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和季泽出学校见面的次数一个手数得过来。
除了看过两场电影以外，他们大多都是约在图书馆学习。
还是坐在书桌两端，全程不发一言，对着书本沉浸式学习的约会。
想到这儿，沈星陌翻了个白眼，由衷说道：“其实你可以当我之前那段恋爱是白谈的，所以之前你说要我教你。”
她撇了撇嘴：“抱歉，我还真不会。”
见到沈星陌能平淡地提及她和前男友，从野看起来愉悦舒爽，懒声道：“没事。我自学能力一直很强。”
沈星陌：“……”
她彻底词穷。
两个人就这样继续安静地沿着沥青步道走了一会儿，直到从野接到别人打来的电话。
沈星陌觉得偷听别人讲电话这件事非常不礼貌。
如果有人偷听她讲电话，被她捉到，她会直接用眼神杀死对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于是沈星陌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河景上，自主地给她的耳蜗套了层隐形壁障。
这个电话结束地很快，从野挂断电话之后，侧头问沈星陌：“去不去看我打球？”
这个提议有点突然。
沈星陌迟疑了一下：“什么时候？”
“就今天。本来约的五点，他们刚刚临时改地点了，要提前半个小时。”
沈星陌之后没别的安排，去看从野打球，也不是不行。
于是她点头答应，又问：“你去哪里打？”
从野朝她挑眉，说：“临大篮球场。”
临大主校区有好几个体育场，其中有两个篮球场校内校外双向开放，只需要提前在线上预约，付费就能借用，对本校学生开的价钱比她去隔壁体校租借场地还贵。
之前沈星陌还跟朋友吐槽她们学校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在来学校的路上，她得知从野有个高中竞赛认识的朋友在临大读研。
他朋友刷内网发现四点临时有个空档，本着就近原则，把从野叫来临大打球。
对方既然是研究生，念的又是化学系，和沈星陌这种经管生绝对是两个世界，她肯定不认识。
到了球场，有几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已经在热身了。
他们看到从野，不约而同停下脚上的动作，勾肩搭背上前打招呼。
“阿野！”一个穿着湖人球衣的寸头眼镜男热络地站在从野对面，“来的还挺快，我还以为你会迷路呢。”
从野来过临大不止一次，再加上有沈星陌这个临大人领路，抄了近道，会迷路才不正常。
“来，给你介绍下人。”
篮球是五人运动，凑不齐人的时候，常常需要跟别人拼着打，队友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也不足为奇。
寸头男开始为从野介绍他脸生的对手与队友，由远到近的顺序，最后才指指自己臂膀搭着的男生。
“这是我们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小的，叶子皓，小家伙经管系的，才刚满二十，你一会儿别太欺负他。”
沈星陌听到熟悉的“经管系”三个字，下意识把目光投在寸头男边上那位个子高瘦的男生身上。
对方似早就注意到了沈星陌，目光一直若有似无跟着沈星陌，他跟从野简单打过招呼后，再次把视线对准沈星陌。
男生犹豫了一下，腼腆地朝沈星陌笑了笑：“学姐好。”
沈星陌对这张脸毫无印象，但对方显然早已认出她来。
她以惯用疏冷礼貌的学姐态度同他打招呼：“你好。”
“诶？你们认识啊？”寸头男伸手抬了抬眼镜，“阿野，这位大美女就是你的女朋友？你这个做男朋友的还不赶紧介绍一下，不然我让小叶子帮你介绍了啊。”
沈星陌腹诽，这位化学系研究生完全没有工科男的沉默稳重，反倒长了张能言善道的嘴，自带她们系里大多金融男生的自来熟属性。
从野闻言，勾起沈星陌的手指，简简单单介绍：“沈星陌，我女朋友。”
这还是第一次沈星陌听到从野用“女朋友”三个字介绍她。
只是短短三个字，让心跳漏了半拍。
沈星陌抿了抿唇，主动自我介绍：“你们好，我也是临大的学生，大四经管系。”
寸头男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叶子认识你，原来你们一个系的啊。”
他转过头问叶子皓：“小叶子，像我们小沈这么漂亮的姑娘，肯定在你们系里很出名吧。”
叶子皓没敢对着沈星陌，低下头，嗓音混沌含糊：“嗯，我们系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学姐。”
寸头男揶揄道：“哈哈，小家伙脸怎么还红了，你不会暗恋人家吧！”
从野轻嗤一声，毫无波澜，一面将发带套上额头：“你就别捉弄人家了。”
将额前碎发捋到发带后面，从野低下头，迅速瞥了沈星陌一眼，带着几分别样深意。
