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成熟時——巧克力流心团【完结】
时间:2023-06-04 23:11:20

  这件事是怎么收场的晏柠橙已经记不清了。
  泛黄折旧的记忆,只剩下日光里少年林寻舟玉质金相的侧颜和倨傲神色,明晃晃地荡着。
  更久以后,粤语和普通话一样熟练的晏柠橙终于弄明白。
  对住灯火发誓,是粤语地区的俚语,有两重含义。
  一种是她当时理解的那样,无厘头俏皮话,灯灭誓消,另一种则是两广多祭关公,香火引意出灯火,和所谓的对天发誓别无二致。
  当年那群人是何种意义已不得而知,晏柠橙也并不在乎。
  她扬手去握住投来的光源,林寻舟的嗓音再响起,“在做什么?”
  “发呆。”晏柠橙轻声细语回。
  大概是习惯了她讲话的脱险状态,林寻舟又换了个问法,“那刚刚我们桃在做些什么?”
  “……”晏柠橙哽住,小心地试探着,“想你?”
  漫不经心的低笑敲着耳骨,林寻舟懒洋洋地继续问,“那在之前呢?”
  晏柠橙坦然而直接,“我不能说。”
  再之前是窈窈的私事,她们精心布下的局,即便是面对林寻舟,晏柠橙也不会讲出。
  “这样啊。”林寻舟的音色微哑,噙着笑意,“那我自己讲好了,我刚刚在想桃。”
  隔音做得很好,玄关处安静。
  扬声器外放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与手边杯中冰球碎裂的声响。
  林寻舟讲了下去,“想我很喜欢桃。”
  “……”晏柠橙抚着心口,软甜问,“请问、你是、喝醉、了吗?”
  林寻舟散漫而认真地答,“我不喝醉,就不可以我对未婚妻讲喜欢了吗?”
  球星闪电劈落,亮光照彻天际,蔓延到屋内,与橙黄水晶吊盏争辉,晏柠橙偏头寻着光源望过去,一时对不上话,不经意地发出小动物一样的语气助词,“唔”。
  林寻舟轻嗤,揶揄道,“请问我现在是在和什么小动物通话呀?”
  “那你。”晏柠橙缓缓问,“喜欢什么小动物呢?”
  林寻舟抿了口酒,置杯声清亮。
  他敛了笑,肃然回,“我喜欢大名叫柠橙,小名桃桃或者桃子,以食用桃子为生的。”
  晏柠橙默然小半分钟,还是将心声吐露,“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算了?”
  “也行。”林寻舟爽快地答应,“那麻烦桃桃先报个身份证给我。”
  冷知识。
  言语障碍和社交恐惧都不等同于哑巴,在反复背诵过某种东西后,并不会卡壳。
  晏柠橙是念完后,听林寻舟精准无误地报出来,才反应过来现状的。
  鼙鼓催征的心跳促着血液冲涌上脑海。
  我喜欢的人似乎、好像是在表白心迹,说喜欢我?
  短暂的静默后,林寻舟淡淡开嗓,“我去洗漱了,提前晚安桃桃。”
  “唉?”晏柠橙心念电转,“我不介意。”
  她想说的是我不介意你那边水声嘈杂,你在给我点儿时间,让我想明白。
  “我要去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林寻舟慢条斯理地讲,“桃桃确定要听吗?”
  皮带金属扣敲什么,清脆得响,震得晏柠橙一激灵。
  “那、那、晚、晚安。”
  道过晚安,晏柠橙迅速地切断了语音通话。
  她仍靠在玄关的橱柜旁,握起蜜桃冷萃,贴脸给自己降温。
  林寻舟和她想象中大差不差,是那种很平和面对欲望的熟男,有需求的时候就解决需求。
  现在的他,是在浴室,还是……躺椅上呢?
  骨节分明的手掌会握着烫铁怎么样呢?
