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鸢抱着杯子斜斜靠大理石台,低头敛眸,思考晚上要不要给费闻昭打视频。
“水开啦,你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水沸腾的咕嘟声和裴顷的声音同时响起。
回神后,棠鸢刚要转头,筋脉撕扯的疼直冲到大脑。
“快快快,裴顷,帮我捏捏肩膀这儿,我脖子扭了……”她疼得咬牙,闭上眼睛,抿紧了下唇。
“哪里?这儿吗?”
裴顷放下杯子,手搭在棠鸢肩膀上,帮她放松。
“再往上一点,这里这里。”
裴顷的手顿了下,不知道该不该去触碰白皙的颈线。
棠鸢不知身后人的眼神,自己耸耸肩膀,前后活动下,“喔好了好了,太痛了!”
“明天你就会见到贴膏药的我。”
她笑着说。把玫瑰花和茉莉花泡一起,看花瓣起伏,旋转。
没注意到身后路过的一群人。
回到工位上,却发现费闻昭他们已经离开了。
接近下班的时刻,棠鸢按开手机,点进聊天页面。
正想问问他情况。
费闻昭先她一步发消息:
【出来。】
第36章 主动勾上
他的车停在街道拐角的车位上。
棠鸢准点打下班卡, 赶在大家出公司之前走了出来。
漆黑的商务车窗,映出她的明眸和补过口红的唇,她抿了抿,小小地克制呼吸。
拉开车门。
费闻昭闭着眼揉眉间, 胳膊支撑在木质扶手上。
将裙子整理好, 她坐正, 关门。
转头之际, 她和费闻昭之间的置物板已经消失,两个人的腿间隔着一双手的距离。
“小章,”他叫住前面的司机,小章回头, “出去抽根烟。”
对方下车后, 费闻昭手搭在身侧的按钮,面前的挡板缓缓升起。
棠鸢弯起眸子, 正要笑着问他干嘛, 手腕瞬间被温热包裹, 轻轻牵着朝他身边靠, 示意她靠近些。
她便挪了挪位置, 挨着他坐。
一时分不清是谁更主动。
“怎么样了?”
“先抱会儿。”
不知道是第几次淹没在这样的温柔溺意。
被费闻昭紧紧禁锢在身前的时候。
好像世界莫大,而他们只有彼此。
棠鸢拍了拍他宽实的背, 细腻的西服面料上摩挲几下。
刚刚的陌生感在这一刻又消失了。
她触摸得到, 闻得到, 怎么能算是陌生呢。
“胆子真大啊,棠鸢。”
突然被叫名字,她心跳滞了一拍。
费闻昭松开勾在腰上的手, 将有些粗粝的指尖磨过她颈边,把手探到她的脖子后。
“嗯?”
“这儿怎么了?”
他侧头看棠鸢的后颈, 拨开肩颈洒落的发。
“啊?刚刚脖子扭了,巨痛,快疼哭我了。”
“给你捏捏。”
说是捏肩,只是费闻昭换了个姿势,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环在腰间,一只手在肩膀上起伏。
“舒服吗?”
棠鸢笑着点点头,感觉到脖子另一侧被摩擦得很痒,细密的小刺一下接着一下扎在心上。
“怎么不刮胡子。”
“在家放着。”
她才不信他就一个剃须刀啊。
“舒服吗?”
“干嘛又问。”
“我捏的舒服还是他。”
“?谁??”
“你的小学弟。”
棠鸢才反应过来,这竟然都能被看到?
