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言逆耳,你明知梅贵妃和昔日的路长青李鸿有关系,为什么还纳她为妃?静芸的身子这么虚弱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她有关?”
“无关,皇后是自己忧思过度,伤了身子落了胎。”
陆明绯一下从摇椅上弹起来,“什么?静芸落胎了?”
“你激动什么?她身子一向不好,又是头一胎,没有经验还要操劳六宫琐事……”
“你别找理由!”她一大幅度动作右胳膊连着肩膀后背一大片又疼得厉害,忍着疼痛质问他:“静芸现在身体到底怎么样,还能不能完全恢复的过来?”
“能能!你好好坐着吧!”
他又嫌她问东问西惹他不快,又有点担心她身子,别扭的甩了一句:“先管好你自己吧。”
“不是,你到底……静芸哪里不好?那个很有可能是个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的贵妃又哪里好!你怎么就喜欢她不喜欢静芸?”
齐思书冷笑一声,“我喜欢谁你都要过问?管的太宽了吧。什么都想管,还什么隐情都不了解,陆明绯,你过分了。”
“隐情。”陆明绯低低呢喃一声。
齐思书叹了口气幽幽道:“是啊,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隐情。”
“因为梅贵妃装扮成了你喜欢的样子吗?”
齐思书一下从冷眼旁观的角度被拉向漩涡中间,清醒自若被瞬间击溃,慌乱问她:“你……你这怎么!”
“我知道。”
陆明绯深深看着她,异瞳仿佛能穿过他衣服皮肤直接看到肌肉骨骼覆盖下他隐藏了十年的心思。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
齐思书嗤笑一声点点头,“好,原来你知道。你知道……”
他说着忽然站起来一脚踢向椅子,发狠的把一直堵在心口的情绪对着无辜的椅子使劲宣泄。
“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生在皇家又身份卑微,身份卑微为什么又要认识你和齐云开,现在才让我坐上皇帝的位置有什么用?晚了!一切都晚了!”
陆明绯任由他发疯,等他疯够了,平静下来,用淡漠的口吻向他陈述一个事实:“不晚,无关身份,我选齐云开。”
齐思书眼睛血红盯着她,身体猛地前倾,压住她摇椅两边扶手将她困在身体与椅背中间,咬牙切齿道:“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我选齐云开。”“为什么!”“因为只喜欢他!”
“你以前分明厌恶他高高在上寡情凉薄!”
“那是以前。”“那我呢?”
齐思书想个被遗忘等我小狗似的,拉起她手放在他脸上低声祈求她:“你看看我,陆绯绯你看看我……”
陆明绯把手拿下来,一根根把他抓在自己手上的手指头掰开。
“我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我也永远是你最忠实的臣下,为你守边疆,拥你坐明堂。”
齐思书看着空空如约的手掌心,苦笑一声,慢慢站起来背过身去。
“朕失态了。”
陆明绯沉默片刻,站起来,跪在他脚下。
“我想求陛下一件事,请陛下务必答应。”
“王妃怎么不去求你家王爷呢?你那么爱他,他必得为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才配得上你这么死心塌地。”
“这件事只有陛下能做到。”
“哦?”
齐思书坐下来,高高在上的低头看着跪在脚下的她。
“说来听听,朕还真的很想知道朕哪方面可以强过漠北王爷。”
陆明绯弯腰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请陛下圣旨,准臣承袭忠靖侯之位。”
齐思书愣了一下,“你疯了?你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封忠靖侯?”
“明光铁骑不正是由我这个女人统帅的吗?戎族人都打到历阳关了,不也是我带兵把他们打出去守住疆土的吗?我实在的承担着忠靖侯的义务和责任,为何不能得到一个名义上的侯位?”
“既然只是个名义上的东西,你又何必找我来要?你陆明绯高风亮节,不图功名利禄,怎么开始对一个虚名这么上心了?而且你陆家可不是没正经袭爵的人,你大哥的儿子陆弗离还在那儿,你是要和自己亲侄子抢侯位吗?”
“弗离只有四岁,且性子柔软,他现在不适合承袭侯位。”
“是他不适合还是你贪图忠靖侯这个响亮的名号?但这么说也不对,你漠北王妃的身份可一点都不比忠靖侯差。陆明绯,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陆明绯说一句被他怼回来一句,跪在地上叹了口气。
“就当是我贪心吧,我不会占这个名号太久,一年到两年足矣。也请陛下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梁。”
齐思书站起来,从她身旁走过,冷冰冰的回头丢下一句。
“忠靖侯身份贵重,朕得拿到朝堂上与群臣商议,你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是。”
陆明绯对着他一叩首,站起来看着他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落寞的凉凉道一声:“再见了,齐思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侯位之争
轩辕殿外风雨交加,殿里死气沉沉,齐思书高坐在台上看着下面文武百官的之间的暗流涌动。
“众卿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啊陛下!”
