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真的要扯起皮来,来来回回的时间成本不说,还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精力。里外里算起来,并不如何划算。
“嗐,”方卿书不以为意,“见见总没有损失,大不了当交个朋友,运气好没准连你的个人问题一块解决了。反正你也要被小姨架着相亲,我这师兄不说别的,长得真不错!”
沈清梨没将方卿书的提议当回事,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家。
刚进门,一股熟悉的饭菜香从厨房飘出来。
很显然,商泠女士一如既往的来验收劳动成果了。
沈清梨快速换好鞋子,以最轻的动作往房间的方向挪。
刚挪到餐厅,被从厨房出来的商泠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沈清梨缩了缩脖子,弱弱地朝商泠挥手:“妈,晚上好啊!”
商泠瞪她两秒,脸上扯出抹冷笑:“呦,这谁家单身狗闻着味儿就上来了?”
听她阴阳怪气的语气,沈清梨就知道,商泠女士已经截获了新鲜出炉的情报。
“说吧!相亲相的怎么样?”
沈清梨只能硬着头皮支支吾吾回答:“不太行……”
商泠率先坐进餐桌:“上回给你介绍经济适用的,你嫌人家没上进心,这回这个要事业有事业,还是罙城本地人,又哪不行了?”
沈清梨不满撇嘴:“他都三十好几了……”
“呵!”商泠冷笑,“沈清梨,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个儿也快三十了!”
“二十六!”沈清梨抗议,“妈,四舍五入不是这么用的……”
她忍不住有点委屈:“那人又老又丑,居然还内涵我是花瓶。”
商泠:“呦,那花瓶可真够冤的……”
过够了嘴瘾,商泠也没逮着沈清梨不放,毕竟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原也就没报什么期望。
沈清梨拿筷子杵着碗里的饭,浑身散发着怨气:“妈,这些百里挑一的男士你都从哪里搞来的?”
“今天这个吗?”方泠将鸡腿夹进沈清梨碗里,语气平静无波,“公园相亲角淘的。”
沈清梨一口饭噎住,差点没呛死。
商泠有段并不圆满的婚姻,甚至大半声的精力与热情都消耗在了那段狗血的婚姻里。
可,这样的商泠却总是执着于给自己女儿创造一桩完美的婚姻。
商泠并没有过多纠结今天这场相亲,忽地话题一转,问:“梨梨,我记得你手里那套房子是不是快到期了?”
沈清梨心里“咯噔”一跳,拿不准商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心虚地移开视线,起身去给妈妈倒水:“是啊,还有几个月到期,怎么,妈妈你要搬来住吗?”
果然,商泠脸上一如既往地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
碧湾青城的房子是沈清梨的父母离婚时爸爸留给她的,确切地说,是她要过来的。
很快,商泠的心情又好起来:“是你宋阿姨。”
“宋阿姨?”
“是啊!”方泠脸上的笑都快要溢出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咱们在北城老家时候的邻居。”
沈清梨倒水的动作一顿,只含糊应了句:“嗯。”
“他们家那个儿子,胖乎乎的,叫小南的,你们小时候经常一块玩……”说起以前的事,商泠有了种少见的活力,似乎整个人都年轻起来。
她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就算没有沈家,没有沈清梨,那也是她成长的地方,有她割舍不掉的回忆。
可沈清梨不一样,她不喜欢那个地方。
记忆里的北城,幸福是短暂而模糊的,记忆深刻的是爸爸妈妈无休止的争吵。
沈清梨的印象里似乎有这么个人,矮矮胖胖的,穿得很旧,街上的孩子都不喜欢跟他玩,只有沈清梨不嫌弃他,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学。
那时候,她家庭美满,是学校里众星捧月的霸王花。
“我记得,他是单亲。”
沈清梨自嘲,多么讽刺,曾经因为怜悯那个小男生而跟他做朋友的自己如今却也成了单亲。
商泠接着说:“对,就是他。当年咱们搬来罙城后的几年,他们也离开了北城,去了外地发展。这都多少年没联系了……”
商泠的声音低低的,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里,半晌,才又接着道:“现在这小子可出息了,据说发展不错,人也抽条变高变瘦了,他妈妈说他因为工作变动要来罙城,人生地不熟的,我前后一合计,你那房子不正好也到期了,还不如租给他,离得近你俩也好照应照应。”
沈清梨就知道,跟商泠的任何话题,最后都会落到她的个人问题上。
正抓耳挠腮地想着怎么拒绝,门外忽地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我去开门。”沈清梨跑去开门,却见到满脸兴奋的方卿书。
不等沈清梨朝他使眼色,方卿书已经倒豆子似的开口:“沈清梨,这把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我跟你说那师兄,刚才我联系了人家,人家同意跟你见个面……”
沈清梨上手去捂他的嘴巴却已经来不及,商泠已经笑眯眯地凑过来:“什么师兄?”
