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师古代破案手札——羡己【完结】
时间:2023-06-12 14:47:11

  她道:“还请你们帮忙将尸体翻转过来。”
  两人不明就里,但忍着恶心,还是依言将这具无头尸体翻了过来。
  瞧着尸体脖颈上模糊溃烂的切割面,任阮倒是面不改色,反而伸出手,在尸体的后颈那一块轻轻碰探。
  杜氏父子被这位娇弱少女大胆的举动惊得瞠目结舌。
  阴影里的靛蓝衣人似乎也是颇为惊讶,转过头来。
  感受到指尖干透的黏质感,任阮收回手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这是石膏粉,仵作却没有记载。
  杜府尹有些紧张:“任姑娘,你可别将尸身损坏了。”
  “你看这里。”任阮指着尸体后颈那一块异常的微白处,“这里有石膏粉。”
  “是啊。”杜朝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是在凶手拖拽时蹭上的吧。”
  “……石膏粉不是石头粉。”
  任阮伸手稍微用了一点力,将尸体表面薄薄的石膏剥离,“下面有东西。”
  两人连忙捏着鼻子,凑上去看。
  只见本就有些破碎的石膏层被剥下来,竟露出了尸体后颈的一处刺青。
  是一个六芒星。
  颜色看着很陈旧黯淡了,大约是多年前的刺青。
  杜朝吃惊:“你怎么知道这里另有玄机?”
  当然是因为石膏粉她常用来塑造人脸模型,熟悉得很,这东西也算是古代小说里常见的易容小工具了。
  杜府尹叹气:“也算是又有个调查的小方向了。”
  “说不定是个很明朗的大方向呢。”任阮微笑着转身,凝视住立在阴影处的靛蓝衣人,“我还知道,他一定与死者有着不一般的联系吧。”
  这人在看到刺青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他见任阮将矛头指向自己,更是神色冷极:“你什么意思。”
  杜府尹连忙示意任阮别乱来:“任姑娘,这位是金吾卫中的人,你别误会。”
  任阮充耳不闻,直直看着靛蓝衣人:“你的后颈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刺青。”
  在她进门这人正蹲在那里状似查看尸体,手却在尸体后颈上似有微小动作,她又下意识扫了一眼这人的后劲,便发现了一点相似的端倪。
  虽看不完整清楚,但她敢赌。
  她继续道:“死者后颈的刺青是你刚刚遮掩住的。”
  “不信你可以伸出手来,让我们看看是否有石膏粉。”
  靛蓝衣人不动:“我刚才也在查看尸体,也许是那时候沾上的。”
  任阮:“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后颈,证明你没有和尸体一样的刺青。”
  两人剑拔弩张。
  “诶等等啊,任姑娘。”这一连串的变故将杜府尹砸的蒙了,“金吾卫一向会在大理寺办案时旁观督查,咱们别太冒犯。”
  行吧,打工人黄金准则之一,不得罪金主和他的上司。
  任阮不再追问,靛蓝衣人的目光却越发咄咄逼人:“这位姑娘,你是如何知道刺青之事的?”
  小赌了一下。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是真有。
  被拦着查案的任阮兴趣缺缺:“猜的。”
  那人明显不信,严肃道:“这位姑娘,金吾卫问话,请你如实回答!这刺青涉及金吾卫直属的机密案件,我此番来遮掩是为查案的保密性,却被你横插破坏。”
  果然是他遮掩的刺青吧,她就说!任阮不满地向杜府尹使眼色。
  杜府尹正被金吾卫这番话吓得不知如何呢,心中叫苦不迭。
  这位姑奶奶怕是不知道,金吾卫弹劾百官监察万民,直属的衙察院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和金吾卫负责的案件扯上关系,还阻碍人办案,这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后果啊!
  把任阮的眼色看做挑衅的靛蓝衣人怀疑之心大增:“你可知阻碍金吾卫办案,是什么后果?”
  任阮被他颠倒黑白的态度整的很不高兴。
  分明是她在此协助大理寺破案,不论他是什么人,不声不响掩盖尸体痕迹,有罪的该是他才对吧。
  “如实回答,你又不信。”任阮张口就来,“我纹的,你满意了吧?”
  谁知这人的目光竟愣了一瞬,将任阮从头到脚打量了一边,目光逐渐从大惊变成了浓重的肯定。
  他上前一步,死死抓住任阮的胳膊。
  “任姑娘,现在怀疑你在金吾卫所调查的机密案件中有重大嫌疑。”他厉声道,“现在将你逮捕入衙察院,将由指挥使大人亲自问讯你。”
  任阮:?
