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这里是东院。”侍卫提醒他道。
可他根本没听进去,见房门掩着,他伸手动作粗鲁地一把将门推了开来,跌跌撞撞地往里走去。
借着烛光,两名侍卫见里头账内隐约躺着个人,知道那是世子夫人,自是不敢冒然进内,两人对视了一眼,轻手轻脚地把门给合上了。
门被推开的瞬间,许卫秋已经醒过来了,这个时候会进她卧房的也只有海棠,于是她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然而那由远而近的脚步令她觉察出不对劲,她刚睁开眼,垂落的帐缦被撩起,一个高大的黑影向她压了过来。
随即,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脑门。
光线虽暗,但许卫秋一眼就认出来人正是赵彦,心中警钟大作。
过了片刻,她就觉察不对劲来,跟前人的面孔脸色潮红,眸色迷离,连呼吸都带着乙醇的味道,由此,她判断,这男人喝醉了。
她很是不解,醉了就醉了呗,王府这么多妾姬,他偏偏往自己屋里闯,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真他妈见了鬼了。
这人那么沉,被这么压一晚,是个人都吃不消。
男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随即把脸埋在她的脖颈。
温热的呼吸向她肌肤袭来,他的脸很烫,烫得她难受。
许卫秋想要把人从身上推开,奈何在药力的作用之下,她却动弹不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使不上一点劲。
赵彦感觉自己的身体渐燥热难耐,有什么东西难以得到舒解。
他睁开眼睛,鼻息间是干净好闻的味道,他再也忍不住开始贴了上去。
身子被翻了过去,趴在榻上的许卫秋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此刻她杀人的心都有。
赵彦看到了肩胛骨上方的红色印记,微微一怔,随即再次贴了上去。
气息交隔之际,许卫秋是绝望的。
她终于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当钻心的痛楚传来,许卫秋不由得自嘲思忖道,本来还想测试一下这药对痛感有没有麻痹作用,这回好了,她终于切身感受到了……试验宣告失败。
第一次与男人同房,是在毫无反抗能力之下任人支配着,这感受糟糕到不能再糟糕。
这一晚在她心中留下了心理阴影,以致往后很长一段时间许卫秋对这种亲密行为都极度的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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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赵彦日上三竿方醒来,尚未睁开眼就觉得头痛欲裂,他扶额坐起,认出这竟是东院的卧房,隐约记得自己昨夜的失控,额际的青筋不由得跳动了两下。
随后,他就看到被褥上的一滩落红后,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了。
他酒量向来不错的,绝不会因为多贪了几杯就失去理智,这酒里定有乾坤,想到这,他脸色不由得一沉。
“来人,进来伺候。”他心情欠佳,嗓门拨高了两个度,很快门外进来了两名侍卫与一名婢女。
几人看出他脸色不快,兢兢业业地上前伺候他更衣梳洗。
赵彦看了两名近侍一眼,问道:“怎么把我送这来了?”
侍卫赶紧回话道:“是晟王殿下的旨意。”
听了这话,想起昨日似乎在父亲跟前失了态,赵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都是那酒惹的祸。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冰鸮,昨夜那酒定有问题,你去查一查。”
“是!”侍卫得令,与一旁的雪鹰对视了一眼后就匆匆离去。
吩咐下去之后,赵彦没再说话,他伸手让婢女给自己套上锦衣,婢女恭恭敬敬地给她整理着衣襟,随后弯腰给他套上腰带。
望着婢女的后背,赵彦拧了拧眉,昨夜他好像看到了那个记忆深处的艳红的印记,不可能,定是自己喝太多了发生幻觉罢了,他甩了甩脑袋。
昨夜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他一时失控,动作粗暴横冲直撞,他依稀记得把对方都弄哭了,他虽混账,但也不是那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的莽夫。
望着跟前卑微的婢女,赵彦开口问道:“夫人呢?”
海棠手一顿,赶紧回话道:“夫人说身体不适,到偏房休息去了。”
第八十二章 叫屈
“哦……”他本想去关心两句的,但脑海回想起女人那副尊容,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海棠见他欲言又止,她自是想世子爷能跟自己主子多些相处的,不由得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世子爷,要奴婢去把夫人叫过来吗?”
