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掀被下床,浴室渐渐又传出淅沥水声。
第23章 亲吻
第二日上班路上两人难得都没开口说话, 林欢颜还在因为昨晚的乌龙事件不太想搭理程煜,程煜则是因为那段旖旎的梦境难得生了些尴尬。
清晨她从楼里出来时他脑子里那些荒唐的片段就跟放电影似的播放,搞得他总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
临近年关,程煜排了好几场手术, 加上北城冬天事故频发, 时常人在下班路上还被叫回医院, 半夜睡着觉被叫起来出急诊的情况也不少。
林欢颜也忙, 终日奔走在新闻一线, 两人在事故现场还碰见过几次, 一个事故报道,一个事故救援。
一忙起来见面的机会就少了许多,起初林欢颜还觉得有些不适应,但忙起来就没空想那么多了,反正他人就在北城,不会像从前那样, 说走就走。
这日下班又收到他的消息, 说突然有急诊,没法来接她了, 让她自己打车回去。
林欢颜已经习惯他这样了,回了句好。
他也不来,她索性又在电视台加了会儿班, 正好可以写年终报告, 最近事情太多了, 这报告怎么都没抽出时间来写。
等到脖子都酸痛了她抬起头才发现已经九点半了,中途也没收到他的电话信息什么的, 想必是还在手术中,她也没给他打电话。
北城入了冬之后就一直是零下的温度, 到了晚上更冷,她一出电视台,寒风就跟刀子一样刮脸,她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情,林欢颜站在寒风中不由想,程煜要是在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过来给她捂脸的。他的手即使在冬天也很暖,像小火炉一样,跟她到了冬天就跟冰块一样的手脚不一样。
好吧,明明早上才见过,可她现在又有些想他了。
不知道是最近太忙了身体一时受不住还是夜里出来时受了些风寒,林欢颜到了夜里又有些不舒服,昏昏沉沉的,睁开眼时外面还是黑蒙蒙的,她又爬起来给自己冲了点冲剂,喝完后被子一蒙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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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煜很晚才到家,急诊送来的病人情况有些棘手,手术到十一点才结束。等拿到手机时看到林欢颜九点半发来的到家了,再后面就没消息了,他给她说刚下手术她也没回,他猜测她可能是太累了睡着了,也就没再打扰她。
结果过了一晚上,到第二天上午十点了,她还是没有动静。
他隐隐觉得不太踏实,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心下不免有些着急。
林欢颜周末偶尔会睡懒觉,但从来不会不接电话,担忧之下也顾不上太多,他直接到了她家。
按了很久的门铃也没人应他,着急更甚。
林欢颜输密码时从来没避讳过他,他压下那点觉得不太妥的想法直接输了密码进去。
这是他第一次进她家,屋内各处的小物件都充满个人色彩,跟她本人一样,很少女,桌上还摆着他送的花。
“欢颜?”他试探着叫人。
无人回应,屋子里静悄悄的。
“欢颜?”他又叫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紧闭着的房门隐约传出手机铃声,是他打的。
什么不恰当不合适都顾不上了,他直接到那间房,抬手压下门把手。看不见人,但是被子隆起了一小团,不细看都发现不了。
以为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轻轻走到她床边,拨开一点被子,露出的脸通红,他吓一跳,又伸手去探她额头。
还好,没有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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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欢颜吃了药后就睡得很沉,耳边好像一直有什么在响,但是意识迷迷糊糊的,她又昏睡过去。
大概是在生病,她又做了许久不做的梦。
是在她大二那年的夏天。
那天天气特别好,万里晴空,夏日蝉鸣声清脆,她悠闲地窝在阳台上的吊椅上晒着太阳,觉得自己久被乌云蒙蔽的心在那一刻都放晴了。
没一会儿,楼下隐隐传来交谈声,林教授说:“来了啊。”
紧接着传来她许久没听见过的男声,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的,声音很好听,像山间清泉般清澈,他恭恭敬敬叫人:“老师。”
林欢颜发誓,她真的不想在意,可是条件反射一样,腾地一下就坐起身,她竖着耳朵留意楼下的动静。
他们没有进屋,就坐在院子里搭建的小凉亭下喝茶。
距离不算近,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太大,她听不真切,但在某瞬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几个字眼――离开。
她隐隐不安,很想冲下去问什么离开?是谁要离开?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时楼下的交谈声却戛然而止。
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脑子一片嗡鸣,等她站起身时院子里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林教授一个人坐在那里。
她急急忙忙穿上鞋子就往外走,连鞋子穿反了都没留意到。
她不敢将离开这两个字眼和程煜联系在一起。
他的身边站了别人,她伤心难过,但还能远远看他一眼,即使他永远也不会回头,可是如果他离开北城……
那她大概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门外的人讶异地挑眉。
林欢颜仰着头看他,他很高,即使她已经很努力补充营养了,可还是只到他的肩膀,他们之间的距离跟她怎么也长不高的身高一样,不是光凭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程煜只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说:“欢颜,我刚要找你。”
她故作镇定,问他:“怎么了,有事吗?”
