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程欣回过神后，李行之又继续讲起了题。
上课并没有很久，可汗水却打湿了李行之穿着的灰蓝色的短袖，他的额头有不少汗水挂在上面，像是想为这位专心讲课的老师多加一些听众般，不管李行之擦了多少次，它们仍旧乐此不疲的出现。
程欣看着他，这个老师从不用ppt，却又将所有可能考到的内容讲得格外透彻，他手把手的教着所有的知识。
这是教了十几年书积累下来的经验，也是教了十几年书所养成的习惯。
头顶上的风扇吱呀呀的转个不停，可讲台上的人脸上的汗水不减反增，他转身的时候，程欣有些震惊的发现，这个有些瘦弱的老师的背后湿了一大片。
那是足够烫伤人眼球的痕迹，是一个老师所能做到的，最让人心动的一次亮相。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李行之像是一下解开了束缚般，他沉沉地呼了口气，手上的粉笔灰还没来得及洗掉，他也不在意，直接拿起了水杯猛灌了一口水，撑着讲台看着讲台下的学生们，稍稍休息了一下。
他咳了一声，感受到声音有些哑了，舔了舔唇后，又喝了一口水，将嗓子过了一遍水，在得到一些清凉后，他的声音有些低，强调了一句就离开了教室，“记得准备送考的事。”
＊
汉宜一中建造了个新的校区，那原本是用来扩招的，现在正好用来当做高考考场。
两个校区离得有些远，在赶往考场的路上需要坐公交才能到达。
各个送考的班级站在校园主干道的边上，排成整整齐齐的一条长队，他们面前停着十辆公交，等待着送高三学子前往考点。
每个班级都准备了一个红色的横幅，由前排的学生拿着，红色的底色上面印着金色的高考寄语，横幅很长，得由第一排的学生一起拿着。
还有的班级用硬纸板准备了一些海报，上面写着，“金榜题名”，“鲲鹏万里”，等具有祝福含义的语句。
程欣第一次参加，穿着红色衣服的老师不停的从她面前经过，老师们相信，红色是开门红的象征。
这一群学子踏上通往未来的路，一定要赢得开门红，或者是未来的日子一定要红红火火，走向一个灿烂的风景。
耳边呐喊的声音不停的冲击着程欣，她朝两边看了看，兴许是受氛围的影响，她有些激动，喉咙里也喊出了一声又一声的祝福。
她喊得喉咙有些痒，有些不适的咳嗽了一声，再一抬头的时候，发现眼前的视线竟有些模糊了，她楞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停在眼前的公交车模糊了，同学们手上拿的海报也模糊了，唯一清晰的是来到了七班面前的江云善。
少年站在呐喊声里，七点的太阳正巧的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如同舞台上的明星，光线、呐喊、掌声无一不为他献上，他是人海中最闪亮的那个，是程欣透过眼泪也能清晰看清楚的人。
“八两，你怎么哭了？”与李嘉浩一起来七班的江云善来到队伍的前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队伍最右边的程欣，她的嘴唇倔强的抿紧，眼角还带着眼泪，却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江云善，“是你哥去考试，又不是你，你哭什么？”
江云善笑着，眸子里装着早晨最灿烂的阳光，他的温柔如同这六月晨间的微风，拂过程欣的脸的时候，直接击碎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的眼泪落的迅速，像是要敲进别人心里一般，江云善垂眸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无可奈何的拿出身上带着的纸巾，擦了擦程欣的脸，“这是怎么了？”
嗓音轻缓，问得很小心。
“哥，你一定要考好啊，呜呜呜”程欣抹着眼泪，可眼泪不停的流，最后直接一把抓过江云善手上的纸巾，自己擦了起来。
“就为这事儿？”江云善狐疑道，眸子紧盯着眼前的女孩，“你哥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操心了？”
程欣平复了下心情，发现这事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她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羞耻感油然而生，可她就是委屈，就是想哭。
特别是想到江云善毕业了，她舍不得他，竟然觉得哭可以留下他。
“行了，别哭了，等你放假哥带你去吃好吃的。”江云善摸了摸程欣的头，示意她别担心，然后自己转身走上了公交车。
看到江云善走上公交车后，李嘉浩盯着童珊珊看了一会，他硬着头皮向童珊珊问了一句，“你有对我说的吗？”
他的声音讪讪的，童珊珊看了一眼他，男孩有些腼腆，在说完后就红了耳尖。
看到这个反应后，通通气眼角微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朝着李嘉浩说道，“学长，加油！”
校门口的两个立式大鼓准时敲响，浑厚的声音整齐而又响亮，启动的公交一辆又一辆的驶出校门，江云善站在窗边，看着那个正在向自己招手的女孩，程欣踮着脚尖看着他，站她身旁的童珊珊正给她擦着眼泪。