第4章 此院高楼
  ◎准备新的裹尸袋吧。◎
  杜府尹唬得冷汗直流,连忙陪笑:“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竟然要惊动指挥使大人亲自审问,这位任姑娘要真是衙察院的什么要犯,他在大理寺还混不混了。
  靛蓝衣人一脸铁面无私:“杜府尹,你若妨碍金吾卫办事,可是要一同问罪的。”他说着,直接便要粗暴地拽走任阮。
  杜氏父子哪里敢拦。
  “你神经病啊?”任阮被他抓得挣脱不开,胳膊生疼,“我随口嗨两句你也当真,这就是什么金吾卫的判断能力?莫名其妙!”
  靛蓝衣人冷脸:“蔑视金吾卫,果然不错。”
  他往外走的步子立刻加大了。任阮被他扯得跌跌撞撞被迫而去。
  后面的杜朝只能壮起胆子,扯着脖子嚷道:“任姑娘,你到了衙察院好好说就是!衙察院明察秋毫,定不会污蔑好人的!”
  杜府尹远远地看着任阮被塞进了衙察院的马车里,抚着胡子摇头:“这任姑娘,可惜,可惜啊!”
  大夏的衙察院向来以酷刑出名,进了衙察院的人,哪里有完整出来的。
  杜朝同情道:“爹,你说任姑娘既然是衙察院指挥使亲自审问,那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吧。”
  杜府尹狠狠敲了敲他天真的脑袋瓜。
  “你以为衙察院的指挥使是谁?”他压低嗓门,“那可是金吾卫之首,这些年把控衙察院,手段残忍到连皇帝都要惧他三分的谢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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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衙察院押犯人的马车,比大理寺接客人的还要华丽不少。
  坐在上好的丝缎车榻上,任阮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不过来衙察院的待遇可比大理寺差多了。毕竟她是被作为嫌疑犯抓来的,很快被推搡进了一个昏暗的小房间。
  任阮挡住要被合上的门,冷笑道:“怎么,到了这里连审问这步也省略了,直接给我蹲牢子?”
  靛蓝衣人:“等着提审。”然后“砰”地一声就关上了门。
  徒留下任阮一个人呆在这光线暗淡的小房间里,怒气值蹭蹭上涨。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真的会有人因为别人一句根本无厘头的戏言当真,还把人对号入座成凶犯吗?
  但随着时间推移,任阮还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堂堂大夏的最高监察机构衙察院,还有最高执法队伍金吾卫,恐怕不会这样草率轻易地下结论。除非真的有什么不可泄露的惊天秘密,被她的无意言语撞中。
  所以他们需要来绝后患,或者不错放一个?
  亦或是什么不能动的大人物罪犯需要顶罪替死鬼,正好让她撞了上来?
  任阮冷静地思考着,然后越来越不冷静。
  别人的穿越不是暴富就是各种金手指飞升。她这一天天的,是不是有点太命悬一线了?
  小房间里只有一扇很高的窗户,从一开始照射进来的微弱正午白光,一直到几不可见的黄昏光线。房间周围一直一片寂静。
  就在任阮以为,这衙察院已经把她这个等着被提审的嫌疑犯忘掉的时候,门终于传出了动静。
  外面的人一边拿钥匙开锁一边抱怨:“都怪你,明明吾六是和你说的抓到个有嫌疑的女人,忘到现在结果大人反而罚我明天出城去。”
  任阮:……
  原来确实是把她忘了。
  外头另一人道:“还不是你小子贪玩啊,各处钥匙都放在你这里,吾六告诉我有什么用。”
  原来之前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好使的靛蓝衣人叫吾六。
  任阮在心里掏出本子给他狠狠记了一笔。
  门开了。
  进来的是两个也着靛蓝衣装的少年。看来靛蓝应该是他们金吾卫衣饰的专用色。
  稍矮一点的那个少年看到任阮,竟笑眯眯起来:“呦,这位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我叫吾十九,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生得圆脸杏眼,笑起来露出虎牙显得格外惹人疼爱。
  任阮听出来这是拿钥匙开门那人的声音,心中升起警惕。
  掌握衙察院各处钥匙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如他外貌这般天真可爱的角色。
  但被关了这么久,她也懒得给好脸色。
  “任阮。”
  “哎呀,好特别的名字。”吾十九一点不受待见的自觉都没有,眉开眼笑地凑过来。
  “任姐姐,你这么好看怎么会犯错呢?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吧?”
  任阮绷着脸没说话。
  稍高一点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把他拉开:“吾十九,你最好老实点。这是那个案子的嫌疑人,你别在这耽误大人亲自审理。”
  一听“那个案子”,吾十九立刻收了笑脸。
  他审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任阮身上扫过,面上仍旧若无其事地吹口哨埋怨着高少年:“十六你可真没意思,是不是带‘六’的男人都无聊啊?”
