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后,刚好十二个消失,凌晨一点,姜执宜被烦人的铃声从睡梦中吵醒。
她本来就休息不好,饶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催命打法:“谁?”
姜执宜难受地揉了揉头发。
那头像在风中,声音听得不真切。
顿了两秒,冷冽的嗓音反问:“还能有谁。”
周栩应也是气笑了:“姜执宜你几个债主。”
“拉黑我,谁准的啊。”
第54章 变蓝
周栩应?
敲进耳畔的声音像混进金属的冰块, 听起来还有点哑,混着夜风,姜执宜反应了好几秒才想起下午收到的那个短信。
姜执宜后背下意识绷直一瞬,视线落到到墙壁上挂着的时钟, 指针晃晃悠悠的走到数字一和二之间, 床上的人眨眨眼:“那个号码是你啊。”
对面没回。
四周安静, 姜执宜从电话中听见他低闷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裹挟着复杂欲念, 缓慢拉长。
姜执宜吞了吞干涩的喉, 她听出周栩应的醉劲儿,见缝插针地打听:“你现在在哪儿啊,是不是喝酒了。”
周栩应这下倒是有反应了,就是听起来有点欠,他冷冷地哼笑一声:“关你什么事儿。”
姜执宜语塞,看不出西装革履的人还有这么幼稚一面:“那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姜执宜就是随口一闹, 周栩应那边却意外地沉默下来。
姜执宜奇怪地看了看手机, 信号满格,她抿抿唇, 轻声试探:“周栩应你在吗。”
一秒。
两秒。
三秒。
周栩应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行吗。”
她听见他说。
语气平静疏离。
姜执宜僵了下,那句话中周栩应似乎格外颓寂,平静之下的沙哑更让人难受。
她掀开被子下床, 另一只手摁开卧室壁灯, 姜执宜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在哪,周围有人吗。”
“有啊。”
两个字又臭又硬, 比上一句还要散漫,听的姜执宜头疼。
“要是没人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周栩应微顿, 半响,那边惜字如金地丢出一个字:“你?”
姜执宜嗯了声:“我。”
清浅的一声,姜执宜听见周栩应不加掩饰地笑了。
“......”
“姜执宜你真以为我非你不可了啊。”
“拉黑债主。”他笑得尾音发凉,“是不是又打算欠债跑路啊。”
他的醉意太明显,姜执宜踩着拖鞋找出一件薄外套,被这人带着刺的言论刺到,脚步忽然停住。
执拗的一张脸耳尖冒出红意,姜执宜瞳孔微动,她兀的开口:“不是吗。”
“不是非我不可为什么现在给我打电话,周先生现在还差那么十几万吗。”
“你不用我接我就回去睡觉,你喝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管。”姜执宜咬着牙,一口气也不歇全部说完。情绪激动,胸口也跟着起伏不稳。
她对周栩应的底线很低,很低很低。
如果不是真的生气了是不会说这种的,她能理解周栩应对她存的不满,但她的心也是软的,不是不会疼。
话音落地,迟迟没有回应。
姜执宜停在原地,手指的短甲钻进掌心,停了停,她嘴唇又蠕动,想再说点什么。
喉咙发堵,姜执宜又闷闷地说了句:“你如果不想见我那就算了。”
“你照顾好自己,煮碗解酒汤。或者让你想见的人过去照顾你。”
凌晨的沪原仍旧是灯火通明,电话中没人说话,就连呼吸声也渐渐消失。
他似乎拿开了话筒。
但姜执宜也没挂。
通话记录上的分秒一直在跳,姜执宜没看,却觉得那几秒好像有几个世纪之久。
凌晨两点,时钟发出一声不易察觉的卡顿声。
姜执宜别在耳后的头发掉下,她动作松懈,捏住衣服的手也松了。
周栩应还是没说话,意思大概明了。
“那我挂了,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手指一点点抓紧,姜执宜手机挪开耳侧。
也就是那一秒,寡淡低哑的声音从里传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两个字。
“过来。”
......