“我很快就要走了,来跟你告别。”
轰――
她的脑中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她像感觉不到,仍旧在不停用力,如果他再细致一点,可以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在不停颤抖,可是他不会发现,他也不会发现她喜欢了他很多年。
林欢颜记不起自己那天还跟他说了什么了,那日她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从她家离开,然后拉开车门,俯身上了车,车子发动,很快就变成很小的点。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可还是在他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的时候忍不住咬着手哭了出来。
夏日的阳光依旧灿烂,夏蝉依旧不知疲倦地叫着,她喜欢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到彻骨的寒意。
那日之后林欢颜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病,梦里他离开的身影反复在脑中掠过,自那之后每次生病她都会反复做同一个梦,像是陷入了循环,他无数次告别,无数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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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窗帘拉得严实,床头的壁灯亮着,很安静,所以衬得那阵啜泣声格外清晰,一声又一声,床上的人好像陷入可怕的梦魇里,他叫她好几声她都没醒过来。
程煜喉结反复翻滚了好几次,床上的人双眼紧闭,眉心皱起,不管他怎么伸手都没法抚平,有泪水不断从她闭紧的眼中流淌。
他的心反复被撕扯,再也克制不了,俯身贴近她,手拍她的肩膀,林欢颜蹙了蹙眉,他又叫她:“颜颜,醒醒,快醒醒。”
梦境变得支离破碎,有什么摇晃着,那人的身影也变得破碎,林欢颜大喊了声:“别走!”
她突然的一声喊将程煜也吓了一跳,陷入梦魇的人终于呼吸急促着醒来,眼中的惊惶未退,看见他时猛地起身将他抱住,声声呢喃:“程煜,别走,留在北城好不好?能不能别走?”
她抱得很紧,像是怕极了一松手他会消失不见。
程煜喉间发紧,他以为她做了什么可怕的梦才会哭成那样,却未曾想过将她困住的梦魇就是他,害她在梦里哭成那样的人也是他。
她很少跟他提及过往的事,程煜是在收到程希寄来的手机时才清楚意识到林欢颜对他的心意的。
她的喜欢藏在每一次看向他时的欲言又止里,藏在每一次的下次见里,藏在她发的每一条信息里……
可在此刻,他才发现远不止那些,她远比他想的还要在意他。
他看不见她的喜欢,还转身就走,她应该讨厌他,恨他,再也不理他的,可是他一转身她又欢欣着向他奔来了。
他从没像此刻这样讨厌自己,他怎么会那么混蛋,让她一个人等了他那么多年。
他用力地回抱住她,想将自己的心剖开给她看,告诉她:你看,欢颜,里面都是你。
“不走了,欢颜,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
怀中的人如梦初醒,挣了挣,伸手抚上他的脸庞。
指尖下的脸是温热的,很真实的触感。箍在腰间的手很用力,她摸摸他的手臂,也是热的,都是真实的触感。
她眨眨眼睛,又滚下一行泪。
她嗓子很哑,叫他的名字:“程煜。”
程煜拉过她的手,在手心印下一个吻,继而又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是我,欢颜,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去。”
他的声音就在耳中,怀抱温暖,林欢颜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那个离开的人真的回来了,而且就在她面前。
她空缺的心慢慢被填满,压不住自己想落泪的冲动,哽咽着,眼泪落在他的肩上。
“程煜,我又梦见你离开了。”
腰间的手更加用力,几乎要将她融入他身体的力度,程煜一颗心都被利刃翻搅,眼睛很烫。
“都过去了,颜颜,我以后都不会再离开了。”
不会再让你等我,不会再将你一个人留在原地。
林欢颜埋在他肩膀,闷闷出声:“真的?真的不会再离开了?”
