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身上的没有不容易长胖的。”
陆青瓷抿了抿唇,别过脸去,“控制饮食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禹大经纪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允了,”禹舟不恼,依旧带笑,“偶尔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最后,陆青瓷还是喝了酒,吃了菜,尤其是被她先前嫌弃的猪耳朵,她吃的最多。
禹舟是不爱吃这些的,但也没少下筷子。
见陆青瓷干喝酒,他便会时不时地给她添一筷子菜。
酒是从禹舟的酒窖里拿的,也由着陆青瓷倒满牛嚼牡丹地饮。
陆青瓷的酒量很好,一瓶下肚也不会醉,只是看不惯禹舟正经品酒的样子。
拿着酒瓶便往他的杯子里倒,然后往他嘴边推,太满的酒水洒了他的白衬衫一身,红痕斑驳。
不是给他喝酒,倒是给衣服喝酒了。
禹舟无奈,自己去清理。
等他再回来,陆青瓷面前的那瓶红酒已经空了,另外一瓶也喝了大半。
见他回来,陆青瓷眯着眼睛笑,位置也坐得不大稳当,脸颊泛粉,醺醺然的模样。
“回来了~”
她一手晃着酒杯,没力气地懒懒伸着一只手,一根一根地竖着手指数落着自己。
“我总是那么自私。”
“虚伪又恶毒。”
她嘟着嘴,目光纯然,表情无辜,微蹙着眉,“我真的很讨人厌对不对?”
“我是鸠占鹊巢的斑鸠,还挂着虚伪的眼泪去可怜离家的小喜鹊。”
“他不演戏了我是开心的、他离开家我也是开心的……这样他的光就不会把我遮住……他们就不会再明嘲暗讽我这个麻雀变凤凰的小可怜……”
先是斑鸠,再是小麻雀。禹舟把她面前的桌子上又洒出来的红酒擦干净。
“明明都是我希望的。”
“现在又去劝,好久了呀,五年,一年365天,五年就是1826天……”
算数还挺好,禹舟失笑,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品被她倒满的红酒,一边看她表演。
“迟到的安慰多虚伪啊……”
“还阴阳怪气的……禹舟哥,我那时咄咄逼人的模样是不是很丑啊。”
陆青瓷是需要他和自己互动的,一边发牢骚还不忘记cue一下他。
“不会,很漂亮。”
禹舟否认得很果断,凌厉的凤眼,咄咄逼人的话,艳丽得惊人。
他目光温柔真诚,眸光深邃,成熟内敛而包容。
陆青瓷有一瞬间无法继续演下去,就像他看穿了自己的所有伪装。
“我觉得自己很丑。”
你的眼光太高了,禹舟夹了一颗青豆,卤味的汁水很浓,不是他喜欢的口味,便放下了筷子。
“可他明明是喜欢演戏的。”
“明明那么累,他也没放弃的,他学了那么多,”
“支撑着他的不仅仅是别人的寄托,还有他自己的喜欢。”
她的声音染上了哽咽,索性直接趴在了被禹舟擦干净的桌子上,别过脸,声音渐若,如呓语。
“怎么就放弃了?”
过了好几分钟,她依旧没有再说话。
禹舟无奈,走上前蹲在她的面前,看着蹙着眉闭着眼睛的她,摇了摇头,问她,“困了吗?”
陆青瓷没有回答。
禹舟便又起身轻手轻脚地收拾桌子,把食物倒进垃圾桶里,盘子碗筷放进洗碗机,酒瓶收拾好,擦拭桌子。
洗了手,才弯腰去扶陆青瓷,把人送到客房里,开了灯,放到沙发上躺着。
然后去浴室给她放洗澡水。
这间客房是只有陆青瓷来住的,衣服、梳妆台还有化妆品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陆青瓷的口红已经花得不能看了,只零星有几点粘在她的唇上。
禹舟这才重新回来,拿了卸妆巾蹲在沙发变强给她卸妆,动作很轻,卸妆巾也被他温过的,并不凉。
素颜的陆青瓷的皮肤很好,远比上妆时看起来更稚嫩,她的下巴上还有小小的微红的圆点,应该就是她早上时尖叫的根源。
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得那么早,眼下的微青也得益于化妆品的完美遮暇功能。
禹舟给她仔细地卸好了妆,才站了起来,把纸巾扔了,然后往外走。
“洗了澡就先睡会吧。”
在禹舟的话落下之后,微沙的慵懒声音撩人,“你知道我没喝醉。”知道我是在耍酒疯。
“明早还有你的戏。”禹舟轻轻带上了门。
陆青瓷喜欢演戏,也很敬业,在拍戏前一天喝得醉醺醺,第二天头昏脑状精神不佳的事情,她是做不来的。
她只是想借醉说心里话罢了。
卸下自己的刺,暂时地脆弱。
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全副武装。
没必要拆穿她。
头顶的灯光亮得晃人,陆青瓷抬起自己的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第58章 另一个仲永
姜幼胭热情地挥着小手,可陆屿却是没有会应的。
不过,三哥哥窗帘也没有拉上。
他在看陆姐姐呢。
姜幼胭收回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地往屋子里跑。
她方才的动作都落在赵瑚珊和席崎的眼里,知道陆屿在阳台上的两人眸中划过笑意。
那辆车停了一会儿后才开走的,显然是也是注意到了。
“大哥哥,二哥哥,胭胭回来啦。”
姜幼胭从赵瑚珊的怀里抱回小乖,在喵呜声中顺了顺猫毛。
“胭胭妹妹刚才跟陆青瓷说了什么悄悄话?”赵瑚珊弯腰对着她挤了挤眼睛,“能跟我们说说吗?”
