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对于皇上赏赐的东西和宅院内账房一事奴婢心存疑惑,这事不一直都有赵嬷嬷的管理么,奴婢从未接触过有关管账方面的事情,贸然交给我是不是不太好?”
“原来是这件事。”
宋誉将她的手松开,站起身,绕过书案,视线落在打开的窗户上。
“你也不必太多担心,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不会的学着学着就会了。我会让赵嬷嬷慢慢教你,至于理由……”
宋誉回过神,笑道:“我不信赵嬷嬷。”
赵嬷嬷这个人在原著中并未出现多次,对于她的结局时宴不得而知,但从上次赵嬷嬷替宋k跟宋誉隐瞒实情一事来看,约莫不是什么善茬。
“那就听殿下的安排,我会跟赵嬷嬷好好学的。”
赵嬷嬷是个不吃一点亏的人,本是自己的权眼看要被分给一个小女娥,心中自是极其不满。
对时宴的态度也是很不耐烦。
“这个是宫里送来的清单,你对照着将这些东西仔细核对一遍,一个子都不能漏,否则损失算你头上,这里随便一样东西你一辈子都还不起,明白吗?”
时宴点头:“明白了,多谢赵嬷嬷指点。”
赵嬷嬷横过她一眼,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句,越过时宴走了出去。
时宴与身边的二翠相互对视一眼,无奈耸肩。
“时宴姐,你说赵嬷嬷会不会因此记恨上你啊?”二翠有些担忧问。
时宴展开清单,将所有箱子都打开,回道:“不知道,不过这既然是殿下交给我的任务,那便好好完成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殿下对你可真好。”二翠蹲在箱子前,双手撑在下巴,有些羡慕地说。
时宴轻笑,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停下手里的活。
“怎么个好法?”
“你看啊,殿下出远门将你待在身边,现在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在众人面前将账房之事交给你,虽然只是点数,但大家心里哪个不都跟明镜儿似的,谁不懂殿下话里的意思呢。”
“能有什么意思?”
“自然是宣告你在这睿王府的地位啊!”
时宴站直腰,“少贫嘴了,一点小事就被你们说成宣告我的地位了?你们就爱捕风捉影。”
“时宴姐怎么会这么想?”二翠摇头道:“这府上,约莫也就赵嬷嬷敢对你不服,但人家是长者,曾经还是宫中的女官,她敢这样无可厚非,但其他人心中可尊敬你了,谁敢说你半句不是?”
时宴瞥她一眼,微笑不语。
宋誉不过是想找一个暂且信得过的人替他除掉府上心存异己之人罢了,到了这些小姑娘们眼里,到是处处为自己在考虑了。
“时宴姐,我不识字呀。”望着眼前各种宝贝和纸上写的些歪歪扭扭的符号,二翠皱起眉头,犯难道:“我看不懂这上面写的字,也不认识这些宝贝,空乏无法帮到你了。”
“会算数吗?”时宴指着身前的箱子,说:“要不你帮我对一对这些金条和银子的数量?”
二翠有些遗憾摇头,“这数量大的,我也数不清呀。”
时宴只好无奈点头,“那这里都交给我算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还是老样子,我替你留一份饭?送到这儿来怎么样?”
时宴摇摇头,莞尔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这儿恐怕不好吃东西,你替我留着,我饿了就去厨房吃。”
“好嘞!”
大宁国库充足,原文中设定的是几百年来空前盛世,元景帝虽然不喜宋誉这个儿子,不过毕竟破获了这么大一件功劳,赏赐的东西前前后后派了近三十个宫人才扛进府里。
她一人处理这些东西,说实话有些费力。
一人的效率终究还是太低,对完部分清单后,她勉强起身,朝屋外一看,发现天已经黑了,这个季节黑夜降临,想来已经戌时。
忽而,窗外闪过一个身影,四周静悄悄的,时宴抬手擦擦汗,后背凉凉的,忍不住打了个颤。
“时宴姑娘,你还在忙吗?”
是尹乌。
时宴看清来者以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起身,回了声:“尹乌。”
她往其身后左右探视一圈,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无意经过这里,看见屋内亮着烛灯,你还在忙活着,便想着来打声招呼。”
府上下人统一住在一个地方,若不是有意经过,怎么能走到账房这边来?
时宴并未戳穿他的心思,道:“原来是这样,有心了。”
尹乌盯着地上这一箱箱金银财宝,瞬间眼睛都直了。
不过他很快掩下贪婪的情绪,换上平日里温柔的笑意,说:“许久不见你了,听说这一次你陪殿下出远门,还遇到了晋王殿下?”