  有些事情不能再多想。
  美色误事。
  杯壁的水珠顺着小巧下颌流淌,晏柠橙回过神来,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早知道应该问林寻舟爱什么小动物。
  但“爱”这个动词,又完全无法用以囊括大类。
  喜欢而已,不是爱。
  但足够了,少女时代夙愿圆满。
  刚才滑落的信件有卡在柜后缝隙中的,晏柠橙半蹲着,废了些时间,又借用筷子,才全部捡出来。
  打包好行李,挂壁的时钟夹出直角。
  午夜的娱乐新闻弹窗带了熟悉的名字,晏柠橙不由自主地多给了眼神。
  #Ember小祖宗#江烬疑似爆出正牌女友……
  晏柠橙点进直播间,发现是舒悦窈的游戏id,窈窈与江烬双排lol。
  失恋夜打游戏,总好过酩酊痛哭,整挺好。
  晏柠橙对江烬其人称得上“了解”。
  少年成名,十八岁的dota2世冠,二十二岁第二次s赛夺冠捧杯后在巅峰宣布退役,电竞界的传奇。
  早年舒悦窈帮他们牵线搭桥,江烬的人设立牌与团队的漫画都是晏柠橙主笔,一度算得上是年度省事价高的最佳甲方。
  弹幕多,疯言疯语就多。
  晏柠橙开屏蔽送刷屏的礼物,以另一种方式通知了舒悦窈,“你桃都收拾好了,安心。”
  睡前拉窗帘时雨势渐微,昏暗路灯下,闻落行站得很直,仰面朝天接着雨水,脊柱仿佛永不曲折。
  现在的闻落行颓然落魄,以后可能会更惨,也可能不会,但哪又怎么样呢?
  晏柠橙见过十四岁痛哭流涕和绝食减肥的舒悦窈,不会同情搞砸亲密关系的闻落行。
  她神态自若的拉好窗帘,盘腿坐回床上,给自己斟了半杯红酒。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狂欢,不如醉倒。
  破晓时暴雨初歇。
  热搜榜单被江烬和狗仔语焉不详的爆料占满,还未醒来的吃瓜群众将迎来未来三天唯一的休息时间。
  晏柠橙把小半瓶1951年的奔富葛兰许干红喝完,趁醉给林寻舟发了条酝酿半宿的语音。
  她已经见惯了感情里最坏的模样,偏要逆流而上。
  “你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带证件来帝都,我们领证,我等你到民政局下班前。”
  林寻舟的秒回让晏柠橙傻眼。
  Lin:【现在是北京时间六点三十二分,我猜桃桃想说的是明天见。】
  你桃:【……我吵醒你了?】
  Lin:【吵醒了,所以你准备怎么负责?】
  醉话分两种。
  吐真言与不认账。
  晏柠橙就属于拉人说银行卡密码的前者,红酒入口温淳,后劲十足,宿酲不消。
  她晕晕乎乎地按着语音软糯回问,“我嫁你负责,不可以吗?”
  林寻舟的语音通话在下刻打了过来,晨起的嗓音比平时更为磁性喑哑,带着蛊惑,“可以。”
  “所以我是真的吵醒你了吗?”晏柠橙秃噜着呢喃,逻辑全然颠倒过来。
  林寻舟扯着夏凉被,饶有趣味的逗,“不算,是因为桃桃说提前晚安,没说晚安,所以我失眠到天明。”
  “啊这。”晏柠橙含混其辞,“那、那外加一个吻?”
  林寻舟戏谑回,“成交。”
  哈欠连天的晏柠橙捧着手机发呆,低沉悦耳的男声宠溺哄,“骗你的,我其实是睡醒了,该去晨跑了,小宝贝儿该睡觉了。”
  “我其实。”晏柠橙呼出口气,“很想睡哎,可你喊我小宝贝儿。”
  林寻舟阖眸,醉酒后妩媚娇纵的女孩子仿佛就在眼前,跪坐在腿上,细长的发丝拂过脸颊,伸手就能压到胸口搂好。
  想抱到她,已经等了十年,再等一天就好。
  “那小宝贝儿先躺下,盖好被。”
  晏柠橙从善如流地照做,“好了,然后呢?”
