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去年东姝给他的棉花种子他已经种成且收获了,而且还按照她给的工艺加工成了棉衣、棉布、棉被等物美价廉的物资。
作为做了大半辈子布匹生意的他,已经看出了这个成本低、用途广的新物种将会有多大的价值了,尤其是对常年缺少保暖衣物的边关将士们来说,这可太重要了。
不过,这个棉花他暂时只是种了试验田,各种工艺也只是做了一些样品,但想要扩大种植成批生产的话,那就必然会引起轰动。
所以,这个棉花在大批种植生产之前,必须上报朝廷。
但是,这个东西是东姝发现且开发出来怎么利用的,他不能昧下这个天大的功劳。可她年龄又小,如果如实上报上去,怎么解释她小小年纪就会懂这些呢?
还有,如果这事传开了,国公府会不会跳出来抢功劳?
毕竟东姝才回到亲生家庭不久,那她学的东西、有的东西,难道不是出自国公府?
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功劳,而是利国利民、能造福千秋万代的大功劳,国公府岂能不急眼地跳出来抢回去?
所以大舅舅特意过来找上东姝跟她的父母一起商量,看看这事怎么整。
这个棉花及其作用本来就不是东姝给发掘出来,她自然不好厚着脸皮去冒领功劳,就让大舅舅去上报说是他自己发掘出来的。
穆父夫妻俩也点头赞同东姝的意思,说是东姝年龄太小,估计承受不起这么大的功劳,尤其是还有国公府可能会虎视眈眈。
到时候,这个泼天大功劳可能就是,是祸不是福了。
林大舅舅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冒然给东姝上报朝廷去领功。可是,他又总不能贸然顶替外甥女的功绩,那他成什么人了。
可东姝比他更不适合出面,所以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敲定功劳由林大舅舅去领,但这个棉花所产生的所有利润,给东姝七成。
这就等于东姝啥也不干、啥也不管、啥也不出,就白白拿那么多钱,而且是一拿一辈子。
说实话,东姝挺心虚的,有点受之有愧。
但林大舅舅却觉得是他们林家占了外甥女莫大的便宜,毕竟这个功劳对他们林家而言,可不是值钱那么简单,而是功在千秋、名传千古。
商定好后,林大舅舅就又留下一大堆给东姝的礼物,然后匆匆忙忙地回去跟林老爷子商量怎么上报朝廷的事了。
东姝没管,她专心学医、努力赚钱,还督促哥哥们学文练武别开小差,顺便监督父亲好好调养身体。
因为穆父马上就要参加秋闱了,要关着足足考九天七夜,没有一个强健身体很难撑下来。就算靠着强大的意志力撑了下来,那人也会遭大罪,搞不好会重病一场。
尤其是,东姝从原本的剧情里所知,穆父确实是在秋闱之后病倒去世了。
所以给父亲强身健体这件事,可马虎不得。
不过在秋闱之前,外祖林家成功地把棉花一事给上报朝廷了。
皇帝龙心大悦,记了林家一大功,特封了皇商,还御赐了他亲手写的“天下第一商”牌匾,让林家一时名声大噪,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
林家更是趁机把各种生意的版图,从南到北地铺到了京城。
像京城和东姝所在的县城,就有小舅舅新开就爆火的酒楼。还有银楼酒庄胭脂铺什么的,也不遑多让,可谓是遍地开花,风头无两。
东姝一时间,简直成了月入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银两的超级小富婆。
到秋闱的时候,就个人资产而言,她应该都成了隐形的首富了。
钱多了就成了数据,上辈子已经富裕惯了的东姝倒没多在意这方面的事,眼看秋闱在即,她忙着给父亲准备好吃又营养、且不会轻易坏掉的食物,好让他带进考场,保证他的饮食健康。
在开考前夕,全家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一起送穆父去京城参加科考。
时隔一年多,东姝再次回到了京城。
虽然他们那县城离京城不远,坐马车的话也就两个时辰的样子,但因为没有必要,过去一年多里她倒是从来没有来过。
去年她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降落在国公府,然后掰扯完就直接坐马车回了穆家所在的县城,因此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的“首都”。
所以跟着母亲殷殷叮咛嘱咐地送了父亲进考场之后,东姝就决定在京城逛一逛。
特别是她已经跟一年多没再见过面的国公世子和皇太孙约好,要在林家开的酒楼里聚一聚。
自从上次他们想劝她回国公府之后,之后一年多里,东姝没有再跟他们见过面。
一是皇太孙没那么容易能出宫,二是他们也没那么有空,除了学业重之外,他们还要结交人脉、培养势力等,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不过书信倒是不断,偶尔还让小厮跑腿互送礼物。
所以嘛,哪怕隔了一年多,彼此之间倒没生疏多少。
在包厢里,皇太孙瞅了东姝好一会,感觉她好像圆了一圈,就没忍住伸手掐她变得有点肉乎乎的脸,“倒是长了不少肉……”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在东姝身边的阿湛给不经意地拂开了。
皇太孙一愣,随即脸色不太好地沉下来,“这谁啊?”
