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缓了一会儿,陆燕芝才觉得抛在半空的心回了原位,但嗓子却像是刀片划过,她连续咳嗽了几声,才抖着腿走过去拉了拉春红,不叫她往地上坐。
“不能坐,我们慢慢往外走。”
此处树木参天,夏日倒是乘凉的好去处,但此刻只有陆燕芝和春红两人,又有山风吹过林木摇曳,扑簌扑簌的确实吓人。
春红不自觉的抖了抖,连忙撑着起身,和陆燕芝相互掺扶着往外走去。
“姑娘刚刚跑的真快。”
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踩在碎叶上,间或有风声吹过或是鸟鸣声透过这林间都被拉长显得阴森了些,春红喉头紧了紧,连忙和陆燕芝说起了话。
“咳咳咳。”
想起自己刚刚忙不迭跑路的模样,陆燕芝都觉得自己好笑,:“她们人多,不跑的快一点怕不是又要挨巴掌了。”
挨巴掌都是轻的,按着福宁郡主的性子,今日的这身衣裳她都别想穿回去。
春红看了一眼陆燕芝身上新做的水蓝色衫裙,怎么自家姑娘的衣裳和苏家大小姐每次都能相似呢,还有这妆...
看着陆燕芝小心的擦着汗,尽管满心的疑惑春红却也没问出口,只问了句,:“姑娘想去哪里。”
去哪?
还待在山上是有些危险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撞到女主手里被打肿脸,可错过今日的机会,只怕和男二就遇不上了。
如今的时节不似冬日酷寒冻得鼻青脸肿,也不似夏日苦热妆容易花,此处崇山峻岭,林荫环绕,景色雅致,陆燕芝很想要一份体面的见面。
想着她昨晚使劲抠出来的剧情,待两人从林间出来,看了看崎岖的山路,陆燕芝咬了咬牙,狠了狠心,:“走,我们上山。”
抬头看了一眼山路,春红的腿抖了抖。
院里其他人还能去厨房讨个零嘴,她可是狠心实打实陪着六姑娘老实茹素几月的人啊,但看着陆燕芝的脸色,春红到底没说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扶稳了陆燕芝,:“奴婢陪着姑娘一起上去吧。”
“还好有你,多谢了春红。”
陆燕芝看着回回弯弯,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青石板,勉强笑了笑,:“这条路还挺长。”
两人互相掺扶着,一起踏上了青石板。
“吸——呼——”
不知走了多久,陆燕芝艰难的抬着腿。
山路多崎岖,有些地方的青石板甚至都快立起来了,可男二却不辞辛苦爬上山巅就为了给女主奉上这一生只开一次的绿绒凇?
汗珠又凝在了脸上,陆燕芝不厌其烦的擦去,取出特质的便携式粉扑,给自己小心的擦了擦,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边染了一层淡金色,太阳快要出山了。
她记得小说里有男二入亭赴宴时迟了,天光大亮,他向众人解释道自己采花回来的路上,遇见了故人下棋耽搁了些时辰。
在席间他奉上的绿绒淞泛着冰蓝色,在阳光下泛着如绸缎的光,惹得京中其他贵女艳羡,男主暗暗吃醋。
陆燕芝站在原地,拍了拍脑袋,恍惚的嘲笑起了自己。
她光顾着惦记这段情节下意识选了水蓝色,却忘了这冰蓝色的花和女主的搭配。
女主今日穿的该是蓝色,衬她人比花娇,越发夺目。
“姑娘。”春红撑着腰喘着粗气,:“我们还要往上走吗?”
“快到了。”
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凉亭,里面还隐约有些人影,陆燕芝惊喜的抓着春红,:“快,看看我的妆花了没,再帮我补补。”
亭内
李公公看着国公爷不紧不慢的拾着棋子,笑着捧道,:“季世子的棋艺越发精湛了。”
“季世子都走了,总管这马屁可拍的晚了。”孙青看定国公心情不错,就凑到一旁打趣道。
“去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李公公推了一把孙青,没好气道,:“你个粗胚武夫懂个屁,季世子的棋艺再好都赢不过国公爷,谁的棋艺好还用说吗?”
“哈哈哈”,这拐弯抹角的马屁拍的孙青和周围的守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哼,你也是世家子弟,怎么如今在边关待得脑子都锈了,不解半点情趣。”李公公佯装恼怒道。
孙青咧着嘴,正要说什么,就见石安走了进来,:“国公爷,外头有人想要入亭。”
亭内一时静了下来,李公公看了一眼石安,若是没点瓜葛,这小子可不会过来禀报,可此处地势高峻,行动不易,是哪家的人来了?
