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有人比她更傻，在发黄的浅色封面上就写了一句话：“暗恋就该随着寄丢了的画一起随风远去。”
是顾絮影几年前的一句嘴硬，也算是对自己的开解。
然而她根本不曾想到，多年以后，当事人会在她的房间里直接看到它。
“原来你最在意的画是这么丢的。”聪明的秦牧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淡声说道。
一时之间，顾絮影只觉得自己的心事被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她想解释，也试图掩盖，这副纠结又急切的模样，全都落在秦牧眼里。
“但你不用多说。”秦牧比她先开口，像是也在急于打断她的解释，“我不关心你以前的感情经历。”
一句话下去，顾絮影几乎是哑口无言。
原来秦牧根本不想知道她的暗恋对象是谁，对她试图的解释更是毫无兴趣。
她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也就没注意到秦牧刚才的言语有多刻意。
顾絮影明明一句话还没说，秦牧自己就欲盖弥彰，多少显出点酸意。
可话已经脱口而出，秦牧天然地失去了追问顾絮影的最佳时机。
于是两个人都显得不太高兴，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收拾东西的顾絮影低头看着那个日记本的封面，越看越觉得碍眼，索性将心一横，直接沿着边缘，将软皮封面给徒手撕了下来。
撕下来好像还不够，顾絮影又将整页封面都撕成了小碎片，然后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秦牧看到她的这番举动，又瞥见日记本的里页是空的，心里的阴霾竟自然地散去了。也就重新朝着顾絮影靠近过去，语气也变得更加温和。
“絮絮，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搬？”
“秦大少爷，暂时不需要劳烦你，你可以去客厅休息。”
这大概是顾絮影第一次这样和秦牧说话，即使是文字，都透出些尖锐的小刺，表明她确实心情不佳。
秦牧倒是态度极好，见她这么说，也没有真的离开卧室，而是站在她身旁，等着她的动作。
顾絮影只当没看见他，一个人打开衣柜，把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一件件拿了出来。
这样的速度未免太慢，顾絮影开始调整为一次多拿几件。
但手上根本拿不住，眼见着几件裙子很快就要掉落在地上。
幸而被凑近过来的秦牧接住了。
“要放在哪里？”秦牧向她“请示”道。
顾絮影在床上随意指了个地方，就看到秦牧顺着她指的方向将裙子放了过去。
放下后，秦牧并没有立刻走人的意思，而是开始帮顾絮影叠衣服。
他显然没怎么做过这类家务，养尊处优惯了，叠出来的衣服实在算不上美观，可手上的动作倒是认真。
顾絮影心里的气顿时消了大半，走过去和秦牧一起叠衣服。
被顾絮影二次叠过的衣服变得整齐而美观。
她身旁的秦牧成了她最好的“学生”，正老老实实照着她的方法，把衣服叠得更完美。
作者有话说：
秦大少爷：虽然心里酸酸，不高兴，但我就是不关心你的感情经历
絮絮（面无表情）：哦
——
这是第一更！今天会继续！谢谢大家等我~
第19章
春天快要过去, 天气渐渐热起来，顾絮影放在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夏天要穿的裙子。
她的衣品很好, 每一件都像是艺术品, 单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如今被叠起来，也舍不得让它们有半点碎褶。
“很好看。”秦牧也难得地夸赞道。
顾絮影下意识地以为他是在说裙子，却听到他径自补道：“我是说你。”
而她抬起头, 才看到秦牧在望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秦牧是言有所衷。
少有女孩能像顾絮影这样，天生带有如同从油画中走出来一般的惊艳。
他的目光很容易就被顾絮影吸引, 但吸引他的好像也不止容貌。
秦牧的夸赞感情真挚, 不过顾絮影不敢做他想, 只当是一句他素来的跨越感情的理性评价。
衣服已经差不多全部叠好，顾絮影想起些事情, 又到衣柜的最底层拿出了一部旧手机。
手机先前是习惯性地压在几件衣服下面, 但并非长久不用。
顾絮影经常会给手机充电, 甚至还特意拿去手机店，给旧手机换了电池。
顾絮影拿手机时，没有刻意避着秦牧, 秦牧就在她身侧，显然也看到了。
她一心只望着这部手机，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逐渐减慢。
过了一阵后, 顾絮影索性拿着手机坐在了地上。