姜执宜把拉黑的那个号码放了出来。
接着,那个132开头的号码发过来的一个地址,果然是酒吧,姜执宜拿上车钥匙和外套进了电梯。
酒吧的距离不近,姜执宜停车后从侧门直接拐进。
午夜是放纵的开始,食梦兽在这里找不到一丝缝隙。
姜执宜还带着一个棒球帽避人眼舌。
她找了一圈没看见人,压了压帽檐,站在角落给周栩应拨回去。
“周栩应你在哪里。”
“喂...。”对面冒出一个陌生的声音,姜执宜一愣。
听见女声那人也诧异了下:“你是?”
姜执宜确定了一遍号码,是周栩应的没错,但被他这么一问倒是有点不确定了。
“你好,请问这是周栩应的号码吗。”
男人嗯啊地顿了顿:“是啊,你找周哥的吗。”
“我来接他,他怎么样了,还好吗。”
“接他??谁啊,你吗。”男人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事物,震惊住了。
姜执宜:“...嗯,有什么问题吗。”
“啊,也不是。”
姜执宜眉心微动,又确定了一遍号码。
那边的人好像很惊讶,窸窸窣窣的和同伴说了什么,等了有二十多秒,那人才嗷的一声回来:“没,没问题,我们在二楼07,你顺着楼梯一直往左走就能看见。”
姜执宜留着一丝防备往前走:“周栩应不在吗。”
“在,他喝的有点多,出去透气了,手机没拿。”
原来是这样,姜执宜说谢谢,她马上来。
脚步加快,二楼最右边连接着一个镂空阳台,姜执宜不太懂这个设计,但还是多看了一眼,周栩应不在这,也不知道在那透风。
距离越来越近,姜执宜不知道她那个电话就像是炸弹扔进水里,腾起巨大水花。
“卧槽,那谁啊,怎么是个女人。”
“不会又是听到消息来堵人的吧,但不对劲儿啊,我拿的这是他私人号码啊。”
“给我我看两眼。”另一个人好奇地凑上来,
“还真是,那什么情况,铁树开花了?”
“还有个备注?什么....N,什么东西啊,看不懂。”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灵光一现。
“我靠,我想起来!是不是周哥钱包里那个女生。”
“哈?他钱包里有人吗。”
坐在最边上的人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一次,但他放的特别深,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正脸照,那年代感画质特别差,我扫了一眼特别糊,也没看清。”
“真的假的。”
“真的,是在美国那会儿,那次也是谈了个什么合作,对面一群傻逼,他被灌的特别猛,胃出血进医院那次。”他挠了挠头,“晕倒之前他就是在看那个照片。”
“现在还在里面?”
“不知道啊,很久没注意了,你不说我都把这个事忘了。”他怀疑地看了一遍手机:“感觉应该不是,谁能坚持这么多年啊,我没记错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儿了。”
“别这样,我会....”
后面声音模糊,姜执宜推门的手一顿。
包厢内没有音乐,他们的声音更加明显,只不过里面势头正盛,根本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顺着那条缝隙,后面几句完完整整地飘进姜执宜耳朵。
什么胃出血,什么照片。
周栩应在美国过得那么差吗。
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知道。
但那也是姜执宜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分开这些年,她想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无数次告诉自己就算他真的和别人在一起也好,算她欠他的。她也尽量忽视自己进娱乐圈登大屏幕的最初原因。
可其实她最怕的永远就只有一点,她害怕他过得不好。
否则那些经历过得眼泪和难过算什么。
姜执宜死死咬着唇,整个人僵在原地,指骨贴着冰冷金属,硬的发凉。
以至于被人从后面箍住腰时,姜执宜身子忽的一抖,重心向后倾斜,也正因此,门咔的闭上。
她受惊猛然回头,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一个熟悉面庞。
铺天盖地的冷冽气息混着倦怠压下来,没有酒精的气味,存在感最强的是蜷在她脖颈的呼吸,比夏日的烈阳温度都高,周栩应弓腰,侧头偏脸从后面埋进她的颈窝,沙哑滚烫,还灼烧皮肤。
气息很重。
姜执宜心沉回角落,又一下颤栗而起。
周栩应半垂着眼,浓密漆黑的眼睫像是细密的鸦羽,棱角分明的轮廓因为光线少了几分凌厉。
他一句话没说,热气均匀沉静,姜执宜缩了缩肩膀,稀薄的呼吸微滞愣在原地:“周栩应——”
他没说话,手臂的力量却分毫不减。
衬衫袖口开着,顺着她的腰线蹭了上去,露出盘踞凸浮的青筋脉络。
灯昏黄,有些暗,气氛微妙。
姜执宜忽然感觉到危险。
逐渐察觉到怀里人的紧绷,罩在她身后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周栩应扯了个唇角,撩起眼皮懒塌塌地睨了眼她。
不遮不掩,松松散散地透着好似无所谓:“听见了啊”
“什么?”