“尹乌你是如何得知?”时宴扑朔着明镜的双眸,假装惊讶问道。
“听府上其他人说的,也不知是否听错了,好像无意间听见了晋王殿下的名号。”尹乌眼神左右飘忽道。
“这样啊,不过路上确实遇到了晋王殿下,一路上得了二位殿下诸多照顾,属实有些惭愧。”
遇到晋王一事她不曾在府上与任何一人说起过,尹乌又怎么会无意间听府上的人说起呢。
不过是他此处打听一丝风吹草动,想借机攀上一个好的差事,脱离奴隶身份罢了。
时宴面不改色地说着,尹乌眼中划过一抹愤愤然。
自己如论怎样也攀不上的权贵高枝,时宴却能轻轻松松遇上,那他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和踏实干活不都是一个笑话?
烛光打在时宴洁白的面庞上,一段时间没见,尹乌总觉得她似乎又变漂亮了。
女子低眸看着手上的清单,神色认真,两根绿色的发带落在修长皙白的脖子上。
尹乌看出神了,若是……若是有人可以给他搭桥,可以给他引荐一下,能够伯乐识千里马,那该多好?
心里这般想着,眼前的女子模样愈发模糊起来。
女子香钻入鼻腔内,在事业失利,野心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下,于是最低级的欲望在体内便开始缓缓作祟。
鬼使神差地、色迷心窍般地竟不自觉往时宴身边靠去。
时宴刚要开始清点一些珍贵物件,突然转身,差一点儿撞上尹乌。
“你这是?”
时宴心生不详预感,脚步下意识往门口移开。
尹乌一把抓住她的手,时宴吓了一大跳,连忙挣开他的双手,可力气始终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
尹乌抓住时宴的双肩,逼迫她正面对着自己,神情焦灼近乎狂躁道:“时宴,我也不再瞒你了,我喜欢你,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上了你!世界上不会再有比我更喜欢你的人了!”
时宴有些凌乱。
什、什么情况?
这就沉不住气了?
已经迫不及待要把她当做踏板往高处跳了么?可惜她自己也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这个尹乌光长了脸,所以脑子是不是就有些不好使了?
“尹乌,麻烦你自重。”
她想挣脱开肩上的双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动摇对方半步,更恶心的是尹乌跟受了刺激般索性破罐子破摔,居然妄想亲她。
时宴这回真的慌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也不能接受随随便便就跟一个男人接吻啊。
“啊――!”
面前一阵疾风扫过,双肩力道骤散,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再定眼一看,尹乌痛苦地趴在地上,双手剧烈哆嗦,以一种极为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
时宴侧头望去,今夜月明星稀,清冷的月色泠泠落下青石板上,宋誉披一袭清辉月色,踏清凉晚风而来。
“殿下?”时宴不自觉开口。
尹乌一听,朝门口看去,下一刻,面色骤然惨白,眼底浮现两抹恐慌。
“殿……殿下!”
宋誉厌烦地瞥过一眼地上狼狈的尹乌,眼里的恶心和嫌弃丝毫不遮掩半分。
“我看你这么久不见人影,还以为你遭哪个不知趣的狗东西找麻烦了,原来在这里,数都点完了?”
时宴摇摇头,如实道:“还没……”
“真是够慢的。”
“殿下,你可知这里有多少东西?”时宴不满地将两纸被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展开在宋誉面前,“我一刻不敢耽搁地清点,到刚才也才点完一半。”
宋誉四顾室内,笑着点点头,“不知道找帮手?”
他经过地上的尹乌,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尹乌扭曲的双手上,一瞬间,骨骼咔嚓的声音在室内清晰响起。
尹乌本是靠这双手谋生,这回宋誉竟然直接将他的双手废了。
别说以后靠它谋生,就是想再正常生活,怕也是难了。
“喔,倒是忽略了你。”宋誉像是后知后觉似的,语气中带着轻微的讶意,扭头问时宴:“他是你的帮手?如何帮你的?”
时宴嘟嘴皱眉,他明知道是尹乌意图不轨,倒故意说这些话让她不快。
不满叫了一句:“殿下。”
宋誉玩味地挑起眉尾,眼里浮现丝丝笑意。
如此娇嗔的模样,倒是第一回 见。
尹乌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痛哭流涕求饶。
“殿下,您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看在这段时日我如此尽心尽力的份上,您放过我这一次!”
“我付你薪酬,你对我尽心尽力,不是应该的么?”宋誉冷笑道。
“殿下,殿下您听我解释!”
府里的下人隐隐约约似乎听见哪儿传来了求饶的声音,赵嬷嬷心一坠,急匆匆朝账房走去。
定是那个时宴又做什么好事了!
