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年年刚停下,就听旁边的人说,萧如娇也受伤了。
“真的?”
江云桑看着她面上的惊喜笑意,咳了两声,挪到她面前遮住她的神情,低声道:“也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暗器,跟长了眼睛一样,她明明在人群中间,都被射中了。”
苏年年低头咧了咧嘴,才抬起头,强压着要上翘的嘴角:“我去看看。”
走进萧如娇的帐子前,她回头瞥了萧晏辞一眼,后者神色寡淡,精致的眼尾飞扬。
她抿抿唇,掀帘子踏了进去。
萧如娇趴在榻上,衣裳拉至肩膀下面,旁边几个医女正想办法把暗器分离出来。
她的脸正对着门口,透过薄薄的床幔,看见苏年年,五官顿时狰狞起来:“苏年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苏年年茫然一怔:“三公主何处此言?”
萧如娇疼得龇牙咧嘴,气不打一处来:“这暗器分明就是你射出来的!你装什么装!”
她安插了一队人手,本该在苏年年上山的时候便杀了她。
她安心跟几个贵女在山上闲逛,等了许久,却来人回禀,说苏年年刚上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过了一会儿,她看见远处一黑一红以极快的速度飞驰而过,不等看清他们跑的方向,肩膀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个红色身影,不就是面前的苏年年吗!
苏年年瞳仁乌黑,无辜地眨了眨眼,竟氤氲出一丝水汽来。
“三公主,我刚刚死里逃生,忙着逃命,哪顾得上别的?”她染着哭腔:“再说,什么暗器,我哪有那个本事?”
“跟你在一匹马的人是不是萧晏辞?”萧如娇声音尖厉:“萧晏辞呢!?”
帐外传来一道低凉的声音:“三公主有事找本王?”
萧晏辞挑帘而入,立在进门不远处,苏年年旁边。
一红一黑,十分惹眼。
“对,三公主,那匹马上就是他们两个,我绝对不会看错!”谢秋慧挺着腰杆,十分有底气:“暗器就是从他们过去的方向射过来的!”
“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苏年年没看萧晏辞,平静地立在原地:“不知被哪个狗娘养的派的人追杀,满天的箭,我们差点死了。那群刺客是冲我来的,杀招极没有人性,多阴毒的东西都往外扔。”
“猎场上冷箭横飞,三公主兴许是被误伤了。”她唇边漫出一个笑来:“不过你放心,今日陛下已派人追查,一定揪出幕后凶手,给你一个交代的。”
萧如娇面色红白交错,紧抓着棉被,咬牙说不出话。
追查?最后查出是她自己,可怎么办?
“你少耍花样!”
“三公主若是不信,大可按照我说的路线去山上搜寻,看看有多少落空的箭。”苏年年唇边笑意渐冷:“事情查明之前,劝你不要信口雌黄。”
萧如娇挣扎着要起身,被旁边的医女压住。
“公主,这暗器精巧复杂,都嵌入皮肉里,勾缠在体内,如今已取到一半,您不要乱动。”
“三公主好生歇息。”苏年年冷笑一声离开,准备去萧南那边看看热闹。
她刚走,萧晏辞便跟着出来。
苏年年放缓脚步,眨着眼看他。
方才在马上,他从袖中掏出来的,是暗器吧?
“咻”的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
第91章 他帮她报仇
萧晏辞风轻云淡地扬唇:“苏小姐有事?”
周围人多耳杂,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苏年年摇头,收回眼,朝萧南的帐子迈步。
跟萧如娇比起来,萧南的伤势要重上许多。
箭从他的背心处射进去,差点伤及心脏,萧延带他回到营地的时候,他衣袍染红了一半,已成了半个血人。
苏年年读了不少医书,按照这个出血量,萧南早该一命呜呼,就算不呜呼,也该昏迷不醒了。
但他仍虚弱地睁着眼睛。
想来这血有造假的成分。
好好的秋猎,第一天就伤了两个孩子,皇帝勃然大怒。
“谁来给朕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目光陡然锐利,扫了一圈,停在萧景身上。
“父皇,”萧景抱拳行礼,正色道,“我们行至深山,天上出现一只金雕,便说猎下金雕送给父皇作礼。二哥几箭都没射中,四哥第一箭差点射中……”
他顿了顿,略有些迟疑:“就是在第二箭的时候,四哥忽然中箭的。”
事是这么个事,但不得不说,萧景很会总结。
总结的,很容易让人误会。
很合萧南的意。
皇帝眼底阴鸷至极,目光一转,落向萧延。
萧延面色沉重,一直抿着唇,两手紧紧地攥着,皇帝重戾的眼神扫来,他心中猛地一颤,当即跪向地面。
他知道这眼神是什么含义。
伏在地面,他声音响起:“父皇,没能保护好四弟,是儿臣失责,请父皇责罚!”