沈星陌迅速领会他的意思。
他在用眼神表示“原来我女朋友这么受欢迎啊。”
与寸头男他们又寒暄了几句，沈星陌走到线外，在场边盘腿席地而坐。
边上也有几个女孩子来看篮球，她们围成一个小圆坐在一块，有说有笑聊了起来。
沈星陌安静坐在边上，听见她们OO@@谈笑的声音，得知她们都是家属，来看男朋友打球的。
明明是来看对象打球，这些女孩子的注意力压根不在球场上，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话题也跟篮球毫无关系，在讨论最近好看的追妻火葬场小说。
沈星陌安静坐在边上，她不是和陌生人立刻能打成一片的性格，没有加入那群女孩子。
从野换衣服去了，她漫无目的地刷起了手机。
看了三篇公众号文章，耳边突然有个女生尖细的声音，“你们快点看，左前方有个帅哥走了过来。”
沈星陌有预感她们讨论的人是从野。
抬头，视线里撞见的，果然是那道熟悉的身影。
从野已经换好球鞋球衣出来，穿了件单薄的球衣背心，肩宽高瘦的身材优势在宽松的秋衣底下显山露水，手臂线条结实劲瘦。
他穿的是艾弗森的三号球衣。
沈星陌知道，那个无冕之王是他从小到大的偶像。
从野小跑进球场，宽松的衣摆随着跑步的动作扬起来，透出清晰腰线。
他打得分后卫的位置，不是队里个子最高的，队里中锋应该有一米九以上，视觉上比从野高一点。
但从野却在一群跑跑跳跳的男孩子里脱颖而出。
至少在沈星陌的视线里，就只有从野。
这不是她第一次看从野打球。
从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球，当时他们住的小区有两个设施完备的篮球场，从野常常在那里和齐纵打一对一，齐纵总是输得很惨。
她是他们两个唯一的观众。
有些散落在脑海成为碎片式的记忆，在又一次见到他奔跑在球场时，瞬间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从野跳投的模样，抢篮板的模样，投三分的模样……
他一直是球场上光芒万丈的少年。
沈星陌一直没来由对运动好的男生颇有好感。
直到今天她才终于不得不承认，那是从野当时在她心底埋下的种子。
周围的女生情不自禁发出赞叹声，沈星陌往声源的方向扫了一眼。
见她们带了满满一大袋子的小零食过来，还有放在透明塑料盒里削好的水果和冰饮料。
沈星陌两手空空，只带了个人来。
对比有点强烈。
她立即起身，去小卖部买了瓶运动饮料，又折返回篮球场。
在体育馆门口，沈星陌一只脚刚踏进场地，听见有人在身后清脆地叫了声“学姐”。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女孩子。
这张脸她有点印象，沈星陌努力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
想起她的名字叫周彤，跟张可柠一样，是电影社今年招的那批新人，沈星陌跟她一起吃过饭。
周彤像只绵软小白兔似的贴上来，乖巧地在她面前耷拉耳朵：“学姐，你来看谁打球吗？”
沈星陌抬起下巴，看起来骄矜又张扬：“看我男朋友。”
对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眼睛亮了几分。
沈星陌在周彤眼里，是风云学姐，她的动向，每件在学校都是惊天动地的新闻。
关于沈星陌的神秘校外男友之前在校内传得沸沸扬扬，可惜的是，沈星陌已经搬出寝室，鲜少在学校露面。
如今她传闻中的男友就在球馆打球，离她几米的距离。
按耐不住八卦之心，周彤神采飞扬，问道：“他在打吗？是哪个啊？”
沈星陌回头，正好看见前方从野越过防守人，身体腾空跳起，抛出手里的篮球。
篮球在空中跃起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直直跌进篮筐，掷地有声。
后面是几句零散的“漂亮”与“好球”。
她指了指一群人中最耀眼的那位，扬着眉说：“里面最帅的那个。”
世界有时很小。
周彤也是经管系的学生，和叶子皓是同班同学，今天应他的邀约，来看他打球。
她没想到在这里能撞见她仰慕已久的学姐沈星陌。
毕竟，在学校能撞见学姐的几率微乎其微，能这样近距离和她说话的几率，更是罕见。
周彤性格开朗，主动坐在沈星陌身边，绞尽脑汁挤出话题和她搭话。
“学姐，早知道你今天会来这里，我就叫上张可柠一起来了。”周彤语气透着遗憾，“她肯定见到你很高兴的。”
沈星陌隐隐约约记得上次社团聚会，周彤就坐在张可柠边上，看样子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沈星陌小口喝水，拧上盖子，淡淡道：“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呀。她最近谈恋爱了哦，跟一个建筑系的男生，联谊认识的。”