明明记得当时没人路过啊。
“这醋也吃。”她嗔笑。
“你你你,你捏的最舒服。”
像哄小孩。
费闻昭埋在肩上的时候,她有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这是平淡生活的活水和源头。
人被需要,说明有价值,有价值,才会有意义。
活着也才会更有动力。
她明白爱情不是生命的一切,可此刻,她愿意当作她的一切。
“怎么样了,季辞的事。”
“没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费闻昭不再继续说。
车里安静下来的时候,她能感受到两人紧贴的身体。费闻昭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她捏肩和按摩。
她低头看向放在腰间的手,抚上。
“费闻昭,这些事情我帮不到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她声音很轻,有点像在自言自语,“而且,你也从来不和我提这些事,是不是也觉得……”
她没用。
棠鸢松懈下来,低着头等他回应。
费闻昭在半昧中,再一次被棠鸢的脑回路给惊到。
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那些无尽的电话,不免会身心乏累,他刚刚抱着她,才有些安全感。
接着又被这一问,问得想笑。
她怎么会这么想。
“怎么,你还想保护我啊?”声音洒在耳边,他眼睛眯起,去瞧她腻白的耳垂,肌肤,纹理。
“哪怕保护不了,总可以帮帮你吧,每次我都像一个局外人,看你受伤,等你自愈,我不想这样啊,没有一点参与感,显得……我很多余。”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思,一股脑全抛了出来。
费闻昭在颈窝处笑。
腰上的手臂揽得更紧。
“你好好说,别笑。”棠鸢用胳膊肘朝后去推他。
“你不用去参与那些不好的事。我来就好了。”
棠鸢刚要反驳。
“没有可是。”
他把下巴抵在肩膀上,呼吸和低低的尾音让人心痒。
“棠鸢,有没有想我。”
只是两三天没见。
“想。想你住在哪里,有没有好好休息,吃没吃早餐,事情怎么样了,会不会出事,能不能应付过来。”
她并不喜欢把感情藏着掖着,声音不大,但毫不犹豫。
他又笑。
“胆子真大啊棠鸢。”
“干嘛,一直叫我名字,你先问我的,又说我。”
“小镜子不错,可以再大点。”
“哈哈,被你发现了。”
费闻昭轻轻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吻她的眼角。棠鸢睫毛抖动着缓缓闭上眼睛。
“不许看别人。”
“噫,你好腻歪一男的。”
抬眸四目相对,空气灼热,狭窄空间的气温在升腾。
还是没忍住伸手勾在他脖子上。
“费闻昭,我可以亲你吗?”
棠鸢确定,这句话是她问出来的。
这些日子,她有过那些扭捏小女孩的心思,但见面时,那个人真正出现在身边时,她更想去珍惜这一刻。
二十四年来唯一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她没法忍,她忍不住。
以及,哪怕只是若有若无的陪伴,她都没有怀疑过费闻昭的心思。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可能她是盲目自信吧,这些她不愿意去细想。
她有点走神,睁眼凝着费闻昭的眼睛、鼻梁。
“认真点,不是你招的我么。”
费闻昭将她放倒在座椅上,手托着腰。
“等等。”
棠鸢打住,挣扎着坐起身来。
“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不一样的你。”
“怎么说。”
“他们说你,腹黑,心狠手辣,颂风年轻的大灰狼。”
“你信吗?”他靠回椅背,居高临下看她笑,不避开她试探的眼神。
“不信。”
“我觉得你。”
棠鸢去轻轻触碰他的眉眼。
“更像只绵羊。”
大概是她掌握了主动权,唇齿碾压和交缠厮磨间,她竟能抽身出来,清醒地问他。
“回家吗?”
“晚上有视频会议。”
费闻昭用手指抹去她唇边被吻乱的口红,难掩嘴角上扬的弧度,“这么想我啊。”
“明天早上去颂风开会,晚上早点休息。”
“我想让你回家。”
“等我忙完这一段。”
“那我陪你。”
司机稳稳地停在颂风楼下,费闻昭要带她去吃饭,棠鸢不肯,认定了要叫外卖。
“你一点都没有加班的氛围,加班不吃外卖,那算什么加班?”
“下车。”
“哎呀,你先上去吧。我随后,我随后。”
棠鸢让司机小章又拐了个红绿灯,才下车。
她深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微凉舒适,很适合散步,只要一点风,就能吹动她雀跃的心。
背着包独自晃荡了好一会儿,才踏进脚感绵软的顶层办公室。
第一次环视他的办公室,只觉得空旷,桌椅沙发都显得板正,虽然堆满了文件,还是觉得冷清。
棠鸢点了一碗麻辣烫,给费闻昭点了瘦肉粥。
他拧着眉头喝了一口,在棠鸢诱惑下,微微张口尝了尝人间烟火。
“哎哟,真是让费大仙人下凡了,怎么会有人没吃过外卖。”
“人间的饭菜口味如何?”棠鸢嗦一口宽粉,嘶溜嘶溜。
“没有一起吃饭的人美味。”
“费闻昭,你好油啊,你快别说话了。”
棠鸢笑着收拾残羹和碗筷。
“真是生蚝掉进沙漠里,蚝无语。”
“哈哈。”
费闻昭笑起,扬起下巴扯松领带。
*
视频会议开了很长,棠鸢在一旁不敢发声。
悄无声息地用脚后跟点着走路。
转来转去,给费闻昭接水,又帮他递东西。最后翻着设计类杂志,睡着了。
“小章,车开到公司门口,你打车早点回吧,车费我报销。”
“费总,我不急,随时可以送您。”
“不用了,一会我单独约了人。”
“好的。”
将棠鸢抱回家的时候,快要接近深夜。路上的车变少,费闻昭油门踩得狠。
看棠鸢在副驾上睡得熟,他又失笑,在路灯倏忽而过的明暗里,他眼眸里溢了太多满足。
这小孩最近怎么胆子越来越大。
明明还是大学那副无公害的模样,却又不太一样。
当时他还没有那么多坏心思。
当时她的眼睛里也没那么多他。
或许是吧。
克制太难。
下次不想克制了。
/
“费大总裁,被女人缠住了吗,还没到?”
