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堇下意识地与付笙对视一眼,奈何对方一脸事不关己的可恶模样,只能许苑堇回头沉着声回应:“知道了,等会儿得空了我再找她。”
“怎么不直接叫进来让本王给你主持公道呢?”付笙饶有兴趣。
许苑堇冷脸,“那是你的丫鬟,靠你主持公道,还不如——”
“还不如如何?”付笙追问。
许苑堇紧抿住唇,别开头不出声了。要是说付笙还不如猪,她觉得今晚她就可以连夜出逃了。
“你想怎么惩罚她都可以,唯有一点,”付笙起身,但是视线仍旧停在许苑堇身上,他道:“你可以杀了她,但不能赶走她。”
语罢,付笙提步拉开门出去了,徒留许苑堇一个人呆坐在那里思考着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绿荛回来时见大白天屋门关着,就随手拉了个小厮问了一嘴,知道付笙在里面后又气又急。
正经人谁家青天白日里把门关这么紧。
所以就一直候在院子里,就等着付笙一出来她就迎上去打探情况。
“奴婢给王爷请安。”绿荛挡在付笙的路前,低眉顺眼又不失灵动气息,看着很讨喜。
付笙却直接漠视她的这份心机,道:“王妃说你胆大,本王现在也这么觉得。”
第120章 给你撑腰
绿荛一瞬便就明白了付笙的意思,但付笙没心思跟她废话,撂下那一句后直接带着于一离开,看都没看她一眼。
月儿从侧厢房里出来,就看到付笙离开的背影,和杵在原地神情低落又隐约惶恐的绿荛。
她暗暗记下这一笔,没有理绿荛,直接上了台阶进屋里去找许苑堇。
“王妃。”
月儿的声音打断了许苑堇的思绪,她还是没有搞明白付笙的意思,为什么他能允许她杀了绿荛,却不允许她把她赶出府呢。
“啧。”许苑堇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月儿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许苑堇,“王妃,怎么了吗?”
许苑堇摆摆手道:“没事。”
“好。”月儿也很有分寸,没有追问,而是端起一个空了的碟子,问许苑堇:“你还要继续吃吗?”
“不用了。”许苑堇起身,“你叫人收拾下去吧,还有,把绿荛喊进来。”
“是。”月儿应下。
可能是知道自己错了需要表现的认错态度诚恳一些,绿荛这次出现得十分迅速。许苑堇刚吩咐月儿把人叫进来,她立刻就出现在了许苑堇面前。
“奴婢叩见王妃。”绿荛二话不说,先跪在地上给许苑堇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不等许苑堇沉声问她的罪,她就先发制人地道:“昨日的事,实在事发突然,奴婢知错了,请王妃恕罪。”
这话说的,直接把许苑堇想质问她的话全堵了回去。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只有时间跑而没有时间告她一声?许苑堇都要被气笑了。还有这一上来就又是认错又是请罪的,把流程熟悉到这种地步,是虱子多了不怕痒了呗!
“所以在你忙完之后,天都要黑了,你才终于记起来找人来王府说一声吗?”许苑堇压着火气。
绿荛诚惶诚恐,但演戏的成分居多,她怯懦道:“奴婢的娘亲一下子昏倒在家里,奴婢、奴婢实在心急,害怕娘亲一下子……才乱了分寸忘了您。奴婢知道就算其余的事再大也大不过王妃您,这次是奴婢错了,您无论治奴婢什么罪奴婢都认罚,绝无怨言。”
许苑堇听完这话,觉得浑身不舒服。绿荛不愧是跟许安瑗婚礼五年的人,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本事让许苑堇大开眼界。
绿荛拿自己的娘亲出来压人,许苑堇要是罚了她,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指责她这个王妃冷血无情;要是不罚,名声不见得就会因此好上多少。但她心里堵着的这口气只能自己消解,非把她憋死不可。
许苑堇狠狠瞪了跪在下面垂着头等待发落的绿荛一眼,这人真是她的克星。
这次她可以让步,但随后一定会立马找个由头把她彻底赶出府去,她居心不轨已经是事实了,留着以后必有大祸,可问题就出在付笙不让她把人赶出去;可是直接杀了绿荛,许苑堇又觉得就目前她做出的桩桩件件来说,还罪不至死。她珍惜自己的命,当然也不愿随意践踏别人的生命。
“月儿姐姐,于侍卫来了,说要见王妃。”
门没关,许苑堇是敞着门在屋里问绿荛的罪的,就是为了借绿荛威慑下边的人。尤其是威慑某些唯绿荛之命是从的不忠的奴才。
月儿守在门口也是起同样的作用,防止下人们偷偷聚一起看戏议论,也帮许苑堇观察在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各是什么心思。
“让他进来吧。”小丫鬟的声音不高,但许苑堇正气着,神经高度紧张,于是就听到了她的话。
月儿点头,“是,奴婢去请于侍卫进来。”
“王妃……”绿荛期期艾艾地喊了许苑堇一声。
许苑堇冷着脸,知道她的意思,但没遂她的愿,“他来妨碍你跪着了吗?”
