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溺——既弥【完结】
时间:2023-06-07 14:49:58

  但周栩应没走,耗得算久,自习过半他还在这里,在她对面。
  过了秒,姜执宜听见他没头没尾的问:“被人欺负了?”
  姜执宜皱了下眉,他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那块禁地被针戳的不适,她后知后觉的想起周栩应手指经过的还是她唇下的伤痕。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头顶,灼灼烈日,耀眼炙热,他也一样。
  姜执宜不知道他怎么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但她不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到了需要说这个的地步。外套蜷成一团窝在怀里,脸往怀里缩了一点,衣服恰好挡住,扯着嘴平常的理由,声音淡淡:“趴在桌子睡觉时不小心碰着了。”
  她说谎,周栩应不是看不出来。
  他哼笑了声。
  这笑有点轻,声线偏低,刺着耳蜗痒痒的,姜执宜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人表里不一的太难琢磨了,看着挺好的,但坏的时候也更惹人眼。
  这种没由来的距离让姜执宜往旁边挪了步子,她缓了缓,微扬起下巴,也打量他。
  周栩应不躲不闪,笑不达眼底,骨相线条立体深邃是盖不住的凌厉。
  两个人的视线隔空拧成一条细线,对峙纠缠。
  然后姜执宜平静的得出结论,她不想沾,一点也不想。
  快速收拾好情绪走出闷燥,把自己隔绝回没有波澜的真空区,这是她最擅长的事情。不管是慈好那个男人还是周栩应,姜执宜从小到大学到的第一课就是伪装自己。
  她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那你呢。”
  姜执宜歪头故意说:“周同学好像有点特别。”
  周栩应嗯出一个音节,日光钻进树叶的缝隙,明暗有别的影子和叶子同样形状,他冷峻的眉眼被分割成深邃的两部分,周栩应点了下头。
  姜执宜不说了,她蹲的头有点晕,想站起来。小腿血液不通,身影一晃差点摔倒,人眼疾手快的撑住了地面维持平衡。
  周栩应看见也不帮忙,只是斜靠回墙淡淡反问:“是吗。”
  姜执宜古怪的瞥他一眼,不知道要怎么跟这个人交流。和上次的情景有些颠覆,但刚才一个来回,她心里那点恶劣也跟着冒出来,姜执宜揉着腿起身,弯起眼睛冲他笑:“是呀。”
  特别混蛋的特别。
  周栩应看下来,目光落在她唇角的弧度,黑眸凝着。
  姜执宜被他盯得一滞,笑容僵硬了点。
  周栩应嗤笑:“真假。”
  下一句,姜执宜听见他毫不留情的评价:“笑得真假。”
  不是询问的真假,是说她真假。
  “......”
  钟表上的分针走动,墙角阴影角度更斜,风把树上的叶子吹到铁缝外,她往外看了眼,慢吞吞的撑起身。
  她不在意他的话,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姜执宜伸手扫了扫校服的褶皱,转过身开口:“那这个...”
  窸窸窣窣的脚步又轻又突兀,一声又一声的砸进耳蜗,姜执宜敏锐的住口。
  有人来了。
  她身体绷紧。
  周栩应斜睨了姜执宜眼,跟着侧头。
  脚步越来越清晰,不像是成年人的沉重稳落,而是一种轻缓的探寻。
  如果不是老师,那就是...慈好!
  姜执宜的直觉让她心跳猛然加速。
  他们的位置很巧妙,一半是墙壁一半是树影,过道狭窄的只有一个人的宽度。来不及跑了,那瞬间,姜执宜第一反应就是蹲下藏起来,躲开恶鬼的追踪。
  但周栩应一点波澜都没有,他无所谓也不怕,就算是老师来也不会怪一个稳状元的好苗子,他随便扯个理由就可以过关。
  倒是身边的女孩像是受惊的兔子,抿着唇角警备十足。
  周栩应眼中划过一抹探究,想到什么。
  姜执宜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率先撞入视线的不是那个人的脸,而是一双黑色的短靴。
  姜执宜太熟悉了,这双靴子踩过哪里。
  电光火石的一秒,姜执宜本能的蹲身,周栩应站在这里,还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你做什么?”
  周栩应皱眉,声线也没压。
  姜执宜背靠墙蹲在角落的三角区,她仰脸盯着周栩应,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比较真实的情绪,类似焦急又带着分乞求。
  帮一次。
  姜执宜拽了拽他衣角,很轻很轻。
  周栩应眉梢又压了几分。
  他气质本来就冷淡,此时轮廓藏在阴影之下,几根碎发扫着眉骨,姜执宜看到他毫不遮掩的打量。
  燥鸣难耐中好像真的浸入冬季的海,姜执宜恍惚梦醒,她和周栩应的关系确实不到他有必要帮她的地步。
  姜执宜手指忽松,她想说一声抱歉,但喉咙难受的吐不出声。
  她垂下眼,手指蜷曲。
  “至于吗。”
  周栩应忽然一句。
  姜执宜心脏微闷,她呼吸迟缓的抿唇又放松。
  没人是会感同身受的,何况是周栩应这种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
  他当然不知道有钱人玩蚂蚁有多么简单,也不知道阶级上位的人总是可以得到更多庇护,更不知道反抗的下场只是连累他人一起痛苦,尽管慈好是施暴者,而她什么都没做错。
  氧气稀薄,每次都是这样。
  姜执宜尽量压抑着稳定情绪。
  周栩应目光落在被她咬出白印的唇上,眉皱的更深。
  在姜执宜心里数到三的那秒,尽头的人影全貌出现,慈好的声音带着试探:“姜执宜?”
