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造反的事情皇太孙是真的没有参与,他一直是被蒙在鼓里的。要不然,皇帝岂会放过他、只是让他流放?
而且她也一再确定皇太孙根本就没有反心,以后也不会起事,皇帝不至于迁怒得一定要他劳役、一定要他死才对。
皇太孙是很心动,只是,他真的很怕牵连到东姝跟她表兄,所以一直沉默思考这到底可不可行。
“你乐意吗?殿下。”东姝慎重地看着在沉默思考的他,“我一直都知道,殿下是向往自由天空的雄鹰,不该被折断翅膀蹉跎一生。”
她是真心祝愿,“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殿下去翱翔吧。”
皇太孙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逐渐有了温暖的泪光在盈动,抿了抿唇,嗓子眼像是被堵了棉花,鼻子好像也被塞住了,瓮声瓮气地点头,“好。”
东姝见他终于同意了,放松一笑,“那你就先在这好好等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养好精神养好身体,免得在路上还没等到人去救、你就倒下了。”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这是补身体元气的药,回头我看看能不能给你送点吃的穿的过来。这天气越来越冷,你穿得这么单薄,又几乎没有被褥怎么能行……”
“不用。”皇太孙却拦住她,“牢狱里不要搞特殊,会引人侧目。这点苦我还撑得住,你别担心,也不要做多余的事,免得反而坏事。”
东姝看他答应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气儿好像就重新迸发了,不再是死寂沉沉、了无生趣的模样,微微放心地点头,“我看着办吧,总之不会给你添加麻烦。冻伤膏你记得要抹,不然等你去了边关每年手都要冻坏的。”
“好。”皇太孙也点头,东姝都这么努力这么尽心地把他从黑暗的地狱拉拔地起来,他岂能不配合?不然的话,也太辜负他们从小长大的这份情了。“你在外面也要好好的,做不到的事情不要勉强,我撑得住的,不要太担心。千万不要把自己牵扯进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我有分寸,你放心。”东姝点头,要是她也倒了的话,谁来救他?“那我先回去了?”
“好。”皇太孙目送她离开后,把她给的药瓶紧紧地捂在了心口处,好像她留在瓶子上的温度逐渐暖活了他原本已经冰冷至死的心,又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
东姝回去后,就立马写信给阿湛说皇太孙已经答应了的事。
阿湛回信也很快,说让她放心,一切他已安排好。
到翻过了年,皇太孙的处置下来了,果然是贬为庶民,流放三千里外的古北服役挖矿三十年。
东姝:“……”
这皇帝,真的有点冷酷无情。
但想想这些子孙都是他作为种猪时被迫生下的,又觉得情有可原。
唉,这世事真的是没有谁对谁错。
只是有了什么样的因,就有了什么样的果。
处在这局中的人,谁都无可奈何。
就像皇太子,也像皇太孙,一个宁死也要解脱,一个无辜也被蹉跎。
皇太孙被押送流放的出发那天,东姝和国公世子都去送了。
同样是京城的十里长亭,往日里鲜活张扬、金尊玉贵的皇太孙,如今却是脚带镣铐、手戴枷锁的阶下囚,沧桑落魄得与往日判若两人。
国公世子一看见他这般样子,眼眶立马红了,难过得几乎要落泪:他从小那么金贵的表弟,一直被人捧着敬着疼着的,何曾有过这般境地……
东姝见此心中微叹。
之前东宫一灭,所有人都对皇太孙避如蛇蝎。哪怕是国公世子也不敢去触皇上的霉头,所以这是自从那晚的中秋夜宴之后,他第一次再见到皇太孙。
东姝上次能去牢狱里去见一次皇太孙,还是通过阿湛留给她的人手给悄悄办成的,谁都不知道。
所以,东姝先让国公世子和皇太孙话别,自己则去塞了点银子给押送的人打点,让他们帮忙在路上照顾皇太孙一点,尽量别为难他。
押送的衙役很门儿清,“郡主您放心,他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至亲血脉亲孙子,这会皇上可能是在气头上就发了大脾气,回头消气了,指不定又让他回去了呢!”
“对呀,郡主您就尽管放心吧。”另外一个衙役也说,“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我们也是懂的。回头他若是起复了,那我们在路上为难他不是自寻死路么?”
东姝闻言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塞了不少银子给他们喝酒,让他们路上照顾点,不要让他饿着冻着累着。
衙役们倒是连连答应下来,并暗暗承诺,等出了京城,就会把这镣铐枷锁什么的都拿下来,免得他受累。
东姝打点好衙役,走回他们身边,听见国公世子难过得几度哽咽,倒是皇太孙浅浅淡笑,拍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很是有一番潇洒落拓的风骨。
东姝看得心里不由欣慰,人果然还是需要有希望才能活得下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好点了吗?”
