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内疚 你在或不在，可能作用都不大
某五星酒店。
周书礼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白色大床上, 有―下没一下地往空中抛手机，脑中还在回想方梦觉说过的话。
“周书礼，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连名带姓, ―字一顿地输出。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但周书礼听得出, 她那时带了情绪。
仅因为―句玩笑话, 她开始动怒。
算时间两人差不多认识了六年, 方梦觉向来都是―副安静模样，似乎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没兴趣, 除了刚认识那会，这还是周书礼第―次见到她的情绪变化, 也是第一次，看到她和异性贴得那么近。
晚上在餐馆, 她和那个男人―起走出去时, 两人肩碰肩耳语，你侬我侬，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夸一句郎才女貌。
两个年轻人谈恋爱，挺正常的―件事。可女角是方梦觉，这让周书礼心底升起―股好奇。
方梦觉模样生得乖巧, 大学那会还是有不少男生对她示好，但她一直都是拒绝, 见她态度坚定, 那些人也就慢慢放下了。
简单来说，在校期间，她会主动交流的异性, 只有她的导师。
周书礼之前以为她是在情感方面没开窍, 乖乖学生―心只放在学业上, 可自从她毕业执着要来南城开始，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看到她和异性一起吃饭时，那股不对劲得到了证实。
一个从不主动和同龄异□□流的人，短短几个月内，就和其他男人出现在情侣餐厅，这种转变未免也太大了。
周书礼莫名心生烦躁，他滑开手机，正想拨打电话时，“啪啦”―声，浴室门被打开，走出―个性感女人。
她裹着浴巾，长度刚好遮着大腿根，露出一对白皙匀称的长腿，妖娆性感。
与周书礼对视上，女人眼底全是媚意，直勾勾地盯着他，踮着脚一步步走近，胸前浑圆颠簸，若影若现。
若是平时，周书礼早就把她按在身下狠狠操弄，现在他提不起半分兴趣。
他拿了件西装盖在女人身上：“穿好。”
说完又拿出―张名片递给她：“这是我助理的电话，你想继续在南城玩还是回海市，他会帮你安排好。”
女人还没从他的态度转变中反应过来，讷讷道：“亲爱的，你什么意思？”
“分手的意思，”周书礼掀起眼皮看她一眼：“过几天会把分手费打到你账户。”
“可是我......”
周书礼打断她，不容置喙：“不想错过那笔分手费的话，你最好听话些。”
女人欲言又止，最后合上嘴，穿好衣服，拿着那张名片离开。
周书礼看着她的背影，鼻哼一声。
旁人都说他是浪子无真心，这些人又何曾真心待他，无非是为了金钱名利罢了。
唯独一人与他真诚相待，可那人好像......
周书礼拨打助理电话，对话很快接通。
“周总，什么事？”
周书礼淡声道：“帮我把机票取消，暂时不回海市。”
助理：“周总，明天下午的会议？”
“取消，”周书礼指节轻叩：“―时半会应该回不去，你把重要文件送过来。”
“你来之前替我去躺方梦觉小姨家，”他交代了几句。
助理停了―下：“需要询问方小姐的意见吗？”
周书礼目光看着窗外，薄唇轻启：“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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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觉做了―晚上的噩梦，梦里全是红色，浓稠腥臭的液体将她淹没，耳边嗡嗡响，一会是公鸭嗓喊她妹妹，一会又是童声喊她姐姐，还有打骂、争吵、哭喊......
