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恢复静谧,只有时不时传出的沉重呼吸声挑起心弦,却无一人责备。
眼前的光线变得更暗,外面响起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洞口的石块被搬开,勇气部落的人抬着几个人进来放下就走。
第72章
夏季燥热, 到了傍晚也丝毫感觉不到暑气的消散。
距离勇气部落二十公里的地方,来参加交易会的各个部落已经走了大半。
勇气部落百米之内更是没有一个部落还在。
看守俘虏的十几个壮汉神情不耐,走动间, 一脚一个, 将本就伤痕累累的青年踢到更远的位置。
一屁股坐在同伴身边,蒲扇大掌挥走聚在头顶的嗡嗡的蚊虫。
“首领他们还来不来啊, 这些人难道要我们自己去找部落交易吗?”
同伴也大声抱怨“就是,那个小部落才这么点人, 他们的东西直接抢过来不是很快嘛?害我们白白等了这么久。”
壮汉听着同伴的话, 看着视线中俘虏的身影,突然暴起,扯过最近的一个人狂挥拳头。
铁锤一样大的拳头落在没二两肉的俘虏身上,俘虏立马闷痛出声。
拳打脚踢的声音传来,本就不耐烦地族人更是烦躁, “别打了,吵死了, 要打拖出去打。”
有那比较能忍的族人也劝:“这些人本就换不出去,伤口多了没人要了。”
揍人的壮汉几脚踢飞刚才打的人,转身往回走,“这些南方部落真是垃圾,竟然才一个冬季就拿不出来肉换人了,早知道杀完算了。”
“首领也是笨,白白养了他们这么久,还从森林那么远的地方带到这里。”
“还有这些部落是不是想被我们攻打, 怎么没一个过来跟我们交易。”
“不换算了, 带回去全杀了。”
……
十几个大高个远离火光, 聊得火热, 凶狠的声音像是要随时能吵起来,一点也不怕被他们踢到阴暗角落里的俘虏逃跑。
这些人都快被他们打残了,从被抓到的那天起别说吃的,连水都没能喝两口。
他们一开始还会想逃,但结局都是逃出去没多久就又被抓了回来,到了现在已经没了那个反抗的力气。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有那么一天会遇到鬼。
他们这边骂骂咧咧,另一边,刚被添了一层伤的俘虏们却寂静无声。
他们逼着眼,长久维持着一个姿势,试图通过静止不动忍耐饥饿,缓解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人声还在继续,极其轻微的声响在耳边响起。
有几个人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刷地睁开双眼,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很快,那动静近在咫尺,所有还能动的青年们都睁开了眼,换成更适合防御的姿势。
在他们紧紧盯着的一侧树林里,阿风借着一个连着一个的灌木丛遮掩身形,向着远离人群的火堆移动。
他手里攥着特意找来的新鲜草叶,在靠近火堆的过程中和另一边的俘虏对上了视线。
对方的视线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里的东西上,在黯淡火光的照映下,微不可察的诧异从他们的眼中流露。
不做停顿,阿风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正熊熊燃烧的火堆边。
特殊的草叶被几根几根拼接成较长的形状放在柴火边上,既能接触燃烧,又不会一下子燃尽。
淡淡的植物清香混着柴火燃烧的烟味弥漫开来,那些同属一族的俘虏早在那些特殊的草叶被点燃时,就已经捂住口鼻。
另一边的壮汉们闻到味道,以为是火烧远了,过来检查时顺便添了几根柴火。“你生火是不是又没有把周围的草拔了。”
“是又怎样,起火了走掉不久好了,你管我。”
那边又吵了起来。
阿风离开火堆后绕到俘虏队伍的后面。
重新出现在这些人眼中时,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首批包袱。
阿风把里面他准备了半天的红薯饼拿出来。
巴掌大,没什么香味的饼子被分到每个人手中,他们不假不加思索,几口咬掉一个饼,两侧腮帮子鼓起,嘴里快速地咀嚼。
众人一边补充力气,一边紧紧盯着勇气部落已经开始打起来的人。
原来,在刚才他们吵起来后不久,就越吵越烈,每个人加入进来,面色潮红,仿佛面对的不是族人而是生死仇人。
冷眼看着对面反常的表现,三十多个俘虏在阿风的示意下,动作轻而快地离开原来的位置。
“等等,他们跑什么,蠢货别打了,那些小鬼快跑完了。”
阿风落在队伍后面,眼看着那些人发现之后暴跳如雷,盛怒之下爆发速度,离他们越来越近,只能出声让他们散开。
“到勇气部落的山上等我。”
几十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散开,阿风随手提了个小男孩也没入黑暗的森林里。
伴随几个方向有人被追上的的声音,耳边接连传来几声,阿风面不改色,在山林中快速穿梭。
“站住,小崽子,你死定了。”
身后树枝刮过身体的声音接近,阿风毫不犹豫,手一甩,手里的小男孩就落在了另一边的一个树杈上。
没有一丝停滞,两个一起跑路的人已经各自换了方向,树上的人在一棵棵长着茂密枝干的空中跳跃,动作灵活,移动速度和地上人不相上下。
身后追赶的壮汉身形一顿,暴涨的愤怒让他两眼通红,狠狠甩开阻拦的树枝,挑了一个方向猛追。
几十个灵活的影子在寂静的森林中穿梭跳跃,激起一阵又一阵动物的嘶鸣。
也吵醒了正处于休息状态的一些部落:“怎么这么吵,树林里发生了什么?”