那一块靠近床的位置, 新换上了绒绒的地毯。
秦牧看到顾絮影在低头发呆, 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也坐在了地毯上, 靠着床侧的木板, 有些不计形象, 松弛而悠闲。
一部已经有些年代感的旧手机, 却被顾絮影这样认真收着，谁都能够猜出，手机对于顾絮影来说，拥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秦牧没问，但这一次顾絮影主动告诉了他。
“这是我妈妈以前给我买的手机。”顾絮影算了算日子，“在我刚上高一时买的，到现在有七八年了。”
高中生其实可以不拿手机，但妈妈很关心她的安全，给她买了这部手机，让她在放学后用，方便母女俩联系。
顾絮影右手拿着的手机，是正在用的新手机，她给秦牧发完消息后，将两部手机叠放在一起，有种两段岁月交汇的感觉。
秦牧坐在她的身旁，离她很近很近。
“所以你一直没舍得扔掉吗？”秦牧问道。
手机的边缘四周，看着已经掉了漆。顾絮影刚才打开后，是肉眼可见的卡顿。
“其实我不想扔是因为，里面有妈妈的声音。”顾絮影犹豫了下，但还是告诉了秦牧。
她不敢真的把妈妈现在所在的地方说出，可心里又实在难受，只能说一半，藏一半。
“我现在很难见到她。”顾絮影打开了旧手机的微信，“至少这样能听到她的声音。”
秦牧没明白她的意思，看她开始翻旧手机里的聊天记录，才算是明白了七八分。
顾絮影指的，大概是微信里的语音条。
顾絮影划动聊天记录时，正巧碰到了语音条，语音开始自动播放。
“絮絮宝贝，和同学出去玩要记得早点回家啊。”
“妈妈做了好吃的给你，等你回来，我们俩一起吃。”
顾絮影的妈妈声音很轻，一听就是好脾气的人。
秦牧感觉顾絮影和她的妈妈其实很像，都性子温柔。
无端地，秦牧开始猜测起顾絮影该有的声音。
秦牧从来都是一有想法，就会直接付诸行动的人。
生出这般心思后，他便侧过身去，望着顾絮影的眼睛，向她柔声请求。
“絮絮，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从未听到过顾絮影说话，但后天失语的顾絮影，从前是拥有着自己独特的声音的。
顾絮影想起了和妈妈互发的语音条。
声音现在确实还能播放出来，可是要用这种方式让秦牧听到，未免有点不习惯。
可她又耐不住秦牧的请求，只好默默点开了一个。
“妈，我真的好喜欢画画，让我参加艺考嘛。这三年我好好准备，肯定能考上繁城美术学院。”
当时顾絮影大概是正走在路上，语音里还夹杂着风声。
和妈妈说话时，顾絮影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像是在撒娇。
顾絮影跟着想起，那天回家后，妈妈在她的软磨硬泡下，终于支持了她想要艺考的想法，然后她激动地跳了起来，扑进妈妈的怀里。
因为每次听语音，她都只听妈妈的，顾絮影已经有太久时间没听过自己的声音了。
这种小女孩的撒娇语调，顾絮影自己听了都有点头皮发麻。
可她扭头去看秦牧，却见他笑着，正若有所思道：“原来絮絮的声音是这样的。”
顾絮影的脸颊顿时发烫，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那是我十六岁时的声音。”
七八年过去后，她的声音大概会变得成熟一点。
就像她这个人，也早不再是当年高一的小女生了。
可是……
无论到了多少岁时，顾絮影都渴望去做那个能扑进妈妈怀里的孩子。
但如今的顾絮影，只能感觉到自己被妈妈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她彻底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絮絮，你是不是很想你妈妈？”秦牧问道。
他的问题问得实在不是时候，以至于刚问完，秦牧就看到顾絮影红了眼眶。
积压了几年的委屈，因为他的这句提问而爆发，顾絮影努力隐忍，可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絮絮……”
秦牧没想到会惹她这样伤心，低声唤了声她的名字。
可是毫无作用，顾絮影听到了他的声音，只是低下头去，转身想要避开他。
秦牧终于还是主动握住了她的手，不愿她一个人哭泣。
他的掌心轻拢上她的肩头，最终心疼地将顾絮影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秦牧的怀抱很温暖，顾絮影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口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她嗅到秦牧身上的木质调香水味，仿佛寻得片刻安心，不由像猫儿一般轻蹭了下。
秦牧也不自觉地靠近她，脸颊轻靠在她鬓边的发丝上。
