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透过孟璟弋视角,看见他手中的白色绢帕,提醒道,“记住你的故事线,穿越者最忌讳的就是完成任务带入真实情感,这最后受伤的,只会是你自己。”
孟璟弋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每一段故事结束后,这个世界都将会被抹去,就算两人感情再深,角色与真人之间,都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但方才那个梦境,让他犹豫了。
为什么他会进入穿书世界,原本属于他的真实世界又会是什么样。
“孟璟弋!”余瑶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你怎么了?”
孟璟弋回神看向她,抬手扶额,“没什么。”
“姐姐,你们是不是再找什么东西。”一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从旁边的断垣后探出头。
孟璟弋一时觉得有些眼熟。
“是你。”余瑶回道。
此人正是醉香楼外,被余瑶救下的那位小姑娘。
小姑娘衣衫依旧褴褛,头发乱糟糟地扎在一旁,脸上蹭着几道泥灰。
“姐姐,我观察你们好一会儿了,你们是在找什么吗?”
闻言两人不禁惊愕,余瑶和孟璟弋都是习武之人,这么个小姑娘一直跟在身后,两人竟都没察觉。
余瑶走上前,点点头,将木塞摊开放在小乞丐面前,“你知道这附近哪有用这种木塞封火油的作坊吗?”
小乞丐伸过头,仔细看了看,摇摇头,“没见过,不过我可以问问我爷爷,他说不定会知道。”
眼看如今已没有其他线索,两人便跟着她来到一处破败荒废的院子。
院中叶草茂盛,路径早已被淹没,若不是小乞丐带着,仅凭他们两人应该很难找到地方。
“城边为何会有个这么破败的荒院?”余瑶好奇道。
“这可不是荒院,这里可是皇后娘娘曾经住过的地方。”小乞丐回过头,骄傲地答道。
闻言余瑶转头看向孟璟弋,他也是满脸疑惑。
穿过雕花拱门,便是小乞丐爷俩的住处。
院子里放着张漏洞的藤椅,老乞丐听见声音,杵着拐杖从房里出来。
瞧见小乞丐身后跟着人,他一脸警觉,声音沙哑年迈,“允儿,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爷爷,你别担心,这两位哥哥姐姐就是之前救过我的那两位恩人。”
老爷子走来将小姑娘拉到身后,“那你也不能带他们来这个地方,我不是告诉过你,这里是先皇后的私宅,不能带外人过来吗!”
“可是……”
“老爷子没等小姑娘解释,转头对余瑶两人说道,“还望两位见谅,这里不能让外人进来,若是两位有什么事,我们在外面说吧。”
说着,老爷子便赶着两人往外走。
“可是,爷爷,那位大哥哥是当今的太子。”
“!”
老爷子猛然抬起头,“您……您是太子殿下。”
孟璟弋神色疑虑,点点头,“是。”
这老爷爷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嘴张到一半,最后只淡淡地回了这句,“那……那就不用出去了。”
整个院子只有一把能做的椅子,那便是院中那镶满洞的躺椅。
无奈,孟璟弋和余瑶只好在房前台阶上坐下。
老爷子接过木塞,看了眼,又放在鼻前嗅了嗅,“这是橡木,京都能用得起这种材料的火油坊不多。”
“城西附近有吗?”孟璟弋问道。
“明面上没有,但地下,不好说,要找这个,你得去问问张麻子,他是专门负责倒卖火油生意的。”
由于火油是易燃物品,所以一直受朝堂管控,但仍有些贪财之徒为从中牟取暴利铤而走险。
“那您可知哪里能找到他?”
“城西,就是那着火房子的旁边,他很好辨认,一副地痞流氓样儿,身后总是跟着一群不学无术之徒。”
看着孟璟弋他们走远,小乞丐走到爷爷身边,“爷爷,您不是说当年皇后娘娘给你托付了个事情吗,你方才为何不告诉太子殿下呢?”
老爷子摸了把胡子,“还不是时候,但估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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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蝶恋花(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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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麻子两人果然没猜错,正是那天在燕家闹事的人。
张家由一堵矮墙围住,站在街上只需垫起脚,院子便能一览无余。
日上三竿,张麻子躺在树下躺椅上,身旁几个小弟正伺候着,有扇扇的,有奉茶的。
他那傲气的神情,模样看着倒有几分大户人家老爷的架势。
“大哥,最近火油生意小弟们也想做做?”一旁小弟挤眉弄眼,好不容易憋出这么句话。
张麻子虚开半眼,嘴角勾起,“想做?”