“不是悄悄话哦。”姜幼胭点头,杏眼弯弯,“当然能告诉哥哥。”
在两人略显好奇的目光中。
姜幼胭摇头晃脑地复述着自己方才的话,“我跟陆姐姐说,三哥哥没有说不喜欢演戏哦。”
呃?
两人诧异地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面前的娇小女孩。
作为发言人的赵瑚珊不由得问,“为什么胭胭妹妹会这么说?”
“艾?”姜幼胭疑惑,“哥哥们不也是这么觉得吗?”
他们这么觉得是因为,陆屿曾说过,他想成为优秀的演员,演好每一个角色。
即使他现在没再演戏,亲口说了自己早放弃演戏的话。
他们相信他依旧是喜欢演戏的。
因为他的天赋和爱,他都不缺少。
“他说他早放弃了。”席崎开口。
“只是放弃,又没说不喜欢。”姜幼胭嘟着嘴不理解他们为什么问那么简单的问题,“累了就休息呀。”
“如果喜欢成了负担,就不能单纯地喜欢一件事了。”
“胭胭就知道一个真实的故事哦。”姜幼胭转了转眸子,决定给他们讲个故事。
“在安国有一神童少年,三岁识千字,可诵诗百篇。七龄思即壮,开口忧旱长。指物作诗立就,其文理皆有可观者。众人奇之,闻名络绎而来。”
听到后的赵瑚珊想着,这是胭胭妹妹那个时代的仲永?
“少年文思取于生活,天赋尚佳,且日夜练习,不曾懈怠。”
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
胭胭妹妹口中的少年后天依旧不曾懈怠,便应该不会与仲永般泯然众人。
席崎依旧听着,只觉得胭胭接下来的话会更出乎他意料,也更能给他带来惊喜。
“讨诗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可少年本就取于生活,虽然看书丰富,但见识跟不上别人想要的新意,作诗愈发疲倦,文采也愈发普通,后来更是连打油诗都写不出来了。”
“众人见他不如传闻,便也不再关注。”
所以这个少年依旧是和仲永一样的结局?赵瑚珊抿唇。
说到这里,姜幼胭却停了下来。见两位哥哥在思考,她眨了眨眼睛,“但几年后,不为人问津的少年却连中三元,金榜题名天下知。”
“唉?”这神转折,是开挂了吗?
赵瑚珊的狐狸眼睁圆,怎么就跟逆袭小说似的,他又看了看胭胭妹妹,天马行空地想,不是被穿了吧?
“他那几年干什么去了?”
“先是将自己关在家中颓废,后来外出游历,如此心宽眼宽,不辜负天赋也不辜负自己意愿,加之笔耕不辍,孜孜不倦,自然就又站回了顶峰。”
不辜负天赋也不辜负自己的意愿?
赵瑚珊一下子就想到了陆屿,席崎亦然。
胭胭口中的少年就像进一个时空翻版的陆屿。
见赵瑚珊表情奇怪,以为他是不相信,姜幼胭嘟嘴,“胭胭说的是真的哦,那个少年就是胭胭的爹爹。”
“连中三元,爹爹可厉害了。”
“嗯,胭胭的爹爹很厉害。”注意到小姑娘的委屈的小表情的席崎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胭胭的爹爹文采曾一度消失了,”席崎半蹲着看着姜幼胭的眼睛,“那段时间,胭胭的爹爹是不是特别消沉?”
“嗯,爹爹有说过的。”姜幼胭点头,“爹爹说他颓废了很久,觉得自己即辜负了亲友乡亲的期望,又觉得自己前途昏暗,原有多期待,就有多绝望。”
赵瑚珊立刻问道,“那胭胭妹妹的爹爹有说过自己是怎么克服那些的吗?”
“要自己想开。”姜幼胭的神情郑重,“爹爹说,没有人能为他自己的梦想负责,除了自己。”
“爹爹说他曾经忧心过很多,可后来他发现都是自己想太多,自己不过是旁人闲暇时的消遣,来求诗考验他的才学或许又惜才之意,但若是他不再博学,旁人也只道声可惜。”
“画地为牢的只有自己。文豪是爹爹的梦想,若是放弃了,真正遗憾终身的只有自己罢了。”
“而连中三元广为人知,爹爹说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嗯?”