李公公侧过身好奇的探过去瞧了瞧下头,冷不丁看见了个熟人——
是那日梅宴上脸都冻木了的小姑娘。
此处凉亭设在最高处,四周开阔,视野最好,无论是小路还是大路的景色都净收眼底。
换句话说,刚刚陆燕芝提着裙摆跑如疯兔,珠钗坠地,形象尽毁,又在青石板路上走的极为痛苦,三步一停五步一顿,擦汗补妆的场景,上面的人能看的清清楚楚。
周重邛还记得陆燕芝,他的视力也极好,也就是说今日陆燕芝开始丢脸的场景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此处的山路陡峭,对于闺阁中的贵女来说,确实过于艰难,可这小姑娘却还是一心一意的来了。
就如同上一次赏梅宴,她千方百计的过来搭话。
他的那个儿子魅力确实太大了,连曲线救国这样的策略都有人敢使,还叫人印象深刻,这点上,这个小姑娘也算是成功了。
但周重邛自问,他多年未入京,如今少有人识,更何况还是差了辈分的姑娘,他远赴边关的时候,只怕她都还没出生。
他的行程不算绝密却也不是一个闺中女子能轻易得知的,但这位恭候府的庶女却总能寻过来。
第一次是那万中无一的巧合,可第二次,就绝对不是。
阴谋诡计见得多了,周重邛多疑多思从不相信巧合,但他身边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和陆燕芝私下有联络的人。
你看,多有趣,多厉害。
手段这般高明的一个小姑娘确实少见。
“请她进来。”周重邛神色温和的说道。
“啪哒——”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作者有话说:
抱抱收藏留言的小宝贝们(?˙?˙?)。
这个场面太小了,我给芝芝的掉马安排了个大大大的场面,我发誓,快到了,急死我了(恨不得晒晒我的存稿箱)。另外,感情线也马上到位,热爱狗血的我准备先婚后爱。
好久没这么慢慢讲过故事了,写的也比较快乐,比心心。
第24章 可怜她
“姑娘请。”
陆燕芝跟着石安往凉亭内去。
若说之前还有几分不确定,但如今一看上次给自己引路的仆役就是此人,陆燕芝的心放在了肚子里。
“见过公子。”
陆燕芝微微屈膝,姿态优美的冲着亭内的人,大方行了个福礼。
“姑娘不必多礼。”
若是陆燕芝认真看过原著,就该眼前的人根本不对版了。
在这本小说里‘男二’的设定上是个温润沉稳的性子,最不济两人也是同辈,起码不会这样稳稳坐着生受陆燕芝行礼。
可陆燕芝当时是一心奔着男女主去看的,再加上她看的小说不少,如今的小说里也有大把的男二走高冷的路线,只对着女主才有个笑脸。
更何况,陆燕芝也心虚自己居心不良。
她是将人当成救命稻草来混眼缘的,不是来谈恋爱的,所以眼前的‘季世子’对她态度冷淡陆燕芝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春红倒是见识的多一些,这个贵人气势实在迫人的紧,压得她大气都不敢喘,比从前的老侯爷都厉害些,这样的人绝对不好惹。
但转念一想‘六姑娘’三番两次都奔着这人来不说还次次都不落空。
‘六姑娘’的本事不宵细说,所以春红只管老实的跟着陆燕芝,缩着脖子一语不发。
陆燕芝谢过之后顺势起身,就见她千方百计想要见的人就坐在亭内的棋盘前——
今日的‘季世子’没有打扮的多华贵,甚至堪称随意。
他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长袍,头发用玉簪竖着,与那日迫人的气势迥然不同,着长衫却又不似一般书生文弱,山间清风拂过衣袖,倒生出几分清朗的名士之风来。
看着这英俊的相貌和独一无二的气质,陆燕芝的眼睛亮了亮。
她不排斥,甚至称得上有些不要脸的千方百计勾搭男二,也有男二样貌加持的缘故。
不然虽说她的狗命重要,可要对着一个丑人上演‘一见钟情’也太为难了人了。
做戏做全套。
陆燕芝的耳朵慢慢泛红,半垂着眼不敢往亭内的人身上看...
本来尴尬的气氛变得暧昧了起来。
这诡异的氛围叫李公公背后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在上一次见过陆燕芝后,他们这些人心里门清,知这姑娘十有八九是拐弯抹角奔着府里年岁正当的公子来的。
可这会儿再品,这走向不对啊*!
这小姑娘刚刚冲着国公爷施礼的时候可是口称公子,不是伯父,这差着辈分呢。
李公公看了一眼国公爷,见他摩梭着手里的棋子,心里就有了数。
他笑着走出来打圆场,:“上次赏梅宴后今日又在这寺间相遇,倒是有缘。”
陆燕芝抬头看了一眼亭内的‘季世子’,含羞带怯的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男女主的缘分轻而易举,是天作之合,但男配和背景板的缘分...
她背后叫汗水浸透黏在身上的衣衫证明这缘分她争取的有多不容易。
嚯喔!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有情况,孙青立在亭外,‘贼眉鼠眼’的飞快在国公和陆燕芝身上来回狂飙。
周遭的侍卫眼睛不动,耳朵却已经立起来了,就听见他们国公爷终于发话了,:“姑娘可要手谈一局?”
