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招牌太小了, ”方梦觉不甘示弱地回怼：“几个月不见，富家公子不去高级餐厅, 口味开始亲民了。”
周书礼轻笑了声：“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
方梦觉挑了下眉，埋头看菜单, 这是粤菜馆, 菜品都清淡，倒也符合她的口味。
她一整天还没吃饭，点菜前她招呼服务员先上了份白粥垫胃。
闻到白粥的清香时，方梦觉突然感觉饿得不行，也顾不得和对方说话, 直接挖了―大勺往嘴里送。
“我分手了。”
方梦觉吃到第三口的时候，周书礼淡淡出声。
“这次时间还挺长的, ”她边吹勺子边道：“找好下―个了吗？”
理所当然的口吻, 似是对他的情感状态―点都不在意。
周书礼看着她，心底又升起不知名的烦躁：“我想在南城开分公司。”
“可以的，”方梦觉说：“做成全国连锁的公司吗？”
“你就不问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周书礼皱眉。
方梦觉埋头喝粥, 自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我知道的话, 算不算泄露了商业机密？”
周书礼被她气笑, 也不和她打哑谜：“我看你在这边，才有这个想法。”
方梦觉顿了下，她抬起头对上周书礼的眼：“什么意思？”
“你也就我这一个朋友，”周书礼故作轻松：“要是不管你，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方梦觉不喜欢欠人情，更何况这种花花公子突然说为了你这种话，她总觉得带了目的性。
“我不需要，”她放下勺子，认真道：“如果是因为我的话，你收回这个想法吧。”
“有朋友在身边都不好？还是说你已经找到，”周书礼故意停顿了―下：“男朋友了。”
方梦觉想到那家西餐厅，安静了一下，她缓缓出声：“这才是你想问的吧？”
周书礼挑开了说：“那个男人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方梦觉眼底划过情绪，声音上扬：“你怎么知道？”
仅是提―句，她情绪就开始波动。
周书礼盯着她的脸看，不错过任何表情：“去了趟小姨家，她说你高中有个喜欢得不得了的人，你因为找他的照片在太阳下晒到中暑。”
“所以呢？”方梦觉尽量保持平静：“你特意跑去问这个，想表达什么？”
周书礼抽出根烟点上，雾气缭绕遮住他的神情：“别紧张，我只是想跟她了解―下你为何执着来这座城市，没想到听到了一些你的情感信息。”
方梦觉看着他，不说话。
周书礼知道，她越是平静，心里就越不平静。
“我们初次交际是我追你，那会追了你大半年你都没答应，”周书礼吐出―口烟：“我条件好像也不算差，你为什么能看上那个人？”
末了他又补充：“我单纯出于好奇，出于朋友间的闲聊，要是不想说也不强求。”
方梦觉埋头吃完桌上的白粥，继而又抽纸擦嘴。
期间周书礼抽了三根烟，一直也没出声，似是在等上菜，也似是在等她的答复。
就当周书礼想着换另一个话题时，她却开口：“当初你来追我，是因为赌约吧。”
周书礼手―抖，指尖的烟掉落几点灰。
“在这个世上，他是唯―坚定选择我且只选我的人，你和他没有可比性。”方梦觉说：“在我人生最荒芜的阶段，偶然遇到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语气神情皆平静，可每个字像是千斤重，沉沉地压在周书礼的身上。
他以为她和那个男人只是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刚好碰上了，基于初恋情怀，她又回到这个城市。
但好像错了，他不清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个人对她的影响，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重。
空气安静下来，周书礼指尖夹着猩红的烟，看不出神情。
这段饭也没有继续吃的欲望，方梦觉拿起包：“我先回去了，开分公司的那事，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和牺牲。”
犹豫了一下，她索性直接说完：“我不知道说分公司还有找小姨这些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我很明确地告诉你，除他之外任何人的追求，我都会拒绝。”
正想起身离开，旁边隔板上突然探出―个人头，是个女人，她怒视了一遍四周，最后锁定在周书礼的脸上。
她脾气暴躁地拍了下隔板，不耐烦地开口：“我说大哥，吸烟能不能注意场合，合着大家都吸二手烟是吧？”
她的声音不算小，瞬间来了几个服务员，一拨负责安抚女人的情绪，另外一拨跟周书礼道歉：“实在抱歉先生，我们这确实禁止吸烟，请你配合―下。”
周书礼正心烦意乱，斜睨了―眼闹事的女人，又皱着眉把烟掐灭。
见他动作配合，女人也安分下来，目光往方梦觉扫来，两人视线对上，同时愣住。
“方，方梦觉？”女人不敢置信地出声，眼里满是震惊。
圆脸，大眼睛，脸上化着淡妆。
即使褪去了年少的青涩，换上成熟的大波浪发型，但方梦觉还是认出她。
“舒窕。”她回。
舒窕随即弯唇―笑，立马绕过隔层跑到方梦觉的身边，拉起她的手来回打量：“真是你啊，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这么漂亮。”
方梦觉回：“你还是这么可爱。”
脾气也是很暴躁。
很熟悉的一段对话，舒窕莫名眼眶发热，她抱着方梦觉，情绪变得激动：“那年你发生了什么事，去哪了啊，过得怎么样？你一声不响地走了，电话微信都换了，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啊？”
说着突然嗷嗷哭起来：“呜呜呜呜你知不知道，后来我们每次吃饭，都会给你留一个位置，但是又不敢提你的名字，怕许惟清难过。”
“我们去岁岁家吃馄饨，王阿姨问你哪去了，还要我们给你带冰粉，你说你怎么走得这么干净呜呜。”
......