绿荛立刻又把头垂下去。心里既恨又得意,恨许苑堇让她丢脸,得意在于一回去之后一定会跟付笙讲这件事。到时候王爷就会知道这王妃有多无情。
“属下参见王妃。”于一漠视绿荛,当她不存在,对着许苑堇拱手行礼。
许苑堇端坐身子,语气温和道:“免礼。”
于一过来肯定是付笙的意思,她倒是不担心付笙来干涉她惩罚绿荛的事。因为他都允许自己杀了绿荛了,还会阻止她用别的招数不成?
“属下是来替王爷传话的。”
许苑堇点头,绿荛则暗暗支棱起耳朵。
“王爷说,他现在需要出府一趟,但会赶回来陪您用午饭。”
许苑堇没听明白,歪着脑袋疑惑不已,“没了?”
“没了。”于一神色恭敬。
“行吧。”“属下告退。”
许苑堇颔首,“嗯。”
都要出门了,还特地叫于一过来跟她说这么一句,有必要吗?许苑堇想得头都疼了,她总觉得付笙应该不只是这么简单的意思,但更多的她又琢磨不出来。
月儿送完于一,再回来时见许苑堇还是皱眉不得其解的模样,失笑道:“王爷还真是对您上心呢,一顿饭而已,还想着赶回来跟您一起吃。”
许苑堇还是没听明白,看向月儿,用眼神无声求助。
月儿叹气,走到许苑堇跟前给她捏肩,喟叹道:“这王府里,属王爷最大了,他都这么在意您了,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绿荛愤愤地侧头斜瞥了月儿一眼。
从最开始,全场唯一没有搞明白付笙意思的当属许苑堇,但是经月儿这么解释后,她懂了。
付笙是在给她撑腰。
寻常日子里一顿平平无奇的饭而已,他都可以紧赶慢赶回来陪她,这说明于付笙而言,没有什么能再重得过他的王妃。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许苑堇恍然,心里除了对付笙的感谢之余,还是没忍住腹诽了他几句。有话直接说不好吗?非整这些弯弯绕绕的。
被人撑腰的感觉就是好,许苑堇再看绿荛的时候都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那些因为她责罚绿荛而反过来指责她冷漠无情的人,付笙会一个个堵住他们乱嚼舌根的嘴,给足了许苑堇随心所欲的底气。
第121章 误解歪曲
开心归开心,但许苑堇也不想把事情搞那么大,没必要。
于是对着绿荛非常温柔地道:“既然你娘亲病了,那照顾老人要紧,你去跟刘管家说,我准了你一个月的假,府里的事一概不用你操心,先回家等你娘亲病好了再回来。”
说完,许苑堇抬手轻轻拍了拍月儿,“你去把她扶起来吧。”
月儿眼里含笑,她这主子呀!“是。”
“要是你急的话,也可以先走,让月儿去帮你跟刘管家说。”许苑堇故意体贴绿荛的难处,声音温和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王妃,我——”绿荛脸色难看,想说话。
月儿将她紧紧搀住,特意扬高声音压住她的话,“王妃体谅你一片孝心,感谢王妃的事不急,绿荛姐姐还是先赶紧回家照顾娘亲去吧。剩下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绿荛被月儿半拖半拽地出了屋。她几次回头看许苑堇,对方都是端着茶悠闲细品的模样,打定了主意不管她。
动静太大,又没人拦着,被月儿拖出去的一道上,不少人偷偷聚在一起指着绿荛小声议论。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许苑堇放下杯子,舒舒服服撑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带着月儿整顿院子、清理门户了。这些下人们,都当她失了忆就是傻了,背地里听着绿荛的指使处处给她找不痛快。虽然都不是些什么大事,她平时能忍也就忍了。但奈不住积少成多,她肚子里攒了不少怨气。正好今天付笙亮明了给她撑腰的态度,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早饭吃得太晚,许苑堇一直懒洋洋待到正午过去,才在月儿的提醒下准备胡乱对付两口把中午饭解决掉。
“王爷。”月儿刚要去厨房,经过院子时就碰到了进来的付笙。不等他发问,月儿就自觉道:“王妃在屋里。”
“嗯。”付笙点头,朝屋子里走去。
听到门口的响动,许苑堇把画本移开眼跟前,看到是付笙,难得地端坐起身子,规规矩矩像个大家闺秀一样。“你还真的回来了啊。”
面对许苑堇的惊讶,付笙平淡道:“本王向来说话算话。”
许苑堇扔开画本,提着裙摆在他跟前的椅子上坐下,胳膊搭在桌上,倾身好奇地问付笙:“你今天叫于一过来传话,是要告诉我不用怕的意思吗?”