陆燕芝垂着的手一下就捏紧了。
女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她会个锤子!
但该说不说,近几月陆燕芝也够努力。
她狠抓琴棋书画,天分不够她就死命的练一首曲子,一种画法,绞尽脑汁总结出来棋谱和棋路,如今技术虽烂却好过没有。
手下败将也比不战而退强。
说不定还能借着下棋的名义再约一场,等回去她就拿出一切时间练习棋艺。
打定主意的陆燕芝硬着头皮上了。
她走进亭内,在周重邛的对面坐下,小声的道,:“我棋艺不精,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
周重邛倒是笑了笑,他伸手取了黑棋,:“姑娘先行。”
陆燕芝看了周重邛一眼,取了白棋,她抿了抿唇,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一旁侍奉的李公公不免多看了眼陆燕芝。
他伺候人惯了,总是爱往细节上看,这姑娘样貌平平,多番妆容修饰才勉强算得上小家碧玉,可露出的这双手倒是生的好看,玉指纤纤,指尖透着粉白。
亭内一时静了,只有落子时的敲击声,只才下了一会儿,陆燕芝的鼻尖就出了汗。
棋盘内的黑龙步步紧逼,行的是堂皇大道,将她迫在一角,细看她又好似还有翻身的机会,生机似有似无。
陆燕芝被引进去了,她顾不上其他,只紧紧的盯着棋盘,苦苦思索着破局之法。
周重邛也不催促,全程只是不紧不慢的落着棋,他神色冷淡的看着棋盘后又看着陆燕芝。
若除过那些叫人心生寒意的巧合,明面上这小姑娘的棋艺倒是和她的为人一样,叫人能丝毫不费力的轻易看穿。
可巧合真的是巧合吗?
周重邛打量着陆燕芝,她的妆有些花了,头上那些对样的钗少了些,应该是她刚刚提着裙摆仓皇跑路时掉落的。
想起陆燕芝刚刚恨不得飞起来的样子,周重邛眼里都不免有些笑意。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亭下的来路,弯曲盘旋望不见尽头。
这样陡峭的山路对一个深处闺阁的贵女来说太过艰辛,可她却还是咬着牙徒步攀上来了。
就为了再见一面?
想到这,周重邛看着陆燕芝,眼里的笑意消散了。
心机浅浅却前后矛盾又疑团重重,这是谁的手笔?
陆燕芝苦思冥想后终于下了一步好棋,在她看来甚至堪称绝妙。
她抹了把汗,笑吟吟的看着周重邛,:“公子,该你了。”
却不想话音刚落,她腹中传来轰鸣声,响亮且悠长,在这安静的亭内格外的清晰。
‘轰!’
这声音像是炸在陆燕芝耳边的惊雷,她脸色爆红,一路红到了脖子,连粉妆都遮不住了。
陆燕芝死死的咬着唇紧紧捂着腹部。
李公公侧过了脸,孙青也低下了头,没敢笑出声。
饿了这么多日,陆燕芝本来就心头哽着,山路崎岖,她爬的艰辛的时候自嘲自己的厚脸皮。
但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这么丢啊。
陆燕芝恨不得此时能有条地缝叫她钻进去,她匆忙的起身,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匆匆擦掉,强忍哽咽准备告辞。
“倒是我疏忽了,下了这么久的棋,也该饿了。”
不过是个千方百计来搭讪的姑娘,探查的手段多了去了,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将一个小姑娘的脸皮丢在地上踩。
周重邛将手里的棋子丢进了棋盒,挥了挥手,让人将食盒提了过来。
他亲手开了盖子,:“伏芸卷,一品楼大师的手艺。”
没有抓着旁人的尴尬反复安慰,而是这样不徐不疾,轻描淡写的转移话题。
这样的体面真的很大程度上能安抚人羞愤欲死的情绪。
“如今在寺内,这些点心也是素食。”
周重邛递了块帕子过来,:“尝尝,看喜欢哪个。”
这样体贴的好意叫陆燕芝心头温暖。
尽管知道这份好意或许只是出自对方的教养对她本人没有什么喜欢,但陆燕芝还是很感激,她接过了帕子,擦着手轻声道谢,:“多谢。”
周重邛也不多推却,只神色温和的点点头,:“快尝尝。”
说着,他擦了擦手,也取了一块点心吃。
陆燕芝跟在后面取了块点心,一入口,松软湿润,还有令人愉悦的甜味,恰到好处的清甜,回味还有淡淡的茶香。
陆燕芝吃完了一块,她想起什么,回过头看了眼春红,就见李公公笑着上前,对着春红,:“山路难行,姑娘也歇歇。”
见陆燕芝点头,春红犹豫了下,还是跟着李公公去了。
“只用点心不免甜腻,这寺间山泉清甜可口,做的素斋倒也有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