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睡了。”
“棠鸢。”她刚要上楼, 费闻昭放下行李箱, 走过来拉她的手臂。
她顿下脚步没回头。
“你认识骆凡一?”
“怎么可能,第一次见。”
“你腰上的伤怎么回事?”费闻昭不信,他用了些力气,棠鸢不得不转过身。
“跟你没关系, 累一天了。”
甩开他的时候, 一直握在手里的雏菊掉在地上,碎落几瓣, 棠鸢低头看了看, 没有去捡, 径直上了楼。
要换衣服时, 才发现自己还穿着费闻昭披的外套。
自己的东西还在行李箱里。
不想主动出去见他。
棠鸢躺在床上, 把脸埋在被子里,为下午一时浪漫至死的上头情怀给羞耻到极点。
SOS!
为什么要索吻啊!
他们又不是情侣!
她在床上扭来扭去, 没有开灯, 外面下起阵雨, 风拍在玻璃上,接着淅淅沥沥地滴到她心里。
盯着房间的水晶吊灯出神。
下午的时候,她险些被抢了身上所有东西。
从古玩店出来, 刚走几步,身后有人拍她肩膀, 她回头是两个高大碧眼的法国男人,向她打招呼。
离得很近,她甚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靠近的。
两人英语蹩脚,却笑得荡漾。
棠鸢尴尬中理理头发,用英语回应。
其中一个指了指她的背后,示意有东西,棠鸢赶紧摸了摸。
怎么会被挤上番茄酱?
她在包里翻纸巾,另外一个男人主动递给她卫生纸,并顺势帮她擦吊带露出来的腰部。
棠鸢立刻躲着转身,表示不用了。
对面的人依旧热情地张开手臂,快要将她挤到角落,用拗口的英语说“没有别的意思,你很漂亮”,想要和她贴面礼。
如果是平时,她可能会觉得这是国外的热情和开放。
她感觉不对,一边缩着身体向后躲,一边避免他们伸出来的手碰到她。紧紧握着手机,帆布包在手臂上挂着,她拿下来攥紧了包带。
却发现另一个人已经在身后挡住了她的去路,从背后伸手去摸她的包,在她耳边笑得刺耳。
棠鸢使出浑身力气扯着帆布包,猛地摔到对面男人的头上。包里的平板和重物发出咣啷声。
那人似乎骂了一句,另一个直接抓住她的胳膊,去抢夺她手里的手机。
棠鸢趁势咬了他一口,他又用另一只手来抢。
“我报警了!快滚!”
身后有人用法语呵斥了他们,那两个偷抢者瞪了几秒才走。
“小女生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出门,很危险的。”
“呼——”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心跳还没平复,抬头看到那人在打量她。
他穿一件黑色立领冲锋衣,五官硬朗,整个人充满运动气息,英伦腔又添了几分稳重和成熟。
“刚刚太谢谢你了。”
“来旅游?”
“对,我在这儿等人。”
“注意安全。香榭丽舍大道有24小时开的警局。”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她开始觉得,从滑板少年开始就是一个局,身后黏腻的番茄酱是那两个人的恶搞。
坏蛋不分国界。
棠鸢咽咽口水,平复自己的心跳。
索性有人救了她,但她没想到那个人是骆凡一。看到他时,棠鸢心里竟有点失望。
想到这里。
所以,费闻昭骗了她。明明他回来的时候,说朋友在路上,结果朋友还比他先到。
拒绝她,骗她,还质问她。
无名的烦躁涌上心间,下午出去的时候,不能带上她吗?如果带上她,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还是,他又去见了别人?
好烦。
棠鸢站起来看窗外的雨,窗台下的花草在雨中摇摆。安静房间里雨声越来越大,在黑暗中在她耳边循环,愈发烦躁。
开灯会好点吧。
她在房间里找开关,摸索了好久,走向门口。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正想拒绝。
“我进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转身,费闻昭已经推开门,猝不及防对上他清淡的眸子。
他拿了杯牛奶,还有掉在楼梯上的雏菊。背后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阴影投在棠鸢身上。
“怎么不开灯?”