皇太孙知道她指什么,冲她点头,“好多了。”
“那就好。”东姝呼出口白气,这早春的天气还有点寒冷的,尤其是京城的郊外还有残雪犹存,不过却有嫩芽顶着这风霜苦寒颤颤巍巍地冒出了头来。
东姝瞧见不由微微莞尔,对虽然落魄潦倒但眼睛里依旧有光的皇太孙说,“寒冬过去了,春天要来了。等你离开了京城,大概天气就暖和起来。”
皇太孙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微笑点头,“是的,春夏秋冬总会变换。”
东姝也感叹,“是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知道。”皇太孙好似已经认命般的平静,“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尘世人皆苦,唯有人自渡。”
国公世子在东姝一过来时,就立马扭头收拾情绪,这会听到这话没忍住回过头来跟皇太孙道,“什么都是命,你等我……”
皇太孙却微微严肃了神情摇头打断他,“慎言。”
国公世子刚平复些的情绪又翻涌,看到至亲好友、还是至亲表弟落到这般境地,无能为力的他心里难过愧疚得不行,把头扭到了一边拼命地眨干眼中的湿润:他怎么这般没用,什么事都做不了。
东姝也轻叹一声,如今他是戴罪之身,很多话都不能明说,所以千言万语也只能尽在一声珍重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涯路远,后会有期。”
听出了她藏在字里行间的深意,皇太孙莞尔笑起,“好,后会有期。”
然后想起什么还提醒了东姝一句,“对了,你以后记得要小心点周江。”
之前东姝说那个人老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面前刷存在感,还装作很亲近的样子,他就调查了一番那个人为什么要接近东姝,所以知道了他一些不甚光彩的事。
“周江?”东姝有些一愣,“谁啊?”
皇太孙顿时有些无语,“……合着人家骚扰过你那么多次,你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吗?”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无语地提醒东姝,【狗渣男啊!】
“哦原来是他啊!”东姝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他还有名字的吗?不是一直叫狗渣男?】
系统笑喷。
皇太孙也点头,“他这次为皇上挡了一剑,怕是要趁机爬起来了。他那人为达目的有些不择手段,若无必要你以后尽量远离吧。”
“好的。”东姝表示记下了。
皇太孙想了想,没什么可交代她的了,就转向情绪有些崩溃的国公世子,无奈轻叹,“表哥,愿你以后能展翅翱翔,鹏飞往里。只是官场复杂,你要万事珍重。”
因为国公世子现在已经是翰林院的编修,他们俩共同的外祖家也倒了,国公夫人又面甜心苦,以后怕是要他自己单打独斗了。
“我会的。”国公世子拼命地忍住泪意,不舍地看着这个从小跟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表弟,“你也是,你千万要善自珍重,等着我们再聚之时。”
皇太孙微笑, “好。”
然后在衙役说时间到了的提醒中,拱手告别转身离去,还潇洒地朝他们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因为他这是要奔向更广阔辽远的天空。
目送他走远不见之后,收拾好情绪的国公世子跟东姝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慢地往回走,刚刚情绪塞满了心神,这会回过味来,似有所觉地问她,“你们两刚刚是不是在打什么哑谜?”
他怎么感觉他们俩话里有话?好像还在约定着什么。
“没有。”东姝微微摇头笑了笑,她帮皇太孙偷天换日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她和皇太孙都没和国公世子说,哪怕他们关系再好,因为这也是为了他好,“我只是觉得,人在盖棺定论之前,当前的处境也许永远都不是终点。”
国公世子立马理解了,“所以,你是在劝他哪怕落入了这般境地,也不要气馁更不要放弃?”
“对呀!”东姝点头,她确实也有这个意思,“人贵在自强不息嘛!”
国公世子却难掩失落和伤感,“也不知今此一别,能何时再见。”
流放在数千里外三十年,怕是这辈子都没法再见了。
“不怕,我们还年轻嘛。”东姝倒是觉得,他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人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国公世子被她这种朝气蓬勃的乐观感染,也不由微微露出点笑意,“是啊!只要我们还好好地活着,未来一切都有可能。也许回头皇上也会觉得自己太过严厉了些,会回心转意呢!”
“嗯!”东姝看他有了这个盼头,人都精神了点,不由拿起马鞭指着前方建议,“要不要比一场?看谁先跑到城门口?”
“行啊!”国公世子也想痛快地跑一场,抒发心中沉甸甸的郁气,“哥哥让你十数。”
东姝顿时傲娇地“切”了一声,“谁要你让啊,回头该说我胜之不武了。”
说着就打马轻喝,飞快地跑上前去。
国公世子笑了笑,大声数了十个数,然后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城门口停下来,牵着马进城的时候,却遇到了似乎正要出城的狗渣男。
遇到了也就算了,反正两人都没打算理他,打算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却不料那狗渣男居然主动堵到了东姝面前,“怀安郡主这是打哪儿来?”