  也就是那瞬,姜执宜手腕忽然落下一道强势而有劲的力量,不由分说的拽她起身。
  她瞪大眼睛咽下惊呼,身影一晃,额头忽然撞向一道硬挺的后背。尼古丁的味道全然散尽,只剩干净清冽的皂角香和属于少年身上独有的冷感。
  还有一声“啧。”
  和慈好声音重叠的是周栩应不太耐烦的语气,带着点嫌弃,很轻,飘飘地落进她耳。
  少年在空荡的纯色T恤下看着单薄,可却是紧致硬实的肌肉线条。他们都始料未及,心跳却靠的特别近,呼吸喷洒出来的热蔓延上脸,她指尖一抖,耳朵又跟着僵硬发烫。
  他的指腹用力,竖着两指斜着抵在她的腕间,那个地方皮肤薄,粗粝的摁在上方压得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姜执宜有些僵硬的挣扎。
  周栩应施力警告,又拽着姜执宜手腕往自己身后一扯。
  姜执宜彻底僵住。
  地下影子重叠,一长一短,姜执宜听见周栩应低而淡的声音,不夹任何语调:“找谁?”
  他望着对面,背后藏她,影子把他们绑在一起。
  姜执宜抬眼,看到的是他在光下有些恍惚的肩骨。
  耳边是很长时间的一段消音,慈好仿佛不存在一样。
  很久很久,她才听到不远处的一个诧异的声音:“周栩应?”
  周栩应连嗯都懒得嗯,也不关心对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冷眼看着。
  慈好愣了好久:“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她视线一变,隐约看到周栩应后面藏着个人。慈好眼皮一跳。想收拾姜执宜的思绪忽然被周栩应身后是谁的疑问取代,她脱口而出:“后面是你女朋友吗。”
  慈好盯着周栩应,努力想看出个究竟。偏偏他高出很多,完全挡住。
  周栩应眉梢微动,很快恢复原样,他不冷不淡的吐出几个字:“和你有关系吗?”
  可是这话掉进慈好的耳朵自动转化成了是。
  她脸色忽然白了,指甲刺着掌心。
  可周栩应没时间陪她浪费,他仰了下颚,半眯着眼示意:“走开。”
  慈好:“......”
  后来的的几分钟转化的很快,姜执宜回神的时候慈好已经不见了。
  准确的来说,是跑走的,步伐又气又乱。
  周栩应松手回身,嘲弄的扫了她一圈。
  姜执宜忽略掉他的眼神,主动说了句谢谢,她是真的想感谢周栩应,心率渐渐恢复到正常的频率,她眼睫颤了下。
  周栩应径直开口,没什么情绪:“就这一次。”
  姜执宜微顿,抬眸看到他漆黑冷淡的瞳孔,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只会帮她这一次,他们还是陌生人。
  够了的。
  她点点头:“好。”
第6章 海水
  “校服呢。”姜执宜在他转身前一秒追问。
  周栩应只瞥她一眼,没搭腔,走了。
  剩姜执宜留在原地的风中,她看着最后一点影子也从拐角消失,忽然觉得手上的东西好沉,又莫名其妙的觉得周栩应身上的皂角味道似乎设要比她洗出来的好闻一点。
  -
  这天结束的很快,慈好一下午没出现在教室。老师拧着眉进来问了一圈最后拿着手机走了出去。教室里的人你看我望,谁也不知道怎么了。
  李丝菱和姜执宜对视,姜执宜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她也不知道慈好去哪里了。
  放学时李丝菱咬着一个软糖跑过来问:“小宜你今晚去椿里街吗。”
  姜执宜点点头,她在那里的一家奶茶店打工,今天排的值班时间是晚上。
  李丝菱塞了一把糖到她书包侧兜,小声说:“那你快点走,下午慈好不在,我怕她去找你麻烦。”
  说到那个名字顺便牵扯出一些记忆,姜执宜脚步忽停,李丝菱好奇地问:“怎么了?”
  东西有些多,那件校服忘记拿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回去肯定来不及了,那就是又耽误一次。
  姜执宜有种一根细线缠住了手腕,怎么也绕不出来的感觉。
  但她没想到,这根线绕的时间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
  晚上九点二十,街道客流量比之前少了些,姜执宜就在角落复习单词。
  手机摆在一旁亮起,淡蓝色的光映在脸上。姜执宜瞥了一眼,看到是李丝菱发过来的消息。
  姜执宜划开消息,冒出李丝菱一个激动的感叹号:【小宜,我好像知道慈好今天下午怎么没来了。】
  李丝菱:【一班女生刚刚在校群里点名骂她了。】
  姜执宜顿了下,她没加这些乱七八糟的群也不了解,只发出一个疑问的企鹅表情。
  李丝菱继续说:【说是慈好不知道发什么疯,下午蹲在五楼厕所一直哭,还死拽着孔梦洁问她中午去哪了。】
  孔梦洁?