赵彦摇了摇头:“不必了,让她好生歇着吧。”
海棠赶紧应是。
整理好衣装后,赵彦迈开脚步头了不回地出了东院。
躲在偏房当缩头乌龟的许卫秋听海棠来报说世子爷已经走了,不由得大松一口气。
十日后,朝廷再次收到从北境传来的军报:东胡集结回鹘的胡咄葛、咄罗勿、奚耶勿三族屡次犯大承边境,形势严峻。
丰庆十六年初春,晟王世子被提为镇北右将军,位三品,从诏令率三万将领浩浩荡荡离开了西都往北陲增援。
当天,许卫秋以世子夫人的身份给自己的夫君送行,她错愕地发现当初与自己奕棋的那名留着山羊胡子的长者竟然就是那从未露面的晟亲王。
把儿子送出城后,晟亲王回头看了后头的她一眼,只一眼神,许卫秋就知道,自己这家公是知道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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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月初一,晟王府的平福楼再次办起了的家宴。
高香凝闲来无事很早就跟丫环来了,进了正厅见下人们还在布菜,她就在外围找了张椅子坐下。
自表哥上了前线,姨妈终日唉声叹气,对府中事务也没以前那么上心了,一切日常事务都交给了她哥打理,哥哥这一忙对她也就不太管束了。
扭头跟丫头说了几句话,就见一对主仆走了进来,打眼一看,高香凝不由得愣了一下。
来人不正是自己的表嫂吗?
往日每适初一开家宴,她这表嫂都打扮得相当怪异,在席中默默吃着饭也不怎么说话,高得凝有心亲近,奈何哥哥在一旁盯着,因此一直以来都没机会与其说得上话。
见许卫秋走近,高香凝眼前一亮,今日的她没再往脸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脂粉,模样竟比上一回帮自己做纸鹞时更精致上几分。
高香凝想起那日,终是忍不住上前去套近乎。
“表嫂……”
许卫秋见是她,也倍感亲切,冲着她笑了笑,寒暄道:“表小姐今日来得这么早。”
“嗯。闲来无事就早点过来了。”
高香凝望着她的脸孔,忍不住感叹道:“半旬未见,表嫂皮肤越来越好了,这身装扮也好看极了。今天要是表哥也在该多好啊。”这是她发自肺腑之言,绝不是阿谀奉承。
世子夫人一直丑名在外,高香凝知道这位表嫂亦为世子所不喜,然她的真面目自己是见过的,因此私底之下不止一次为她叫屈。
她把一切归咎于这位乡村来的表嫂不会打扮,多次想去东院探访,奈何哥哥管束得紧,她一直没机会。
许卫秋听了这话,心中却暗忖:傻丫头,你表哥要是在,我哪敢以这副模样走出来见人。
她知道在这晟王府,就数这位表小姐对自己没有偏见了。见正厅除了布菜的下人外没其他人,许卫秋笑了笑,两人携手并肩坐了下来,在一起聊起了家常。
高季镜走进来,就见自己的妹妹与东院那位坐在一块有说有笑,他一张脸当场就黑了。
“香凝……”轻唤了一声。
高香凝见是自己的哥哥,脸上开怀的笑容渐渐隐了去,起身向其见了礼之后就端端正正地端坐在那里。
高季镜打量着许卫秋,这人,上一回还装扮得鬼五马六地让人不忍直视。今天倒是人模人样,他不由出口讥讽道:“嫂子今儿个怎么不上脂粉了?”
许卫秋哪里听不出这男人是在暗讽自己,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于是佯装没听见,没有吱声。
谁知人家又问了一回。
这回她再也不想忍了,于是回怼道:“女为悦已者容,我夫君都上战场了,我哪里还有心思梳妆打扮,二少爷如此关切,莫不是你想看?”
这话着实把高季镜给咽了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挂不住了。
两人相互瞪视着,竟有较量一番的架势,一旁的高香凝都被两个这剑拔弩张的氛围给弄懵了。
她真怕这两人会一言不合打起来,虽然这对于她那古板守礼的哥哥来说是绝不可能的。
直到晟王妃出现,这紧张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下人们布好了菜,众人入了席。
许卫秋坐在那里,夹了一块鱼进口,突然觉得这鱼肉腥臊难闻,胸口一阵气闷。
这鱼是不是没处理干净,她只觉得一阵恶心,嘴里的鱼肉更是难以下咽,然而在这节骨眼自己要是把它给吐出来,失了礼节不说,底下的人估计也要挨一顿罚。
权衡之下,她强忍着恶心的滋味,把嘴里的鱼肉强行咽了下去。
接下来,就再也没胃口吃了。
见对面的高季镜望将过来,这人真是奇怪,不好好吃饭,干嘛老盯着自己,要盯也该盯他自己老婆呀。
还不是想看自己笑话,她恨不得一双筷子飞过去。
深吸一口气,她夹了一块香菇,装模作样地吃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家宴结束,许卫秋这才松了一口气。
次日,许卫秋依时走进了绣坊,
一名年轻人走了过来,对着她点头哈腰:“老板,你来啦,我这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许卫秋点点头:“进去说吧。”
年轻人点点头,随着她往绣坊里头走去。
这年轻人姓蔡名华,是她请来专门雇来替她打理绣坊生意的。
起初她开这个绣坊也只是为了有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但既然开了起来她也不会不管,她不善女工但她会画图,还能画出一些别出心裁的花样让那些绣娘们照图样来绣。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小小的作坊生意突然间火爆了起来,短短几个时间,竟在这西都混出了名号来。
钱财入账也越来越多,她一心扑在平世堂,分身乏术,只得花高价从一家庄行里头把这小蔡给挖过来帮忙。
第八十三章 喜脉
小蔡把账本交到她手上,说道:“这个月我们赚了大钱,掌柜的,这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作更大的生意吧。”
许卫秋明白他意思,也不点破,她知道这小蔡是个能干事的人,只问道:“依你看呢?”