“没找到开关。”
她没再看他,抬头,开关就在眼前,她按亮,扭头往里面走。
下一秒,被费闻昭拉住了手。
棠鸢想挣脱,下午的恐惧,他的欺骗,他的拒绝,她的难堪可笑,她的瑟瑟发抖,瞬间全都变成了委屈。
差点掉下眼泪。
可是开了灯,她不想让他看到。
她背对着费闻昭,咬着下唇,努力平静自己的声音,柳眉皱起。
“费闻昭,你什么意思。”
房间的灯突然灭下来。
她撇头,看他握着那杯牛奶,手背的骨节放在开关上。
一秒的走神,顷刻被揽到怀抱里。
“这种意思。”
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浓烈地掠夺让她没有反抗的机会。
费闻昭的手臂从她的腰侧向上滑,托着她仰起的头。棠鸢脚步凌乱地向后退,头后与墙壁之间垫着他的手做阻隔。
她能感受到与之前的不同,费闻昭的手一直在发间用力,让彼此贴得更深,辗转的力道生硬而强势,热切到不容她呼吸。
她的身体清晰地碰到他起伏的胸膛,像是在宣泄什么。
棠鸢慌乱中睁眼想捕捉他的情绪,下唇被轻轻咬了一口,他好像连她走神都知道。
唇齿厮磨,交织着升腾的欲望,丝丝缕缕的缥缈感从头到脚传来,棠鸢紧紧攥皱了他的衣服。
她只想深呼吸。
有些怕了,这样的吻太容易让人耽溺。
明明刚刚还在生气。
许久才被放开,她胸口起伏大口呼吸。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笑,将她抱紧倚靠着自己,“补上了。”
他是说刚刚的索吻。
费闻昭握着牛奶杯子的手有些酸。
“喝不喝牛奶。”
“不喝你倒的。”
棠鸢哼了一声,挣脱出来,迅速逃回卧室。
/
腰后一圈被磨破的泛红肌肤,费闻昭给她上碘伏。
“怎么还拿着家里的药箱?”
“事实证明这是有用的。”
棠鸢坐在床上,费闻昭侧身在床边。
他穿了简单的白T和雾灰色家居裤,一派邻家大哥哥的样子。棠鸢很少见他如此休闲的着装,偷偷多看了看。
他用棉棒抹过那层肌肤,除了磨起的皮肤还有隐约的淤青。磕得并不轻。
“不该带你来这里,巴黎不像以前了,现在不安全。”
棠鸢没说话,棉棒的触感变成手,他抚过受伤的地方。
“是我太大意了,刻板印象以为外国人热情友好,都忘了离他们远一点,要是丢了手机和包我就完蛋了。”棠鸢拍脑门。
“遇到危险的时候在想什么?”
“害怕,”棠鸢顿了顿,眼角泛红,“还有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你为什么不在我身边,诸如此类。”
突然的沉默,棠鸢以为又像在船上一样没有回应,她的心悬起来。
费闻昭把那束雏菊放在她手里,棠鸢垂眸盯着。
“两年前我来过几次巴黎,有一次就在铁塔附近,跟朋友一起路过一个花园,里面就种着这种花。”
“很大一片很漂亮,然后就想起了你。觉得很像你,很可爱。”
“下午走到附近又想起来,就想立马去一趟,给你摘回来看看。”
“很漂亮吧?”
棠鸢转着那束雏菊,闻了闻,听到背后温润的娓娓道来。
她鼻子酸酸,眼睛有些发胀。
“我不知道。”
棠鸢转过身,看到费闻昭朝她笑得温柔,又红了眼睛。
“不该跟你生气。”
“你还在生什么气呢?我都没生气。”
棠鸢眼泪瞬间收回,看他单手支撑在床上,眼尾上扬的犯规,“你生什么气???”
“遇到危险了不告诉我,和骆凡一瞒着我,还扔了我的花,在船上就想索吻。”
“真不怕我控制不住吗?”
“我又没让你控制……”她的尾音越来越小,引得费闻昭凑近听。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哼。”
“我说,我又没让你控制。”她对上费闻昭的眼睛。
下一秒,棉棒掉在地上,费闻昭将她抱起,放在腿上,越靠越近。
“我错了我错了。”棠鸢捂着脸。
“不该把你一个人放在餐厅,下次不会了。”
他另一只手将棠鸢的手抓住,在指缝间捕捉她的眼睛。
棠鸢看到那双能溺进去的眸子,此刻蕴满了爱意,是爱意吧,所以她任由他抱着,手被拉下,素净的脸对上灼灼的目光。
“棠鸢,和我交往,好不好?”
