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小酒鬼。
傅晏听不到宋洇心里头的嘀咕,站在外头,孤冷地靠着墙壁,遥遥问她:“今天的酒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昏黄的灯光下,女人正用手臂撑着洗面池,够到镜子前均匀地涂抹唇膏。
宋洇的腰肢被包臀的半身裙掐得细,白色的衬衫裹着柔软的胸,锁骨上悬挂银色细链的爱心吊坠,笔直地垂落在衬衫外。
听到傅晏的提问,宋洇拿着唇膏的手悬在空中,偏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要是有喜欢的,回头找到国内的代理,可以买几箱。”傅晏一顿,稍稍偏了头,打理得服帖的碎发遮住他寡冷的眉眼,补充缘由,“刚刚看你很喜欢的样子。”
宋洇捏着唇膏的手重了几分,埋怨:“还不是你一直塞给我?”
“哦,”傅晏抬腿走过来,被深色西装裤覆盖的长腿比穿了高跟鞋的宋洇还要长些,洗了个手,垂眸,语气没什么起伏,“看你一直小口小口地喝,一滴没留,以为你喜欢。”
宋洇一噎,将口红盖儿合上。
“我确实还挺喜欢的。”宋洇说了实话。
卫生间外,水流哗哗流淌,因为是临时调整的周末约见,又是在节假日后,并非企业正常上班时间,整栋楼都没几个人。
宋洇瞥了眼傅晏布满青筋的手,骨感清冷,因为滴着水,略显色.气。
傅晏的手按在出水口的抬起式开关上,抽了纸巾细细擦拭,垂眸,语气几分促狭,“那洇洇,这次有没有喝醉?”
他还记得这茬。
宋洇脸红了一阵,想起上次她装傻的模样就觉得丢人,低头把口红塞进了随身的老花链条包,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告诉傅晏:“这次喝得少,只是微醺。”
她听到傅晏气息中的一声轻笑,显然是揶揄。
宋洇羞恼地不说话。
“Mr Fu? ”
正交谈,倏然,走廊里传来男士粗犷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后面又跟了几句交谈和询问。
是Einstein和女秘书的声音。
宋洇急声:“Mr Einstein他们。”
男人站在她身侧,颔首。
他们说的是挪威语,翻译已经走了,宋洇听不懂,迷茫地看着傅晏,小声问:“怎么办?徐翻译去给他女朋友买回国礼物了,我们都听不懂。”
脚步声越来越近,宋洇正想着要不要给徐翻译打个求救电话,突然眼前伸出一只冷白的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拉住她将她扯到了角落。
视线的死角,宋洇被傅晏抵在墙边,腰肢贴着白色的大理瓷砖墙面,有些心惊。
傅晏的手抵到宋洇的唇上,示意她噤声。
他骨节分明的手虽然擦拭过,却依旧比往昔湿润些。
傅晏瞥了眼不远处。
宋洇眼露懵懂,问:“为什么躲着?万一有事呢?”
傅晏解释:“没事,有事让他们后续联系,Einstein应该是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
宋洇略思索,想起傅晏上次一去大半天的经历,笑了,“他这么热情好客的吗?”
“是呀。”
“怕他?”
“没,只是不想去。”男人的神色如常,云淡风轻地收回目光,是在说真心话。
宋洇揪住傅晏伸过来的手指,给他下定义,“你这是驳了人家的好意。”
“是吧。”但傅晏并不在乎。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外头的人听不见,简易搜寻了一番,没瞧见,准备去旁处。
宋洇看着傅晏疏冷淡漠的样子,突然久违地生出几分少女时期想看他失控的心思。
女人坏心眼地用气声询问:“傅晏,如果我大声喊他们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她眯了眼静静看他。
傅晏蹙眉,冷淡眼神里生出几许若有若无的凶恶警告。
宋洇才不怕呢,揪着傅晏的手指,作势要喊。
傅晏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唇。
他掌心的温度温烫,贴着她的脸让人心跳怦然。
宋洇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受伤的可怜小兽。
宋洇扒拉开他的手,低声警告他:“傅晏,不许捂我的嘴,不然——”
傅晏冷峭地看她,挑眉:“不然怎样?”