“楼下。”
挂了电话,他乘电梯到了套房门口,接着门被打开。
对面的人V领衬衫耷拉在胸前,锁骨暴露,一派闲逸放荡的样子。费闻昭闻到房间里的香水味,呛得皱眉。
看到沙发上乱扔的衣物,他有些下不去脚。
季辞听到他的声音不怒自威,“挺会挥霍。”
“整个娱乐圈都快骂死我了,我不放纵一下就抑郁了哈哈。”
季辞笑着拿酒杯倒酒,宽松的阔腿裤拖在脚底,他赤脚走来走去。
费闻昭站着朝后退,避开他走过的地方。
“别嫌弃,随便坐。”季辞经纪人是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谈正事吧。”费闻昭最后倚在倒酒的吧台,勉强有干净的地方坐下。
“你答应的证据。”费闻昭开门见山。
“这么着急,不喝一杯?”
看到费闻昭冷冷的眼神,季辞笑得张扬,桃花眼的弧度勾人。
“费总,你是个很好的生意人,除了心太硬,”季辞声线魅惑,示意经纪人拿上来所有的资料,“陈慕远的所有丰功伟绩都在这里,我是跟他一手合作到现在的,他什么人我清楚得很。”
“我不想搞死他,毕竟我有很大一部分收入来自他,费总,如果你还能留有余地的话。”
他走到费闻昭身边,拿酒的手肘搭着吧台,酒洒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盯着费闻昭肆无忌惮地看。
“你求情求得未免太假。”
费闻昭眼皮都不掀。
“哈哈,我俩不过是一丘之貉,鱼死网破,他捞得更多罢了。”
“这是酬劳。”
费闻昭不去听那些顾影自怜的话,把一张卡推到季辞眼前。
季辞夹在指尖,在水晶灯倾洒下翻看。
“费总,现在才觉得真应该早点认识你。”
“我并不想。”
费闻昭抬手翻了翻那些合同,账本,图片,聊天记录。
“你那发布会上刺伤你的人,也是陈慕远放进去的。”季辞提醒。
“知道。”
“喔唷,”季辞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他以为这算是他最后的良知,“这你也知道!”
费闻昭摇着酒杯,没喝,看香槟在高脚杯壁上晃荡。
“都结束了。”
“走了。”
“慢走不送。”
接近午夜。城市静寂空旷,高层的套房在夜雾里隐约。
颂风出事的那晚,费闻昭就约见了季辞。让他陪着演戏,揪出陈慕远操作下的贪污和漏税,包括他俩之间那些交易。
季辞代言,代言费被硬生生抽走一半。
季辞也像船上被水淹没到喉间的求生之人,紧紧扯住他这根浮木。
“季辞,你想好,在灰色地段的交易一旦公布……”
“我可以,费闻昭,我帮你,只要你压下那些黑料,保住我的饭碗,我什么都可以。”
季辞那晚红着眼,疯了一样愿意答应他一切事。
人永远在最后才会回头。短暂回头。
所幸,费闻昭给了他这个机会。
起诉,起诉的是陈慕远。
过几天他应该就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
但他没想到费闻昭会给他报酬。
真是合格的商人。
*
陈慕远打来电话。
车里安宁。
他在电话里嘶吼乱叫:“费闻昭,棠家的事我一并告诉董事长了!看你怎么和董事长交待!我看你早忘了我是你的长辈!他妈的,怎么在你这么个小白眼狼手下干活,你是不是不知道老子以前是你爸最信任的人!”
费闻昭把手机扔在车里的杯架处,任凭它发出东西碎地的声音。
他滑了滑打火机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