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咬枝绿【完结】
时间:2023-06-19 14:46:17

  有人刷着相关视频说:“哇,这个资方老板好年轻啊。”
  “还挺帅的,不觉得吗?西装革履还挺有味道。”
  听到旁边人这么说,钟弥眉梢一凛,还以为沈弗峥出席被拍到了。
  挺新奇,她还从没见过这人出现在什么媒体报道或者娱乐视频里。
  搜他名字,倒是有一条百度百科,没图就算了,内容还短到毫无看头。
  于是钟弥自己搜来视频一看。
  露天环境,看旁边的建筑,应该是在校图书馆前的小广场,隔着屏幕都能看到现场阳光烈到刺目,鼓起的风都燥热到令人表情狰狞。
  鲜花红绸围拥的礼台后,西装革履的身影只短短现身两三秒,蹙眉鼓掌,是他助理。
  果然,沈老板嫌累。
  这种西装扣子一扣就把人勒得特别笔挺的正装,很少见他穿。
  也难怪钟弥之前说自己的刻板印象,说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应付不完的正式场合,他失笑说,想到他助理。
  这两个月,钟弥跟在他身边,见过不少人。发现那些私银VP也跟他助理一个路子,个个衣品似男模,才晓得打扮起来的不一定就是绣花枕头,有些人,站在那些位置上,就是需要光鲜亮丽的盔甲。
  当天晚上,钟弥回家一个人吃饭,用餐结束后,她和住家阿姨在客厅看电视。
  听到门口有行车响动,第一时间趴在沙发背上,准备欣赏开门一刹那,沈老板的今日着装。
  软料的白衬衫,襟前开两粒扣,袖口随性折起,露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线条,浅灰西裤中规中矩。
  他一年四季几乎都是这种无记忆点的色系穿搭。
  低调,不出挑。
  偏偏身材底子好,又有一张俊脸,很难低调得起来。
  可能身高腿长是他家的基因,见过他堂妹和表弟,也都是这一型的。
  钟弥垂着手臂,懒懒趴在沙发背上看他。
  “舞团好玩吗?排练累不累?”
  沈弗峥换了拖鞋,走过来摸钟弥的脸,距离一近,钟弥闻到淡淡的烟酒气,猜想他今晚的应酬大概是那种不好推掉又不太重要的,所以喝了点酒,但回来得又算很早。
  钟弥还没来得及回答。
  阿姨倒了绿豆汤来,递给沈弗峥说:“弥弥小姐今天累坏了,下午回来,我煮个绿豆汤的功夫,她就在沙发睡着了,一觉睡到天黑才起来吃饭,说是跳舞,比干体力活还累呢。”
  本来她不想把实情说的这么细,她怕沈弗峥对她的状态有意见,但阿姨先说了,她便无声。
  沈弗峥的反应倒是出人意料:“看来你挺喜欢现在的工作。”
  钟弥很惊喜,问他:“你怎么知道?”
  喝两口绿豆汤,照钟弥口味做的,他嫌太甜,也不说,只把瓷碗递给阿姨,对钟弥说:“你不喜欢的东西没办法叫你受苦,你比那金笼子里的鸟还娇贵,栓不得,困不得,一不舒服,立马就跑了。”
  “当头一把刀。”
  “只有一个‘色’字,没有忍的道理。”
  他手指刚刚拿过冰镇的碗,此时如笔画游走,触在她光洁额头,清凉如冷玉。
  好似,刻进人心里。
  上个月从京郊运回来的玻璃鱼缸就在他身后,偌大一面,自成了一扇生动屏风,钟弥叫人在边角配了冷光灯带,光线透水盈来,那些红蓝小鱼欢快游动,看得一清二楚。
  沈弗峥上楼洗澡。
  看完电视剧,钟弥跟阿姨说早点休息,自己也上了楼。
  沈弗峥不在房间,浴室的浴后水汽散得差不多,置物台上放着他解下来的手表。
  钟弥找去书房,跟他说今天舞团排练休息时的趣事。
  从开工仪式自然讲到他那位出席现场的能干助理,这种高温天气保持精英打扮也真是难为他了。
  钟弥见过他不少次,每一次出场都是无可挑剔的正装,时刻都是战备状态,衣品相当好。
  书房也是新布置出来的,钟弥还没细看过,这会儿才有空欣赏墙上的挂画,是她以前画的,特意叫淑敏姨从州市给她寄过来。
  当然没说是挂男友书房,只说要送人。
  钟弥问:“他的年薪应该很高吧?但人一直紧绷着,会不会也很累呢?”