  吾十六无视他,直接对任阮向外一抬手:“请吧,任姑娘。”
  任阮很配合地抬脚就走。
  吾十六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吾十九虽是蹦蹦跳跳地在前面带路,她却也能感受到对方谨慎的时刻关注和提防。
  那个案子……到底是什么,竟会让这些金吾卫们都如临大敌。
  任阮一面走一面整理着获得的信息思索,没留神间已经跟着两人穿过衙察院许多或宽或窄的巷道,来到了一处人四下无人的高楼前。
  这高楼看起来肃杀得很,门上悬着块没有提字的黑色匾额,不知是何处。
  吾十九和吾十六不约而同地在楼前停下脚步。
  看来便是这里了。任阮心想。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金吾卫指挥使究竟要耍什么花招。
  但这两人并没有直接带着她往楼里去。吾十九回头看了一眼任阮,欲言又止。
  吾十六直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请任姑娘先沐浴。”
  任阮:??
  她是过来被审问的吧?不是过来侍寝的吧?
  吾十九咳了一声解释:“大人审人的习惯,不爱看人脏污着进去。姑娘还是委屈一下,先去偏房里洗一下吧。”
  这习惯吧,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往日里能提到自家大人面前审的人,那都是些在地牢里死熬的倔骨头,经历了金吾卫的各种酷刑,个个血淋淋又溃烂狰狞的。
  所以每回往高楼送之前,都必须清洗一遍。
  自家大人手段奇绝,每每从这高楼里送出来的除了完整的口供,还有上头驮着个不成人形东西的担架。
  吾十九想到这茬就愤愤不平,明明自家大人下手比他们都狠得多,还嫌弃他们把人折磨得太难看!
  被吾十六推到偏房的任阮脸都绿了。
  这偏房简陋到就摆了一只半人高的木桶,木桶上还覆着一层厚厚的陈年污渍。整个房间都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任阮指着木桶气笑了:“我看你家大人品味挺独特啊。”
  “主要是……从前有人破了大人的习惯送去了太难看的犯人,惹得大人很不高兴,直接下了被审人进来必须沐浴的死命令。”吾十九为难,“毕竟你也是第一个这么进来的……就算咱们让你进去了,高楼里守门的老头也肯定不会放你去见大人的。”
  高楼里守内门的是个死心眼的瞎老头。他才不会管来的人是香软软的年轻小姑娘,还是凶恶的囚犯,只会按照大人的规矩把人按在木桶里涮。
  “谢谢你们这么想我死还在努力走流程。”任阮笑得非常礼貌,然后走到木桶面前,一脚把木桶踹翻了。
  在两个看傻眼的金吾卫的注视下,她穿过偏房,轻松地扭开后门:“不必再带路了。还是让我这个嫌犯,自己去找审问官吧。”
  接着后门就被非常用力“砰!”得一声摔上了。
  整个偏房似乎都被摔门人的愤怒被震得噗噗落灰。
  吾十九有点懵地摸了摸鼻子:“她这是直接闯进去了?”
  吾十六静了一瞬:“准备新的裹尸袋吧。”
  摔上门的任阮非常解气。
  偏房的后门直通高楼的小院,院子中间是盘旋向上的楼梯,整个高楼的各层都从四周将楼梯围住了,看来这里是唯一上去的路。
  奇怪的是院子里并无他们所说的那位老头。这里只一片死寂,黑压压地阴沉极了。
  任阮站在楼梯处抬头往上看,只能瞧见盘旋缩小的楼道渐渐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此时黄昏已经散去得差不多了,四处无一星灯火,呜咽而过的风渗人的很。
  她心中也有些发怵,抓着楼梯栏杆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突然感觉手下触感似有些凹凸不平。
  像是栏杆上的雕花。身为画像师的任阮忍不住俯身下去,用手一路细细感受抚摸而过,在脑海中建模。
  挑刻极细的鬃毛,壮身长尾,四处尖锐角状物似是獠牙……大概是这个国家的什么神兽……嗯?这里好像有一处奇怪的瑕疵?
  突然摸到一处奇怪的微小凸起,任阮一时不知将其化为脑海中神兽模型的什么部位,再一细抚,竟将这处按得压下去一点了?!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任阮还来不及反应,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一阵哐当和布帛撕裂的巨响声后,任阮浑身疼痛地躺在一堆木框子破纸破布里。面前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她睁不开眼睛。
  等到终于适应光线,她才发现自己应该是跌进了一个密室之中,身下则是一堆被自己压坏的画架画框。
  而她面前的烛光里,立着一个一袭素白色锦衣的修长身影。
  那人背着光向她走来,看不清脸,手中提着的长剑在烛光里闪出冷冽的光。
  这人一句废话都没有,微微提起剑一侧,就要向她的喉间划过!
第5章 冷脸阎王
  ◎这、是、什、么、难得的画像素材啊!◎
  电光火石之间,任阮下意识毫不磕绊地吐出一连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的画撞坏了我赔给你行吗我画画贼溜妙手丹青栩栩如生神来之笔……”
  身为画师,她第一反应就是损坏他人画作一定会令对方怒火中烧。
  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且不说她撞坏的是否是无法复刻的名家大作,就算这人真是画师,又岂容他人随意践踏复画自己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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