“我就觉得咱们这作坊有点小,如今我们沈家坊行的名号也响了,我们大可以盘个更大的地方,多聘一些绣娘进来,把生意做大。”
小年轻野心不小,不过许卫秋就喜欢这样的,她点点头:“这事你作主吧,不过有一点,把账目弄清楚了我会定期抽查。”
闻言,小蔡大喜过望,连声许诺说不会令她失望。
向小蔡交待了一些细节后,许卫秋就回到了平世堂,今日的平世堂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坐堂的大夫就有好几名,待诊的病人也有秩序地排起了队。
许卫秋多数时候都是在后头的药房钻研药理,有时候也会坐堂给人看诊,但她是女娇娥,见的人多了,被识破身份的机率就大,因此她每次回平世堂都会贴上假胡子,并刻意压低声线。
人们都知道这平世堂出了一名姓沈的圣手神医,一些病患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平世堂内的几名坐诊大夫见他虽声名在外但年纪却甚小,对其也是照顾有加。
这天,许卫秋刚给一名病人开好药方,站起来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倒在了地上。
她这一倒,倒是引起了平世堂内不少的轰动。
正在清扫垃圾的小泥巴见状,冲上前来与一名坐堂大夫一道把她扶起来。
“沈大夫,你没事吧?”
“我没什么事。”她摇摇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累着了。”
坐堂大夫不疑有它:“那赶紧进去歇一下吧。”
许卫秋点点头,她迷迷糊糊地被小泥巴扶进了里间,阮大夫闻声赶来把一株药草交给小泥巴,小泥巴放在她鼻间让她嗅了一下。
那草药有醒神作用,许卫秋很快清醒了过来,一睁眼却见自己一只手落在脉枕上,阮大夫正坐在那聚精会神地给自己把着脉。
“爷爷,我没事的,就是今日胃口不好,方才把中午吃的饭给吐了,估计是饿过头了。”
阮大夫脸色却露出了一丝异样。
指下的脉博滑如盘走珠,明显就是喜脉,其实他早就看出端倪来。
他作为一个大夫,虽然老眼昏花,但也不至于连雌雄都辨不清,只是一直以来看破不道破罢了。
那天她脸上突然长出胡子来,他也没作声。
阮大夫望着许卫秋,半晌才说道:“沈青,你这是喜脉,你有孕了。”
“啊……?”许卫秋愣了一下。
见阮大夫起身离开,她不由得叫住了他:“爷爷,等一等。”
阮大夫回过头望着她。
她一脸尴尬地笑了笑:“原来爷爷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身了?”
阮大夫点点头:“好生歇着吧,今日就别出去坐诊了,免得动了胎气。”
直到傍晚时分回到王府的东院,许卫秋依旧不曾消化自己有身孕的事实。
她希望是阮大夫诊错了,但她也深知,阮大夫年迈脑袋虽没从前那么灵活,会写错药方,却是断不会诊错脉。
有孕了,就一晚?这是自己太幸运了?还是太不幸?
自己那天是用了药的,而那个男人也喝醉了酒,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成形的胚胎,首先于优生优育就不利。
理智告诉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能留。
再者,这孩子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说实在,她从没想过要做一名母亲,在前世没有,在这一世亦然。
她自小缺少母爱,她不知道为人母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无法胜任一个母亲的角色。
因为缺少父母的指引,打小她就觉得自己是个性格有缺陷的孩子,偏激,还喜欢钻牛角尖。
她真怕会养出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孩子来。
海棠见她闷闷不乐,不由得追问是不是在外头遇到了什么事?
许卫秋看着她,她知道在这东院,海棠是唯一一个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
回视着海棠关切的眼神。
许卫秋眨眨眼,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有身孕的事告之对方。
海棠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许卫秋见她脸上的神色,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用极委婉的语言劝对方先给自己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