那看气呼呼的眼神,好像在瞪着东姝说:你竟然养了别的狗?!
东姝暗笑了一下,解释,“这是我家表兄阿湛。”
然后又帮阿湛介绍,“阿湛哥哥,这是皇太孙,这是国公府世子。”
阿湛朝他们淡淡地点了点头,微微作了揖行了礼。
虽然挑不出错,但总感觉他太平静淡定了些。
所以皇太孙和国公世子都看得不由有些诧异挑眉,因为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身份后,还这么淡然且寻常视之的。
不说诚惶诚恐、谄媚讨好、热情结交吧,但至少也不会这么不当回事吧?尤其是这人还不是故作镇定,而是好像真没觉得他们的身份有什么了不起。
这就让他们有些好奇了。
本来没打算把他当回事的皇太孙不由有些找茬挑刺了,“怎么还戴着面具?难道太丑见不得人?”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面具下的双眼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那点熟悉感若隐若现得倒是让他抓不住,没法确定。
见不得别人说阿湛不好的东姝顿时有些气呼呼地道,“一年不见,信中倒是不曾发觉殿下变得这般有失君子风度了。”
“你――!”皇太孙当即没好气地屈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倒是一年不见,就变得这么胳膊往外拐了?”
东姝笑道,“我哪有往外拐,表兄是我自家人,我这是胳膊往内拐,不应该嘛?”
皇太孙顿时被她气笑了,“所以我就成外人了是不是?”
东姝有些迷糊地小声嘀咕,“那我总也不能说你是内人啊!”
因为内人那是男人对外自称妻子的。
皇太孙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一年不见,你不仅变胖了,还变得伶牙俐齿!”
东姝顿时委屈地找国公世子告状,“大哥,殿下说我丑!”
皇太孙眼睛一瞪,“我什么时候说你丑了?”
东姝气哼哼,“说我胖不就是说我丑的意思?”
皇太孙立马就有些跟她杠上了,“胡说八道,我明明……”
“好了好了,”国公世子失笑不已地打圆场,“难得见一面聚一聚,你们俩就不要浪费时间斗嘴了。”
说着招呼他们俩赶紧入座,“清……妹妹,这家新开的酒楼不错,你应该还没吃过吧?想吃什么尽管点,哥哥请你。”
“好呀!东姝笑眯眯地拉着阿湛入座。
皇太孙路过她身边轻哼,“还吃,小心肥死你!”
“你――!”东姝瞪刚刚落座皇太孙,“讨厌!”
“哼!”以为自己找回一局的皇太孙下巴一昂,得意地笑。
东姝在心里嫌弃地轻哼小屁孩,却还不得不陪着演这个年龄的戏,“我这是婴儿肥!”
皇太孙嗤笑,“你多大了,还婴儿?等再翻过年,你都九岁了。”
东姝无语,“过年还早呢,现在才八月!”
“那不就剩下三四个月了?”皇太孙抬杠道,“还早什么呀?一晃眼就过去了。”
东姝不想跟幼稚的皇太孙斗嘴,气嘟嘟地不说话了。
国公世子见他们俩还跟以前一样感情好得斗嘴不停,摇头失笑地给众人倒茶,想起刚刚差点的口误,“妹妹,你现在是叫半夏对吧?”
说完就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真没见过连名字都要抢回去的,他对家中现在的妹妹真的是打心底地产生了厌恶。
东姝怔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不是,我现在叫穆夏。”
“哦。”国公世子点头,“那以后我便唤你穆穆吧。”
因为唤夏夏的话,总感觉还有点代表家中那个妹妹的意思。直接叫妹妹更不合适,现在谁都知道东姝不是他亲生妹妹了。
“行。”东姝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
皇太孙不甘寂寞地插了一句嘴,“那我以后就唤你小胖妞吧。”
东姝一噎,随即没好气,“滚蛋!”
皇太孙乐得不行,“那小肥妞?”
“你找打是吧?”东姝起身作势要打他。
皇太孙赶紧跳起来跑了,“肥嘟嘟的小短腿追不上我!”
东姝:“……”
真是没见过这么欠揍的熊孩子。
国公世子见他们俩又斗起嘴来,摇头失笑间注意到一旁安静坐着的阿湛,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东姝,暗中微微蹙了下眉。
等小二过来点菜完之后,才正了正色问东姝,“你这表兄怎么还戴着面具呢?脸上不舒服吗?”
东姝重新坐下来说,“他以前遭遇过火灾,脸被烧毁了,露出来怕吓着人。”
刚也重新落座的皇太孙听得一怔,有点抱歉刚刚那么刻薄人家,“烧毁得很严重吗?宫里的娘娘们有不少美肤的好膏药,回头我让小厮给你送去一些?”