几个小弟连连点头。
余瑶闻言双拳紧握,平复下心情后,一脚踢开大门,走进院子。
木门“哐啷”掉落的声音引来院内人的注意。
瞧见余瑶那张阴霾的脸,张麻子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一群小弟见这势头不妙,赶紧连滚带爬从院子里出去。
早上被踢进墙里的画面还记忆犹新,一看见余瑶这身粉裙,他骨头都软了。
“您……您咋又来了,我……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张麻子结结巴巴说道,身体半跪半坐的抖得厉害。
孟璟弋见着那人怕极了的样子,伸手拉住余瑶细腕,“要不我来?”
他的掌心温暖,声音柔柔的,宛如那抚平焦躁内心的琴音。
余瑶回过神,转头看向孟璟弋,半响,点了点头。
孟璟弋走到张麻子身前,将手里包裹木塞的丝绢递到他面前,声音淡漠,“认识这个吗?”
张麻子摇摇头。
余瑶转头,一双冷眼射来,张麻子赶紧摇摇头,“认……认识,木塞。”
孟璟弋笑笑,表面看着平淡如水,眼中早已暗藏杀意。
他继续开口,“这是装火油木桶的塞子。”
见张麻子不说话,他又道,“官府已经调查出了,燕家的院子不是意外,是有人纵火。”
孟璟弋将话说道一半,眼睛意犹未尽地盯着他。
“这……这位公子,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这木塞子到处都有,你们不能说就是我的呀!”
见他依旧是那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模样,孟璟弋一把拎起他的领子,“京都出这么大的事,总得要有人出来担这罪责,不然孤不好向陛下交代呀。”
听见担责,张麻子再憋不住,“殿下这锅可不能乱扣人头上啊。”
“为何不能,你就一平头百姓,无权无势。”
“殿下我说,我说了,是不是这件事就和我没关系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这木塞出自一家地下钱庄,昨天晚上我睡觉时,就听见外面有动静,但昨日我喝了些酒,就把那当成了幻听,等火烧大了,我才从反应过来。”
“火不是你放的?”余瑶走上前。
“放火?当然不是,这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呀!”
见张麻子那一脸的怂样,孟璟弋转头看向余瑶,两人相视一眼,似乎有种莫名的默契。
“那钱庄在哪儿?”
张麻子指着西门出城的方向,“城郊五里,一处废弃的宅院。”
两人刚一出门,声后突然传来一声音,“太子留步。”
来人是景帝身旁的管事太监,他手里拿着拂尘,端站在巷口,身后跟着个小太监以及几名禁军。
管事太监走到孟璟弋跟前,“陛下宣您入宫觐见。”
此话一出,两人都觉得奇怪,城西大火景帝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不知道孟璟弋正在调查此事,这时突然叫他入宫,这不是拖慢调查进度吗。
那些人肯定会尽早处置了那批火油,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一旦火油销毁,余瑶他们就再不可能查处燕家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作祟。
“你进宫,我去城郊。”
孟璟弋眉头微皱,“好,你先过去,我会尽快忙完去找你的。”
余瑶转身正要离开,孟璟弋又道,“余瑶,注意安全。”
突然,余瑶心头一颤。
识海中,系统提醒道,“涨了涨了,到百分之七十八了!”
听到这,若是换做从前,她怕早就高兴得跳起来,可今日,她心沉下。
不知为何,想到自己会将剑指着孟璟弋胸口逼他退位,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里头。
“就一定要这皇位吗?”余瑶喃喃自语。
“余瑶,你再说什么话呢,这可是你最后一趟穿越之旅,你不想回家了吗!”系统突然激动。
余瑶一时沉默。
是啊,她还有原本属于她的家人、朋友,这里不过是这些光球创造的虚拟世界。
见她默然,系统语气重上几分,再次开口,“对虚拟人物产生感情是穿越者大忌,你别忘了。”
回到现实,余瑶没有回过头,淡淡应了个“嗯”。
***
御书房。
殿内寂静,所有宫人都被遣退了出去,书案前,景帝被一摞摞奏折淹没。
“璟弋,朕是不是不该封你这个太子之位。”景帝声音低锵,一句话穿透整个大殿。
“父皇若是要废太子,儿臣绝无怨言,但儿臣还是希望父皇能准许儿臣将城西纵火一案调查清楚,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还儿臣挚友一个公道。”
孟璟弋的神情看上去,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皇位。
“倘若朕告诉你,你的此番作为可能毁了整个景国的根基,你该如何!”景帝一把推开门前奏折,飞落的奏本散落一地。
“景国的根基是景国的百姓,而不是那些贪图享乐的官员!”