皇帝打量他好半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事不怪你。”
虽如此说,他脸色却没有半分好转。
榻上,萧南虚弱地开口:“父皇,是我自己一心射雕,疏于防守,不怪别人……”
苏年年连连摇头。难为他流了这么多血,还说出这么多话来。
榻边,几个随行的太医团团围着,往萧南的伤口上洒止血的药粉,箭已经拔出,血却久久不止,不由紧蹙着眉。
不知是谁,看见了苏年年,忽然道:“苏大小姐,你可有止血的法子?”
苏年年走向榻边,凝重地叹了口气。
“有倒是有,不过可能有些疼,四皇子得忍着些。”
萧南朝她露出一个十分虚弱的笑,轻缓温柔:“无妨。”
他盯着苏年年,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单纯的鹿,一眼就惹得人母爱泛滥。
可惜这人是苏年年。
苏年年也朝他弯了弯唇,在纸上写了张方子:“都是常见的药材,磨成粉尽快撒在伤口上。”
这张配方确实止血,可她换了其中几味,撒在伤口上巨疼无比,但不影响药效。
萧南看着她略显阴寒的笑,笑意渐渐凝结在唇角。
苏年年像模像样地跟太医交流几句,便转身说道:“我今日也受了惊吓,就先回帐子休息了。”
“我送你。”苏朗跟在她后面。
二人并肩出了帐子,走出几步,苏朗才问道:“年年,你可有怀疑的人?”
他刚回京不久,才得知苏年年在京中名声大噪,一身荣誉加身,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傻蛋。
应当树敌不少。
苏年年弯了弯唇:“不用担心,那人已经受到惩罚了。”
苏朗是个直性子,心中藏不住事,若他知道真凶,像前世那般冲动行事,就不好了。
“啊?”苏朗不解。
不待他追问,已到了帐子,苏年年朝他摆摆手:“别操心啦,我先回去了。”
这趟秋猎,本该在猎场住上两日。
中途出了事故,估计明日就会回程。
苏年年在帐子里小憩,直到晚上,她仍在榻上翻来覆去,怎么都不踏实。
她索性睁眼坐起身,往外寻去。
皇室的帐子就那么几个,她很容易就找到萧晏辞的住处,只有玉影一人站在外面把守。
玉影见了她,扬起一个笑容,正要开口,就见苏年年食指在唇边一竖。
玉影抿唇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她。
苏年年将帐帘掀开一个角,轻手轻脚钻了进去。
刚放下帐子,一回身,撞进一个冷梅香味儿的怀抱。
萧晏辞高大的身子挡在她身前。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谁偷偷摸摸了?”苏年年干咳两声,不自在地掸了掸裙摆,绕过他往里走,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打量一圈。
萧晏辞好整以暇地睨着她,就见她东瞧瞧西看看,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却不开口。
“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萧晏辞走近,懒懒坐下,慢条斯理倒了杯茶。
“王爷,是你伤了萧如娇,对不对?”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萧如娇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妹妹,背靠娴妃,萧晏辞怎么敢的呀!
萧晏辞端看着手里的茶盏,闻言抬起眼看她,猩红的薄唇弯起一个淡淡的弧度:“你开心吗?”
苏年年抿抿唇,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偏执与疯狂。
皇室受伤,她开心,这是可以说的吗……
斟酌许久,在萧晏辞期待的眼神里,她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这么做了,她不支持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何况她是真的幸灾乐祸。
萧如娇皮肉外翻,她嘴差点咧到耳朵眼。
萧晏辞唇边弧度更甚。
他从袖中取出两枚流星镖,塞进她手里。
“你若觉得不方便带刀剑,就带些暗器。”
苏年年本想反驳说自己带了袖箭,可看着手里的飞镖,发现这东西轻便小巧,确实比袖箭方便许多。
她顿时眉眼弯弯:“多谢王爷提点。”
嘿嘿,萧晏辞真好,帮她报仇不说,想得还这么周到。
不过……
“王爷,你怎么知道今日害我的是她?”