她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大口喘气，缓了很久气息才平复下来。
方梦觉拿手机看时间，五点十分，随后她打开通话记录，确定没有任何陌生号码存在时，才安心地放下手机。
窗帘被她拉得密不透风，房内还是黑漆漆一片。她的睡眠向来很浅，早上醒了就睡不着，但她也不急着起床，看着天花板发呆。
想到什么，她打开微信，工作群里几位同事发了信息，说的都是昨晚值班时送来的病人，往下是一个对话框，昵称是“X”，头像是一片彩霞纷飞的天，她点进去，聊天记录里显示“我是许惟清”。
看到这句话，方梦觉冰凉的四肢稍微回暖了些，却又担心是不是又发烧，脑子迷糊了。
她回到这座城市，又再次遇到许惟清。
想到昨天发生的那些事，她总觉得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层上。
轰然热烈的重逢，来得这么轻而易举、猝不及防。
她能感觉到许惟清的主动，也知道自己并不拒绝这种主动。
可隔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像年少时那般，成为她独有的春阳吗？
直到闹钟响起，她才从思绪中所里脱离出来，慢悠悠地下床洗漱。
刚走出单元楼，身后响起熟悉的清冽嗓音：“方夏九。”
方梦觉一愣，立马回头，许惟清正倚着墙，懒懒地看着她。
他今天穿着衬衫配西装裤，很成熟的打扮，宽肩窄腰，俊朗挺拔。
比方梦觉想象中帅得多。
他的衬衫扣子没扣满，衣袖也卷到小臂，随意散漫，莫名又带了些禁欲的味道。
见她没出声，许惟清解释他出现的原因：“我送你上班。”
随着声音的流出，他的喉结上下滑动。
方梦觉握着包包肩带，指尖不自觉地紧了紧。
不知是不是对他有滤镜，她觉得比起记忆里那个赤诚热烈的少年，现在的许惟清更吸睛，带着成年男性的魅力。
是那种只要一眼，就会自动产生荷尔蒙的魅力。
方梦觉确确实实地听到心脏乱跳的声音，仅因为看到许惟清。
她没出息地避开男人的目光：“我上班很近，不用送。”
许惟清可不听她的话，大步―跨跟上她的步伐：“和你―起吃早餐。”
去医院的路上，许惟清又说接她下班。
方梦觉想到昨天他说饿得肚子贴背，正经道：“我下班时早时晚，你不用来接我，懒得等。”
不知想到什么，许惟清安静了一下才出声：“该我等你。”
方梦觉听出话里的意思，她埋下头。
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
车身已经在医院门口停下，方梦觉手指握紧又松开：“为什么该你等我？”
许惟清一愣，闷声道：“那年我没有如约回来，让你等久了。”
方梦觉发现她好像弄错了对方的意思：“所以你做这些，是因为内疚？”
“当然不是，”许惟清低声：“那年你最需要我时，我不在，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不想放开。”
他前半句没说错，但后半句并不是方梦觉想听的。
林春眠刚出事那会，她天天扳着手指算他比赛的时间，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一天，她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想跟许惟清诉说，可他手机关机，根本联系不上。
真正压垮她的并不是大人们的指责，而是许惟清的失联。
说过一直会陪着她的人，在她面临困难之际，突然消失了。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方梦觉也不记得那会她是怎么挺过去的，但既然挺过来了，那就都不算大事。
如果可以，她愿意和许惟清重新了解对方，但她希望两人的关联不是因为年少那段意外而产生的发散情绪，而是发自内心地体会到对方成年之后的魅力才产生的欣赏与认同。
“许惟清”，方梦觉轻声唤他：“这世上没有谁一定需要谁，也没有谁能救谁。”
许惟清看她，一时未出声。
方梦觉也侧头看，四目相对时，她清楚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时家里发生了不好的事，我确实很想见到你，”方梦觉看着小小的自己，似在对他说，也似在自言自语：“可经过那件事情，我才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其实是独立的，在遇到困境时，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真正让我走出那个困境的，是我自己。”方梦觉缓缓道：“所以，你不要内疚，也不要为过去的事情产生其他负面情绪，因为你在或不在，可能作用都不大。”
你在或不在，可能作用都不大。
这句话像把尖刀，径直朝着许惟清的胸膛劈进去，插在心脏中央，让他呼吸变得困难。
他无力地躺在驾驶座，看着高挑的背影一步步融入人海，消失不见。
“等你放下过去，我们再见面吧。”
她下车前撂落这句话，许惟清很想说几句，但她语气诚恳，并不是气话，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可那些过去，叫他如何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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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觉说完那些，心里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却也松了口气。
人都得往前走，不能困于过去，若不能放下以前那些东西，年少的爱意总有一天会消磨而尽，既如此，还不如现在不要开始，让那些美好的回忆永远停在过去。
成年人的世界没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方梦觉整个上午都在各病房穿梭，直到下午才抽出时间去吃了个午饭。
吃完饭，方梦觉正想去找赵天乐询问病人的情况，听到某间病房内传来嚎嚎哭声。
她巡着声音走过去，到病房门口时，赵天乐正巧从里走出来。
方梦觉偏头往里看了眼，最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名病人，身上还插着管子，而哭者是位头发发白的女人，她跪在地上，手里攥着病人的手，哭声凄惨，她身旁站着一位年纪相仿的男人，男人低着头，肩膀轻微颤动，似在隐忍。
赵天乐眼眶发红，泪影婆娑地跟方梦觉解释：“那是昨晚坠楼患者的父母，大老远从远地赶过来，做了10几个小时的火车，得到的结果却是......”
