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顾府传来消息了。”宫人将取出的密信呈给景昭。
景昭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信看了几眼,笑中带了丝玩味,“有点意思。”
将密信复又递了回去,“烧了。”
烛火很快舔着了宣纸,火光中依稀可见顾令曦,虎符等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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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立后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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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宫的日子一日近过一日,铲除了府中的卧底后,系统也没有再发布新的任务,苏棠便安下心跟着府中的嬷嬷学习礼仪。
原本管家早请了京城颇有名望的周嬷嬷回来指导自家姑娘宫中礼仪,哪料想紧接着顾令曦就病倒了,礼仪一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起初苏棠本以为学礼仪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谁知才过了几天就止不住的腰酸腿疼,手抖的连笔都提不起来。
“姑娘走路的时候气息要稳,对,心里着急也要稳住,很好。”周嬷嬷欣慰地瞧着苏棠一板一眼的动作,终于松了口,“姑娘也练了好一会儿了,可以喝口茶歇歇再练。”
苏棠如蒙大赦般瘫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正准备一饮而尽,就听到旁边传来清嗓子的声音,立刻挺直腰杆,捏起兰花指,小口小口啜饮清茶,心中微叹,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容易啊。
周嬷嬷开口准备再叮咛两句。
这时明\从外面飞速地走了进来,一脸喜色地对苏棠说道:“姑娘,边疆来人了,说是特意来送姑娘出嫁的,如今人已经到花厅等着姑娘了!”
说完才注意到苏棠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明\茫然地扭过头,看到一旁黑着脸的周嬷嬷,顿时浑身一僵,讪讪笑道:“周嬷嬷也在这里啊,家里来客人了,我来找小姐……”说到最后声如蚊呐,脑袋也低了下去。
周嬷嬷看着眼前做足小心的主仆二人,心中蓦地一软,叹了口气,“姑娘这几日也是辛苦,既然今日家中有客来访,就给你放半日的假,只明日要更加努力才行。”
苏棠本不想去,可见明\神情激动,又恐自己推脱不去显得反常,只得站起身盈盈一拜,“嬷嬷教诲曦娘定然谨记于心,明日自当加倍练习。”
明\偷偷吐了吐舌头,耐着性子跟在苏棠身后慢悠悠地出了门。
周嬷嬷见状想到自己家中的小孙女也是如此,一时笑着摇了摇头。
二人来到花厅,里面已经站满了人,管家正招呼侍女们诸位将领奉茶。
坐在首位的是位中年儒将,白净面皮,身形纤瘦,倒是不像武将,更像是谁家里的西席先生。
儒将眼尖看到刚步入花厅的苏棠,立刻起身赢了上来,也不及叙话,带领厅中武将齐齐拜倒在地,朗声道:“萧庭见过姑娘,三年不见,姑娘可还安好?”
苏棠对着一堆生面孔正发愁不知该如何称呼,见有人自报家门心中也是一喜,忙命人将其扶起,“萧叔叔言重了,这三年多亏有您在军中处处照应,实在辛苦,快请上座。”
此人是顾家军的副帅,苏棠还记得《凰世》中描述此人忠义无双,顾令曦父亲去世后正是他一直在顾家军中运筹帷幄,方保顾家军不散。
众人落座后,苏棠发现在场的都是顾家军中举足轻重的将领,不免有些奇怪,“如今虽无战事,可戍边将士无召不得入京,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皇后娘娘要入宫,我等怎能不前来相送?”将领中有一人笑道。
“送我?”苏棠闻言更是有些不解。
“姑娘莫要担忧,这也是皇上的意思,”萧庭对着虚空抱了抱拳,随后宽慰苏棠,“陛下念及如今顾家并无长辈,一来担心如今顾府事务繁忙,姑娘无人可用;再则姑娘出阁当日若无人相送,怕是会丢了脸面,这才命我等入京送您出门,待帝后大婚之后便要即刻返回边疆,不的耽误。”
“原来如此,”苏棠这才恍然大悟,“那这段时间还是要辛苦各位叔伯了,曦娘再此先行谢过。”
说着就让明\扶她起身准备行礼。
“姑娘何至于此,我们也曾深受大帅之恩,理应照拂于你。”众将领连忙纷纷还礼,口称不敢。
闲话半晌,萧庭忽然敛容正色看向苏棠,“姑娘,方才我听管家说府中前几日出家贼,可有此事?”
苏棠本不欲提及此事,见他问起,只得将事实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萧庭神色更是有些担忧,“如今虎符已然是各家欲争之物,姑娘带着它入宫倒不知是福是祸。”
“萧将军也不必太担心了,不管怎么说,姑娘入宫以后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后娘娘,而且我在宫里也会保护好姑娘的,反倒是你们在边疆到要保重自己才是。”明\在此事上倒是看得明白。
苏棠在此事上的看法同明\倒是不谋而合,“没错,皇帝迎我入宫,既是恩典,也是掣肘,不过只要各位叔伯在边疆站稳脚跟,小女就能在后宫横着走,皇帝又算得了什么呢?”
