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就没有迷路,她是故意留在这的。
明斓长睫眨了眨,露出可爱的小梨涡:“谁骗你了,我可没有让你来,你不是不想理我吗?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口是心非。
许墨白下颌绷紧,喉咙处的血腥味越来越重。
明斓笑得没心没肝,眼睛亮晶晶闪着光,指尖不老实的去戳他的胳膊:“你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
“其实我刚刚还梦到你了,睁开眼睛就真的看到你,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好开心啊,你想不想知道我刚刚梦到了什么?”
“不想。”许墨白。
“可我偏要说,我梦到你在亲我,你这人好过分,嘴上说着不想理人梦里还亲我。”
从她开口说“梦见他”时,许墨白耳尖就开始发痒,心一下子揪起来,而对面的女孩却神色坦然,丝毫没有一丁点的紧张和害羞。
“明斓!”许墨白的嘴唇微抿着,绷成一条直线:“你知不知道留在山里过夜有多危险。”
“我知道啊,所以我都没有乱跑,原地等你来找我。”
“如果我不来呢?”
明斓无辜道:“等别人呗,实在不行还有搜救队。”
“……”
原来她早就想好了后路。
从头至尾他的担心都像个笑话。
许墨白垂下眼睫,敛去所有情绪,他没有停留,转过身朝来时的路往回走。明斓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行李,东西太多,干脆不要了,直接空手跟上去。
他过来找她,她心里真的挺高兴的,她在后面拽他的衣角:“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许墨白不说话,拨开茂密的灌木,往山下走。明斓跟着,矮树丛的叶子划过她露出来的手背,割的生疼,她搓了搓手,喊他:“你慢点,这里的草好割人。”
许墨白个高腿长,步子迈的飞快,明斓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风吹倒树枝丫,她一个踉跄,失去平衡,脚下一打滑,瞬间失重,坡道陡峭,她连滑带摔跌了下去。
“啊!”
明斓跌坐在坡底,沙粒枯叶落了满身,她撑着胳膊想站起来,结果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不是吧,报应来的这么快!
明斓抬头仰视,坡下面昏暗潮湿,茂密灌木遮住入口斜射的夕阳。
上方有O@动静,是许墨白拨开了草丛,往下探出半边身子,明斓有些绝望盯着上面的男生:“许墨白,我……我好像崴到脚了。”
许墨白居高临下看她,站在原地没动。
因为背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庞。
“我真崴到脚了,你不信?”
人果然不能骗人,这不,当代版狼来了。
许墨白拿出手机,手机光落下来,映的她皮肤更加苍白,她虽面上镇定自若,实际怕的厉害,唇都在哆嗦。
明斓倔强地偏过头,说气话:“算了,反正你也不信,你走吧,让我在这被狼叼走好了,这样你就开心了吧。”
许墨白收起手机,查看一下周围环境,这是个缓坡,幸好下面没有石头捕兽夹一类的。他抓紧一根结实的藤蔓滑了下来,半蹲在她身前。
明斓委屈地想哭:“疼死我了,都怪你,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许墨白没做声,任由她抱怨发泄,他帮她脱了运动鞋和袜子,脚脖子肿老高,伤到了脚踝,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鞋子再穿时有些困难,明斓一直在喊疼。
许墨白放下鞋,侧了侧身子:“上来。”
明斓抿着唇看向眼前宽阔的肩膀,这时她才发现,明明九月的天气,他后背的迷彩服却被汗浸透了,也被树枝划得乱七八糟。
许墨白半天没察觉到动静,他知道自己现在全身是汗,味道并不好闻,他眸光微微动了下,嗓音却冷漠:“嫌脏就在这过夜算了……”
话未说完,后背靠上来一个软软的身体,像棉花糖一样,温暖的带着一丝清甜,她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冰凉的脖颈。
一瞬间许墨白身体肌肉都紧绷起来。
她不嫌弃他脏,反而贴的这样近,令他刚沉下去的心再次搅起波澜。
许墨白用小臂托着她的腿往上颠了颠,她很轻,几乎不费力。
“开一下手电筒。”许墨白说。
“好。”
天光昏暗,看不太清路,明斓用手机光帮他照明,山路崎岖,他却走得不算慢,毕竟自幼在山里长大,对地形熟悉,所以步子迈的很快。
明斓伏在他的背上,许久不曾说话,最后她还是熬不过良心的谴责:“对不起。”
背上的女孩软软的,声音也软糯带了哭腔。
半晌都没听到许墨白回声。
“你生气了?”