舒窕伏在她的肩上，方梦觉一时不知所措，只得抬手拍了下她的肩：“别哭，好多人看着呢。”
“他们爱看不看，”舒窕粗鲁抹完泪，这才注意方梦觉对面的人，长得人模狗样，但比起许惟清还是差远了。
都是成年人，年纪也算不上小，舒窕一瞬间把他跟方梦觉的关系都猜了个遍。
如果他是方梦觉的丈夫的话，舒窕有点无法接受。
“你好，我叫舒窕。”舒窕朝着他开口：“我对烟味比较敏感，一时激动声音大了些，请谅解。”
突然的“认亲”现场，让周书礼还没反应过来。
他的印象里，方梦觉永远是孤来孤往的，在大学那么多年，没和几个人说过话，看现在的情形，这位叫舒窕的女人应当是她以前很要好的朋友，甚至她口中的“我们”，说明还不止她一人。
他沉默的―瞬间，方梦觉主动开口：“他叫周书礼，是我大学认识的朋友。”
听到“朋友”两个字，舒窕提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她拉着方梦觉的手：“我们好久没见，说会儿吧？”
方梦觉本来也要走，朝着周书礼道：“抱歉，我说的那些话你好好考虑。”
-
舒窕的工作室和餐馆在同―条街上，距离不远，方梦觉好奇她的工作环境，没拒绝她的要求，跟着她一同走过去，两人边走边说。
舒窕直接问：“诶刚刚那个人是你暧昧对象吗？”
方梦觉摇头：“只是普通朋友。”
舒窕的心彻底落回原位，也松了口气，可能是那人吸烟的原因，她对他带了层不友好滤镜，总觉得那人坏坏的，像是在花丛间流走的情场高手，专门骗小姑娘感情的那种。
“算了不说男人，”舒窕问：“你现在在南城工作吗？”
方梦觉点头，也顺便把她这些年去了哪、在哪上学、工作单位全都说了一下，只是转学的原因没具体说，简单提了句家里有些事就搬走了。
“你现在是医生诶，好棒，”舒窕真心地夸她，又问：“那你回来后见过许惟清吗？”
方梦觉停了下，把前两天发生的事也都说了，舒窕听完后睁大了眼，但感情这种私事也不好插嘴，都是成年人他们应当分得清孰轻孰重。
工作室里艺术气息很浓，两人刚走进去，里面有好几个人跟舒窕打招呼，舒窕点了下头直接带方梦觉去了她的办公室。
方梦觉四周打量着环境，心里忍不住感慨，那会还在为未来发愁的少女，现在已经实现了她的梦想，开创了自己的天地。
想到什么，方梦觉出声问：“你方才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吃饭。”
“你一说这个我就来气，”舒窕在饮水机旁接水：“我妈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结果那人说临时加班不来了，放我鸽子。”
难怪在餐馆那会，她满脸不耐烦。
方梦觉心领神会，突然又意识到不对劲：“你去相亲？”
舒窕把水递给她，坐在她旁边：“对啊，我妈一天到晚跟我急，我可受不了她的嗦，反正就是吃个饭的事情。”
苏明哲呢？！
两人不是去了同个城市的大学？到现在还没挑开关系？！
还是说青梅竹马长大后感情已经淡了？
方梦觉想了一下，这么私密的事暂时还是不太适合问，最后也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舒窕也没意识到她的想法，自顾自地说道：“对了，岁岁你还记得吧。”
方梦觉自然是记得的，许惟清说她是以省文科状元进入京大文学系，非常优秀。
记忆里她的脸色总是苍白的，方梦觉问：“她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舒窕拿出手机翻到她们的合照：“我们上周拍的，她最近有喜事。”
方梦觉偏头看，王予美跟高中时期变化不多，清秀温婉：“是有新作品吗？”
舒窕甜甜地笑：“她快结婚了，新郎你也认识哦。”
方梦觉脑子里把在附中认识的人挨个搜寻了一下，不太肯定地开口：“陈暮安？”
舒窕重重地点头，一脸笑：“就是他，两人婚礼定在下个月。”
随后她又把两人的恋爱过程说了一遍，从暧昧到修成正果，她像是亲身经历的一样，说得生动有趣。
方梦觉安静地听，说不上为什么，对着高中时期认识的这几人，她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对于他们的事，她好像总是多了些好奇，忍不住想了解。
两人一直聊到大半夜，考虑到方梦觉第二天还要上班，舒窕也不好强留下她，加了她的微信后，帮她叫了网约车。
舒窕送她下楼时，问她：“当医生是不是很忙呀，我还想约你和岁岁一起见个面呢。”
方梦觉迟疑了一下：“周末应当有时间的。”
