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看清楚她的动作,夕颜已经钻进出他的衣襟,接着自衣襟的领口处,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穆云承低头,呼吸相闻间,君子的自持轰然倒塌!
她她她……
是在相邀?
穆云承退去外杉,夕颜得了自由,咯咯笑出声来。
女娘的身姿,如碎了一地的月色,柔柔捞不起来,直软了穆云承一身筋骨,他不满的蹙起眉心,强势伸出手臂,将她拦腰抱起。
鸦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垂落在地,穆云承抬步迈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柔声道,“可以吗?”
他的呼吸,由清浅变得灼热,而身下的女娘,也氤氲着墨眼,绯色蔓延。
她没有回应,可微微勾起的眉眼,如食人意志的狐妖,势必要将将高高在上的君子,拉入欲念的深渊。
穆云承在她无声的示意下,慢慢俯身,一吻而至。
然,辗转之余,有什么东西被送入喉关,他下意识的吞咽,顿觉有异物咽入肺腑。
他无辜抬头,疑惑的问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女娘方才的情动,一寸一寸,消失于无形。
眩晕感来袭,穆云承想用力撑起身体,试了几次,终是无果。
夕颜这时终于起身,她将穆云承按在榻上,轻柔的拉过薄被,在他额头缓缓落下一吻。
“承哥哥,忘了我吧。”
“阿颜……”
穆云承喃喃,可眼前的重影让他挣扎不得,慢慢地,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夕颜抬手,不舍的抚了抚他如玉的面颊,一行清泪直直坠下。
“我没多少时日了,若害的瑾姐姐受辱而死,九泉之下,我如何面对她?”
望着穆云承慢慢闭紧的双目,她吸吸鼻子,软软道:
“得而复失,对你来说,何其残忍?你就当我不是她吧,就当我,是个短命的替身,把我当成一场梦,忘了吧。”
第106章 豢养的金丝雀
茶水在暖炉上汩汩作响。
夕颜起身,收拾好残局,拉开房门,踏着月色只身出了府邸。
穆云承的战马,被她乖顺的牵在掌心,绝尘而去的瞬间,身后暗卫急急追出几步。
“住手!”
矍铄的身影自暗卫身后出现。
“秉公!”
暗卫拱手,眼神灼灼望着女娘离去的背影,左右为难。
秉公冷哼一声,“是她自己离去的,不准追,若王上问起,自有老夫顶着!”
如今穆云承已经继位,秉公自是不允一个女人左右他的决定。
夕颜听见了响动,并未回头。
她知道,自己的一番动作,刚好合了秉公的意,所以回程的路,她不用部署,不用躲避,自有秉公为她放行。
日以继夜,回到青州之时,正值午后,而城门口,早已有人等候多时。
夕颜翻身下马,解开马鞍,对着马尾拍了拍:
“回去吧,去找南梁的王,不必再跟着我入这场龙潭虎穴了。”
马儿像是听懂了她的言语,嘶鸣着抬了抬前蹄,转头便跑没了踪迹。
一行人悄然将夕颜围住,为首之人拱手一揖:
“姑娘,请吧。”
青州的土地,白祁的爪牙遍及各个角落,似是为穆云承的宣战做足了准备。
夕颜被带进府邸时,白祁正坐在高台,他望着逆着光亮款步而来的女娘,低低笑出声来。
一旁,朱瑾面色苍白,见夕颜来了,不住的摇头。
白祁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朱瑾带了出去。
“瑾姐姐!”
女娘眸中的惊喜早已冲破桎梏,她刚想冲到朱瑾面前,一个强壮的身体赫然立在她身前,将她的视线生生阻隔。
高台上,白祁磁沉的命令沉沉坠下:
“再不过来,孤便杀了她。”
午后的烈日铺开在大殿中央,夕颜收回视线,抬眼望去。
大殿旁,一个金色华丽的牢笼赫然出现在白祁一侧。
那牢笼,足足可以塞下五人之大,里面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白祁徐徐走下高台,熟练的打开牢门,轻狂不羁的面容在烈日的光亮下,无端让夕颜心中一怵!
“进来,乖乖的,做孤的金丝雀。”
夕颜颤抖着双肩,刚踏入门槛,一声沉重的关门声自身后响起。
光亮阻断,周遭被昏暗一点点吞噬,明明是炎炎夏日,夕颜只觉背后有令她悸恐的冷汗,一寸一寸,蔓延至周身。
与此同时,白祁的笑缓缓传入耳畔:
“夕颜,孤说了,你会回来求孤,过来瞧一瞧,孤亲手为你打造的黄金屋,究竟合不合你的心意。”
脚下如同灌了铅,夕颜瑟缩着,一步也不敢上前。
颤抖间,白祁面色一沉,他用力顶了顶后槽牙,一抹痞气裹挟着狠劲,如疾风骤雨,直敲打的夕颜不敢睁眼!