  “闭眼。”林寻舟有意压低音调,“小宝贝儿晚安,记得梦到我。”
  18、吃掉四只桃
  雨后碧空如洗,卧房里暗无天日,纤长的腿踢开空调被,半搭半压的垂在床沿,晏柠橙侧卧,以半蜷缩的状态坠入梦乡。
  睡前想念的人,梦中就会见到。
  私立贵族学校的基础配置对得起高昂学费,师资优越,双语教学。
  校园偌大,有独立的体育馆和艺术活动楼,社团五花八门。
  春季学期有艺术节,秋季学期有圣诞晚会和元旦晚会。
  港城特有HKDSE(港城中学文凭考试),有「亚洲最强的名校跳板」的美誉,是全球唯一一个允许用中文命题和作答的国际公开考试,可凭该成绩直通本港、内地、海外名校。
  多数学校以四门的必修和二十多门选修科目中挑两门成绩最好科目计以总分,五星为最佳。
  这样的教育体制注定了学生必须多元化发展,二世祖和小公主们更喜欢参与活动。
  晏柠橙转来的第一年,圣诞节参选集体节目发生了争端,四个小团体互不相让,争论不休。
  闹到最后,班主任下场平息。
  “要么我们班弃权,要么随便来个大合唱或者诗朗诵凑数。”
  后者被不情不愿的采纳,晏柠橙站在边缘位置,是不是敷衍的对着口型,并不发出声响,无人在意。
  港城没有分明的四季,冬季里白日的气温连绵在二十度左右,多数人习惯在夏季校服外搭秋季外套。
  排练完诗朗诵,晏柠橙照旧留在教室自习等人都走光,那天翁伯家里有事,她就走得比平时早些。
  黄昏的金光铺满了一整个楼道,光源尽处,林寻舟慵懒凭栏而立,堵在必经之路上。
  手腕恣意垂放,青白的烟雾向上袅袅飘散。
  学生会长放学后带头违反校规校纪吸烟,晏柠橙怔愣发了会儿呆,才放慢脚步走过去。
  离得愈近,看得愈清。
  不知道是日落时分寂寥萧瑟的精致加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的林寻舟侧影格外清冷孤绝。
  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天之骄子身上,但晏柠橙无法为此做些什么,前情不清,无法安慰,连启口搭讪都没想好。
  最后她顿步又安静地看了林寻舟几分钟,蓦地想起排练时“朗诵”的《秦风・无衣》,挑拣着拼凑出来一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林寻舟始终保持着垂眸的懒散姿态,烟烧尽,就重燃。
  没有侧目、没有回眸,仿佛没有注意到晏柠橙的存在,少年融进即将消逝的日光中,凝成记忆的琥珀。
  后来晏柠橙见过许多日落与迟暮,再没有美过那个冬日午后,撞破林寻舟抽烟时的惊心动魄。
  再小半年后,许是去年圣诞的前车之鉴,艺术节换了新的玩法,题材抽签决定。
  他们班派出传说中最红的“龙抓手”,一举抽得最难的舞台剧卡牌。
  哪怕是原创脚本都没有脱离俗套,更像是各类童话故事拼凑出来的大合集,屠龙勇士吻醒沉睡的公主,江山美人坐拥。
  结局勉强算是点睛之笔,勇士终成恶龙。
  晏柠橙会通篇阅览剧本的原因是她意外的抽到了公主牌。
  幸运的是,公主根本不是主角。
  台词只两句,加起来不超过十个字,躺到快结尾,起来没多久被变质的勇士扼颈屠戮,成为恶龙登上王位前的第一阶踏脚石。
  主演是不靠抽签来决定的,比配角晚定下大半天。
  林寻舟接下了勇士/魔王的主演位。
  晏柠橙要躺的道具是三面不透光的棺椁,开盖,躺下时直面舞台顶端的镁光灯,烤得眼底发痛。
  而底部是纯木板,冷硬而密闭,所以排练的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在着手改造,如何让自己在近半钟头的时间里,躺得不至于那么难受。
  “我可以给自己加个丝带类的眼罩吗?”晏柠橙揉着酸痛的眼眶,扶着棺椁的一边直起身体,朗声发问。
  作为“执行副导演”的男生被今天的情况频出弄得焦头烂额,闻言蹙眉,不耐道,“个花樽就要有个花樽规矩,边疃嘁埃俊保花瓶就要有花瓶的规矩,哪儿那么多东西?)