“……没”
“你肯定生气了。”
“……”
“我知道我不对,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吧。”
“……”
“其实都不用你打我,我自己都遭报应了,你看我的脚肿成了这样。”
许墨白叹了口气:“没生气。”
“真的?”
“嗯。”
后面的路不好走了,野草漫过了膝盖,但许墨白走得依然稳健,明斓像个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肩,偏头还能看到男生下颌线条凌厉的侧脸。
“许墨白,我发现你很会背人哎。”
“……”
“你以前背过别的女生吗?”
话题转太快,许墨白沉默几秒,低声说:“没有。”
“这么说,原来我是你的第一个背的女生,真开心。”明斓抿唇又笑起来,嫩藕般细白的胳膊搂紧了些:“那你以后能不能也不背别人啊。”
虽是个霸道的条约,许墨白还是依言点头,他对她没脾气的,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她。
大风刮的树叶杂草乱飞,阴森森的,明斓感觉脊背有点发凉,在他背上缩了缩:“许墨白你觉不觉得这里有点可怕,会不会有鬼?”
许墨白:“没有。”
明斓:“怎么会没有,你看那里一直在动啊。”
“是风。”
“可是旁边的树叶没有动啊,只有那里在动,这是传说中的鬼吹风吧。”
“鬼不会吹风。”
明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鬼啊?”
“……猜的。”
“哦,你怕鬼吗?”
“不怕。”
“那要是真遇到鬼你得保护我啊!”
“嗯。”
月亮出来了,高悬空中。
许墨白嘴上说着不怕鬼,但不知道是不是她这番话的影响,他越往前走,就越感觉身后有人一直在跟着他。
许墨白停下往身后看了眼,寂静的森林一如往常,没有人。
许墨白加快步子往前走,耳边莫名响起了水声,哗啦啦的,很急。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许墨白突然偏头问她。
“什么声音?”
“水声。”
明斓神经一紧,耳朵倾了倾,风声呼啸树影翻飞,偶有蝉声低鸣,哪里来的水声,她被吓出了哭腔,伏在他背上眼睛都不敢睁:“骗人,哪里有水声了,你别吓唬我,我胆子很小的。”
所以是他的错觉?
许墨白往前走了走,耳边水声越来越响,不是溪水或瀑布流动的潺潺声,而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很响很重的击打声,夹杂着男人挣扎求救的声音。
痛苦的,恐惧的,绝望的。
许墨白恍惚片刻,身体像是过电一般僵住了,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可脑子里有个越发清晰的声音在质问:“救我,为什么不救我!”
许墨白脚步慢了下来,后颈冷汗涔涔,一阵陌生恐惧中,他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放大的人脸,扭曲浮肿的都变了型,只有那双眼睛恶狠狠死盯着他,被水泡浮肿的手扼住他的喉咙。
“连你老子都不救,你这个冷血的怪物!”
许墨白忽的眼前发黑,呼吸困难,腿软地没法再走。
他后退几步,扶着一棵树干把明斓放下来,这才浑身卸力,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
看他这样,明斓紧张极了:“你怎么了?”
许墨白瞳孔涣散,耳朵里除了水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整个人想被扔进一个封闭的集装箱,滞闷又压抑。
“你这是怎么了啊,不会真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不是说要保护我吗?你怎么自己先被倒了啊!”
山风刮得急,树叶飒飒作响,在他脸上一下下划着,他浑身发冷,呼吸越来越困难,眼睛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他自幼成绩优异,性格内敛,是学校里出类拔萃的学生,老师同学都喜欢他,觉得他即努力又聪明,前途不可限量,自然会是温和善良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太正常,骨子里全是阴暗冷血,他努力装作正常的模样,灵魂却在腐败。
明斓真被他这样子吓哭了,不停晃他胳膊:“许墨白!许墨白你快醒醒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跑到这里来,你别吓我好不好。”
“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退退退!”
明斓嘴里不停念叨,许墨白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感官才逐渐恢复,视线逐渐清晰。
明斓坐在旁边,看着他冒冷汗的脖颈,担忧的小脸扭成了抹布:“你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许墨白嗯了声。
明斓把手贴到他额头上,他出了好多汗,黏黏的,可也没不烫没发烧啊:“哪里不舒服?”
“没事,低血糖。”
低血糖?明斓摸遍全身的口袋,她没有随身带糖的习惯,幸好有几颗下午南佳给的巧克力,她塞他手里:“你快吃了。”
许墨白没接,从口袋取出一个透明小瓶,里面装着小半瓶的白色药粒。他随便往手上倒了几粒,也没看清是几颗直接生吞了下去。
明斓指了指他的透明瓶,疑惑:“这是什么?”