他的声音不大,让棠鸢有些失神。
心里似乎有东西被填满。
连着身体都开始燥热。
她捧起费闻昭的脸,看他闭上眼睛,近在眼前,不像以往那么疏离遥远,甚至任由她吻上去。
窗外的雨敲打着窗,在此刻显得聒噪。
“如果……”她用手指触摸费闻昭的睫毛,眼里的笑乖张。
“如果明天不下雨的话,我就答应你。”
说完趁机逃走。
“别反悔。”
“不反悔。”
“我去洗澡。”
“我也要!”
“你的腰,不能洗。”
“那我洗个头发。”
最后,费闻昭穿着浴袍站着给她吹头发。
“我大学眼光真好。”
“确实。”
“费闻昭,你为什么喜欢我呀?”
“你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你快告诉我!”
“好好睡觉。”
“你现在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费闻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她抱在怀里。许是倒时差,又许是白天受惊,棠鸢很快睡着了。
不知道费闻昭刷了一夜的天气。
第32章 直球
巴黎的雨下得没道理。
第二天依旧阴沉沉的, 一如费闻昭的脸色。
“还在下雨哟,出去记得打伞。”吃了早饭,棠鸢在门外的花园里赏花,费闻昭独自要和骆凡一去见汉服展的一些负责人。
棠鸢刚提醒完, 费闻昭已经披好外套, 他今天穿得格外矜贵, 带了袖箍, 腰间系了防滑带,还带了领夹。
却没打伞。
棠鸢笑他一身反骨。
“你和我一起去吧,突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没事啊管家都来了。”
“就是他来了我才不放心。”
最后棠鸢和他一起去面见了法国汉服方面的主理人,费闻昭一路开着车, 不说话。
“等我以后有钱了, 也要来法国买一栋大房子,退休后来这里养老, 每天打理花草, 穿碎花裙子晒太阳。”
棠鸢心情不错, 手伸到窗外感受雨滴。
“别来。”
“为啥?”
“一直下雨。”
棠鸢笑出了声, “你还记天气的仇啊。”
*
主理人是个很爽朗的女孩, 在留学读博。她了解到是祁瑶之前策划的品牌时,两眼放光。
“祁瑶设计师啊, 我好喜欢她的!如果能和她合作我当然愿意。”
“她比较忙, 我们会尽量和她沟通来策划这场汉服展。”
“好, 初步定到今年夏天吧,样品我们再联系敲定。我们这边负责和当地沟通。”
棠鸢也适时美言了颂风几句,对方显得很有诚意, 但又提出了要求,“过段时间在准备活动时, 可能需要公司调设计师过来常驻,我提前告诉你们,有利有弊,毕竟这里也有很多可以学习的资源。”
费闻昭点头,表示这不是问题。
离开后,棠鸢一个劲羡慕祁瑶,“祁瑶姐真的好厉害,名气这么大,我什么时候能和她一样。”
“努力和天赋缺一不可。”
“那你觉得我有天赋吗?”
“努力也是天赋的一种。记不清是不是余华说的,他说,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
费闻昭对待这样的话题很正经,他把手放在她的头上,“你的路还很长。”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辛苦的方法。”
“什么方法?”
“比如拿下我。”
“哈哈哈,你从早上到现在都好好笑。”棠鸢推他一把,明眸一闪,“我不是早把你拿下了。”
“也是。”
费闻昭抬头看天,眸中晦暗。
昨晚他看到未来一周有雨的时候,两眼发黑。
“什么时候雨停啊。”
棠鸢又开始笑,突然觉得他有些笨拙。
怎么她的一句玩笑话,让他能一直期盼着不要下雨,既然他还在等,那她就陪他等雨停。
“费闻昭,你高冷的形象没有了。”
“谁还对喜欢的人高冷。”
棠鸢被一记直球打得心颤。
又觉得费闻昭傻傻等天晴的样子可爱,抑制了心里告诉那是逗他,想马上在一起的悸动。
她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轻松,恣意。她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毫无顾忌地笑,还有接受新的人。
似乎是旅行给了她勇气。
又或许是费闻昭对她温柔得不像样子。
她太想让这种生活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看到费闻昭并肩走在身旁,有一瞬间希望他能一直出现在身边,陪她,陪她走下去。
与此同时,她又清醒地克制着那份期待。
现在,只要享受就好。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尼斯。”
*
预料之中,尼斯的天气同样雾蒙蒙,空气湿润。
这趟旅行最终以棠鸢在海边穿着费闻昭的白衬衫踩沙滩,玩水时肚子痛,接着发现自己来了例假,而结束。
【那个,你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