为了防止方卿书说漏那套房子的事,沈清梨集中生智,抢先开口:“方卿书说给我介绍个他们学校的师兄,以弥补我今天相亲受到的惊吓。”
商泠忽地地看向方卿书,见他忙不迭点头,心下大喜,拍着他的肩膀:“小书啊,这么多年,你总算干了件正经事。”
在那母女俩冰火两重天的注视下,方卿书硬着头皮进了门,期期艾艾的,生怕说错话。
商泠目光急切:“约好时间了吗?几点?在哪?”
“小姨……还……还没来得及……”方卿书恨不得夺门而逃。
“那你快约啊!办个事怎么拖拖拉拉的?”商泠恨不得抢过他的手机亲自下场。
最后,在商泠的威压下,方卿书不得不拨通了师兄宋旸的电话。
内心一万个祈祷对方关机或者挂断。
事与愿违,电话很快被接通。
方卿书大概说明了这通电话的来意,得到对方的回复,方卿书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到电话挂断都没回过神来。
商泠热切地追问:“怎么说怎么说?”
方卿书咽了咽口水,犹有些难以置信:“师兄说,明早八点,楼下咖啡厅……”
沈清梨震惊,律师就是律师,见个面都这么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等商泠喜滋滋地走了,沈清梨瘫坐在沙发上嘀咕:“今天是捅了姓宋的窝了?”
方卿书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坐在离她最远的椅子上:“姓宋怎么了?”
沈清梨胡思乱想了一通,甩甩头,看见方卿书就来气:“说了你也不懂。”
方卿书却已经反应过来:“你别说,你还真别说,我们这个圈子里厉害的人,好像确实蛮多宋家人的,就近几年风头最盛的那个,也姓宋,叫宋南谌,你听过没?”
第3章 前任(修
沈清梨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反击:“你哪个圈子?啃老圈?”
方卿书直接无视她的挑衅,接着说:“宋大神不光业务能力吓人,人也长得超级帅,在隔壁昆城是多少女孩子的梦中情人呢!你要是能跟宋南谌这样的人相亲,什么原则什么条件都算个屁,保管给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说着又看了自家表姐一眼,”还是算了,你不配。”
沈清梨龇牙咧嘴地扑过去:“去死吧你!”
方卿书走后,沈清梨彻底精神了,然后,成功失眠。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打开手机搜索页面,想了想,输入“宋南晨”三个字,百度跳转出现的是某知名企业家的词条,一个四五十岁男人的照片。
沈清梨撇撇嘴,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相比于应付商泠女士的喋喋不休,沈清梨更愿意相信方卿书的审美。
只是,乖乖相亲是不能够的。
久经相亲场,沈清梨简直太懂得怎样给人留下糟糕的印象了。
沈清梨将手机调成静音,美美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八点二十才不情不愿地起床。
手机上果然已经收到商泠女士一连串的夺命连环call。
她咬牙切齿:一大早约见面,这姓宋的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艰难地爬下床,闭着眼睛进了洗漱间。
沈清梨胡乱抓了两把头发,扎了个颇具凌乱感的丸子,胡乱洗了把脸,也不化妆,挑了个黑边框眼镜戴上,夸张的镜框将她那张精致的小脸遮了个六七分。
身上罩着件圆领排扣的宽松家居服,款式甚至可以称得上老土,因为面料很舒服,沈清梨穿习惯了,也一直没换。有时候偶尔下楼扔个垃圾买个菜,她也会直接穿着出门。
整个装扮的过程只用了五分钟。
早上八点半,沈清梨从洗漱间出来,径直走向玄关,随便蹬了双帆布鞋就出了门。
沈清梨对各种相亲局一向持消极态度,一方面是因为见过太多“人间极品”,更多的则是因为,她对婚姻从不抱有幻想。
商泠女士就是摆在面前的血淋淋的教训。曾经相爱如何?有了爱情的结晶又如何?还不是在七零八碎的生活中耗光了所有热情,最终劳燕分飞,从此陌路。
沈清梨有车有房,经济上也足够养活自己,每天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冒着幸福的粉泡泡。何必非要将“婚姻”这么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枕边呢?