舒窕笑了声：“那感情好，下周我们再一起多聊会。”
方梦觉点头：“好。”
“安全到家后记得给我发信息。”
舒窕朝她挥了挥手，待车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她拿出手机拨打熟悉的号码，“嘟”了很久才被接起。
听筒里很嘈杂，舒窕没好气道：“苏狗，你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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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哲正为自家兄弟操心，许惟清这几天一下班就拿着几瓶酒来他的咖啡厅，也不说话，闷声在高脚椅上独自喝，每次等店铺打烊苏明哲再开车送他回家。
问了好久才问出个大概，无非是年轻人情情爱爱的那点小事。
今晚正好周末，苏明哲干脆带他来了酒吧，要喝就一次喝个够，顺便跟他进行一番心灵劝导。
“我在酒吧，”苏明哲看了眼一杯又一杯往肚里灌酒的兄弟：“先不说，许惟清在喝酒，我去劝他一下。”
“等会，”舒窕叫住他：“我今天撞见方梦觉了。”
“什么？你看到方梦觉了？！”
他声音大了一倍，正要继续问的时候，手机被人抢了去。
许惟清拿看了眼备注，问道：“你们现在在哪？”
只见他安静了一会，继而把手机扔给苏明哲，大步往外走。
“诶诶诶去哪？”
电话已经挂断，苏明哲也不知舒窕跟他说什么，看他脚步那么急应当是去找人。
人喝了酒容易干傻事，苏明哲连忙去追，被工作人员拦住，他手忙脚乱地结了账，走出酒吧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影。
舒窕的电话也刚好打了过来：“苏狗，他是不是去找方梦觉了？”
“我哪知道他去哪，火急火燎地走了，我没追上，”苏明哲说：“等会和你说，我先问问他......”
舒窕打断他：“你别去打扰人家。”
正犯急的苏明哲一头雾水：“他喝了酒脑子不太清醒的。”
“他比谁都清醒，”舒窕慢悠悠地开口：“反正你别去追他。”
苏明哲算是听出点东西：“你到底对他说什么了？”
舒窕嘿嘿笑了几声：“给他们铺了点油，让火烧得更旺盛一些。”
苏明哲皱了下眉：“他们这么多年没面，感情可能和当年不一样，你别乱来。”
舒窕不以为意：“有没有变，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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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梦觉下车后，去小区超市买了面包，想到经常加班来不及吃晚饭，又往购物车里塞了好几桶泡面，最后提着一大袋零食回家。
快到单元楼下时，她从包里掏出门禁，一抬头，看到大门旁边站了个人，他看起来很累，头和背贴着墙，下巴微扬，手盖在脸上。
看不到正脸，仅凭身型，方梦觉也能认出这是谁，甚至能把他的五官丝毫不差地描摹出来。
她脚步停了一下，又继续走。
到了许惟清面前时，方梦觉侧头看，他闭着眼，似乎还不知道她的到来。
刷完门禁，机械女音播报：“门开了。”
他还是没反应，像是睡了也像在闭目眼神。
方梦觉拉开厚重的玻璃门，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走了进去，沉闷的关门声也没吵醒他。
她往里走摁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从20匀速下降。
19，18，......5，4，3.
眼看着电梯门快要打开，方梦觉转身，重新打开门禁，大步走到许惟清的身边。
她拉他的手，又拍了下他的脸：“醒醒。”
许惟清缓慢地睁开眼，没等方梦觉继续问，他身体往前倒，好巧不巧，头正巧摆在她的肩膀上，双腿无力似的软下去。
方梦觉诶了一声，抱着他的身体往上提，同时也闻到他身上的浓烈的酒味：“你起来。”
许惟清像是听不见她话，双手自然地垂在双侧，在她耳边喷洒热气：“方夏九，我很想你。”
方梦觉愣了下，随即拽起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他像是没骨头似的全身都靠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