萧庭见她这样心中的沉闷也消散了几分,他拿出一枚剑簪递给苏棠,“你阿爹在世的时候曾为你训练过一队死士,这是信物,若有过不去的危机可让人去永川巷寻他们。”
苏棠接过一看,剑簪通体呈银白色,剑秉处还串了小小一串流苏,精致极了,让人一看就心生喜欢,“好。”
萧庭等人来了之后,很多事情很快都有了着落,顾府众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大婚所需的一应事物。
一转眼,就到了入宫当日。
五更时分,苏棠就被侍女们从被窝中挖了出来,沐浴,更衣,绞面,上妆…苏棠彻底清醒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她望着铜镜中盛装打扮的顾令曦,心中默道:“顾家各位先祖放心,我定会护得顾家周全。
“娘娘,请您起身了。”明\走上前悄声说道。
苏棠扶着明\的手,拖着繁复华丽的裙摆踏出房门。
萧庭带着顾家军众将领站在院中,见到苏棠立马单膝跪地,“顾家军送大姑娘上轿!”
苏棠明明\代自己扶起为首的萧庭,“叔伯们今日相送之情小女铭记于心。阿爹常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们放心,侄女入宫后也会谨记顾家教诲,悉心辅佐陛下,绝不做有辱门楣之事。”
说完俯身对着众人深深一拜。
众将领连忙纷纷还礼,口称不敢。
“娘娘,起驾吧。”站立一旁的内侍见天色不早,有些着急的开口催促道。
苏棠扶着明\的手登上了御赐的半幅銮驾,八位力士稳稳地将其抬起。
萧庭等人一路跟着来到顾府门前,再想往前去的时候上来一队禁军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诸位将军还请留步,陛下只说让你们送娘娘出门,并未允许诸位随行,”内侍一甩拂尘走了过来,见一干人神色不善,又走近两步低声快速说道:“只要顾家军在一天,皇后娘娘自会安然无事,诸位切莫因小失大,惹怒天威。”
萧庭还想说什么,前方又传来苏棠的声音,“各位叔伯请回,莫要忘了小女的话。”
众人无法,只好站在原地目送着苏棠的座驾越行越远。
帝后大婚是大渝朝正经的大日子,京城中处处张灯结彩,苏棠身为柱国之女,身后的十里红妆更是点燃了不少闺中少女的梦。
送亲队伍很快就到了皇城,苏棠在众宫娥的簇拥下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到了景昭面前,隔着团扇扇面苏棠悄悄打量着这个年轻帝王。
肤色白皙,身形高挑,长眉如鬓,还有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苏棠对自己笔下的男主角容貌很是满意。
制文,答文,皇后表谢,皇后受群臣贺......
苏棠将手放在这个男人的手上,两人转身准备抬足一同登上白玉阶接受百官朝贺。
虽然已经经过了一个月的突击训练,但苏棠对宽大繁复的礼服还是没有能够完全驾驭,一不小心就踩到了自己拖地的长裙上,顿时身形一晃,失去重心,眼看就要在众人面前摔倒在地。
明\急忙用力撑住苏棠的身子,后者慌乱中只顾着手上用力试图稳住重心,一不留神劲儿使大了扯的景昭也是一个趔趄。
身后OO@@传来官员压低声音的偷笑声,苏棠头皮一紧,正想撒开手往外挪两步,就感到手上一紧。
“别停,继续走。”景昭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可惜有人不想这么轻松的放过苏棠。
“哼,一个不懂礼仪的武夫之女,如何能做我大渝一人之下的国母?”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到而已。
苏棠脚下一顿,转过头望了过去。
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穿绛紫官袍,站在百官之首。
苏棠一眼就认出了此人,大渝太傅江行之。
鼓乐之声已经完全停止,现场安静的只剩下了众人的呼吸声,礼官白着脸不停地给人群中的礼部侍郎使眼色,可惜后者看天看地看飞虫,就是不看他。
“大人说的没错,本宫确实武夫之女,”苏棠轻抚衣袖,声音温润而坚定:“可您言语中字字句句看不起武将,这点本宫却是不敢苟同。”
“且不论在场的诸位,即便是如三姓五望般世家大族,祖上大多起于微末,后习武从军者比比皆是,不知在场哪位大人觉得自己可以和他们比肩?”
“甚至于我朝□□皇帝,幼时家境贫寒,乱世之中毅然揭竿而起打下了大渝江山,大人看不起武将,莫非是对我大渝皇室也有微词不成?”
“论语有云,不学礼,无以立。意思是说一个人若是没有礼貌礼节,那这个人就难以有立身之处。如此看来,出言不逊的人似乎连武夫尚且比之不如,当真是令人贻笑大方。”
苏棠本就是原著作者,自然知道这些人的软肋在哪里,此刻更是句句如刀,专门往人心薄弱之处捅,听的众人冷汗津津,低着头呐呐不言。
“啪啪啪。”景昭拍着手轻笑出声,清脆的掌上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朕竟不知皇后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一点也不输文人士子,”景昭转头看向江行之,意味深长地问道:“太傅以为呢?”