沈星陌笑了一声。
心想，春天不愧是恋爱的季节，全世界的人都在坠入爱河。
她随意说了句：“那挺好的。”
一圈聊下来，周彤发现沈星陌似乎和印象中那个凌厉张扬的学姐，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并不是外观上的差异，恋爱中的学姐，强大的气场还在，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感到舒服自在。
眼神也比从前柔和。
就在这时，从野一只脚跨出球场白线，直直朝沈星陌的位置奔过来。
“在聊什么？”
从野声音低磁又沙哑，酣畅淋漓运动之后，喘息声略急促，添了一缕别样的性感。
沈星陌主动将刚刚在小卖部里买的运动饮料递过去：“碰到同社的学妹，随便聊聊。”
周彤个子娇小，躲在沈星陌背后，俏皮地同从野招手，双眼聚光。
“你好。”
从野礼貌性地看来周彤一眼，视线移回沈星陌脸上。
他从沈星陌手里接过饮料，拧开盖子，仰起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他脸上有汗珠滴落，身上却没有一般运动过后男生身上的汗臭味。
刚刚迎面走来，汗水味道淡淡的，像咸湿微凉的海风。
补充完水分，从野随手拭去额角的汗：“走吧。”
沈星陌递过去两张纸巾：“你球打完了？”
“嗯。”
从野很自然地牵起沈星陌的手，身后是伙伴与他告别的声音，从野抬起另一只手，朝他们的方向挥了挥。
沈星陌也同周彤告别，在身后女生们探究的目光下，和从野牵着手离开。
走出体育馆，从野问沈星陌：“等会一起吃晚饭？”
他刚运动完，热量都消耗干净了，这会儿又恰好到饭点，自然而然地提议。
没等沈星陌回答，从野突然意识到什么：“你现在是不是还不能外食。”
果然，论起细心，沈星陌周围相熟的男性生物谁也比不过从野。
沈星陌想了想：“医生说术后几周饮食要清淡点，张姨怕外面的菜太油不干净，但也不是硬性规定，你想去哪吃？”
下午临出门前，张姨塞了几块手工小甜心给她当下午茶，沈星陌此刻还没感觉到多饿。
就算她什么也不吃，光在边上看，单纯当陪从野做个他的饭搭子，她也是乐意的。
从野沉吟了一阵。
橙黄色的夕阳余晖柔和落在他脸上，从野目光里噙着淡淡的笑意，问：“沈星陌，你是不是没吃过我做的饭？”
沈星陌顿了顿：“你是要……”
“晚上想吃什么？”
从野勾着手里的车钥匙，往空中抛起，再稳稳接住：“先去超市买点东西。”
-
傍晚的超市挤满了来抢特价熟食的上班族，个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沈星陌顿觉她和从野反倒成了异类，他们俩穿得一个比一个休闲，像没放学就翘课来到成人世界的叛逆青少年。
这家精品超市标榜高端贵妇专属超市，一盒青提就卖两百多块，熟食区则显得亲民一些，每天下午五点会推出打折商品，所以熟食区在这个点总是挤满了人。
从野推着购物车在前面走，沈星陌看着他把冰柜里的生肉海鲜一件件丢进购物篮，迟疑地说：“你确定不要去熟食区看看吗？”
从野正在研究包装纸上百合片的产地，垂眸扫了一眼沈星陌：“你不放心我的厨艺？”
他一语中的，沈星陌心虚地别开眼，看见远处日式料理区打出的小标牌：“我只是觉得那边卖的寿司还挺便宜的。”
不是她不相信从野，只是觉得他们这些独生子女成长环境相似，从出生到现在都有人在旁边照看，完全没有需要自己亲自下厨的机会。
做饭跟其他家务活动都差不多，熟能生巧，烹饪新手能把饭做熟，都谢天谢地了。
“沈乖乖。”从野面无表情地说，“很遗憾，你现在不能吃生冷食物。”
“……”
从野这人平时看似慵懒，对什么都不上心，但凡他认真做下的决定，他就不会半途而废。
沈星陌只好由他去了。
如果他做的菜难以下咽，至少算是被她找出一个从野不擅长的东西。
终于找到天才身上的一个漏洞，她也能稍微平衡一点。
跟着从野来到绿叶采区，从野低头，认真地在框子里挑选罗马生菜。
他周围站了两个打扮华丽的中年女性，见到旁边有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人正在跟她们一块挑菜，自然而然多瞧了他几眼。
沈星陌站在他身后，手心虚虚搭在推车手柄上。
从野把精挑细选的天选之菜放进透明塑料袋，修长的手指上沾了几颗生菜上的水珠，晶莹剔透。
那两个贵妇也挑完了菜，穿藕色套装裙的女人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沈星陌，说：“小姑娘，你真幸福啊，找了个好老公，这年头会主动做饭的男人可太宝贵了，简直是稀有动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