  姜执宜视线重新回到一班。
  李丝菱解释:【就是一直年纪前三的那个孔梦洁,人漂亮也傲。】
  【他们现在都传,是因为孔梦洁和周栩应在一起了。慈好之前想追周栩应也不是什么秘密。】
  【孔梦洁讽刺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聊天记录都传开了,你是不知道孔梦洁那个样子多像是正牌女友,慈好这次真的丢脸丢大了。】
  姜执宜没什么表情的掠过那些字,眼神看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慈好想追周栩应不是什么秘密。
  慈好气着跑走的样子。
  周栩应,姜执宜盯着那个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
  忽然,玻璃门从外推开,鸣笛声杂的很,声音打断思绪:“拿杯奶绿。”
  姜执宜起身:“好的麻烦稍等。”
  人少下来把剩的材料处理完就能下班了,回去的路上姜执宜总是走得很快,夜晚风很凉,呼哧呼哧的刮着一圈又一圈,她踩在路灯下往回跑。
  好不容易看见小巷标志性的路牌,一颗心才停下来。姜执宜放慢脚步,松口气擦了擦手上的汗。
  前段时间报道过一些不好的新闻,姜南珍好几次都想让她别去了,但话到最后也只是红眼觉得自己没用。家里的负担从姜南珍失业后变得更重。
  川南市繁华,他们住的这条小巷却很特别,破旧小楼后的满墙爬山虎,泛黄的墙皮斑驳,花花绿绿的小广告贴的乱七八糟。
  她盯着脚下的路不知在想什么,但心思明显不在这里,一时之间也没注意身后忽然闯进来的近光灯,摩托车引擎轰隆炸耳,带着风从身边压弯飙过,声音震耳欲聋,拐了个弯就消失的没影,车尾气和泥点子在后面死命的追,还有停在原地的少女。
  姜执宜屏住呼吸,眉也跟着皱起。
  她低头,果不其然,裙摆和小腿上多了很多褐色的脏泥。身上没带纸,姜执宜看了眼手里背完的单词纸直接用了。
  微硬的纸张擦得皮肤有些红,姜执宜不经意间抬眼,忽然发现三楼那间小窗卧室没开灯,心脏重重的跳了下,姜执宜攥紧书包就往楼道跑。
  屋内一盏灯都没开,和外面的夜色融为一体,但更压抑。
  没了生命力极强的绿色爬山虎,屋内就只有弥漫在每一秒的咳嗽声。
  姜执宜鞋都来不及换,脚步慌乱,药往桌子上一扔,马上去拿水壶。
  老式烧水壶压着手腕一轻,没水。
  姜南珍脸色灰白发青,呼吸像是拖了铁一样的重,姜执宜马上给姜南珍轻拍后背,声音发抖的开口:“妈我们去医院。”
  姜南珍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脚步慌乱,过道回音,外面乌云更重了。
  -
  第二天,姜执宜的位置没有人。
  黑板上的粉尘簌簌落灰,李丝菱心不在焉的按着自动笔,拧眉往后看。
  姜执宜的桌子上摞着几本书,两支笔靠在旁边,上午十点的光透过窗帘折在桌子上,和那天走的时候一样。
  但她给姜执宜发的消息一条也没回,李丝菱有点担心。
  教室里的人神态各异,显然还有人比她更烦,慈好昨天闹了笑话今天气压很低,没人想碰麻烦都绕着走,要讨论也是背后讨论。
  下课的教室吵吵闹闹,李丝菱躬着身藏在桌底下给姜执宜发消息,手指在触着字母,刚打出一句话,忽然一股力道猛地冲向她的桌子。
  李丝菱诧异抬头,两个男生扭作一团打闹着冲她点头:”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
  过道就这么窄,李丝菱也没多想,扶正桌子继续发消息。
  但刚刚撞击那声挺大,慈好啧了声看过来,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在了姜执宜的桌子上,她想起昨天受到的屈辱,如果不是因为去找姜执宜...
  慈好起身走到靠窗的一排。
  她站在姜执宜位置旁边,睨着眼翻动姜执宜的课本笔记。李丝菱这个时候还没发现,等身后传来刺耳的撞击声时,已经晚了。
  慈好捕捉到李丝菱看过来的目光,朝她挑衅的笑了下。
  就像是知道她此时的所作所为一定可以通过李丝菱的口回放给姜执宜一样。
  周围好像比之前安静一点了,一双双视线都盯着热闹。
  姜执宜的桌子斜出过道,慈好说谎不眨眼:“昨天忘听课了,借她的笔记用下没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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