东姝知道不给他们看看,他们这种从小玩权术的人是不会完全相信的,就轻轻拉了拉阿湛的袖子,“阿湛哥哥,你把面具拿下来一下。”
说完还扭头提醒,“你们俩可别被吓得哭鼻子哦!”
国公世子失笑,“那不至于。我虽见识不多,但也不算孤陋寡闻吧。”
皇太孙也傲娇地哼哼,“你小爷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话还没说完,却在看见阿湛拿下面具的那张脸时陡然禁了声!
因为面具下的那张脸,满脸都是被烧毁的沟沟壑壑,各种狰狞的伤疤扭曲交缠在一起,十分恐怖,吓得两个自认为还算见多识广的贵族少年都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忙撇开了眼睛。
骤然之下的视觉冲击,还真的可能让人晚上做噩梦!
待阿湛重新戴上面具后,两人才连灌了好几杯凉茶平复下来,心有余悸。
国公世子轻咳了一声,跟阿湛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皇太孙也有点过意不去,“那个、回头我让人多送点好些的膏药给小胖妞,你试试有没有效果。”
阿湛点头道谢,依旧不卑不亢。
不过这下皇太孙和国公世子倒是没再计较和在意,大概是觉得阿湛已经这么惨了,他们再揪着人家不放就显得刻薄了。
倒是东姝不服气地辩解道,“说了我不是小胖妞!”
“是是是,你不是小胖妞,”皇太孙十分讨打地笑道,“你是小肥妞……”
众人又笑起来,气氛也又恢复了轻松愉快,彼此双方开始聊聊各自好玩的事。
不过,这种愉快气氛没多久就被一个打扮格外富贵明艳的少女给打断了。
哪怕小二一直努力地拦着解释,她还是带着人强势闯进了他们的包厢,“……都说了这是我哥哥在的地方,我来找我哥哥都不行吗?”
说完抬眼,正好看见皱眉站起看过来的国公世子,顿时委屈地撒娇,“哥哥!”
轻松愉快的聚会被打断,国公世子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跟殿下在这……”明艳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坐在一旁跟皇太孙说话的东姝,脸上陡然变色,一个箭步冲上来,尖锐地失声,“你怎么能在这?!”
东姝抬头扫了明艳少女――也就是顶了原主名字和身份的穿越女苏芷清,施施然地站起身,“我为什么不能在这?这儿又不是你家。”
“你――!”苏芷清被她噎得一顿,随即想起现在她是国公府的大小姐,而东姝只是区区一介屁民,她完全可以碾压她,所以苏芷清就想都没多想地抬手就甩过去,“你大胆!”
上辈子,她可没少被这个冒牌货羞辱。
这冒牌货仗着自己是皇后的身份,想让她跪就跪、想抽她就抽她,偏偏她碍于身份、也没有理由打回去,可把她憋屈死了!
尤其是这段时间,明明以前对假妹妹好得不行的亲大哥,却对她这个亲妹妹不冷不热;
明明跟她有婚约的皇太孙,却对她这个真贵女爱答不理,甚至还直接让太子妃否认了这门口头婚约!
还有那些权贵家的贵女们,都明恭暗讽地不跟她交心交好,还暗戳戳地笑话她……
这一年多里,她可是受了不少窝囊鸟气,而且每个气都与这个冒牌货有关,所以她看到这个冒牌货就气不打一处来!
特别是她还敢勾搭她亲大哥和皇太孙妄想攀附权贵,她岂能让她如愿?她若不给她点教训看看,这冒牌货岂不是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贱民身份了?
更何况,如今她贵为国公之女,冒牌货只是个贱民,还不任由她欺负?
难道她打了她,她还敢还手得罪国公府不成?
所以此时不教训她出口气,更待何时?
可没想到她的手还没打下去,就被满脸阴鸷的皇太孙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狠狠地把她丢到一旁,并且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神色无比嫌弃得好像在擦什么脏东西一般。
“本殿真是好久没见过敢在本殿面前这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的人,改天本殿可得好好问问镇国公,难道这是国公府的教养?!”
被皇太孙用力嫌弃丢开、往后连连踉跄了好几步的苏芷清,才站稳就听到皇太孙这阴寒威严的话,猛地抬起头来――
见皇太孙正脸色不善地厌恶瞪着她,她才意识到她刚刚在堂堂皇太孙面前都做了什么!
她真的是被这段时间的愤怒和憋屈给冲昏头了,竟然一言不合地就打人?!
苏芷清脸色一白,忙上前一步急急解释,“不是的殿下!是她这贱……是她区区一介草民竟然敢顶撞我,我只是给她一个教训……”
“区区一介草民?”皇太孙嗤笑了一声,把擦了手的毛巾往桌上一丢,悠悠然地往椅子上一坐,挑眉嘲讽反问,“那你又算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