真的是这么温顺乖巧的性格吗?
东姝觉得不像。
因为他的腿率先中了一箭,看伤口,应该是他自己及时削去了那中毒的血肉。能这样果断、能这样对自己狠的人,怎么可能乖软温顺?
尤其是,他看着也就跟她大哥穆决明一般大小,最多十岁的样子。
所以这么小就有这种心性的人,成长环境也不容许他乖软温顺吧?真是个软性子好说话的人,可能都活不下来。
东姝猜来猜去,也猜不透这少年到底会有怎么样一个身世,以及他真实的性格。
算了,不管阿湛哥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那也始终是她阿湛哥哥不是吗?
等丫鬟把棋送来,东姝再试探了一下他的下棋风格,发现与记忆中的完全吻合,这下应该确定没错了。
确定是阿湛哥哥之后,东姝就借着给少年治伤的便利,给他的汤药中加入调理身体、强化体质的药物。
等少年的伤口愈合后,还弄了药浴让他泡澡,为练《穿云枪》打下良好的基础。
这辈子阿湛哥哥的身份还会被追杀,处境似乎不太妙,所以增强他的体质,以后练好武艺是重中之重。
她能凑巧救他一次,但不能保证救他第二次。得他自己本身强大起来,保证再遭遇追杀不会再落入濒死险境,至少要能保住性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