不过是暂且得了势,她那通房丫鬟的位置还是自己给她推上去的,想不到她对自己非但没有感恩之心,反倒仗势欺人,这回无论如何她也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妮子!让她知道这个府上除了睿王谁最大!
不料等众人刚靠近账房,就听见尹乌哭道:“这一切都是时宴她勾引我!先前我只不过见她一人孤零零,没什么说话的人,所以好心陪她说说话解解闷,可、可没想到她竟起了别样心思,她是殿下的贴身丫鬟,我一个修花剪草之人两袖空空,怎敢让她跟我受委屈。方才我不过是想同时宴姑娘说清楚这件事,没想到殿下来得不巧,刚好误会了我。”
众人哗然屏声。
尤其是其他小丫鬟,她们对尹乌印象极好,知他向来都温文尔雅,品德高尚。
她们这些人对尹乌有点心思也就罢了,居然连时宴姐都没忍住沦陷在了尹乌手中。
宋誉眯起眼,目若霜雪似寒冰,语气如同一条慵懒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蛇信子,道:“是么?”
“尹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这般诬陷我,是否有些不道德?”时宴皱眉问。
“是不是诬陷,时宴姑娘心中不清楚么?今日殿下误会我至此,尹乌心中毫无怨言,只希望能继续留在殿下身边为殿下效力。”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忘记给自己铺路,走向他的飞黄腾达。
时宴一时间不知是该怜悯他还是笑他可怜。
“这等胸襟和气度,倒是很让本王欣赏。”宋誉轻轻笑道,随后缓缓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收回广口袖中,问:“但你的双手已废,你能替我做些什么呢?”
尹乌似乎抓住了希望般,连忙道:“头脑!殿下,只要有头脑在,没了手又能怎样,不照样能协助殿下翻云覆雨,历史上有名的谋士幕僚,哪个是靠双手蛮力协助主上的?”
时宴笑他太天真。
看样子他还不清楚宋誉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公玉泉。
虽然公玉泉对她始终持有浓烈的敌意,但时宴对他的欣赏和敬佩并不会因此减少。
说起谋略,尹乌自然比不过公玉泉,说起武功,他也不能与公玉泉相提并论,更别说替代公玉泉的位置。
宋誉恍然大悟,施施然站起身,时宴见他展开一个温和的笑。
“你这般说也很有道理。”
尹乌以为自己说动了宋誉,眼里刚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不料下一秒宋誉的一席话将他从山之巅打入泥泞尘土之中。
“但就凭你今天这样的脑子,时宴能看得上你这种蠢货?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了?”
他冷下眼,对准屋外的赵嬷嬷说道:“赵嬷嬷,拖出去,处理一下。”
“是、是!”赵嬷嬷额头大汗直流,结结巴巴道。
其余人见状,吓得都不敢吭声,连连埋下脑袋灰溜溜地散开,生怕宋誉因怒气牵扯到自己身上,害自己也跟着遭罪。
众人退下,室内恢复清净后,时宴松了一口气,真心感谢对宋誉今夜的解围。
“多谢殿下。”
宋誉转过身,低头注视着她,“怎么说?”
“若不是殿下及时赶到,奴婢恐怕不知如何是好。”
宋誉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两道红痕。
“受伤了?”
“无碍,一点点红痕,很快就褪了。”
时宴将袖子扯下盖住手腕上的红痕,宋誉拿出那一把他常用的匕首,手上突然多了一个小巧温和的东西。
匕首做得很是精致,上面带着淡淡的余温,只是余温稀薄,很快就散褪,留下沉甸甸的冰冷。
“你留着这个,若再遇到这类人,杀了就是。”
“奴婢不敢杀人。”
时宴再怎么样是生长于红旗下的龙的传人,受过现代文明教育洗礼,怎敢随意要人性命。
宋誉被她的实诚逗笑。
“那就先收着,以后可能用得上。”
他抓起时宴的双手,时宴被突如其来的亲密吓到,但明白眼前人是宋誉,虽按捺下想要逃离的冲动,听他继续说。
“怎么不知道喊?”
“喊谁?”
“……你若是有危险,都可以喊我。”宋誉低眸道。
时宴心跳漏掉一拍,突然有些脸红,不自然地将脸别开。
“……不过大晚上,若是喊了,可能会造成一定的骚动。”
“那在其他任何时候,你若是碰到了麻烦,都可以找我。”
时宴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上好的琥珀,说:“殿下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
“人都会变的。”
时宴点了点头,毕竟这句话最好的例子就在他眼前,宋誉不过是将原话还给了时宴。
“天色已晚,殿下先回去歇息?”
宋誉看了一眼四周,问:“还有剩下哪些没点完?”
“这部分物件。”时宴指了几个箱子。
“这些字都认识?”宋誉拿过清单,粗略扫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