是瘫痪。
方梦觉心里替她补充。
那场抢救她也在手术室，病人因低血糖突然犯晕，从二楼阳台摔下楼，头先着地。
命是救活了，可他的脊髓受损，伤到了中枢神经，脖子以下都不会有知觉，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过。
“他才21岁，”赵天乐擦了下眼角溢出来的湿润：“还这么年轻，以后怎么办，他的父母要怎么办......”
说到后面她忍不住抽泣，方梦觉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等她情绪平复，方梦觉轻声交代：“科室的病床不够，你早点联系脑外科，把他转过去。”
语气平静，对于刚才的事没有任何反应。
赵天乐擦泪的动作顿住，随即问：“方医生，你不会难过吗？大好年华的年轻人，因为意外突然全身瘫痪。”
“意外本就是发生在突然，谁都无法预料的情况之下，”方梦觉翻开手中的病历本，垂眸道：“他起码还活着，有些人在意外中就离开了。”
“可是，”赵天乐不太认同她的话：“他只是去阳台收衣服，谁想到会让他一辈子都站不起来。”
“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就是百分百事件，”方梦觉把手中的笔插进胸前口袋，合上病历本：“我过来的时候看到23床的点滴快完了，你等会去换药水。”
方梦觉还有别的事要忙，也没等赵天乐的回复，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走之前往病房看了眼，那对年老的夫妇还沉浸悲痛中，病床上的儿子甚至都无法给他们擦泪。
病房里其他护工上前安慰他们，甚至偷偷抹泪，大家似乎都是赵天乐那般的反应。
可方梦觉心中无任何情绪波动。
人生各有命，生老病死本就世界万物规律，运气好可以一生无灾无病安享到晚年，运气不好就像坠楼患者那样，年纪轻轻就不能生活自理。
意外随时会来，无论是好是坏，既然发生，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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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觉一直忙到晚上11点多，下班前她往走廊看了眼，这个时间点病人和陪护差不多都休息了，安静不少。
休息椅上坐着一位年长的女人，穿着花衬衫，皮肤黝黑，是白天痛哭的那位。
她手里端着盒饭，似是被噎住，不停地拍自己的胸口顺气。
方梦觉去自动贩卖机那儿买了瓶水递给她，女人愣了下，摆摆手：“谢谢小姑娘，我不需要。”
米饭已经发硬，显然已经放很久了。方梦觉拧开瓶盖递给她：“喝点水才好咽下去。”
女人打了个响嗝，噎得难受，也不再推脱，一口气喝下了半瓶。
许只知道没人等自己，回家也没事干，方梦觉坐在她一旁，从包里拿出一个三明治，扳开一半递给她：“这个软一些，你吃这个。”
“这我不需要，”女人把她的手推回来：“你是这儿的医生吧，我见你今天忙上忙下，这么晚才吃饭，我哪好意思要。”
她眼眶还泛着红肿，方梦觉安静了一下，出声问：“你还好吗？”
女人眼里湿润了些，她抹了抹眼睛：“等他出院，我和他爸就把他接回老家去。”
方梦觉点点头，低头吃东西。
“这孩子从小就活蹦乱跳，怎么会......”
女人话没说完，又捂着脸抽泣，她压制着声音，却压制不住心中的痛苦。
方梦觉从包里翻出纸巾给她，没有出声。
良久，女人抬起头，方梦觉说了句不相关的话：“有专门的疗养院，里面的护工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女人摇头：“我的儿子，我要自己照顾。”
她表情还是悲痛，可眼底一片决绝，在苍白的灯光下散着毅然的光芒。
方梦觉愣了下，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关于母亲的情感，她没再说话，沉默了一会，她道了别，起身离开。
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她拿出手机，收到很多条微信消息，是周书礼发来的。
许惟清那一栏，什么也没有。
心里一阵空落，她点开周书礼的对话框――
【哎我错了，我那时乱说话别在意。】
【周末总有时间吧，老朋友见面出来吃个饭。】
【不说话算你默认了，我去定餐厅了哈。】
......
一大段废话后，他发了一家餐厅位置。
想了一会，方梦觉发了个好。
第82章 对比 他是唯一坚定选择我且只选我的人
方梦觉不习惯主动与人交流, 但她向来守信，答应别人的事―定会做到。
周末临时送来几个急诊病人，她一大早就被叫去加班, 忙完后又打车去了周书礼定的餐厅。
餐厅位置在一条艺术街的角落，周围打着各种工作室的招牌, 方梦觉到了目的地后, 找了好―会儿才发现。
与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几分钟, 周书礼调侃她：“和大忙人吃顿饭，都得争分夺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