  晏柠橙耸肩,神色自若,无所谓道,“那我罢演。”
  “你说什么?”她拿标准的普通话讲,对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林寻舟淡漠泠冽的嗓音响起,粤语平仄更多,偏能被他念的毫无波澜,“我说我不演了。”
  执行副导演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啊”了声。
  “懒得和别人磨合,她不演了,所以我懒得演了。”林寻舟扬手解下勇士的披风,黑红的布料起落,他回眸,漫不经心地略过晏柠橙,“怎样?”
  “……”晏柠橙在副导演的求爷爷告告奶奶中捏着眼罩重新躺了回去。
  真丝质地的酒红色眼罩,无法阻挡掉全部的光,眼睑下还是有薄薄的光晕,周围的对词声杂乱无章,晏柠橙惶然发呆。
  他们其实还没有对过台词。
  只是有过三四次自上而下地对视,和连错位都称不上的“吻”。
  直到清爽的柠檬薄荷味覆过来,林寻舟的阴影投来,晏柠橙才从迟滞的感知里挣脱。
  后半截是独角戏,只余下了追光灯,如影随形的跟着林寻舟的步调。
  他极绅士,连俯身的距离都恰到好处,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蹭过脸颊,酥痒不止,指缘触碰到耳廓,勾起眼罩的系带慢慢扯掉,露出俊美无俦的脸。
  太暗了,只有彼此的眼睛是光源。
  晏柠橙次次在与他对视时发怔,蓝眸中水色淋漓。
  “痛了要讲。”林寻舟温热的手掌垫至晏柠橙颈后,他需要发力托抬着让她能顺利而迅速的起身,朗润问,“这样可以吗?”
  被触碰到的肌肤在起火燎原,晏柠橙恍惚乖顺的点头,“可以的。”
  至于扼颈屠戮的那个片段,自始至终都没有排练过。
  她懒得问,别人更不敢冲林寻舟提。
  那年艺术节,他们班的歌剧《屠龙少年》在校内和社会面都引发了不小轰动。
  林寻舟在结尾处改掉了原本的台词,那是最后的独角戏,除开晏柠橙外,无人再需要配合。
  而在登台前,林寻舟有特地来棺椁道具旁,锋利的眉眼低垂,视线梭巡半圈,认真叮嘱她,“没关系的,你可以一个字也不需要讲,只要看我就好了,可以做到吗?”
  注视他这事,晏柠橙最擅长了。
  上千人瞩目下,她紧张,起身时的动作大了些,鼻尖碰撞,缠绵的鼻息一触即离,发顶被轻抚,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环扣住纤弱腕骨。
  晏柠橙忘记了挣扎与动作,跟着他的步调向前,荆棘藤蔓被举剑劈开,王座光鲜靓丽,然而林寻舟转向,带她去往恶龙的洞穴。
  利剑挑开宝箱,金光闪闪的道具亮眼,胜不过会发光的少年。
  耳畔的欢呼掌声都模糊,晏柠橙什么都听不清,她不懂林寻舟究竟在说什么,反正不会先松手。
  学校会有专业摄影师记录全程刻碟售卖。
  后续完美的落幕词是晏柠橙在校园论坛中刷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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