“不能让陆明绯封侯,那可是西北,我泱泱大国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怎么能叫到一个女子手上!传出去岂不是天下耻笑我朝中无人!”
“臣附议!且那陆明绯一向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她现在还只是个代指挥使就敢公然抗旨,藐视君威,欺压朝廷命官。若是真封她忠靖侯位,只怕她日后气焰更加嚣张!”
“正是此话!且她还有一重漠北王妃的身份,漠北王视她为掌上珍宝,这两年陆明绯在西北他是又送钱财又送粮草,两人同心同德,一人有钱一人有兵,盘踞漠北和西北。万一生有不臣之心,老臣们就是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不能为陛下稳得住您头上冕玙啊!”
“少在那儿巧言令色!”
胶着的空气被一声饱含怒意的声音打破,百官纷纷转身向后面殿门外望去,只见陆明绯站在门外,身后雷电交加,风雨随着她一同吹进来,给昏沉空旷的大殿灌满飞扬冷清的凉风。
她淋着雨飒踏而来,身影约过林立的巨柱,文物官员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她身上随着她步伐移动至最前面。
齐思书压低声音急道:“你来干什么?出去!”
于展鸿站出来,“陆小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闭嘴!”“你!”
李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您看,她实在目中无人,看不上臣等也就罢了,现在闹事闹到您的面前,不知是她自己狂傲还是仗着漠北王的势!”
陆明绯回头毫不避讳直接骂他:“老东西你也闭嘴!”
李鸿被她骂了装着一口气倒腾不上来软到在地上装死,周围的人都配合演戏,更有一拨人跳出来哦拿着玉圭指着她鼻子声讨,本来一团死气的朝堂从一个极端陷入另一个极端。
“陆明绯!你简直太狂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在朝堂之上这么说话!”
“陆小姐可是仗着自己颇有几分把戎人从历阳关赶出去的军功才如此跋扈?你别忘了,那本就是身为忠靖侯陆家人的本分。更何况你手里用的是明光铁骑,试问谁不知道明光铁骑训练有素战无不胜,你用这样的军队去打仗,赢了是理所应当!”
陆明绯轻蔑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么能耐你来试试?也不知道当时是哪些人,刚得到西北几近沦陷,历阳关要被攻破的消息的时候溜得比兔子还快,朝也不上龟缩家中。更有那舍不得高官厚禄的在这儿出馊主意,还没兵临城下呢,就好意思张罗着要迁都。现在我把戎人赶出去了,你们又在这里指指点点,真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碗去骂娘。”
“你……你简直!无法无天了!陛下您怎能容她在轩辕殿如此放肆啊!”
陆明绯冷哼一声,“说不过就拿法,拿陛下来压我。别的不说,我就问问,你们在场的有几个人去过西北?西北春日飓风狂卷,黄沙蔽日,冬日积雪没膝,坚冰结发。鸟儿归巢不敢出,战马踟蹰不向前,当此风沙当此苦寒,你们当真以为削了我的兵权之后你们可以去那边可以坚守的住吗?西北这块地方,只有我陆家和世世代代生站在这里的西北子民,才配称得上一片赤子丹心,为了保卫这块土地,前赴后继九死未悔。”
她轻蔑的扫视着他们,“像各位大人一样年年岁岁于这长安城里养尊处优的,就别腆着个脸夺我明光铁骑占为己有了,省的到时候驾驭不了,又要转头回来求我。要真有那么一天,我都替你们害臊。”
“陆明绯!”齐思书忍的额头上青筋暴起,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怒斥她:“你给我住嘴!这里是轩辕殿,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我只要忠靖侯之位!”
陆明绯的声音穿梭在人声鼎沸的轩辕殿,从拥挤的人冲到空旷的屋顶,沿着屋梁在大殿内回响。
“这原本就是属于我陆家的,我是陆家人,履行身为忠靖侯保家卫国驱除异族的责任,封位于我有何不可!”
