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哎对了，”对方突然凑近神秘兮兮地跟她透露道，“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东姝有些懒洋洋地问。
对方两眼亮晶晶地说，“据说今天太子妃也会来呢！”
太子妃会来春日宴代表什么？代表着要给皇太孙选妃呀！
东姝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指指主座位跟她们座位的距离，“距离这么远，咱们就别想了。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们。”
对方怔了一下，随即捂嘴“噗嗤噗嗤”地笑，“说的也是哈！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尽情吃东西不用管了？”
东姝微微点头，就算才艺表演也轮不到她们，毕竟那么多人呢。
“太好了！”对方欢呼一声，狠狠松了口气的样子。
东姝笑了笑，这孩子看上去还挺单纯可爱的。
可等对方给她倒了一杯果酒分享时，东姝就不觉得她单纯可爱了。因为那酒里被下了药，还是那种挺下作龌蹉的药。
东姝顿时有点意兴阑珊了，兴味地转着手里的酒杯，嘴角微翘，“你既然知道我是怀安乡君，怎么不知道我本职是做什么的？”
难道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她是学神农尝百草才“尝”出新粮食吗？
“什、什么？”对方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看对方还装傻，东姝嘴角翘起一种凉薄的弧度，隐隐透着冷意，“我跟着祖父学了五年医术，这里面有什么我闻一下就知道了。”
对方脸色猛变，“唰”地一下就白了，冷汗泠泠地仓惶站起，有些无措地后退着，“你……你……我……我……”
然后在东姝平淡甚至有些平和的目光中，狼狈得转身就跑了。
东姝无趣地“啧”了一声，古代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还真的不能当单纯的孩子看待，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多少孩子被拔苗助长，从而长畸形了？
也不知道，今天会有多少出好戏等着“伺候”自己呢！
东姝有些兴致缺缺，与其在这里跟人扯头花浪费时间，真的，还不如她呆在家里多背两页医书或多认识两种药材。
唉，可惜，人情往来交际就是如此。
特别是比自己品阶高的人，想拒绝都没法。
看来，回头得想个办法绝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宴会才行，她一点都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社交上。
正百般聊赖地想着，长公主和太子妃等人携带众多命妇到场了。
全场起来行礼，东姝也跟着起来蹲了蹲。
长公主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所谓的宴会就开始了。
先上歌舞，然后贵妇们吃喝聊了几句，把话题扯到子女们的教育上，引出各贵女贵公子们开始表演才艺。
东姝正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舞画表演呢，突然感觉有股邪风直冲而来――
还没来得及思考那是什么，动作就快于脑袋，“嗖”地一下起身避开，一个酒壶远远地飞来砸在她刚坐着的地方。
酒水喷洒出来，狼藉一片。
东姝抬眼望去，是个给宴席上酒上菜的宫女摔倒了，酒菜洒一地，酒壶“碰巧”砸到了她这边。
真的是碰巧吗？
东姝无声地勾了勾唇，看那宫女在不停地跟旁边的人致歉，还被管事的训着下去了，也没计较。
这点小动静还引起了主位上的人注意，因为没一会，一个宫女过来低眉顺眼地跟她说，长公主体谅她弄脏了衣裳，允许她离席去更换，免得失礼。
东姝温和地摆手笑了笑说不用，表示自己衣服没有被洒上，不用换。
可对方却板着一张脸隐隐威胁地道，“长公主说了，还请姑娘不要失礼。”
东姝简直气笑了，这是要把自己强行拖去换衣服？
那换衣服还能发生什么事，东姝就是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
看着对方非要拽自己去的样子，东姝起身：行，那就去吧。
她倒要看看，都给她准备了什么大礼。
皇太孙遥遥看到这边的动静，皱眉，刚要起身，却被太子妃一个警告的眼神喝住，“皇儿！”
看着长公主漠然望过来的眼神，皇太孙忍了忍，刚抬起的屁股还是落座了回去：因为他去的话，可能对小胖妞更不利。
正想抬眼给国公世子一个眼神让他去看看，却看见对面的他正被蓉县主和苏芷清缠住不知道在说什么一时无法脱身。
皇太孙顿时隐隐有些焦躁起来，希望小胖妞自己机灵点，别落进了别人的圈套。
跟他一样焦躁的还有系统，【宿主宿主，你咋就跟着出来了呢！她明显不怀好意啊！你看这路，都越走越偏僻了！】
【没听见人家都说了，这是长公主的吩咐吗？】东姝倒是有些优哉游哉地慢慢走，【我能不遵从？不然一个大不敬的帽子砸下来，就足够把我压死了。】