“是勇气部落,他们带来的那些小崽子逃了。”
几个驻扎在勇气部落远处,勉强看到了一点情况的部落一边狼狈地搬东西换位置,一边跟想过去查看的部落说。
那些原本还在疑惑的人一听,顿时纷纷跑了回去。
个别胆小的部落更是连夜收拾东西,“快收拾东西回去,别等明天了,可别遇到他们,对了他们刚才是往那些方向走了?”
林中到处追逐的四十多个人因此变得更混乱,那些想逃离的人遇到盛怒中的壮汉,不是联合起来将人打败,就是被无辜牵连。
一直到了深夜,突然热闹的森林才再次恢复安静,只是里面不知是谁的尸体也再也不会被发现了。
阿风趴在勇气部落居住地里的一座山上,周围树上趴着跑出来的不到二十个人。
一个男孩中年龄比较大的瘦高个望着深夜中寂静的部落,嘴里问阿风:“你想什么时候下去救人。”
“等勇气部落的大部分人离开。”
瘦高个皱了皱眉:“就算他们走了,下面还是会有上百个勇士守着。”
“那些人原来都不是他们部落的,不一定会和我们打起来。”
瘦高个想了想,他们被关在里面时观察到的,好像除了阿风说的办法,确实没其他招了,没再问。
他看了看已经大变样的曾经小伙伴,“我们帮你把人就出来后,也能像你一样在这个部落里生活吗向其他每一个人一样?”
阿风盯着山下显得空落的部落,嘴里应了一声:“嗯。”
瘦高个等了等,没见他继续往下说,撇了撇嘴,觉得这人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讨喜,“你说说那个部落是什么样的,要是没你说的那么好怎么办?”
“那你可以走。”
瘦高个一噎,瞪了他一眼,“你明知道现在没哪个部落愿意收留我们。”
他们现在只剩下十几个人了,还都受了伤,冬季过后连勇气部落都像是疯了一样打猎、抢东西,他们现在的小身板,想抢过其他部落,在森林里打猎养活自己,就跟登天一样难。
哪怕只是有愿意收留他们的小部落,他们都愿意冒险和勇气部落重新对上,更不要说阿风口中挺好的水边部落。
瘦高个再次对比了一下自己和阿风的身板,明明同龄,之前一次见面,他已经被抓走一年,长得又矮又小,自己部落还好好的,竟然都没有他现在长得强壮。
难道这个水边部落比自己原来的部落还强大吗?
他们在树上从深夜一直蹲守到了早晨。
山下的勇气部落陆陆续续出来不少人,大部分都是身强体壮的勇士,这些勇士又分出来更强壮的大半,拿着弓箭离开。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阿风和瘦高个两个人抱着先溜进居住地,按照记忆找到了勇气部落储存食物的地方。
浓浓的黑烟升起,随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叫声,寂静的早晨彻底被惊醒。
姜琳等人顶着饥肠辘辘冲到洞口,趴到堵住洞口的大石头上,透过缝隙往外看。
“乱起来了,肯定是阿风来了。”
秀吉担忧:“这么快,他不会一个人自己来吧。”
姜琳目光投向洞里唯一的陌生人,一看他一副笃定她们逃不出去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外面有人吗?放我们出去。”
“闭嘴,再叫就把你们都杀了。”
姜琳吓了一跳,连忙离远了些。
真是的,在就在,至于这么大声吗。
姜琳平复了心跳,又觉得有些遗憾,外面这么乱,外面看守的人竟然不去凑热闹。
她们带来的武器都被收缴走了,担心待会侥幸真的逃了出去,却因为没有手无缚鸡之力互相拖累,姜琳让大家打起精神,然后又在山洞里到处翻找。
幸好这应该是个专门用来关押俘虏的山洞,里面虽然污秽不少,吃东西剩下的骨头也没有被打扫出去。
不一会之后,他们至少都握了一样好歹锋利的骨块、石块。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杂,她们在山洞中都听了好几次外面喊着灭火的声音。
姜琳等人都站在洞口附近,心情随着外面的声响一起一伏。
眼前突然一亮,一声陌生的声音从逆光处传来:“你们是水边部落的人吗?”