“欣欣，别哭啦。”童珊珊的声音很小，被淹没在了人群的呐喊声中，她擦着程欣脸上的眼泪，温柔地笑了一声。
明明不是什么大事，程欣她还哭了。
想着，江云善竟笑了起来，这清晨的阳光很舒服，斜着射进了车窗，落在了江云善的手上，他看了一眼手上缠绵着的阳光，转身向李嘉浩问了一句，“你不是保送了？为什么还来参加高考？”
李嘉浩挑眉看着他，知道他就是想找个话题聊聊罢了，可李嘉浩不想顺着他。
“啧，说得好像你没被保送一样，都去北德大学了，还来和我们挤一趟公交。”李嘉浩双手抱臂，有些鄙夷的看着眼前正在凡尔赛的江云善。
“这不是可以自愿吗？”
从窗外传来的呐喊和祝福，还有老师与家长充满希冀的眼神，在这六月的烈日下，红色耀眼的围绕在这群学子的身边。
这样独特的日子，算是给自己三年一个交代，是人生可能只会经历一次的过程，就算是去凑热闹，也决不会就是走一遭。
--------------------
汉宜一中的两个排名最前面的，今天也有凡尔赛哦～
第33章 云离2
======================
在高三那层楼走空了之后，程欣总有种丢了什么东西的感觉，甚至觉得整栋教学楼都安静下来了。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窗外，有几只麻雀落在了窗前的香樟树上，微风吹过的时候，还吹起了正在打盹的鸟的羽毛。
像是受到了惊吓般，这只鸟一下子睁开眼，扑扇了几下翅膀，直接冲出了绿荫，冲进了蔚蓝。
香樟树有些大，程欣的视线放不出去，她有些失望的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教室前方的人的动作上。
“等下放假了，最重要的就是注意安全，不要上黑车，听到没？”李行之站在讲台上，对着台下的学生叮嘱着，“没有父母来接的同学，记得直接回家，不要在路上逗留。”
同学们整齐的答应着，窸窸窣窣的书本翻页的声音和书包拉链拉动的声音不停的响起，无一不告诉着台上的人他们想回家的心情。
李行之也不拖沓，在高一的班主任中，他是难得留五分钟的上课时间，把该交代的交代好后，在下课铃声响起后准时放假的。
“最后，暑假作业好好写，开学给我带过来！”李行之展眉笑着，“假期快乐！”
最后一句话像是开关一样，直接让座位上的人都动了起来，桌子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却还是盖不下同学们对李行之大声喊的，“假期快乐。”
程欣背着书包出来拿行李箱呢时候，还是会习惯性的朝走廊两边张望一下，她还是会有些期待有一个少年，懒懒散散的依靠在栏杆上，脚边还是放着那个黑色的行李箱，他会低垂着眼眸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在看到自己出来后会轻轻挑眉调侃一句她出来的慢。
可今天阳光很好，尽管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太阳了，它依旧挂在教学楼顶的边缘，朝着下方洒下自己的温暖与热烈。
透过香樟树的光线落在走廊上，形成了各式各样的光斑，有人走过时惹的光斑变化了一下，但走过后一切都回归平淡。
如同校园大道那里的银杏树，风吹过的时候会落几片叶子去陪陪这个孤独的旅者，可当风离去后，多的只有脚边的一片泛黄的心意，其余的如同往日站在那里的银杏树，完全没有变化。
程欣拖着行李箱往校门口走去，路上拥挤到她险些站不稳，因为很多学生都有家长的陪同，这本就比不上校园大道的支道显得水泄不通了些。
她拖着的行李箱几度被擦肩而过的人给带动，连带着一个重重的书包，天气很热，而且太阳也没要落下的程欣心里有些烦躁，她抬头看了看周围涌动的人头，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从额头上缓缓的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了身上。
在经过一段艰苦的斗争后，程欣终于走到了校门口，原本以为出了校门，拥挤的人流会有所缓解，可程欣定睛一看，人流不减反增，还多了拥堵的车流。
程欣深深的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上的行李箱，顺着人流向着车站走去。
“八两！”突然传入耳边的声音惹得程欣心里猛的颤动了一下，她几乎是一瞬间，快速的转过身向周围观望了起来。
这声音很熟悉，熟悉的让程欣可以肯定，这就是江云善。
可程欣向周围看了一圈，也没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年，她突然觉得，可能是天气太热，加上汽车不停往外喷涌的尾气，让她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了，甚至是出现了可笑的幻觉。
她收回张望的视线，缓缓地又将头底下了，一步一步随着人群往前有些。
可就在走了几步后，身后拖着的行李箱被狠狠地扯住了，程欣以为又是被路过的人卡住了，在失落的前提下，心里的火气一下就被点燃了。