“亲你。”宋洇恐吓。
傅晏寡冷的眼神稍变。
后头又传来Einstein的声音,他们折而又返。
循人的声儿愈发响亮。Einstein热情洋溢,就连找人的时候也不例外。
“他——”们来了。
宋洇刚想出声提醒傅晏,但不知道是会错意还是故意。
在疑惑声的背景下,傅晏俯下身,摆正她的下颌,温柔吻落在宋洇的唇上。
他没有撬开她的唇齿,只是很轻的云淡风轻的吻,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宋洇似乎没有想到傅晏会主动吻她,一怔,却又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第42章 42:再度暧昧
◎我才是那个世俗意义上的“男小三”◎
虚惊一场, Einstein他们来了又离开。
宋洇的小心脏被折腾得“哐哐”跳,几乎要从胸膛里蹦跶出来。
但是真奇妙。
明明他们曾经接过很多次吻,可每一次新的吻都会如此的让她充满期待。
宋洇不敢出声,已经做了被更激烈对待的准备, 可傅晏没有。
傅晏的气息离开的一瞬, 宋洇拉住他的西装外套,眼巴巴看他。
许久, 声调很弱地问:“不再进一步吗?”
像是邀请。
傅晏的眉眼冷淡, 此刻因为稍稍动情如同霜雪融化, 注视着她。
冷白的手指抵在宋洇的嘴唇,他的指尖很烫, 像是烙铁一样, 点在她的唇,烫在她的心。
整个人都像是火烧。
“你想吗?”傅晏的声音低哑, 不像是恳求, 反倒是戏谑,“洇洇, 要是想, 可以。”
男人冷感的眼眸微微上扬,目光落在他手指点落的地方。
宋洇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可觉察到傅晏的手指在动。
傅晏的动作像是抚摸松软的棉花糖,手指下滑到她的脖颈,能够描绘出她肌肤下动脉血管的走向, 路过喉管的时候稍稍停留。
动作轻, 但存在感很强。
宋洇伸了手, 抓住了他的手。
她看到他在冷白皮肤上滚动的喉结, 上移,到他的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狭长的眼尾。
冷寂的目光晦暗不明。
宋洇觉得燥热,却没有答应他。
“不用了。”
傅晏扯笑,问她:“不想?”
宋洇抬手,修长的手臂抱着男人的脖颈,逃避:“不是,”将脸搁到他的肩膀上,“想的。”
傅晏笑了笑。
宋洇补充:“但是现在不要。”
“为什么?”温声的询问。
宋洇不想回答,她偏了脸,许久才闷声告诉他,“都说,太容易得到的会容易被丢掉。”
傅晏的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脊的手一顿。
宋洇软声:“我不希望被别人简单得到,也不希望哪一天被人随便地抛弃。”声调降下去,补充,“包括你。”
她的回答锐利无比,若是换个人,该是在别人心上戳出一个流血的大窟窿。
可现在被她这么对待的人是傅晏,傅晏说:“不会的。”
嗓音清沉,没有太多苍白注解。
宋洇没有安全感,他是清楚的。
所以傅晏从没想过要逼她。
慢慢来,也不差这一两天。
-
回国的日程将近,临走前傅家在挪威开了发布会。
这些天,宋洇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家和北欧的紧密联系。
在京城盘根错节的傅家原本只是所谓的“地头蛇”,但在几十年前吞并了北欧的一家跨国公司,以这家企业作为母体进一步发展,才变得国际化,走向全球。
而这家公司曾经的总部就在挪威。
恐怕这就是傅晏此行的最终目的。
宋洇没想干涉,但心知肚明,这次的发布会极为重要。
日期定在一月七日,中午十二点,租了市中心附近雅笙酒店的两千人会议厅作为场所。
当日,宋洇跟着傅晏入场。
会场热闹,已经提前布置好红地毯和座椅,场内坐满了记者,乌压压一片,有当地的记者,也有许多特意从国内赶来的。
宋洇忙着联系酒店的后勤确认话筒的调试,在忙碌中瞥了眼在角落的傅晏。
男人长身而立,脱了黑色羊绒外套,露出里面的定制西装,衬得他慵懒而矜贵。
听到电话那头夏秘书的汇报,偶尔冷淡地蹙了眉。
傅晏戒了烟,但还在戒断期内,只能靠在大理石的柱子,按了一颗薄荷糖在舌下含服聊以慰藉。
他冷白的手指从剪裁良好的西装袖子里露出来,听到夏轶的汇报,一下一下叩击在一旁的木桌上,动作缓慢、声调清脆。
“都搞定了?”
“好。”
大抵是好消息,但听的人表情没有太大波澜,依旧是面若冰霜。
宋洇踩着8厘米的高跟鞋,施施然走到男人跟前,隔着礼貌的距离,眼底含笑,提醒:“傅晏,还有三分钟,发布会要开始了。”
傅晏悠长的目光移到宋洇身上时显然柔和了一些,他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和夏秘书交代任务,“时间太短,律师直接用嘉汇的。”
又说,“没什么不好,他们也不是傻子,看不出来我在针对谁吗?”