【可是、可是……】系统比她还急，【万一人家给你准备了什么陷阱怎么办？你避得开吗？】
东姝看着前方越走越快、然后一个转弯就不见了的宫女道，【不用万一，是一定准备了。】
【那怎么办？】系统有些着急，可惜它是个小菜鸡废物系统，帮不了宿主什么。
东姝倒不担心，明知山有虎，她有岂能毫无准备地上山来？知道始终都避免不了这一遭，所以，【放心，我……】
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脑后有疾风――
东姝脚下一转，迅速侧身抬手，躲过了对方想从背后捂她口鼻的同时，袖子拂过对方的的口鼻――
当即，“咚”地一声，是一个身形高大有力的太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东姝看都没看一眼，脚尖一转，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死、死了？】系统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没。】东姝悠闲地往回走着，还时不时地赏两眼景，【晕了而已。在这个地方杀人，我这是嫌自己身上没把柄给长公主逮嘛？】
【那就好。】社会主义・小系统还是不想看见自家宿主杀人的，但听到她后面一句话又紧张了，【那他们会不会把刚刚那人给灭口了，然后再嫁祸给你啊？！】
【不会。】东姝笃定地道，【在我没事的情况下，她们谁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因为我是皇帝亲封的乡君，若涉及人命的话他肯定会过问。到时候，案子转交刑部，她们这种粗劣的阴谋一戳就穿，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嘛？或许还会给她们的对头递把柄呢！】
所以这才是东姝放心地转身就走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她们不会计较她放倒了她们派来陷害她的人，就如她也不会追究她们派人来陷害她这一事，因为她追究也追究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事情闹大反而会坏了她的名声。
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在暗中较量，这事谁得手就是谁赢，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穿。
不然，她们为什么敢这么堂而皇之地算计她？
【那就好那就好。】系统松了口气，但不代表它不气愤别人想害它宿主，【她们这是到底想干嘛呀？！】
东姝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毁了我咯！】
系统：【……艹！谁干的？！】
【不出意外的话，】东姝不用猜也知道，【应该是穿越女和她那个表姐吧。湿酒换衣服，趁机找个男人来迷/奸/我。不管我无不无辜，但这种宴会上发生这种事，我人肯定是毁定了。手段虽然粗劣，但耐不住管用啊！】
系统无比气愤地道，【她们就不怕最后被查出来吗？！】
它的宿主现在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是个女童！对个女童用这种手段，真是丧尽天良！天打雷劈！应该直接死刑了艹！
东姝嗤笑，【就算被查出来了又怎么样？随便推个替死鬼出来顶锅就行了，谁还会真的罚她们那些贵族吗？就算找到了不可抵赖的证据，她们也顶多挨两句骂而已，反正我人已经毁了，她们的目的达到了。】
系统顿时气噎，【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犯罪成本太低了吧？】
【是的，】东姝目光薄，【基本没成本。】
所以那些权贵世勋们才不会把平民百姓当人看。
系统气得说不出话来，自闭了。
东姝微微摇头，这小可怜系统，这就被打击到了？最残忍最冷酷最黑暗的人性，它还没见识过呢！
东姝优哉游哉地回到了宴会上，施施然地坐下继续看表演。
主位那附近的几人注意到她这边情况，愣了愣，好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没一会，一个宫女急匆匆地疾步走来，在候立在长公主身后的嬷嬷身边耳语了几句。
嬷嬷脸色变了变，然后轻轻走上前去，又俯身在长公主耳边捂着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活了快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长公主倒是面不改色，威严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波动，只淡淡地瞥了东姝这边一眼，没有说话。
只是，等贵女们的才艺表演得差不多了，才闲聊般地跟太子妃问起，“皇帝之前不是封了什么个乡君？之前老身请了几次都没能请来，这次可来了？”
太子妃赶紧微微欠身道，“皇姑姑您言重了，那孩子去年才入的京，也不是不来，而是不知道您会邀请她，她提前游医去了，不在京中。”
“哦，是吗”长公主神色淡淡的，不辨喜怒地扫视着全场年轻的少年少女们，“是哪一家的姑娘来着？老身眼睛不太好使了，能不能叫到眼前来看看。”