“爹爹说,是他自己的报复。虽然别人也许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爹爹觉得自己这是在告诉他们,我远比你们想象的优秀。”
这算不算上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赵瑚珊挑眉,胭胭的爹爹有点可爱。
“三哥哥很喜欢演戏吗?”姜幼胭同样是有疑问的,“演员是三哥哥的梦想?”
“嗯。”席崎点头。
“胭胭知道影帝和影后的意思吗?”
“人们通常把在具有相当影响力的电影奖项中荣获过“最佳女主角”的女演员尊称为“影后”,男演员便是影帝。”
“陆屿曾是最小的金像奖新人奖提名,也是最有望成为年龄最小的影帝。他很有天赋。”
“可以说是,几乎所有人都喜欢他,期待着他的成长,想见证他的辉煌。”
“可他们太过偏激了,他们规划好他的未来,安排好要走的路线,用繁复的学习来打磨塑造他,仅仅五岁的陆屿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享受童年。”
“那三哥哥多累啊。”姜幼胭忍不住心疼了,眉头纠结着,小脸皱成一团,“三哥哥会想逃的。”
“比起被爱,他会想逃的。”
“这样的爱,太沉重了。”
姜幼胭的话再次震惊了席崎和赵瑚珊。
也包括站在楼梯口的陆屿。
“被迫成长,演绎不同的人的陆屿,找不到自己了。”
“他累倒了。”
姜幼胭咬着唇,眼里已经泛起了水光。
当她瞥见楼梯口的陆屿时,立刻就跳下了沙发,用了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
在陆屿诧异的目光中,抱住了陆屿的腰,“三哥哥,我们不要演戏了。”
腰上的布料被水泅湿,陆屿知道那是胭胭的眼泪。
来到这里看似柔弱实则坚强的一直没有哭的小姑娘。
第一次哭了。
除了心疼外,还有一丝开心,而因为这点开心,陆屿愈发愧疚,胭胭是在担心他心疼他。
陆屿一手抱住了小姑娘,一手摸着她的发,给她顺毛。
他不顺毛还好,这一顺毛姜幼胭就更难过了。
唔哇,三哥哥怎么这么好,唔哇唔哇,三哥哥不可以那么好的。
呜哇哇,三哥哥要学那么多东西好累啊;都是坏人欺负三哥哥;三哥哥是最好的人了……呜哇哇哇~
第59章 哥哥腰好细
也许是太久没有哭,姜幼胭这一哭就像打开了阀门,本是无声地啜泣,一下子变成了小雨、然后是大雨,最后带着惊雷作响嚎啕大哭起来。
顿时所有人都素手无策起来。
再是软绵绵的小姑娘,音调都是尖锐的,倒不是刺耳,而是让他们担心姜幼胭的小嗓子别哑了。
而小姑娘又一向坚强不哭闹,此刻让人心疼的不行。
埋在陆屿怀里的姜幼胭难过的不行,越想越委屈,为了三哥哥心疼,也想爹爹和哥哥。
在胭胭震耳欲聋的哭声中,温热的眼泪更是汹涌得厉害,
陆屿想抚起她的脸,怕衣服的布料蹭着了,可胭胭挣着,根本不愿意抬头,蹭得更紧。
而陆屿原本麻木空洞的眸子,却因为她这一哭,再维持不住,开始层层碎裂,破碎的玻璃摇摇欲坠。
席崎和赵瑚珊是看不见背对着他们把脸埋在陆屿怀里的姜幼胭的神情的,能看见的便只有陆屿的表情。
注意到他眼里的动摇之后,席崎胳膊肘轻撞了一下赵瑚珊。
讶异之后,欣慰之余,两人原本对姜幼胭的担心虽然还在,已经变成了看戏状态。
胭胭一直哭,还打起了哭嗝。
还在阴郁的情绪中的陆屿是寡言的,平时温柔的轻哄现在都哽在了喉咙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等好不容易姜幼胭止住了哭,小手扯了扯陆屿背上的布料,姜幼胭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眶红得像兔子,委屈又难过。
因为哭而泛红的脸上泪痕斑驳,小鼻子也红彤彤的。
姜幼胭吸了吸鼻涕。
陆屿抿唇接过席崎递过来的纸巾,小心地给她擦拭着脸颊,他今天的衣服布料到底粗糙了些,胭胭的脸这么嫩,都蹭红了。
纸巾覆在她的小鼻子上。
呼~
姜幼胭下意识地擤鼻涕。
哭完、擤完鼻涕,形象全没了的姜幼胭后知后觉得羞了。
红着脸一边打着嗝,一边带着哭腔重复着一句话一遍又一遍,“三哥哥,嗝~我们嗝~不要演嗝~戏了~嗝~”
“你呀~”
无奈而宠溺的一声轻叹。
陆屿弯下腰把胭胭抱得更紧了。
他对她,终究是硬不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