  沈弗峥告诉她:“培养品味,即培养偏见,那么迎合品味,就容易在偏见中得到共鸣。长期跟人打交道,需要输出观点的人,如果能让人相信他是独到的,那他工作起来会轻松很多,也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质疑声。”
  钟弥细一想,觉得好有道理。
  就像有些服务行业会规定着装,甚至发工作服,目的就是为了让顾客认可其专业度。
  去金融街逛一圈,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家不发工作服,但行业内也会有默认的大致着装,没人会穿篮球裤夹脚拖去见客户。
  钟弥横坐在他腿上,他电脑屏幕里所谓的机密文件吸引不到她半分视线,大概只好男色,视线都落在那张被屏幕冷光照拂轮廓的脸上。
  纤细的手指尖抚他眼下皮肤,那道被金属镜框映下的浅浅灰线。
  因她非要横在他与电脑之间,力争出一片可供晃腿的空余,皮椅推远,他不好看屏幕上的财报数据,只得弯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很久不用的眼镜,端正架在高挺鼻梁上。
  钟弥这才知道,原来他轻微近视。
  她的指尖就快在他脸上描出一副金属镜框的轮廓,好奇问:“那你很少穿正装,你不需要让别人相信你是独到的吗?”
  脸毕竟不是纤维做的纸,会痒,这微微痒意悄无声息就能勾起下半身的绮思,手上还有事要做,他不得不抓住那只作祟如羽毛撩拨的手。
  沈弗峥视线稍迟,从乏味生硬的屏幕,转向怀里这张不施粉黛也十足漂亮的小脸。
  “现在需要我亲自去沟通的人,很多都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年纪,你就是打扮成一朵花,他也不可能信你是独到的,打领带已经不管用了,得打太极。”
  钟弥噗嗤一声笑。
  大概是不习惯,沈弗峥用无名指将滑下的眼镜往鼻梁上推了一下,脸上一丝情绪纹路都没有,似乎也不觉得自己有冷幽默天赋。
  钟弥不想过分打扰他,欲离开,一只脚已经蹬地。
  “那你先工作吧,我回――”
  他手臂无声环过钟弥小腹,不费力往上一提,让她坐回原来位置。
  钟弥侧过头看他:“干嘛?”
  “刚刚拿这副眼镜,我想起来,老林把我大学时期的一本相册也收拾过来了,你要不要看?”
  还有这种好事?
  钟弥乖乖捧着手心,满脸期待:“看啊,不过你又不爱拍照,应该没几张照片吧。”
  “我大学时的室友很爱摄影,他当时负责系里所有活动的出图,认真负责到令人发指,辩论演讲球赛,几乎我参加的活动,都有照片留下来。”
  钟弥被他说得更期待了,相册到手,更迫不及待回房,想趴在柔软床铺里一页页慢慢翻看。
  沈弗峥手臂圈住她,给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在这儿看,有你好奇的人,我还可以给你介绍。”
  钟弥点点头,觉得他细心又周道。
  刚翻开第一页,活动照里,七八个人,有男有女,各色皮肤,她立时心惊了一下,问了一个煞风景的问题。
  “我,会不会,在这里,翻到你前女友啊?”
  他连一秒思考都没有,给了否定答复,提醒钟弥:“这是我的大学相册。”
  钟弥反应过来。
  他是研究生那年分手,想通了一些事,放弃读博,之后不久就毕业回国了。
  这是大学相册。
  钟弥一张张翻完,这本相册还挺颠覆她的想象。
  因为据沈弗峥跟她说的那些事,她一直以为,他十几岁的时候,在国内环境里活得很压抑很不自由,之后不顾家里反对,坚持跳出这个圈子去英国读了四年哲学。
  但最终没办法摆脱身份带来的影响,以一种主动认命的心态回国从商。
  她以为他在英国那几年过得都很迷茫。
  但就照片里这些定格的瞬间来看,那些时刻,那副年轻俊朗的皮相下,他的身上的忧郁和自信完全是理想中哲人的样子。
  颓唐如积灰典籍,豁然似破晓天光。
  单单隔着旧照片,就让人无限向往。
  钟弥心头悸动,细细密密,似春树在一点点抽芽,想知道照片里他目光如炬时的发声,垂睫无言时的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靠近的声音温温热热贴在钟弥耳边,沈弗峥见她将里头的某张照片取出来看。
  “喜欢这张?”
  钟弥咬着唇,点点头。
  “照片里,你是二十岁?”
  “嗯。”
  在三十岁的沈弗峥面前,为二十岁的沈弗峥怦然心动,有种微妙的出轨感觉。
  她诚实地小声说:“你这张,穿白衬衫戴金属边框眼镜太好看了,好斯文,好聪明的样子,清冷又性感。”
  性感仿佛什么禁词,出声一瞬就在她脑子里烫了自己一下,她立马装作自然地转移话题。
  “这个是演讲吧?大概是在讲什么啊?你还记得吗?”
  人越装自然,越容易错漏百出。
  沈弗峥淡淡回答:“如何克服自由意志的沉沦。”
  “啊?”钟弥惊了一声,“都十年了,你记得这么清楚吗?”
  男人的手臂环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进入钟弥低垂在照片上的视线范围。
  他说不记得。
  手指停在照片上。
  “后面投屏上的英文不是写着吗?”