“自然能的，您稍等。”太子妃赶紧着人去请东姝上前来。
东姝正想着接下来还有什么招等着她呢，没想到招儿立马就来了。
听到长公主要她上前去给她瞧瞧，东姝也施施然地去了，背脊挺直地站到她面前，微微垂首蹲身行礼，“怀安见过长公主殿下。”
听见“怀安”二字，长公主眼底幽深了一下，不过她的手段可不会那么浅薄，倒是直接让东姝起身了，语气随和得像是个慈祥的长辈，“就是你发现了那个高产量的粮食？”
“机缘巧合，三生有幸而已。”东姝谦逊地道。
长公主淡淡点头，“倒是个谦虚的孩子，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父户部大司农。”东姝恭谨地回答。
“哦？”长公主挑了一下眉，“看来皇上对这次高产量的粮食相当满意。”
这次在说自己的父亲是靠她的功勋做了官？
东姝淡淡笑了一下，“家父是上一届的探花出身，初初入朝时为工部司匠，曾改良过许多农具利于农民劳作，也做出过不少新农具促进农业发展，与怀安是否发现新粮食无关。”
“是吗？”长公主神色淡淡地不置可否，“听说你是学神农尝百草才尝出的新粮食，那你的医术怎么样？”
刁难要来了吗？
东姝不动声色地低眉敛眼，“怀安跟随祖父习医时日尚短，尚为药童是也。”
可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要考核她医术的意思，“听闻你曾在国公府呆过一段时间？”
难道要为难她的是这个？
东姝眉眼微动，还是没有抬首，依旧恭谨地回答，“是的。”
“难怪我觉得你有几分眼熟，原来是我闺女抱错的女儿，曾经我也见过几面。”长公主不知何意地认起“亲”来，“老身自认为对闺女的教养还是比较到位的，不知你出去这几年，可有把我长公主府的规矩给丢了？”
呵！东姝不禁在心里冷笑，原主还是长公主外孙女的时候，根本就没得过这位长公主一个正眼好吗？可能是“亲”娘都不待见，那隔一层的外婆能待见？
东姝甚至都怀疑，这位长公主恐怕从一开始也知道原主不是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甚至是当年被抱错的内情。
不然国公府真假千金换回来的事，她能不过问一句？
现在又说什么怕她丢了长公主府的脸？
东姝真想骂她一句，丢你妹！
东姝心里冷嗤，表面依旧眉眼温软柔顺得像是没有任何攻击性，“我在国公夫人膝下呆了七年，前五岁尚在学牙牙语、走路以及自理。五岁后启蒙，两年学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自认为没有堕了长公主府的威名。”
按照当朝的现状来看，七岁以内的孩童能读完这两本书，真的是已经比大多数的孩子都要优秀得多。
“是吗？”但长公主还是能鸡蛋里挑骨头，“这么说，你也就只认识一些字？”
“怀安这几年跟着祖父学医、跟着父亲做人，倒是有所长进。”东姝意有所指地含沙射影，“只是在国公夫人膝下呆的时日尚短，实在无法学到长公主府一脉相承的精髓，怕是有负殿下所望。”
长公主都有些忍不住暗自冷哼了一声，真是好一个会绵里藏针的刁钻丫头，怪不得自己的女儿、孙女、外孙女都在她手里落败下来，这伶牙俐齿的……
长公主忍了忍，看似继续心平气和，但用词已经有些不客气地道，“你父亲现在毕竟已经入朝为官，你一个四品大员的嫡女，可不能坏了咱们京中贵女的风气。”
这话就有点穷图匕见了，东姝笑盈盈地抬眸，“坏了贵女的风气？怀安自认为一没偷二没抢，三没鸡鸣狗盗，四没坑蒙拐骗，五没杀人放火，六没有悖伦常，七没卖俏行奸，不知长公主殿下指的是？”
长公主被她怼得一下子握紧了大拇指上的扳指，暗暗深吸了口气，才平稳着声音道，“咱们京中贵女个个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哪像你这么粗鄙，只会区区医术。”
东姝当即就气笑了，“殿下此言差矣，医术能救死扶伤，能尝百草能让天下百姓吃饱，何来粗鄙？如果这样都算粗鄙的话，那请问贵女们会的琴棋书画又算什么？”
长公主憋怒得说不出话来，她明明想说的是风雅和才华，而东姝却跟她说功劳和作用，这让她怎么辩驳？
难道说风雅比吃饱穿暖、健康长寿更重要？
她又不是没有常识！
更不敢否认让全天下百姓吃饱的功劳。
最后只能威严地憋出一句，“你到底是贵女，琴棋书画不可落下，不然成何体统？！”
东姝顿时一副“你杠就是你对”的模样，“是，怀安谨记长公主殿下的教导。”
长公主看见她那模样顿时就有气发不出来，差点气了个倒仰，没好气地摆摆手，“下去吧。”
再跟她说下去，她的血压要飙高了。
东姝全程温柔浅笑，谦逊有礼，让人挑不出来错处，最后安然无恙地全身而退了。
全程在一旁看着的皇太孙悄悄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东姝眼角余光瞥见，暗自在心中轻笑了一下，然后回到座位上没多久，宴席就散了，让大家自行玩乐。
因为这个春日宴足足有一天的，现在大家聚在这里吃东西看表演，也只是长公主带领贵妇们帮少男少女们搭桥牵线而已，给他们各自一个表现的机会。
若是有看对眼的，还可以继续在盛春园里游玩加深了解，甚至少年少女们私下还可以举办各种才艺比赛、或者玩乐活动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