“我。”他比电话里低哑,震得姜执宜发痒。
他说的是里面的话。
停了下,周栩应意味深长地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转向门口,多摁了下,意思明显。
姜执宜眼睫微颤,没反应过来之前又是喊他名字。
周栩应不为所动,他笑着,无所谓,也听不出情绪:“那你猜猜是不是真的。”
周栩应侧眸,热气灌入她耳垂。
姜执宜不太愿意想。
但他们现在就站在走廊,随时有人经过有人发现,包厢内的人仍在说话,感官被放大十倍,姜执宜很怕痒,一句话还没完整,手指慌乱地摁住周栩应大掌:“有人。”
他听不见,动作不管不顾,她动一下他就越狠一下。
声音也越来越哑,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
“怎么。”酒精肆虐后的体温烫得惊人,周栩应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线缓缓摩挲,身体交叠挡住的部分暧昧,混着笑:“不敢猜了。”
“还是不想听了。”
“不是。”她急忙解释,“周...”
但下一秒,姜执宜的声音戛然而止。
连同世界一起消音。
她颈侧的软肉被他用唇狠狠摩擦了下,冰凉的触感,尖锐的齿痕。她全身僵硬,周栩应改成抵着她的颈,唇齿附着一寸寸往上。
也是那一刻姜执宜终于感受到了他身上酒精的存在,温热湿濡的口腔忽然包围烧红的耳廓尖,周栩应视线划过一丝凉意,他咬的也狠,像没餍足的野兽。
削薄的后背贴着他身上的肌肉线条,紧致绷硬,姜执宜想躲也躲不开。
忽然,腰间力气加大,她被紧压着不留丝毫空隙,仿佛吞噬,死命纠缠。
混乱中,姜执宜就听见一句,那时她已经颤抖地有点羞耻。
周栩应靠在她肩窝厮磨着她耳垂,问:“拟拟,你想不想知道。”
第55章 变蓝
拟拟。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 上一次还是她在沪原上学的第二年,那个冬天出奇的难熬,湿冷刺骨。
印象最深的是个周二,她记得很清楚。图书馆电线线路多年未修集体断电, 漆黑黑的一片, 姜执宜缩在角落, 因为生理期和感冒难受得要死, 意识都是模糊的, 电停那一瞬, 无力达到顶峰她倒下趴在桌子上垫着胳膊。
眼前是混沌的黑,对面和四周映照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耳边很吵,但距离又像是有很远。姜执宜闭着眼,意识渐渐消失。
后面舍友告诉她是有好心的同学把她抱了出去送到医院,还怪她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姜执宜睁开眼时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她问舍友, 舍友也摇头:“他带了个黑帽子,挺高的, 见我们来就走了也没说什么。”
一句话断了姜执宜想回谢的心,姜执宜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同学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后来这件事过去,姜执宜想起那晚朦胧中听到的两个字是梦。
时隔多年, 在明亮的长廊外梦成真了。
姜执宜鼻腔一酸。
周栩应盯着她的反应, 视线漆黑不见底。在姜执宜看不到的地方, 唇线绷直,喉结缓缓滑动。
姜执宜很少掉泪, 但喉咙和胸口堵的厉害,细颈和肩膀都被他弄得有点疼, 人却没什么反应,就是垂着得眼睫颤个没完。
颤的周栩应心烦,劲儿都没收,指腹粗鲁地擦着她眼:“委屈什么。”
“被你耍了这么多年,这么一下就受不了了。”
周栩应带着嘲弄地轻笑,“这才哪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