许墨白随口说:“糖。”
明斓“哦”了声刚要收回手,许墨白毫无预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拽进怀里紧紧抱住:“斓斓,你不要放弃我。”
否则他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明斓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在他怀里点头。
第21章 月亮
回到营地的医务室, 医生帮明斓拍了片,没有伤到骨头,抹点药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许墨白安静地坐在病房外面的等候椅, 被走廊赤黄的灯光照着,他身体的寒冷才逐渐消退。
他已经很多年不会想起那个场景,可内心深处的恐惧并不会消失,一直缠着他, 成为午夜的梦魇。
明斓无聊, 忍不住从病房里喊他:“许墨白, 你进来啊。”
“……”许墨白没理她。
“我有话要说。”
没听到回声,明斓委委屈屈的在里面说了句:“我饿了, 我真的好饿,饿的肚子痛。”
许墨白提着书包走进来,从包里取出压缩饼干和牛奶给她, 明斓不喜欢吃, 探着脑袋扒拉他的书包, 看到一个塑料袋包裹的保温盒,便好奇地问他:“这是什么啊?”
许墨白看了眼:“海棠糕。”宿舍里的张帆是苏城人,海棠糕是他家里手工做的,带来分给舍友们。
明斓眨巴两下眼, 舔舔唇:“好吃吗?”
小馋虫表现的太明显,许墨白不由笑了,取出铁盒放到她面前的小桌板, 帮她解开塑料袋。
明斓不好意思吃独食,拿手指去勾他衣角, 小猫一样澄澈的眼睛望着他:“要不要一起吃?”
许墨白:“我不吃甜的。”
“不吃你为什么放到包里啊?”不吃辣不吃甜,明斓就没见过这挑剔的人:“不会是给我留的吧?”
许墨白不说话了, 他总这样遇到难回答的问题就沉默。就算他不说明斓也不准他走,扯过椅子让他坐下:“不吃就看着我吃好了,你坐这。”
保温盒里的糕点还是热的,明斓没洗手,就套着塑料袋取出一个咬了一口,香软酥甜,她眼睛微微亮了:“好好吃啊。”
看她笑得这样开心,许墨白忽生出几分牵动,他拿纸杯去饮水机旁给她倒了杯热水:“慢点。”
明斓:“你从哪买的,一会把地址发我吧,我也去买点带回去给爷爷尝尝。”
许墨白:“不是买的,是舍友家里做的。”
明斓:“那你能问他要配方吗?我也好想学啊。”
许墨白:“嗯,我回去问问。”
明斓一口气吃了三个。
不多时,周凛让过来了,今天他们体育院在营地训练,他不知从哪听说她崴伤了脚,跑来看她。
周凛让一来就数落她:“你怎么爬个山还把脚崴了。”
明斓:“没什么事,明天就好了。”
周凛让看着她露在被子外的脚脖子,因为喷了药,圆滚滚的泛着油光:“都肿成肉包子了,还说没事。”
“……”明斓瞪他。
周凛让绷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他双手插兜,目光又落在她手上,沉了一秒钟,他走过去夺过她手上吃到一半的海棠糕扔进盒子里,扣上就要拿走。
明斓伸手去抢:“你干什么?”
周凛让退一步,不耐烦的翻看了几遍盒子:“你吃的什么玩意儿,连个保质期都没有的三无产品,吃了不怕拉肚子?”
明斓无语的把盒子抢过来:“你有病吧,这是手工糕点,什么三无产品,没见识一边去。”
周凛让哼了声:“什么手工,路边摊呗,也不嫌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嘴里塞。”
明斓:“就你金贵,又不是给你吃的,还有谁让你来了,你赶紧滚吧。”
周凛让理直气壮:“琛哥说让我照顾你。”
“你的琛哥让你去吃屎你要不要去吃?”
“……”周凛让简直无语到裂开:“明斓你特么就不能文雅点?”
“好啊,文雅一点的说法就是,gun滚。”
“你不想让我照顾想让谁照顾?”周凛让瞥一眼沉默的许墨白,突然明白了什么:“他?”
明斓真是巨烦他,指挥许墨白:“快把他弄走,我不想看见他。”
周凛让不动如山:“我走了你又要吃这种垃圾食品。”
明斓要是脚好着,真想一脚把他踹回老家:“我乐意,我爱吃什么就吃什么,你是我爸妈啊还是我爷爷,我吃什么你管得着吗。”
“你……我是为你好。”
“快滚吧你。”
最后是好说歹说把这位爷请走了。
明斓攒了一肚子火,重新用塑料袋包住手指去拿盒子里的海棠糕,下一秒,她的手腕蓦地被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