众人的目光落在江行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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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扬刀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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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行之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此刻他也是有苦难言。
多年来巍峨大渝兢兢业业,两袖清风,却因为唯一的儿子犯事而授人以柄,被迫阻止帝后大婚,否则就要将独子送官法办。
怕吗?自然是怕的,此时稍有不慎便是天威降临,粉身碎骨,但看着自己终日以泪洗面的妻子和老母,江行之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见江行之一直不说话,苏棠仗着有团扇遮掩偷偷撇了撇嘴,当初她在大学可是有名的辩手,若说辩论她还真的没怕过谁。
景昭虽然束着双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暗地里却注意着苏棠的一举一动,刚好看到她的小动作,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又见江行之被说的无言以对,于是示意礼官进行大典下一步流程。
江行之见状心急如焚,一时间口不择言起来,“陛下,当年疆北之战疑点尚未解开,顾家军也尚未解除通敌之嫌,若此时立顾家女为后恐难以服众,还请陛下三思啊!”
此话不可谓不诛心,四周顿时人声俱寂,众人屏住呼吸,都在等着看苏棠如何应对,景昭神情也是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太傅大人!”苏棠眉头紧皱,她感觉到一股怒气涌上心头,江行之不过几句话,却进乎要将顾家推至灭顶之地,“天正十九年,戎狄偷袭甘州,我父身中三箭仍站上城头组织将士抵抗敌军;天正四十年,戎狄派人将我祖母掳去,以此逼迫父亲率军投向,祖母不甘受辱,一头撞上刀刃当场丧命;三年前,我父母,阿爷,甚至数万军士,为了大渝埋骨疆北!顾家至此唯剩我一人,可以说顾家军与戎狄早已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可你呢?高居庙堂,闭目塞听,自以为是!而今还在此狺狺狂吠,说什么顾家军有通敌之嫌,你就不怕那些亡灵入你梦中,让你夜夜难安吗?!”
苏棠每说一句话,就朝江行之靠近一步,最后站在他面前,隔着团扇目中怒火仿佛要将眼前之人焚烧殆尽。
苏棠身为原著作者,为了这本书耗费了无数个日夜,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了抵抗外敌,女主家在当时有多么的惨烈地面
百官之中有的人听了苏棠的话已经红了眼眶,还有的偷偷抹了抹眼睛。
三年前那场战役是所有顾家人不愿回忆的噩梦,也是大渝近几十年来最惨烈的一场战役,戎狄联合漠海发兵疆北,顾家得到消息后立刻带人前往驰援,但暗探被人买通谎报军情,京城快马传讯依然还是晚了,最终顾家军以十万人击退了人数是三倍的敌军,可苏棠的父母,祖父也永远留在了疆北。
江行之被苏棠突然爆发出的气场震慑的心神动,心中也有些后悔方才所言,但为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顾家三人去,无人还,难道就一点也不恨吗?况且顾家多年手握重兵,边疆百姓大多只知顾家,不认朝廷,你敢说你们就没想过自立门户?
“你问的第二个问题,早年间戎狄曾派人潜入顾府,那时他们同样问过阿爹。”苏棠闭上眼睛,努力压下心中那股戾气。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答案早已昭然若揭,但景昭还是忍不住问道:“哦?倒是不知顾大人是如何回答的?”
“那时我还小,偷偷藏在书房窗下听父亲对那人说,‘顾某平生并无它求,唯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至于你说恨不恨,”苏棠猛地扔下手中团扇,一把甩开搀扶她的明\,一手撩起裙摆快步来到侍卫面前,抽出其佩剑,剑锋遥指西北,言语中透出刻骨铭心得恨意,“自然是恨的,国仇家恨,他日我顾令曦自当亲手向他们讨还!”
顾令曦肤色白皙,今日大婚一身华服更衬的她肤如凝脂,如今因为江行之的话怒火中烧,嫣红攀上脸颊,两条精心描画的柳眉高高竖起,直直飞入鬓角,目光凛冽地望着苍穹,眉头地胭脂痣愈发妖艳,恍若一滴溅于眉间的鲜血。
她自幼跟父母身边镇守边疆,学文习武,身上自然有着寻常女儿家没有的英气,那是边疆的风沙与铁血浇灌出来的一起。
一柔一刚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同时呈现出来,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好一个威风凛凛的顾家女将!
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①
景昭若有所思地看着一身红裳手持利刃的苏棠,心中浮现出这四句诗。
若说起初迎娶苏棠确实是别有用心,至于她本人如何其实并不在意,眼下他倒是忽然觉得有这么位皇后在侧,以后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过于枯燥乏味。
“好好好,顾家出了个好女儿!皇后娘娘如此心胸,老臣自愧不如。“”江行之惨然一笑,“然我朝从未有过立武夫之女为后的先例,可既然陛下一意孤行,那还请革去臣太傅一职,再治臣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