萧晏辞睨着她,轻嗤一声:“她只差把计划写在脸上了。”
猎场冷箭横飞,向来是杀人的好地方,萧如娇那蠢货,得意之色太过反常,加上她时不时瞥向苏年年的眼神,很容易便联想到她要做什么。
苏年年笑眯眯的:“还是王爷独具慧眼,异于常人。”
萧晏辞唇扯了扯:“狗腿。”
苏年年把飞镖收进内怀,颇为高兴地拍了拍,跟萧晏辞告别。
出了帐子,她一眼看见对面的帐子外,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裙角洁白,正是苏心幽。
她居然从东宫出来了!
第92章 暴露
苏心幽一路躲躲藏藏,终于来到萧延的帐子前。
她肩膀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行动不是问题,但一牵扯还是会疼。
这皇家猎场离京城不近,她一路颠簸,没少吃苦头。
趁看守的人不注意,她溜进了帐子。
天色已暗,帐内灯火通明。
萧延坐在案前,满面愁容,听见动静,拧眉看去。
苏心幽一身素白色长裙,挽了个极其简单的发髻,仿佛初入世间的精灵,轻手轻脚朝他走来。
她不安地捏着手,站在他身前,一脸的小心翼翼。
饶是知道她来这里不合规矩,萧延声音还是放轻柔了些:“你怎么来了?”
苏心幽咬着唇:“心幽实在思念殿下。”
她越说声越小,苍白的脸浮起两抹红色,模样十分羞赧。
萧延手动了动,轻轻落在她的腰上。
自从皇帝同意苏心幽嫁入东宫,他们二人相处间的气氛自然而然地暧昧起来。
反正是早晚的事,苏心幽早早便开始讨萧延欢心。
正妃的人选还没定,她先入为主,以后把正妃解决掉,转正的几率也大些。
很快,苏心幽羞涩地靠在他怀里,十分贪恋他的怀抱似的。
萧延:“你身子还没好利索,这般折腾,本宫也会担心你。”
苏心幽从他胸前抬起头,水眸看着他:“殿下,心幽已经好了,您看。”
说着,她向萧延展示自己利落的动作,忽然“嘶”了一声,牵扯到伤口。
萧延皱眉,连忙去看。
“你陪陛下秋猎,左右超不过三天,”她细声细气的,“可是心幽听闻,三公主和四皇子都受伤了,我实在是担心您,怕你受伤,才偷偷跑出来的。”
提起这事,萧延面色微僵,脸有些难看起来。
苏心幽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马上给自己找补。
“四皇子伤重,心幽猜想您一定很忧心,才费尽心思跑出东宫,来陪陪您。”
萧南曾给她分析过朝中局势,萧延和萧南之间微妙的关系她知晓些。
听完这话,萧延抬眼看了她半晌,终于长叹一口气。
“幽儿,要是被父皇知道,会怪罪于你。”
他语气好转了些,头朝她靠了靠,像一个疲惫至极的人终于找到停靠的地方。
“心幽只是想陪陪您。”苏心幽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是不是明日便会返程?明日我打扮成宫女一起离开,保证不让陛下发现。”
她为了陪伴自己,不惜受这种委屈,萧延应了一声,心中流淌过一抹暖流。
他自出生被封为太子,处处受约束,为了避免他沉迷女色,这些年基本没接触过什么女子。
苏心幽温顺率真,善解人意,实在让他喜欢得紧。
灯火摇曳,帐内气氛温馨暧昧,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萧延刚合上的眼骤然睁开,抱着苏心幽的手一松。
苏心幽惊慌地瞪大眼睛,四处找着可以隐匿的地方。
可这帐内布置简洁,根本没有地方可躲。
情急之下,萧延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张口:“本宫没事……”
他刚开口,为首的侍卫已经闯进帐子,看见屋内的二人,微微讶异,随后单膝跪地。
“殿下,消息有误,既然您没事,属下这就去回禀陛下……”
他还没说完,后头又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怎么回事,刺客抓到了吗?”
苏心幽一听这声音,脸色顿时青白交错,牙紧咬着。
苏年年一边说,一边奇怪地探进帐子,看见萧延完好站着,松了口气,目光落在后面的苏心幽,马上又惊讶起来:“妹妹?”
她一惊讶,声音也拔高了不少,太子遇刺,帐外惊动了不少人,此刻全围了过来。
“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东宫吗?”
苏年年见萧延脸色越来越难看,慢半拍似的捂住了嘴,走到苏心幽身旁,声音低了些:“妹妹,你伤好了吗?”
帐内的人都听见她关怀的声音,只有苏心幽看见她脸上那嘲讽的笑。
苏心幽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神色,却没遮住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姐姐,是你把这些人叫来的?”
苏年年毫不避讳地点头:“我方才从这路过,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没想到原来是你,那我就放心了。”
她一脸心有余悸:“今日这么多人被刺伤,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