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路口等着,不一会毕桃拿着一块手帕和一枚煮鸡蛋过来,笑着说道:“手帕是嫂子新买的,她没用过,送我了,煮鸡蛋给你,我饱了,你吃吧。”
姬瑜把鸡蛋接过来,想带她去认认政委,毕竟人家帮了他很大的忙,要不然,这结婚报告也批不下来,结果到了那边一看,政委已经关门睡觉了,只好等下次。
大院路上,毕桃边走边琢磨剩下这张画该怎么办。
她问姬瑜:“刚刚你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是不是我的心思你都猜到了?”
姬瑜看了眼大院门口等着的苏曼妮,给了毕桃一个眼神暗示。
等两人走远了,姬瑜才解释了一下:“大院人多眼杂,以后有话出来再说。”
“哦。”原来是这样,毕桃笑笑,“那你是怎么想的,我明着在熄火暗地里却在捣乱,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心机了?”
“心机不好吗?”姬瑜停在原地,等了等落后半步的毕桃。
月色暗淡,清辉一片。
椰树下,年轻军人的嘴角噙着笑。
四目相对,毕桃有刹那的恍惚,总感觉自己的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他。
她上前一步,抬头巴巴地看着他:“那你愿意跟我打配合吗?我这里有张画,你帮我想办法送到你们政委那里好不好?”
姬瑜早就知道她在搞小动作,她肯跟他坦白,还愿意找他帮忙,那是信任他的表现。
他很开心。
便直接伸出手来:“既然你这么想让我上党课,那我就尽量试试。”
第24章 领证
毕桃回到琅心岛, 抓紧时间收拾了一下房子。
说实在的, 她在北京的职工宿舍虽然谈不上多豪华阔气,最起码有电,有自来水,有煤气灶, 公共厕所也有冲水的水箱, 拉一下绳子就可以解决。
而现在,要她在一个照明靠煤油灯, 用水需要打井水,做饭需要烧柴火, 厕所只有农村土厕的地方生活,她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所以, 虽然她做好了思想准备,可等她真的亲自来体验的时候,她就两眼一摸黑了。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到处乱飞的蚊子, 回来的路上她被叮得到处是包。
姬瑜见状,打着手电点了煤油灯,让她坐下歇歇:“我去隔壁借蚊香和清凉油。”
顺便去一趟老白家里,请他媳妇帮忙张罗一下婚宴。
他问过周长安了,毕桃身体不好,所以没怎么做过家务活, 去大学工作了半年, 倒是学会了自力更生,但是周长安吃过她做的饭菜,差点把他原地送走。
所以婚宴肯定要找人张罗, 至于平时的饮食起居,他有空的时候就他做, 他要是没空,岛上有小食堂,交钱和粮食就行。
总之,他不会饿着毕桃的。
这些他在信里都跟周长安保证过了,所以周长安才没有反对毕桃过来。
毕桃并不知道他把什么都计划好了,她应了一声,却没有歇着,而是往厨房去了。
她想早点洗澡躲进蚊帐里面,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她没烧过土灶,为了烧洗澡水,她不得不学着习惯,毕竟姬瑜是个军人,总不能指望什么都让他来做吧,他出任务的时候怎么办,他忙得没空回来的时候又怎么办。
所以,毕桃强迫自己压下内心一丝丝的失望,努力自力更生。
然而厨房里堆着的柴火是豆萁,她捏着火柴,火都烧到手指头附近了,也没办法把豆萁点着,没办法,毕桃只好去门口找了处枯草堆,抱了些枯草回来引火。
可惜之前下过雨,枯草有点潮,毕桃折腾了半天,厨房里烟熏火燎的,跟失火了一样。
姬瑜从外面回来,见她整个人都在烟里,赶紧把她拽了出来:“我来。”
“这火好难生,呛死我了。”毕桃投降了,她真不会。
姬瑜笑笑,显然没指望她能帮上忙,便把点蚊香这样的小事交给她:“很快就好,柜子里有书。”
毕桃没有坚持,视线落在姬瑜被蚊子叮咬的手背上,赶紧先点了一盘蚊香给他:“辛苦你了,我明天再学吧。”
姬瑜笑笑,低头生火去了。
毕桃去后面屋里也点了盘蚊香,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厨房太闷热了,又没有电,用不了电风扇,姬瑜还得烧火,不得热死吗?
她便在床上找到芭蕉扇,端了个小板凳,给他扇风去了。
姬瑜劝她出去,她还不听,叫隔壁过来窜门的王副连长的媳妇见了,打趣道:“呦,两口子这么亲热啊,哪天才能让我喝上喜酒啊。”
毕桃下午的时候已经跟这个女人说过话了,知道她姓毛,人称毛二妮。
她便笑着起身,抓起旁边的小马扎递了过去:“嫂子吃过了?”