这狗渣男自从替皇帝挡了一剑后,一直无官无爵的他就被封为了金京卫一个先锋校尉,也就是一个小队的暂时领头人。
而金京卫就是类似于锦衣卫一样的存在,是特属于皇帝的军政特务机构,只听命皇帝一人,就是皇帝的一把刀。
所以这狗渣男突然变成了天子特殊近卫,最近别提多得意了。
可东姝却有些不耐烦搭理他,“打城外来。”
这不是废话吗?有眼睛的人都看见她刚刚进的城了。可狗渣男却不恼不怒,眼神还颇为纵容地看着东姝好脾气地笑了笑,“怀安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没有。”东姝都想翻个白眼给他,反正她现在是个有封号有功勋的郡主,他一个皇孙就算有封号也只是个郡王,跟她是平级。
更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呢,所以现在东姝完全可以不甩他,“没事我先走了。”
两句话就开始亲近地叫怀安了,再说两句,他是不是要唤她小名了?她可不想留下来被恶心到。
可狗渣男却跟没听见似地没话找话,“怀安应该是刚在城外送别皇太孙回来吧?哦不对,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太孙了,是庶民周禹。”
东姝当即不善地扭头瞪他,“你幸灾乐祸个什么劲?就不怕风水轮流转,哪天转到你身上来?”
说起来,上辈子的时间线里,该是这个狗渣男被流放的。
艹,让他躲过一劫。
狗渣男倒是愉悦地笑了笑,“怀安是在关心我吗?”
东姝当即差点yue了:“……”
【看到没,这就是普信男的油腻。】
系统:【……谢谢,有被油到。】
东姝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直接爆锤这狗渣男一顿,就牵着马绕过他准备离开。
可那狗渣男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怀安不是喜欢上山采药吗?我们正好要去狩猎,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一起?”
“不。”东姝多一个字都懒得跟他说,直接走到人少处跃上马走人,踏了他一脸的灰。
狗渣男站在原地目送东姝跑远,想起她刚刚那漂亮的上马姿势,还有她一身红色骑马装的娇艳明媚,忍不住微微眯了眯眼,露出势在必得的目光。
东姝以为只要自己不搭理他,就不会和那狗渣男有什么交集。
可谁知接下来的日子,她又恢复了到哪哪都能遇到他的情况,真是把她给暴躁得不行。可偏偏人家每次都有正儿八经的理由,她又没办法说什么。
总不能她采药的山上不准人家来吧?
那山又不是她家的。
吃饭的酒楼她也不能说让他别去吧?
那酒楼虽然是小舅舅家的,她也不能让小舅舅无故赶客啊!
还有在大街上。
她又不是路霸,还能不让人家走?
甚至是在她的医馆,她总不能主动医闹?
真的是,简直跟阴魂不散一样。
特别是,那狗渣男看她的目光越来越直白露骨,就像在看自己的所有物一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给他这种自信,东姝都恨不得挖了他那双招子。
东姝觉得不对劲,以前狗渣男虽然也试图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但还是做得比较隐晦委婉的,人也装得比较彬彬有礼。
可现在呢,他都差点跟上辈子的祝宝珠追求江湛一个样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他有这种改变,东姝让人去查也没查出来。
所以再一次遇到狗渣男的时候,东姝实在忍不住跟系统郁闷,【你说他是不是有病?怎么就跟我杠上了?我也没给过他好脸啊!】
系统也觉得不对劲,【我看看哈。】
东姝刚想问它看什么,就突然听到系统惊呼,【宿主,他重生了!】
第42章 辅佐千古一帝的皇后12
狗渣男――哦不是, 是周江, 他确实重生了。
在他好不容易“顺理成章”地处理掉皇后之后,终于可以睡个舒心觉的时候,没想到舒心的一觉睡醒,居然重新回到了他的少年时。
周江欣喜若狂。
其实他的少年时并不风光, 也不顺遂。他能从皇室的最底层爬上最高位, 真的全赖皇后一路不离不弃的支持和全心全意的鼎力相助。
以至于全朝堂甚至全天下的人都只知道皇后之名,却不知他这个帝王之姓。
就连后来, 皇后辅佐他完全掌握朝政之后而退居后宫不再干政,在商议国家大事时, 朝臣们每每都要问上一句,要不要请示一下皇后的意见。
他堂堂一个帝王居然什么都不能做主, 居然什么事都需要请示一下皇后?
这种奇耻大辱,他如何能忍?
到底他是这天下之主,还是皇后是这天下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