“没有他们,你觉得这偌大的国家能运转多久。”
孟璟弋的语气平缓下来,“父皇,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开放寒门学子参加科举的原因,只有他们贴近百姓,他们才知道百姓们要的是什么!”
景帝眼瞳微震,将头撇向一旁,“璟弋啊,你知道吗,你和朕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你所说的,也是你母后希望的,只是朕让她失望了。”
对这位早逝的皇后,孟璟弋的系统介绍里并不多,只说是英年早逝,却无记载任何死法。
但这段时间的经历不禁让他觉得奇怪,明明母亲已经离世多年,但许多事好像都和她有关。
“罢了,你去吧,朕当年没有改变的事,朕希望你可以做到。”说完,景帝瘫软地靠在椅子上,神情看着似乎是累极了。
弈白随余瑶来到城郊,刚到荒宅门口,两人便闻到里面隐约飘出的火油味。
两人跳上屋顶,正院中,几个黑衣人正在将火油往护城河里抽倒。
“赶紧的,要是这事被人发现了,我们几个都别想火!”
“大哥,你说我们这好好捯饬着我们火油生意不好吗,干嘛要去沾染上命案!”
那人一巴掌打在他头上,“你懂个屁,这单生意给的钱,我们卖八辈子火油都别想赚到!”
“他们给了多少?”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两?”
“一千两?”
“一万两黄金!”
闻言,余瑶神情一怔。
一万两黄金什么观念,鄞州水灾,朝堂省吃俭用也就才凑出五百两黄金赈灾济贫。这群人,干着杀人放火的勾当竟能拿到这么多钱。
她再忍不下去,一脚将那屋顶上的瓦片踢到那人头上。
弈白拦人的动作压根儿没反应过来。
好家伙,余姑娘这一脚,是想把下面人脑袋干碎吧。
那人真扶着脑袋四处张望,嘴里骂道,“谁,给你爷爷我滚出来!”
余瑶纵身跳下,淡粉的裙摆飞散开,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瞧见是个女子,那人气势更焰,“臭婆娘,你知道小爷我是……”
他话还没说完,余瑶反身一脚踢在他腰上,那人吃痛倒在地上站不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余瑶并不想与他废话,冷眼扫过那群小弟,一脚一个,全倒在地上。
一炷香后,那些人终于服了软,七横八竖地躺在地上。
“姑奶奶,你别打了,你到底是谁啊!”
直到这时,弈白才从房顶上下来,神情中带着稍许惊愕。
殿下,您确定需要被保护的是余姑娘吗,为什么我觉得会是这些人证呀。
余瑶不说话,瞥眼看向弈白,眼睛似乎再说,“还愣着做什么,绑了,送去官府!”
聂相府邸,聂钧连滚带爬地跑进正堂。
聂相还在喝茶,听见动静,不禁皱了皱眉。
“祖父,祖父,您一定要救我啊!”聂钧一进屋,立马跪在聂相面前。
“你又惹什么事了?”聂相悠悠道,对聂钧惹的祸他早已见怪不怪,每次无非是赔点钱,然后就不了了之。
“孟璟弋他们已经查到火油场了!”
听完,聂相猛然坐起,“他们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地方!”
火油一直是聂府私底下最隐蔽的产业链,联系的买家也是十几年的熟人,怎么也不可能查出纰漏。
“我……我昨日命人带着火油去烧了燕家那破院。”聂钧吞吞吐吐道。
聂相今日未去上朝,只听闻城西走水,本以为就是件小事,也未去留意,没想到竟是他这宝贝孙儿干出的“好事”。
面前茶杯被他一甩,砸在聂钧额头,“谁让你动燕寻舟的!”
聂钧头上瞬间凸起个大包,“我想着他若是真如了朝堂日后免不了与祖父做对,所以便先下手为强。”
“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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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蝶恋花(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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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从聂府出来,急匆匆朝那皇宫驶去。
孟璟弋还未出宫门,便瞧见焦急前来的聂相。
聂相步履匆匆,两人相视一眼,他躬身行礼,“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孟璟弋侧眼看去,神情淡然回道,“聂相不必多礼。”
说完,孟璟弋没有给他任何的答话时间,径直走出宫门。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聂相脸色沉下,眼眸如同蒙上一层阴霾,深邃昏暗让人心头发怯。
余瑶将人送到孟璟弋那儿后,只问道一句,“燕云,还没找到吗?”
孟璟弋站在窗边,清风勾起他鬓间青丝,原本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水雾,让人看得朦胧,“还没有。”
气氛有些沉闷,须臾后,房门关上,孟璟弋知道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