“吃过了。”王副连长今年二十七,比姬瑜年纪大,毕桃自然要管他媳妇叫嫂子。
可毛二妮不爱听,赶紧阻止了她:“别别别,一下就把我喊老了。我喊你嫂子还差不多,姬副营长比我家老王职级高嘛。”
毕桃笑笑,没有坚持,她无所谓啊,反正喊个嫂子又不会真的把她喊老。
她便继续给姬瑜打扇子。
毛二妮很是健谈,又留在这里问了毕桃一大堆问题。
比如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爸妈如今在哪里高就,会不会来岛上看她,岛上这边还有没有什么亲眷。
跟查户口的似的,毕桃并不想一下把自己的老底给兜出去,所以只是含糊了几句。
毛二妮没有问到想知道的事情,有些不高兴,趁着姬瑜出去抱柴火,问道:“三转一响给你准备了吗?我怎么没见家里有啊。”
毕桃没问姬瑜,她不在乎这些,比如缝纫机,她不会用,自行车,她倒是会骑,可是岛上这泥地,骑着不是遭罪吗,所以还不如走路呢。
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手表,不过她也知道工业票不好弄,所以她是不会拿这种事为难姬瑜的。
只要两口子好好努力,以后这些都会有的,急什么。
所以她笑了笑:“我没让准备。”
毛二妮觉得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等着看她笑话,便说道:“干嘛不要啊,你现在不要,以后有了孩子开销变大,就更不可能有了。我家老王就是,当初欠我个手表和自行车,到现在都没给我补上。”
毕桃笑笑,没再说什么。
正好姬瑜抱着一捆豆萁进来,毛二妮不好当面挑唆,便起身离开了。
毕桃出去把院门的门栓插上。
这个女人真是,太八卦了。
毕桃不喜欢。
她臭着脸回到厨房,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姬瑜正提着一个木桶打水:“你不高兴不用应付。”
“那不好吧,岛上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毕桃不想连累姬瑜,这个男人是她自己选的,是要一起风风雨雨过日子的。
姬瑜没说什么,明天他敲打敲打老王就是。
他提着热水去院子里,去西屋找了个大红盆出来:“你要在盆里洗还是直接拿水舀子浇着洗?”
“不要在盆里,不卫生。”毕桃摇摇头。
姬瑜便去打井水,一桶热的两桶凉的:“你先洗。”
姬瑜还没找到合适的做帘子的东西,他准备把水井这边安一个活动的帘子,回头洗澡的时候拉上,方便。
毕桃却没直接洗澡,而是进了屋里,拿起毛笔和画纸,刷刷几笔,画了一个木头架子,架子上有个大漏斗,漏斗下面接着一个水管子,水管子的下面则是一个莲蓬一样的喷头,喷头那里有个开关,要用水的时候拧一下就好。
她打了个响指,东西便凭空出现在了地上。
她笑着看向姬瑜:“帮个忙,把这架子搬外面去行吗?”
姬瑜目瞪口呆。
这就是小桃在信里说的神笔吗?
看来除了扫照片,还能有点其他的实际用途。
这一瞬间,他有些内疚,毕桃很信任他,连这种事都大大方方的让他知道。
他也不该把空间的事瞒着。
可是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毕竟那空间被他留在了后面山上,总要带媳妇过去眼见为实的。
他把东西搬出去:“能维持多久?”
“二十四小时,或者打个响指就没了。”毕桃跟了出去,“我再弄个帘子挂上去。”
这倒是跟姬瑜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就这么看着毕桃画了个帘子上去,等毕桃进去了,他才搓了搓滚烫的脸颊,进屋去了。
毕桃想把冷水热水兑在一起倒进漏斗里,可是漏斗太高了,她提不动这么多水,便喊了姬瑜一声。
姬瑜掀开帘子钻进来,轻轻一提,整桶水都给倒进去了。
不愧是当兵的,那一身腱子肉就是有力量。
毕桃满脸都是羡慕和惊喜,以至于自己无意中贴他太近了,都没有察觉到。
这么一来,姬瑜转身的时候,便跟毕桃面对面撞在了一起。
帘子围起来的空间很狭小,一时间,两个人呼吸相闻,似乎连对方的心跳都一清二楚。
毕桃有些难为情,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瑜也烧红了耳根子,点燃了整张面庞。
再多待一分钟都会出事,他赶紧掐了自己一把,准备出去。
毕桃却攥住了他背后的衣摆:“有香皂吗?不然我不习惯。”
“有,忘了拿了,你等着。”姬瑜逃离了井边,回到屋里,拍了拍滚烫的脸颊,拿上香皂和毛巾,又看了眼毕桃放在床上的行李,思来想去,到底是没好意思帮她拿衣服。
便找了个干净的筐子,把毛巾和香皂放进去,随后去井边问她:“你不换衣服吗?”