说完,偏了头,对宋洇柔声应答:“好。”
他增添了几句潦草的嘱咐,抬手挂断电话,将手机关机塞进西装口袋。
捞起袖口时,百达翡丽的白金手表占据了手腕的大部分空白,布满青筋的手腕在会议厅暖色的灯光下微微曲折、活动。
缓步上台,与宋洇擦肩。
这次的发布会主要围绕在傅氏的发展动向和战略决策,偶尔会涉及一些嘉汇近期的大合作项目。
发言的稿件是提前准备好的,傅晏坐在最为中间的位置,男人双腿交叠,散懒地坐在那里,神色淡漠,一言不发时谁也不敢插嘴。
发布会分为三个大部分,宋洇站在角落听了一会,正要到关键的部分,突然觉察到包里手机的震动。
她匆匆忙忙出了门。
一月的奥斯陆还是在下雪,甚至更为肆虐。
白茫茫的世界沉寂,飘洒的雪粒子纷纷扬扬,密雪声吵闹。
宋洇就躲在酒店的门檐下,从链条包里翻出了手机。
点亮屏幕。
来电人显示:周玉笙。
寒冷的感觉像是孤寂虚无的深海,宋洇伸出手,外界的冷气便将纤细的手指包裹,冷得很。
她一顿,垂眼,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人迫不及待。
“是洇洇吧?”
好久没再收到周玉笙的电话,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嗯。”宋洇静静地出声。
周玉笙谨慎:“洇洇啊,你身边有没有人啊?”
宋洇回答:“在外面。”
她心里清楚所谓的“有人”特指的是傅晏,交代:“傅氏在开发布会,国内有转播,您应该也看见了。傅晏是主要发言人,不能离席。”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听到宋洇的回答,周玉笙声调瞬然变得随意。
男人笑了笑,有几分亲昵:“洇洇啊,叔叔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上回拜托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他的声调比起上回客气不少,依旧是苍老中带着谦谦君子的圆润感。
弥漫的大雪肆无忌惮,宋洇抬眼看天,山雨欲来。
“周叔叔,”宋洇没再叫他周总,语气客气疏离,“答应你的事我回国之后就能兑现。”
宋洇没有隐藏,单刀直入。
“真的?”周玉笙似乎不信。
宋洇闭了闭眼,沉声:“我没必要隐瞒。”
周玉笙一顿,然后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黄金翡翠般炫人耳目,他确认:“是吗?”
“是。”
周玉笙沉默,许久感慨:“洇洇啊,干得不错,叔叔就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有心的孩子,不罔叔叔这些年这么看好你,不顾别人的反对意见,帮你家还了债务、照顾你母亲,尽心尽力地把你培养成才。”
压抑的感觉如同眼前翻飞的雪,宋洇收回目光。
宋洇出声:“周叔叔,没事的话我先挂了,这边还忙着发布会的事。”
她的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有数落的声音,“洇洇啊,你这叫什么话,再忙也肯定要以周氏药业的事优先,傅氏的事咱们不要管太多,讨好傅晏一个人就好了,是不是?”
宋洇很难评价。
周玉笙笑了笑,终于点到了此次通话的正题:“说起来你也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傅少这么看好你、信任你,有没有允诺别的什么……”
询问的声音让宋洇喉咙口发紧。
“周叔叔,”宋洇打断,轻声告知,“电话里头说不清,回国之后我们当面谈吧。”
“好,好。”周玉笙答应得爽快,在电话挂断前给出期许,“宋洇啊,叔叔待你不薄,你和起樾还有婚约在身,你以后可是我们周家的儿媳,可不要让叔叔失望。”
……
回去时,发布会已经接近尾声。
虽然是躲在屋檐下接的电话,但风雪肆虐,宋洇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染了雪,她浑身都发凉,抿着唇不说话。
抬眼发现又新来了几十位记者,会议厅已经坐满,便只能挤了过道。
见路没了,宋洇干脆没回前头,只是单纯地站在大门口,孤零零的,遥遥地看着在台上的傅晏。
男人冷漠中有几分漫不经心,身居高位,与平日和她相处的样子截然。
已经到了提问环节。
不少记者举手问了财经方面的问题,只是偶尔也会有例外。
这次举手的记者是个国人面孔,带着一副黑色的厚重眼镜框,没有像其他同行一般穿正装,随意的工装。
他的手举得太高,很难叫人忽视,主持的工作人员点了他提问。
小记者龇牙笑,似乎对于抢到这次机会颇为得意,放下手中相机和笔记本,拿起递过来的话筒便问:“傅先生,您作为傅氏的继承人,应该是傅氏和嘉汇的关键人物吧。我可以问你一些私人问题吗?”
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正中央的傅晏,语气没有多少尊重。
傅晏撑着下颌扫了一眼摆在面前的电脑,抬眼,寡淡的目光在小记者的身上没有停留太久,冷声拒绝:“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