姜琳他们一愣,紧接着点头,下意识往洞口跑了两步。
“快出来,有人追过来了。”
没等姜琳她们彻底跑出洞口,打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第73章
“嘭!”
篮球大的石头砸到一个毛躁的脑袋上。
背对着姜琳的壮汉直直倒了下去。
姜琳只愣了一瞬就跑上前扶起差点被刺死的小男孩:“你怎么样, 还能自己跑吗?”
“呃……我可以。”小男孩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连忙跳起身:“快跑,往山上跑。”
姜琳回头望着山洞下面的山谷:“其他人不需要帮忙吗?”
小男孩边跑边回答:“不用, 我们来过这里, 他们找不到人就会从别的地方跑了。”
姜琳想到刚才跑出来时看到的画面,虽然还是不太放心, 却也知道小男孩这么一副放心的表现其实是有道理的。
现在勇气部落看着是很乱,但大部分人都在划水, 所有雌性忙着拯救起火的地方, 对经过的打斗视而不见。
跟他们打起来的,除了那些明显是勇气部落的人,那些看着像是半路加入的勇士不是划水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
也不知道那些把他们抓来的勇气部落族人都去了哪里,从山上往下望竟然一个都没见着。
不过也幸好没看到,不然这么大一个不落, 就算不加上那些划水的,只怕这动静都没闹出来就立刻被镇压了。
逃命的路上不好说话, 大家虽然对带路的小男孩又诸多疑问也没那个精力说出口。
她们一行二十多个人,浩浩荡荡地聚在一处跑,很快就被其他尽心尽力的勇气部落的人发现。
一个壮汉一把挥开缠斗上来的小崽子,“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壮汉说完就看到另一边划水追人的同伴,“你,去把首领他们找回来,不然大家等着一起死吧。”
被抓包的人瞥了他一眼:“只有我一个去吗,要是被其他人拦住了, 或者我找不到首领怎么办。”
说话的同时往旁边一跳, 同时一根长长地石矛扎在了她刚才站立的位置。
石矛杆子在空中摇晃, 发出“嗡嗡”的声响。
壮汉凶戾地瞪他:“马上去找。”
男人的视线在石矛和壮汉之间移动, “知道了。”然后随便挑了个方向,几息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壮汉想到刚才看到的,对方追一个小男孩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样子,气得狠狠拔下石矛又远远地朝着不远处的小男孩身上投掷出去。
远处的小男孩不用回头,只往旁边侧了侧身,避开攻击,然后再次拉开与敌人的距离。
受伤较轻的水边部落族人主动善后,姜琳她们搀扶着走不动的人翻过勇气部落的那座山,又继续跟着小男孩跑了半天,见身后久久都没再有人追上来,才稍微放慢了脚步。
看着小男孩观察四周的环境,姜琳出声:“是阿风让你来帮我们的吗?他人在那里?”
小男孩似乎观察了一下她们,半晌才说:“他去烧勇气部落放食物的地方了,让我们去几个管人的山洞把里面的人都放出来。”
“勇气部落有好几个山东用来关人?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是水边部落的人。”
“因为你们一看就是刚被抓起来的。”小男孩回答间就看到了一行人中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他也是你们部落的吗?”
大家的目光随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就是那个山洞里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身脏污,却在刚才逃跑的途中扯了一些树叶藤蔓给自己做了个草裙,现在已经不是赤身裸体了。
见大家都看过来,男人不自在地扯着嘴角笑,“真没想到我有一天也能逃出来,已经好久没看到外面的太阳了。”
男人装模作样地抬头望天,选择性遗忘了不久前自己的冷嘲热讽。
姜琳:“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我看你们部落挺强的,要不然我也加入你们?”
姜琳略微无语:“如果我们不强,你今天就不会跟我们跑了?”
“怎么会。”中年男人拖长了尾音,接着坚定地说“谁能把我从山洞里救出去,我就帮谁。”
姜琳看着不太靠谱的人,皱了皱眉,转而去问其他人的意见。
秀吉:“让他跟着吧,他刚才也帮我们打退了几个追来的人。”
其他人点头。
都不用姜琳再跟他说结果,一直观察着她们反应的男人立马就笑了,几个箭步冲上来挤开搀扶的族人,自己把重伤几近昏迷的族人看到了背上。
“你们放心,我们干活、能打猎,不会白吃部落的食物的。”男人从糟乱的头发中露出一口白牙。
姜琳继续看向小男孩:“阿风有跟你们说要到哪里集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