这大概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比牵手要更进一步，彼此感受并交换着体温。
或许正是因为不久前刚被妈妈拒绝，顾絮影比平时更加需要旁人的安慰。
顾絮影说不出话，秦牧也不愿在这时候硬要她分心发消息给他。
秦牧只是忍不住低声哄她，腾出的手轻拍着顾絮影的后背，以自己的方式安抚她。
“记得我的话吗？”秦牧温声问道，“在我面前，哭泣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但是絮絮……”秦牧顿了顿，嗓音似乎被顾絮影感染得也沙哑起来，“我真不想让你再哭泣。”
作者有话说：
秦牧：抱抱絮絮~
周六周天我能从单位回家，所以在努力写QAQ谢谢大家支持
第20章
秦牧说话时, 能感受到顾絮影的手揪着自己的上衣。
力道不算重，可贴得实在太近, 好像一呼一吸都能互相影响。
顾絮影靠在他的怀里, 就像一只受惊的鸟儿，而他不敢乱动，怕又惊了她, 只盼着她能安心栖在此处。
拥抱越久，越让人不舍。
但顾絮影还是意识到了不妥，平复心情后, 就挣脱了这个怀抱。
“你和你妈妈是闹了矛盾吗？”秦牧望着她眼底未干的泪痕, 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先前说不关心顾絮影感情经历的是他, 现在过分关心顾絮影家事的也是他。
但顾絮影满心都在想着妈妈的事，也就忽略了他的前后不一。
她和妈妈算是闹矛盾吗？
可她们明明连争执都没有起过。
顾絮影无法给秦牧一个答案。
“或许我可以帮你。”秦牧主动道。
顾絮影闻言, 摇了摇头, 然后向秦牧说明：“谢谢你, 但是这件事你帮不了我。”
妈妈是铁了心不见她，也就不可能听得进去秦牧的劝说。
秦牧见她如此肯定，也就只好暂时作罢, 没继续说话。
有了刚才的那个插曲，两人之间的氛围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顾絮影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带着独属于秦牧的香水味，身上的衣服也被秦牧抱得暖烘烘的。
他们多了抹若有似无的牵引。
收拾东西的顾絮影看到秦牧一直跟在自己身旁, 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秦牧, 我卧室的东西其实不多, 你能不能先帮我把客厅的油画拿下来？”
顾絮影想支开秦牧, 也就发了消息给他。
秦牧点点头, 毫不犹豫地应了声：“好。”
秦牧走出房间后, 顾絮影才总算能够专心做事。
但安静没有持续太久。
顾絮影很快就听到了秦牧的呼唤：“絮絮……”
显然是喊她有事, 见她没出来，就又多喊了一遍。
顾絮影没法回应他，于是加快了步子，好早点来到他的身旁。
但当她站定时，却看不出秦牧有什么值得急切的地方。
“絮絮，我其实是想让你帮我扶住椅子。”
即使是粗略地估计，秦牧的身高也一定超过一米八了。
貌似他伸手就能够到最高处油画的画框边缘，但又怕不小心将油画掉在地上，损了油画，于是这般小心谨慎。
顾絮影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快步走过去，握住了椅子。
秦牧站上去，顾絮影就在下面扶着，看着秦牧取画。
等秦牧把最高处的油画取下来，慢慢从椅子上下来，她才松了手。
“挂这么高，你平时怎么取？”
把油画放在桌上后，秦牧用纸巾将画框边缘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轻轻地拍了拍手上的浮灰。
顾絮影一窘，先拉着秦牧去洗手。
等秦牧洗完了手，她才解释：“我请人帮我挂上去之后，就没再取下来。”
“请谁帮的忙？”秦牧问道。
秦牧的问题总能出乎顾絮影的意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牧对她的好奇心重了许多。
“我大学同学。”顾絮影老实交代道。
“哦。”秦牧面上风平浪静，话语轻飘飘的，“男同学？”
“当然是男的。”顾絮影不知所以地回他，“他是我们班里最高的。”
事实上，顾絮影当时要搬家的消息，被老师江秋华知道了。
江秋华立刻帮她叫了几个班上的男生来帮她，顾絮影倒也没好意思真让他们专门干体力活，只是刚好有些贵重物品，怕搬家公司碰坏了，于是让他们帮忙搬。
打开箱子后，也就看到了那几幅油画。
刚好顾絮影一个人挂画太麻烦，也就请同学们顺手帮了这个小忙。
原以为做了解释，秦牧就不会再继续追问下去。
可秦牧的问题却变得更怪了：“我和你的男同学，谁更高？”
顾絮影几乎被问得愣住了。
她不曾记住男同学的具体身高，毕业以后，也没再见过那个人。
秦牧突然问起来，还要做比较，顾絮影一时有点拿不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