“换的,要不你先洗吧,我去把我的衣服收拾一下。”毕桃脑子嗡嗡的,做事开始犯傻。
连换洗衣服都忘了拿了。
现在姬瑜过来,被她反手推了进去,她自己则躲屋里去了。
可姬瑜也没拿衣服呢,只得又跟了进来。
四目相对,昏黄的煤油灯在不大的房间里摇摆,毕桃硬着头皮,在姬瑜的注视下,打开了自己的帆布包,随便抓了两件衣服:“你怎么不洗啊?”
“你先洗。”姬瑜移开视线,多看这姑娘一秒都会犯错。
两人虽然打了结婚报告,可是还没办婚礼领证呢,他不想犯错。
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面对自己的心上人,想要隐忍,何其艰难。
但他忍住了。
睡觉的时候,他叫毕桃画张床:“我去西屋睡。”
毕桃当然不好主动要求他睡在一起,便顺着他的意思,在西屋不但画了张床,连蚊帐,枕头等床上用品都给准备全乎了。
姬瑜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去抱抱自己的心上人,却又碍于没有结婚,总觉得不合适。
只能忍着。
东边屋子里的毕桃同样辗转反侧。
她把那洗澡的架子收了,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姬瑜帮她提水时那健硕饱满的手臂肌肉,以及那无处可躲的男性气息。
她抚摸着怦怦乱跳的心口,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叫他过来一起睡,只得把脸埋在枕头里,无声地呐喊。
啊啊啊,怎么办啊,好想占他的便宜啊。
不行,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要是今晚就这么睡了,她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最终她鼓起勇气下了床,跑到西屋掀开蚊帐,捧着姬瑜的脸颊狠狠亲了一口,这才躲回东屋去了。
可怜姬瑜,被她这么一撩拨,如同烈火烧空灶,烧得他浑身燥热。
一直到后半夜才强忍着冲动睡去。
第二天两人顶着黑眼圈去见政委,丢死人了。
黄建中正端着一个搪瓷茶缸,坐在窗口看报,典型的老干部做派。
见姬瑜领着一个大姑娘进来,他便放下了手里的报纸:“这就是你说的毕桃同志?”
“回政委的话,是。”姬瑜行了个军礼,站得笔直,像一株白杨。
黄建中笑笑:“怪不得你这么努力的一遍一遍打申请,这姑娘长得真俊,好好珍惜,别辜负了人家。人家放着北京的好日子不过,过来陪你吃苦,你得拿出十分的真诚,才对得起人家跋山涉水的付出啊。”
“谢政委教诲,我一定谨记在心。”姬瑜又行了个军礼。
领着毕桃出去的时候,两人经过团部的宣传室,见里面没人,姬瑜便跟毕桃交换了一个眼神。
随后直接进去,把那张沈云沉暴力对待两个女同志的画摆在了办公桌上。
两人很快离开。
拿上相关文件,领证去了。
这年头的结婚证还不用拍照,可是姬瑜难得有假,毕桃也不想错过这么重要的日子,便去了县城,找了个照相馆拍了两张合照。
照片要一周之后才能洗出来。
两人一路并肩而行,外头人多眼杂,连手都不好意思牵,脸红脖子粗的,谁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毕桃更是小鹿乱撞,头重脚轻的,下车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得亏姬瑜眼疾手快,把她拽到了怀里。
视线对上,毕桃不禁感慨,这就是她千里万里跑来随军的男人。
这样就算是结婚了?这样就算是嫁人了?
毕桃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跟做梦一样。
回到琅心岛,打开院子门,四周安静得不像话,只有隔壁毛二妮的儿子在哭着闹奶吃。
两人关上院门,不知道中午吃点什么才好。
姬瑜闷声去厨房张罗,他拿着一把挂面,准备下点面条吃,却被毕桃从身后环住了腰身:“好热啊,衣服都黏在身上了,冲个澡歇会好了,我包里还有炒花生,吃点花生凑合一下吧。”
“好。”姬瑜把挂面放回去,出来的时候被毕桃牵着手,他脑子嗡嗡的,走路都顺拐了。
那间平平无奇朴素无华的婚房在等着他,他和毕桃已经是两口子了,他可以不再烧空灶了。
可是,两人还没走到屋里,门口就响起了刘嫂子的大嗓门儿:“不好了小桃,小苏又跟逢春打起来了,非得闹到政委那里,你快去劝劝啊。”
第25章 处分
毕桃停在门槛那里, 一只脚迈进去了, 一只还在外头。
就像她的人生,刚准备迈入新婚小媳妇的阶段,却又被多事的刘嫂子打扰了。
她有点烦,不想去。
昨天她肯去, 是要搞事情, 也顺便给这位营长媳妇留个好印象,免得她人生地不熟的, 连个帮腔的人都没有。
可是她今天就没必要再去了呀。
她就是希望毕逢春和苏曼妮打起来呀,闹得越大越好, 她求之不得。
再说了,总不能回回她们打起来都找毕桃吧?
那她还过不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