手腕处一痛,白祁的五指已经嵌入皮肉,撕开一抹剧痛。
他扣动机关,接着将女娘的手腕扭至身后。
暗红色的续命良药滚落在地,白祁踏上去,毫不留情的,一颗一颗,全数碾碎在脚下。
做完这一切,他抬手扣住女娘的下颌,接着粗暴的将她拖进笼子里。
夕颜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掷向牢笼,并锁上牢门。
没了止痛药,没了自由,白祁当真,将她变成了豢养在手的金丝雀。
不,金丝雀才不会像她这般狼狈!
夕颜挣扎着抓住牢笼,发疯一般晃动着纹丝不动的织网:
“白祁,放我出去!你这么对我,你不得好死!”
第107章 要她屈服
落锁声响起,白祁的双手攥成拳,骨节咯咯作响。
“怎么不继续装了?”
他轻眯凤目,一瞬不瞬的盯着金丝牢笼中的女娘。
她的容颜,担得起人间绝色,与记忆中的那张脸,不分伯仲。
尤其是那双墨眼,此刻正噙着泪,湿漉漉的,脆弱的如同幼鹿。
曾几何时,这双墨眼,在他每一个辗转反侧的不眠夜里,挥之不去。
白祁是厌恶的,可他逃不出情动,他逃不出对方一落泪,他心脏间就会抑制不住的酸楚。
望着眼前倔强着仇视他的女娘,他有些不明白,不明白她眼中这股恨意源自何处,明明……他从未对她有过僭越。
“夕颜,每一次失手,你都会用各种理由欺骗孤,令孤对你深信不疑,”他哂笑,轻佻的碰了碰她抓着牢笼的指尖,“既然这招屡试不爽,你为何不继续骗下去?”
夕颜嫌恶的收回五指,啐了一口,“别碰我,白祁,你真让我恶心。”
“恶心?”
白祁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你对穆云承还真是痴情,他为了权势,将你送到孤身边,孤没有草草要了你,你不感激也就罢了,竟还恶言相向?”
“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权势,将她送出?白祁,你没资格跟我提痴情,你,不配!”
这一句,成功将不久前女娘声嘶力竭的控诉唤醒。
白祁周身的温度骤降,他磨砺着牙关,一字一句道:
“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夕颜嘲讽一笑,“你不必知道。”
“孤买下你时,查过你的底细,你与她,并无交集,”白祁努力思索,冷峻的眉眼微微蹙起,“按理说,你与穆云承在此之前也不可能相遇,他更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就能收获你如此忠心……”
夕颜心中一沉!
白祁的缜密,不亚于穆云承,可穆云承是君子,夕颜不愿说,他便不会刨根问底,而白祁不同……
得找个理由搪塞。
思及此,夕颜傲慢的抬了抬下巴,“我本就是南梁世子府上的婢女,她在南梁一年之久,与我无话不谈。”
白祁愣怔了片刻,狐疑道,“穆云承如何将你送到奴隶城的?”
夕颜敷衍的往身后的卧榻上一坐,“穆云承的法子多的是,天底下,不是只有你白祁才能只手遮天。”
这话一出,白祁终于默了半晌。
慢慢地,他的询问染上了微不可查的颤抖,“所以,她不爱孤,不是你编造的,是不是?”
“是!她不爱你!”
几乎不假思索,夕颜脱口而出。
许是这样的回应过于直接,白祁的怒火再度烧起,他抬手将置于指腹把玩的玉扳指掷向牢笼!
所幸有金丝网阻隔,玉扳指只是撞出了清脆声响,接着滚落在地,碎成两节。
夕颜心跳突突,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双脚。
“她不爱孤,那你呢?”
白祁的声音幽幽传来,或许是胜负心作祟,亦或许,只是将她当做了前世的故人。
夕颜心思涌动,而对面的男人,眸光中却淬上一抹狠厉来。
饶是如此,夕颜依旧倔强一笑:
“白祁,你何必自取其辱?你这样的人,本就不配有爱。”
“是吗?”
白祁嗤笑一声,缓缓走回高台。
玄色衣摆被他撩起,他端坐而下,睥睨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女娘,笃定道:
“夕颜,话别说得太早,昔日是孤对你太过纵容,没让你真正尝过还魂蛊的滋味。”
语毕,他望了望窗外已经西下的日光,冷声道:
“孤要你,亲口承认,你爱孤。”
“你做梦!”
“孤要你,卑微的匍匐在孤脚下,求着孤,与你欢眷。”
他挑眉,欣赏够了女娘屈辱的愤恨,勾唇一笑,“孤不强迫你,孤便这般看着你,如何亲自将对穆云承的爱,全数丢弃,弃如敝履!”
第108章 记忆苏醒
他是何意,夕颜岂会不知?