  钟弥恍然一窘,才发现那行醒目的黑色英文,尴尬得全身都要绷紧,捏照片的手指关节都绷出小片白色,低声承认:“我没看到,我光顾着看你了。”
  “那你倒是看我。”
  她弓腰坐着,闻声,扭过头,看到男人灰蓝浴衣的领口,大片白皙皮肤袒露,脖颈上的凸起喉结似能感应视线一般,滚动了一下。
  再往上看,是他正戴着照片里类似眼镜的脸庞,五官更成熟立体了,气质沉稳,散发着荷尔蒙,三十岁的沈弗峥好像比二十岁更性感。
  对视中,他将碍事的眼镜摘了,咚的一声,随意丢到桌上,手掌钳着钟弥的下巴,吻下来。
  钟弥从横坐,被调整了姿势,面对面更好接吻。
  腰间的带子都没工夫分心解开,睡袍从领口轻易剥开,细细的两根吊带滑脱手臂,乱七八糟堆在腰间。
  他掐腰将她身位抬起,又哄她坐下来。
  亲自示范什么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钟弥手里捏着他二十岁的青涩照片,三十岁的沈弗峥叫她欲生欲死。
第56章 老狐狸 夏夜难眠
  八月份, 钟弥回了一趟州市。
  一是胡葭荔要订婚,二是她一整个夏天忙忙碌碌都没有回家。
  章女士打电话说她找的工作一份比一份忙,现在连回老家做身旗袍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问她平时辛不辛苦。
  好在章女士见到钟弥真人,还算满意。
  上下打量后, 露出笑说,本来以为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好吃, 睡不好好睡, 过年在家养起来的一点肉,到夏天肯定又瘦完了。
  没想到,钟弥看着像过好了。
  钟弥摸摸自己的脸和腰,问是胖了吗?
  淑敏姨替她把行李送到楼上,接着话说:“不胖!半点不胖!再长十斤肉才刚刚好, 你们现在这些小姑娘, 一个劲减肥,瘦成那样哪好看了,年纪轻轻, 皮包骨头, 瞧着显苦相, 有点肉才好看呢。”
  肉眼不实。
  隔天上午钟弥跟着章女士一块出门,宝缎坊的老板拿皮尺环身一量, 本子上记录的数据不会有假。
  钟弥的三围比较去年夏天都往上增了些, 腰围浮动最小。
  长袍老板往肩上挂皮尺,又在本子上记一笔, 抬头冲钟弥笑:“你这身材是越来越好了, 我们店里的假人模特都不敢按你这三围做。”
  说完, 他继续抻开软尺量其他数据, 跟一旁看料子的章女士说,“你这基因好,女儿越养越漂亮。”
  章女士也笑,她在老友面前一般不夸钟弥。
  但她面相如春风,笑起来温柔,不是夸也是夸了:“你是不知道她多叫人操心。”
  长袍老板眨眨眼,跟钟弥逗趣说:“你妈妈前一阵子带你那个好朋友和她对象来这儿做订婚服,听懂了没,她这是想操心了。”
  章女士立马澄清:“我可没有啊,这种事,随缘就好。”
  店里学徒取来两件新款式往钟弥身前比量,跟她说这种改良的低领,简化了盘扣设计,更方便搭项链珠宝。
  钟弥一心二用,一面看落地镜里的自己,一面听章女士说话,听到章女士说随缘就好,她本来想应和一句,随缘就好。
  但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章女士又说到胡葭荔。
  “你去年说她找了个什么小混混,别说她父母,我听了都替她急,她这次找的男朋友还挺好的,小伙子工作稳定,虽然大她几岁,但品貌瞧着都还不错,最重要的是家境相当,谈婚论嫁起来,两家都要省心不少。”
  钟弥映在镜中的眉头蹙起。
  学徒察言观色,说这款不喜欢啊?两手一换又问,那这个呢?这个更古典更有女人味一点。
  长袍老板应着章女士的话:“现在谁家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那不都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父母嘴上说女儿喜欢就行,哪个忍心看女儿低嫁受苦?”
  “做父母当然怕女儿低嫁受苦,可太高攀了,也是要受罪的,最好还是家境相当,两家都能说得上话,事事有商有量着来。”
  章女士语调轻松,似随口一提。
  话落在钟弥耳朵里,却叫她轻松不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看见章女士走过来,拿着一块浅青的料子往钟弥身上比,打量说:“好像有点暗了?”
  长袍老板提醒:“去年做的差不多就是这个色,花纹更俏些,今年就不做青的了吧,珍珠白和豆蔻紫都好看,弥弥皮肤白,这种又嫩又浅的淡色最抬气质。”
  最后钟弥没选,照长袍老板的推荐,各做一身,款式也不同,珍珠白做气质古典,豆蔻紫做改良新式。
  这趟回来,钟弥本来打算找个时间跟妈妈说自己恋爱的事,听听妈妈的意见,看要不要告诉外公。
  可从宝缎坊回来,到参加完胡葭荔的订婚宴,好几次母女相对,钟弥都是张口无言,章女士问她怎么了,她最后也都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讲。
  睡前辗转,她一合眼脑子里就胡思乱想,干脆起来找事做。
  新旗袍送来一件豆蔻紫,珍珠白那件重工,得到九月初才能寄去京市。
  她换上新衣服,在镜前打量,忽的就想起去年这时,有一模一样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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