话音一落群臣一片哗然,疯了一样对着她声讨唾骂,齐思书也气的够呛,拍着盘踞在椅子扶手上的龙头大喊:“你放肆!你放肆!来人啊,把她给我拖出去!来人——”
话音还未断殿门被从外面打开,只不过进来的并不是侍卫,而是一身暗红色官服的齐云开。
他从容不迫走进来,红色官服随着他颀长的身体慢慢穿梭在文武官员之间,眼睛淡定沉稳望着前面,对夹道两边的钉子似的扎在他身上目光视若无睹。
陆明绯回头看见他出现在门外的那一刻,浑身炸着的刺立刻软了。一直以来压抑在心里不能往外说的所有的疲惫委屈压力都排山倒海的冲过来,眼睛不争气的湿了一下,但很快憋了回去。
齐云开走到她身边,轻而易举看清楚她眼中的泪水的痕迹,微微蹙眉伸手牵起她一只手,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不着痕迹的掩盖住他在里面捏着她手指轻轻摩挲的小动作。
他眼中的温柔在视线离开陆明绯的脸看向其他人时一转而逝,眉眼无情淡漠,看不出任何感情。
他对齐思书微微躬身,声线明朗而沉稳道道:“微臣漠北王齐云开,参加陛下。”
齐思书忍住火气坐回椅子上,别过视线不看他们俩。“漠北王免礼。”
“谢陛下。”
李鸿在边上酸溜溜的说了一句:“漠北王爷来的可真是时候,您再不来,王妃可要气杀陛下,殴打群臣,把轩辕殿的房盖和挑开造反逼宫了。”
陆明绯脱口而出一句:“你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个恶人先告状的老玩意儿,再张嘴不说人话我把你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漠北王妃真是好家教,众位大人都看看,这就是陆家的四小姐,传说天降的小天魔星,想当忠靖侯的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全世界我最喜欢你
齐云开微微一笑,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许久未见李大人,大人似乎憔悴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中事情繁杂,前段时间夫人不幸病逝,现在那就你远在雍州的岳丈家又出了事,听说他们私自圈地,逼死一个庄子里五十几户的佃农。另外还有够得着够不着的亲戚,强占民女的、贿赂买官的、卖私盐的偷开矿的,手上几乎都有人命官司,地方上就快压不住,李大人你为怕有一天这些事翻到长安来而焦头烂额,所以才看上去这么心力交瘁?”
李鸿被他说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慌乱地解释却越描越黑,这时候于展鸿站出来,制止李鸿的解释,别有深意道:“漠北王远在漠北,倒是对长安的事了如指掌,甚至李鸿大人岳丈家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可见王爷的眼睛耳朵遍布个各处,无所不在啊。”
他于展鸿转过去对齐思书道:“陛下,微臣说句不该说的……”
陆明绯白了他一眼,“知道不该说还长什么嘴?想说就别说这句话,德行,真让人看不上。”
齐思书生生忍住游走在爆发边缘的脾气,“于爱卿你说。”
于展鸿捏着玉圭装模作样一副诚臣形象,“微臣以为漠北王很好,文韬武略,龙章凤姿,入如此会布局绸缪,运筹帷幄之间,竟有一副当天子的气度。所以微臣想,幸亏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不然这大梁江山。岂不是要易主啊?”
“于大人。”
齐云开皮笑肉不笑,“于大人夸奖本王愧不敢受,反倒是觉得于大人满面春风,不过也是。毕竟李大人要为活着的人操碎了心。于大人就不一样了,只需为了已经死去的嫂子立碑修坟。听说这位从前在你家隔壁住着的义兄的妻子可是已经走了八九年了,于大人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入朝为官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人挖出来重新风光大葬,甚至还为她修了个庙,金身玉像的供着,银子水一样的花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供着的哪位丰功伟绩的大人物呢。”
于展鸿显然被逼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扭曲难看,“漠北王过谦了,微臣花的那点银子怎么好和您为王妃这几年花的比呢?”
“于大人才是过谦了,本王只不过给自己的王妃送了一点零花。身为丈夫疼爱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于大人对自己的嫂子这么上心,就算是已经死了也要在发达之后第一件事把她挖出来重新埋葬,才叫人看不透吧。”
“都别说了!”
齐思书终于忍住不情绪爆发,踢翻香炉砸碎茶盏,手指着底人,不分是谁一齐痛骂。
他站在上面歇斯底里,陆明绯在下面看着心如刀割。
她想,也许从前那个活泼爱笑,有欠欠的少年,终究还是回不来了。
一场朝会闹的鸡飞狗跳,无果而终。
结束后陆明绯跟着齐云开回到松鹤阁,看着他脱下官服换了件月白色的常服,浅淡颜色衬得他人温柔,精致花纹又显得贵气。
虽然从来没说过,但她其实特别喜欢他穿浅色衣服,墨色玄色穿在他身上固然沉稳庄重,绝对的威严不可侵犯。但总是感觉人太严肃,本就冷淡的如冰霜的眉眼气质更加看不出一丝身为人的柔软和温度。还是穿这样的浅浅淡淡的好,显的人清风朗,温润如玉。
“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齐云开系着腰带问她,却没得到身后的人的回应,有些奇怪的转身回头看她,却见她扑过来,一脑袋扎进怀里。
他愣了一下,手臂环住她腰轻声问:“怎么了绯绯?”
“我很想你。”
陆明绯紧紧抱着他隐隐泣不成声,“我,对不起……齐云开,你对我尽到了一个作为丈夫的所有责任,可我对你……”
齐云开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我说过,我心甘情愿,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这三个字。”
“可是我……”
陆明绯躲在他怀里,委屈劲儿憋都憋不住,一下一下抽噎着,“我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