她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大声吼了一句，“别挤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气急了般。
可当她看清楚身后的人的时候，她眼里的怒火一瞬间熄灭，甚至是附上了一层水雾，惹得她的眼睛又有些模糊了。
突然被吼了一声的少年心里有些疑惑，他挠了挠头，有些讪讪的松开了扯着行李箱的手，“怎么突然这么大火气？”
“哥……”程欣的委屈在这一瞬间都被释放了出来，她看着眼前的江云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别拦路啊！”身后打算前进的人拍了拍江云善的肩膀，愤愤的说道。
“好的，对不起了。”江云善重新握住行李箱，拉住程欣的手腕就往旁边挪。
现在正直放假期间，学校外面的很多商店都挤满了人，江云善原本打算带着程欣进去某个商店吹吹空调的，可人群实在拥挤，商店里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更别说什么奶茶店了。
江云善找了个相对来说还算宽敞的空地，汉宜一中的操场外围被水泥栏杆围着，这里与学校外面的街道相接，往里一看，就能看到操场，而且放假的时候没有什么人会走这条靠围栏的路。
“行了，有什么好哭的？你哥来接你了。”江云善拿出纸巾，在擦程欣脸上的泪水的同时，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珠，他微微垂着眼眸看着眼前的女孩，声音格外温柔。
程欣不停的抽泣着，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抬眸看向了站在眼前的江云善。
少年穿着宽大的白色短袖，遮盖住了自己修长的身躯，微风吹来的时候，还会将这件短袖吹动，可以影影约约的看到他近乎完美的腰线。
“你怎么会来这里啊？”程欣吸了吸鼻子，喃喃的问道。
见她没哭后，江云善站直了身子，他看着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容易哭的女孩，突然就没忍住的笑了起来，“你哥不来，你是不是就打算在这里哭鼻子了？”
他的调侃带着笑意，让程欣根本生不起气来，“谁说的？”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程欣有些心虚的转过头，看向了操场。
现在的她与汉宜一中仅仅隔着眼前的这道围栏，她突然就想从这几道小小的缝隙里跑进去，好逃离江云善现在这个带笑的视线。
“可我怎么一见到你，你就在哭？”江云善一本正经的算着旧账，“我上次高考的时候也是……”
程欣心里直打鼓，心虚的情绪就像自己额头上冒出的细汗一样，一直不停的往外跑。
“那个时候真的有沙子进了眼睛。”像是觉得这话没有说服力，程欣又补充了一句，“你别不信，那天停了好多公交，风里的沙子可多了。”
“……”
“真的。”
“……”江云善看着眼前这个脸不红心不跳说着混账话的人，眉眼稍稍一扬，似笑非笑的说道，“哦～那我高考那天莫不是起了沙尘暴。”
“……”
“又或是十级台风，怼着你的眼睛吹的？”
“……”
＊
回到理川镇后，程欣如往常一般，帮着陈安悦处理着小卖铺的一些闲杂事情，上上货，对对账本。
而江云善则是在家里追完了自己一直没有追完的热血番。
程欣看着他这副摆烂的模样，心里突然就觉得格外受挫，自己还在为了暑假作业抓耳挠腮的时候，江云善坐在她的旁边，十分自然的又点开了下一集动漫。
动漫的片头曲格外热血，乒铃乓啷响了好一会才终于唱完，而正文又不停的在打斗，期间还会插进去几句来着主角挑衅的话语。
“你的对手是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差距！”
“我最喜欢盲目自信的废物。”
“张狂小儿，我今天就送你重新去投胎。”
……
这些动静在程欣耳边响了好一会，在她写完英语暑假作业上的最后一笔后，程欣猛呼了一口气，像是压抑着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般，她咬着牙，微微扯着嘴角问道，“哥，你能别在我耳边放吗？”
“……”江云善没理她。
好家伙，这人看得入了迷，完全没听到程欣说的话。
程欣忍无可忍，一把夺过了江云善手上横着的手机，极其迅速且流畅的将页面给关了，在关闭后，整个房间都恢复了平静。
真舒坦。
江云善愣了愣，手还保持着握着手机的动作，悬在半空好一会才被放了下来，他回过神，盯着眼前这个脸上带有明显愠色的女孩，轻轻的笑了一声，“你怎么能这样？我好歹是在合理的利用我的假期吧。”
原本还靠在椅背上的江云善，将身体缓缓地向前倾了一点，靠程欣更近了一些，他伸出右手，食指微弯，指了指程欣手上的手机，“反正你写了这么久的作业了，和哥哥一起看呗。”
“……”
程欣瞪了他一眼，然后将刚刚抢过的手机放到了一旁，“谁要和你看这种东西！”
“怎么，这种东西不好看吗？”江云善笑意更浓，微微转过头，看着程欣。
“原本没有意见的，可你拿着它吵到我了，我现在不喜欢它。”程欣说完后，拉直了唇线，默不作声的整理起桌面上的英语作业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