付笙给自己倒了杯茶,声音淡薄:“你是王妃,在这个王府跟本王地位同等,本来就什么都不用怕。让于一来传话,只是想告诉你本王会回来吃饭。”
许苑堇瘪嘴,支起胳膊托住脑袋直直地盯着付笙。
“怎么了?”
许苑堇这才开口:“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嘴硬呢?”
付笙不解其意,斜了许苑堇一眼。
“既然帮了我你就承认呗,这样正好能让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就可以叫我还你人情,好好假装许安瑗,多好。”许苑堇堪称大公无私,把伤害自己的匕首递到付笙手里。
付笙脸色转瞬就变得阴冷,“本王没有帮你。”他心里因为许苑堇这番话涌起一股火气,烧得他难受不已。
早就知道自己在许苑堇那里没什么好印象了,可当许苑堇这样直白地说出这些话后,付笙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愤怒又悲哀。
见付笙一下子怒了,许苑堇不明就里,她好好跟他说话,他发哪门子火?
许苑堇放下胳膊,也拿过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安抚着这阴晴不定的王爷,道:“好好好,你没帮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可以不?”
付笙看着许苑堇脸上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心里并不好受,却又无处宣泄,只能忍住翻滚的情绪,像许苑堇强调:“你是王府的王妃,跟本王平起平坐,谁惹你不快了你尽管惩处他,不用担心会有什么麻烦。”
确实,他那会儿临出门了还让于一过来传话,用意就是想告诉许苑堇凡事有他给她撑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无需忧虑其他。
可于一回来之后,跟他说许苑堇并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好在她身边的丫鬟听懂了。
于是付笙就想着回来把这事直接明白地说给许苑堇好了,省得她笨笨地又怕这又怕那的。
“不对吧?”许苑堇抿了一口茶之后,歪头看付笙,“按照律法规定,王爷是高过王妃的,怎么能地位等同呢?”
付笙神情宛若寒冰。他错了,许苑堇什么都怕,唯独不怕他,回回都敢惹他,把他往死气。
深吸一口气,付笙耐着最后一点性子给许苑堇解释:“在府里,本王就是律法,说你可以与本王平起平坐就能平起平坐,谁也无权置疑。”
“可是为什么呢?”许苑堇问他:“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权力呢?”
付笙被问住了,他沉默一瞬,而后道:“因为你是王府的王妃。”这次说话的声音,没有了起伏,他又成了那个理智无比的王爷。
许苑堇还是没有厘清这些关系,但就是觉得付笙最后给出她的理由不够说明问题,还想继续跟付笙辩驳,可对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让许苑堇收了声。
“我去看看什么时候能吃饭。”
跟付笙相顾无言的时候,许苑堇总会觉得气氛尴尬,让她浑身不舒服。既然付笙不知道又神游去哪儿了,她就先撤了。
“好。”许苑堇都跨出门槛了,付笙才轻轻地应声。
许苑堇问他为什么她能跟自己平等相处。如果是许安瑗问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因为他爱她;可发问的人换成许苑堇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发现他无话可说。
他的理智提醒他,这并不是个好现象。他可以勒令许苑堇别问那么多问题,只要听话就好;也可以说因为她是许安瑗的替身,所以能享受和许安瑗一样的待遇……无论说什么,总归是有话可说的,但唯独不该沉默。
沉默代表着动摇,这很危险。
许苑堇本来想在吃饭的时候问问付笙关于皇后生辰的事。但对方凉薄的神色让她失去了开口的兴趣。
到付笙离开,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第122章 无意偶见
日头走过最高点,渐渐向西滑下,许苑堇挑了个不晒的时候带着月儿跑出了王府。
走在街上,阳光温煦,风和日丽,没有人的心情会不好。
“月儿,你看这个怎么样呀?”许苑堇拿起一支白玉簪子,问月儿。
月儿侧头看去,“还不错,就是感觉样子有点儿俗了。”说着,她拿起另外一支簪身白净,簪头上雕刻出荷花模样的碧玉簪子递向许苑堇,道:“这个就不错。”
许苑堇把两支簪子分别拿在手里,细细对比着看。虽然也直觉碧玉簪比白玉簪好看了不少,但好看在哪她又说不出来,于是疑惑地自言自语:“为什么呀?”
“因为白玉簪上雕的是桃花。”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把白玉簪子从许苑堇手里抽出,“白玉性高洁雅致,桃花浮华烂漫,两者意趣冲突,搭配在一起自然怪异。”
“你?”许苑堇面色讶异。
陈桓把簪子放下,面露微笑道:“昨天才见过,今天就不认识了?”
“不是,只是奇怪你怎么会在这儿。”许苑堇往四周看了两眼,往陈桓那里稍稍挪近了一点,悄声问他:“你出来都不带侍从吗?”
陈桓也往自己身后看了下,才笑道:“带了挺多的,藏着没让你看到而已。”
许苑堇脸上惊讶,“那昨天……也是?”
陈桓点点头。看着许苑堇四处打量的模样,失笑道:“再看我的身份就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