“真的,要走我也把你带走。”
这次她笑了,“那我要变得很小,让你可以把我装进口袋里,随身揣着。”
“傻瓜。”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什么都不跟他计较。
她就应该狠狠折磨他,让他难过,让他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让他在午夜梦回时都为自己过往做过的那些事后悔不已,然后再施舍一般让他可以靠近她一点点,让他辗转失眠,让他费尽心机去向她走近。
可是这个傻瓜还说要变得很小,好待在他的口袋里。
真的好傻,傻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傻到他再也无法将她舍去,这么傻,走出去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他再难压抑自己的感情,急切地掰过她的脸地去亲她眼角,尝到湿咸的泪水,心脏不停被翻搅,几乎要喘不过气。
林欢颜任他亲吻自己,放在他身后的手更紧地收拢,只有这样才能真切感受到他的存在,面前的程煜是真实的,是真的属于她的。
亲吻渐渐下移,转到她的鼻尖,亲了一会儿又转到她眼皮,很烫,跟那种要流泪的烫不一样,是属于程煜的温度,她的心也变得很烫,呼吸也变得和他一样炙热,心中隐隐期待着,在他的唇辗转到唇角时突然想到什么,头抗拒地后仰。
“嗯?”程煜有些迷乱,还想追过去亲。
林欢颜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唇,于是他的唇落在了她的手背。
亲到不属于唇的触感,不太清明的某人终于睁开眼,看见林欢颜眼睛睁得大大的,全身写满抗拒,失去的理智慢慢回笼,但还是克制不住地将她拥入怀中,亲她的头发,声音模糊:“对不起,没克制住,今天申请特权好不好,就亲一下,颜颜,我想亲亲你。”
林欢颜在心里笑他傻,她怎么会抗拒他的亲吻,只是刚刚他凑过来的那瞬她想到自己还在生病,不想传染给他,而且,最最最重要的一点,她没刷牙……
她不太好意思,勾勾他的衣角,小声说:“我生病了。”
“没关系,我身体好,不会这么容易传染的。”
这么说着他又开始亲她,唇从她的耳边往前蹭。
林欢颜手还是挡在自己唇间,吻落在她的手背,而后他诱哄般在她耳边说:“颜颜,不会这么容易传染的。”
程煜动手想扯开她的手,他有些失了分寸,心里很难受,很急切地想用什么去证明他是真的在她身边,感情无处宣泄,肢体接触便成了最好的宣泄口。
林欢颜感受到他是真的想亲她了,不依不饶的,完全不像上次那样,还能中途刹车,灼热的吻不断落在她的手背,他还在扯她的手。
她想死。
终于在程煜再次附在她耳边说亲一下好不好时奔溃出声――
“程煜,我没刷牙!!!”
第24章 家庭煮夫
啪――
浓稠的空气中好像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林欢颜喊完话后就拽过被子躺下装死, 露出的双手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内心的小人在咆哮。
她,林欢颜,跟心爱的人的第一个吻,因为她没刷牙而被迫终止了……
所以为什么不能等她刷了牙再亲她?小仙女很爱惜自己的羽毛的好吧?
程煜愣了愣, 摸摸自己的唇, 再看床上装鸵鸟将自己整个人埋起来的林欢颜, 只露出一双手和凌乱的头发,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怎么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他亲她。
被子没隔绝掉程煜的笑声, 林欢颜越听越崩溃, 下一瞬人就被人隔着被子抱住,程煜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欢颜,被子里不闷吗?”
“不闷。”被子里的人幽幽出声。
不闷就怪了,她要呼吸不过来了。
他又笑了,笑声沙沙,“真的?可我怕把你闷坏了。”这么说着, 他扯开她紧拽的被子, 露出林欢颜红透的一张脸。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了,林欢颜不由深吸了几口气。
程煜俯身将她抱住, 将人捞出来后额头抵在她的颈侧,“还难受吗?刚刚给你量了体温,没发烧, 是不是昨晚回来受寒了?”
他离得好近, 身上的气息极具侵略感地将她包围, 本来就生病,一大早还要承受美男在怀的感觉, 有点刺激,可是好喜欢, 好喜欢被他抱……
她拒绝不了他。
林欢颜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小心翼翼地环在他腰侧,嘟哝:“可能吧,昨晚从电视台出来有点冷,我半夜起来吃药了,就是小感冒,没什么大碍。”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给我准备的。”
林欢颜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有远见,知道她容易生病,反正他第二天接她下班的时候就往她怀里塞了一箱子的药,还很详细地写了备注,哪种症状用哪种药。
“嗯,是我不好,让你着凉了。昨天临下班送来个急诊,耽误了,对不起。”因为埋在她的脖颈,他的声音很闷。
听起来是真的自责。
林欢颜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忍不住轻轻挠他:“说什么对不起啊,我又不怪你。”
“你不问我怎么进来的吗?”
林欢颜笑,“还用问吗?输密码进来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