轻车熟路到了咖啡厅。
人不算多,大都是行色匆匆的早八人,聚拢在吧台附近。
沈清梨一眼看过去,散座区只有一个背影挺拔的男人背对着吧台的方向坐着,手里还拿着份报纸,正看得认真。
沈清梨对这家咖啡厅很熟,天气好的时候,她会到这里挑一个阳光好的角落坐着,看着咖啡厅里来来往往的人,观察他们的谈吐举止、穿着打扮,试着揣摩他们身上可能发生的故事。
她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手边只一份报纸一杯咖啡,安静且从容地,将自己隔绝在浮华之外。
她的脑子里忍不住冒出“鹤立鸡群”四个字,很不巧,自己就是那个挣扎着从窝里扑腾出来,不修边幅的走地鸡。
作为新生代“媒人”,方卿书极度缺乏实战经验,具体体现在,他只给沈清梨发了约会的时间地点,却没有给她关于那名师兄的任何个人信息。
沈清梨暗自猜度着,这个背影会不会是方卿书的那个师兄。如果是,自己的计划还要不要进行下去。
身经百战的沈清梨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后悔的情绪。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又很快摇头甩掉。
万一只是背影杀呢?没准远看十一郎近看武大郎呢?
沈清梨深呼口气,像脑中预先演练的那样,快步走到男人对面,大喇喇地坐下,整个人靠进沙发的松软靠背里。
然后,抬头。
“宋律师吗?我是……”
待沈清梨看清了那张脸,后半句话卡在了嗓子眼。
这张脸,竟然是昨天她隔着屏风“偷窥”的那张脸。
青天白日,幻想成真。
想逃,男人却已经放下报纸,抬眼看她。
男人对她不修边幅的打扮和略显失礼的行为视若无睹,只云淡风轻跟她打招呼:“早上好,沈小姐。”
接头成功,沈清梨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她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低头将那个夸张的黑色粗边框的眼镜取下来,露出她原本的白皙圆润的鹅蛋小脸。
“早上好,宋律师。”
宋律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看不出情绪:“吃早饭了吗?”
“那个,今天起得太早,所以没来得及……”
她想解释今天自己这身失礼的装扮。
可显然,男人没领会到她的意思。
不久,服务员端来甜品。
是这家店的招牌甜点,每种各一份。
沈清梨惊讶地抬头看对面的人。
她从小喜甜,尤其在父母离异后便更加嗜甜如命,别人可能觉得甜得发腻的东西却是她的最爱。
对于这家店的甜品,沈清梨如数家珍。可惜这家店没有外送服务,加之销售火爆,连她住的这么近的人也不是每次都能买到。
宋律师伸手示意:“时间确实早了点,刚才随便点的,边吃边聊。”
或许人家只是无心之举,可沈清梨已经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在心里给他贴上了明晃晃的“精品男”的标签。
宋律师自顾低下头,继续看手里的报纸,留给沈清梨充足的自处空间。
这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让她复杂的情绪渐渐回落。
直到香甜的味道暖进胃里,沈清梨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她吃的开心,眼睛忍不住弯起,像只餍足的小猫。
男人偶尔抬头看一眼,随意地说两句话,让两人之间的氛围不至于太冷。
他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不带什么情绪,却好在耐心十足。
尽管沈清梨并没有想要和对方发展多么亲密的关系,可对着这样一个人,心情忍不住跟着上扬。
毕竟,相亲就像开盲盒,能遇到个正常人的概率都不太大,何况是一个能和自己同频共振的帅哥。
沈清梨第一次认同方卿书的话,如果能交个朋友,看起来似乎也不错。
聊天的间隙,沈清梨握住杯耳,将瓷杯捧在掌心,垂眼看着杯中深棕色的液体,借着这个姿势装作漫不经心地抬眼,悄悄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青年律师。
宋律师面容清隽,不是很浓烈的五官。挺鼻,薄唇,眉眼间淡淡的,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就像高高在上铁面无私的神祇。
他的眼尾稍稍靠下有块淡粉的疤痕,小小的像颗痣。
给整个清冷的五官添了一丁点的烟火气。
“你还挺适合做律师的。”沈清梨忍不住开口。
“很多人都这么说。”宋律师淡声回应。
沈清梨来了精神:“是吧是吧?你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律师的感觉。”
她的本意是想夸他身上那种出尘的帅气,没想到宋律师自动将话接下去:“他们夸我长了张不近人情的脸。”
沈清梨干笑两声:倒也不用这么贴切。
看她有些吃瘪,他似乎心情很好,黑瞳中有亮光闪动,唇角似乎弯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
可就是这么一个细微到几乎捕捉不到的微表情,沈清梨却看到了,她忽然觉得,他眼尾的那点粉似乎更红了些。
她看的入迷,直到男人倏然抬眸。
视线相接的零点几秒,沈清梨做贼般仓皇移开眼,佯作漫不经心。
等男人看完了报纸,沈清梨也吃饱了。
他将报纸四四方方地叠起来,收进随身的提包里。
开始切入正题:“沈小姐喜欢什么类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