这个魔鬼,是要用还魂蛊的痛,将她的尊严,碾进尘土!
蛊毒驭心,本就身不由己,一次两次的折磨,兴许她还能扛一扛,可长此以往,意志全无,届时她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
难怪白祁将她掷进牢笼前,要毁去她手镯中剩下的止痛药……
这般想着,心脏间的噬咬忽的一紧!
夕颜眸中升起巨大的恐慌来,她探手,拂去额前的碎发,手指一寸一寸,探入发丝。
然,她发髻上的簪子,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
而高台上,白祁慵懒向椅背一倚,一只夕颜花发簪如变戏法般从他的指缝探出森寒的光芒。
“想死?”
夕颜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夕颜,孤第一次见你时,你瑟缩在一个狭小逼仄的铁笼,四周围满了看客,”白祁的神色瞬间有些绵长,“孤当时带着面具,所有人都怕孤,只有你,对孤投来了求助的目光。”
夕颜抚上衣襟,收着劲,慢慢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痛楚。
“那一刻,孤有种强烈的预感,也许,她回来了,”白祁的阴郁的眼神此时正闪烁着熠熠光彩,“那双眼睛,真像啊……”
一阵刺痛在心间漾开,夕颜猛地一瑟缩!
“孤当即下定决心,这一次,孤一定不能再搞砸了,孤要将你藏在最隐秘的角落,远离一切污浊与不堪,只做一只金丝雀,一只满心满眼都是孤的金丝雀。”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夕颜开始被无休止的痛意折磨,死死咬住下唇。
“可回青州当天,你就与穆云承眉来眼去,那时你会装啊,把孤耍的团团转!”
白祁话锋一转,眉宇似刀锋,忽的割开陈旧的记忆。
“孤早该猜到的,怎会有巧合?”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牢笼中的女娘,见她颦眉喘息,额前有汗渗出,眉梢一扬,“痛吗?”
见女娘不语,他眸色一寒,径直起身走出大殿,“那便痛着吧,这,是你欠孤的。”
一开一合间,沉重的闷响声在偌大的殿中回荡。
白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暮色里,夕颜终于回过神来,拼了命的敲打着牢笼:
“白祁,你回来!”
“白祁,你要去哪里?你这魔鬼,你以为折磨我,她就会爱你?她在天有灵,一定会恨死你的!”
“你不得好死!白祁,你不得好死!”
恶毒的诅咒自身后乍起,守卫心中发着寒,只是低垂着头颅,不敢去瞧不远处的君王。
许久,直到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叫喊,白祁才回眸,淡淡一瞥:
“看紧了,人若丢了,你们也不必活了。”
将士肃穆着彼此对视一眼,又恭敬道,“是,王上。”
燥意与戾气如残阳投下的血红,在整个青州蔓延。
而这片血红,慢慢隐匿进即将到来的暗夜,又经过一夜的沉淀,进而转为冉冉升起的朝阳。
白祁踏着晨光出现在牢笼时,女娘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泡。
昔日顺滑的鸦发此时正黏腻的包裹着脸颊,她气若游丝,下唇处赫然被咬出一道道血痕。
白祁慵懒打开牢门。
女娘缓缓睁开一线,入眼便是一双精致的长靴。
而那根扎根于记忆最深处的狼牙鞭,正虚虚垂落在长靴边,倒刺泛着寒芒,蓄意待发。
救命的良药在眼前晃过,女娘原本沉寂如死物一般的双眸,在攫住那颗暗红色时,忽的燃起光亮!
她本能抓住男人的手腕,急急张开唇齿。
白祁猛然抽回手臂。
他钳住女娘的下巴,勾起唇角,“夕颜,今晚侍夜,如何?”
“嗯,好……”
夕颜听不见对方的问询是什么,只是拼命点头,双手不停的去掰男人的五指,想去寻那颗救命的良药。
白祁轻而易举便将她拂向一边。
他蹲在女娘身前,居高临下的睥睨了片刻,道,“孤要你,亲口说出来。”
“今晚侍夜……”
她呢喃出声,全然没了刚开始的抗拒。
“不够。”
白祁轻笑,大掌轻轻抚向她的后背,循循善诱:
“说,你不要穆云承了,你要对孤,俯首称臣,你爱的人,名唤白祁。”
“我不要穆……”
夏风如泻墨,卷起一室汹涌。
顺从的重复,在“穆云承”这里,戛然而止。
“穆云承”三个字,如同一尾沁凉的风,将夕颜一直浑浑噩噩的思绪,瞬间拨开一片明朗。
白祁低头,见女娘眼中的光亮逐渐黯淡,甚至再度恢复死寂,滔天的怒意慢慢汇聚在他握着狼牙鞭的五指。
“说!”
愤恨使然,白祁手起鞭落!
只是一鞭,便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