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晚乔【完结+番外】
时间:2023-06-19 23:06:22

  顾南衣伏在那儿,肩膀一抽一抽,像个孩子。这时候,她感觉到对面的人努力探过来,一下一下在顺着她的背。也不说话,也不发出声音,只是做着安抚的动作。
  吸吸鼻子,顾南衣感觉更委屈了。
  明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来见情敌,虽说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却也做好准备,是要说一些狠话的。再或者,哪怕不说什么别的,也不该是这样,话都没说清楚,就认输似的在人家面前哭个没完,还得让别人来安慰。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太丢脸了。
  “你,你不要碰我。”顾南衣哭得越来越凶,“你的疑惑反正解决了,你……”她抽泣一下,“你走,快点儿走,不要看我……”
  她说的不是「我不要看见你」,而是「你不要看我」。
  沈澈曾经说她是小孩儿心性,在外人面前能装一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欺负,可一旦感觉到身边是安全的,立刻就暴露本性,跳脱得厉害。委屈了就哭闹,高兴了就扒在人家身上,笑得眼睛都要不见。
  顾南衣对此一直不愿意承认,现在想到便更加不愿意了。又或者说,在这样的时候,顾南衣不管想到什么东西。但凡是沈澈说的,她都不愿意去相信。
  6.
  沈澈说今天的行程是去了解一个客户的资料,也要去谈一些事情。而甜品店不是一个很适合谈事情的地方,提起这三个字,都觉得和沈澈搭不上边。
  因此,楚漫压根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沈澈。
  “你怎么在这儿?”楚漫有些惊讶。
  而更惊讶的,当是沈澈:“这家店的慕斯蛋糕很好吃,我想着晚上要去你那里,顺便带一块给你。怎么了?”
  楚漫低头,摇头:“没什么。”
  然后,她挣扎了一会儿:“沈澈,顾南衣在里边。”
  沈澈付账的手微微一僵:“她找你做什么?”
  “她……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找我是要做什么,她大概就是想见一见我而已。”楚漫这么说道。
  沈澈点点头:“嗯,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
  之后接过蛋糕盒,沈澈揽住她:“走吧。”
  “走?”楚漫一愣,“她还在里边。”
  “嗯,在里边哭,是吧?”沈澈笑得无奈,“这样的时候,决不能在她身边,她一向觉得自己动不动就哭是一件丢脸的事情,却又从来忍不住不哭,小孩子一样。又要闹,又嫌丢脸不许人看,等她这阵子劲儿过去再和她说,才能说通。”
  楚漫听了,却不走。
  她接过沈澈手上的蛋糕:“她喜欢你很久了,可你一直不喜欢他,是不是?”
  沈澈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只是一愣,点头:“是。”
  “嗯,我知道的,我相信你。”楚漫低了低眼睛,“那么,现在进去和她说清楚吧。顾南衣很好,只是,这样的性格,好像很容易认死理,什么东西,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不完全结束,就没有办法重新开始。这样的话,对她对你,都不会好。”
  楚漫别开了脸,“虽然说,在这个时候情绪会容易激动,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会让人不能理解,什么道理也听不进去,可当时不知道,不代表事后不会去想。很多时候,脾气发出来就好了,一直憋着才是最坏的事情。”她说,“所以,哪怕所有人都说要等事情过了再去讨论,我也一贯觉得那只针对一部分。而更多时候,是应该当时解决的,否则,事后再提,双方说的便都不是当时想说的话了,这样,也难免还有……唔……”
  沈澈原本轻轻揽在她肩上的手,忽然一个用力,将人拉入怀里。另一只手松松钳住她的下巴,在感觉到怀中人往后退的时候,又扶住她的后脑。
  楚漫没有料到沈澈会有这样的突然袭击,一时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辨不清楚别的,又顾着手里的蛋糕,推不开他,只能软在他的怀里,双眼渐渐漫上水汽。
  “嗯,你刚刚说得对。”
  分开之后,沈澈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说得对。他揉了揉她的头,在视线触及到她略微红肿的嘴唇时,眸色黯了黯,像是在隐忍着什么。这样的眼神让人心慌,楚漫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只是「嗯」了一声,许久才发现不对劲。
  “我说得对,你就亲我?”
  “嗯,奖励。”沈澈面不改色。
  楚漫被这句话噎了一下:“那如果我说的不对呢?”
  沈澈闻言,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嘴角很轻地挑起,又很快放下。
  他凑近她的耳朵,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温热的气息:“不对的话……你猜?”
  被这样的温热弄得耳朵有点儿痒,楚漫往边上一缩,沈澈见状很是愉悦地笑了。他把笑压在喉间,楚漫离他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胸腔处轻微的震动。
  “好了,不逗你了。”沈澈放开她,掏出车钥匙,放在楚漫的手上,“你去车上等我,我过一会儿就来找你。”说完,他又喃喃两句,“的确,我从前一直以为避着就是答案,可我的答案,于她而言,或许始终不是个明白。”
  楚漫轻轻点头,提着蛋糕往门外走,却在推开玻璃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了头。
  在她身后,那个人始终微笑着在看她,眼睛里也只映着她的影子。
第十一章 :至此不见
  结局嘛,不是你不敢面对,不想看见,就不会来。我知道的,一直知道。
  沈澈,今天彻底结束了,关于我的痴心妄想,我的自欺欺人,都结束了。都是我的,不关你事。
  1.
  顾南衣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抽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里又委屈又气,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在委屈什么气什么。哭得久了,她甚至都忘记自己在哭些什么。
  对啊,她到底在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这么想着,顾南衣坐了起来,然而,就在她刚刚坐起来的时候,外边有人敲了几下门。她盯着那扇门,也不开口,也不说话,只是坐着。
  过了会儿,沈澈推门进来。
  他看见顾南衣的时候懵了一下,从前知道她哭起来就不管不顾。然而,倒也没有看见过她这么不管不顾的样子。头发凌乱,刘海被汗打湿了,粘在额头上,眼睛和鼻子都红得像什么似的,脸颊边上还有被衣纹压出来的痕迹。
  “南衣?”他有些惊愕。
  可比他更加惊愕的人坐在那儿,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盯着他,半晌以后,吓得打了个嗝。
  顾南衣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沈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忽然就进来了?是楚漫告诉他的吗?可是,她告诉他做什么?
  她有许许多多的想不通,这个也是,那个也是,什么都想不通……那些东西像是被强塞在她的脑子里,弄得她整个人都要炸了。
  而顾南衣从小到大,只要遇到不回应对的事情,就是一个字,哭。
  刚刚停歇下去的眼泪猛地又涌上来,顾南衣一边指着他,一边抽抽啼啼地开始自首:“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来找楚漫的?我没有找她的麻烦,我就是想见见她……”
  “我知道。”沈澈坐在原先楚漫坐的位置上,“南衣,我知道。”
  却没有想到,这句话之后,顾南衣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明明,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沈澈又是一愣。他见过顾南衣许多模样,可他所见的模样,大多乖顺。哪怕她偶尔有些小任性,也会很快缩着脖子和他认错讨好。她总是想靠近他,却又每每忍不住要怕他。怕他疏远,也怕他讨厌,因此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性子,倒没有这么释放过。
  “南衣……”
  “你就,你就这么喜欢楚漫吗?”顾南衣拿袖子抹着眼睛,抹得眼前一片模糊,睫毛膏都花到了眼睛里,刺得她发疼,“阿澈,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楚漫呢?”
  沈澈不言语,只是静静看她。
  顾南衣望着这样的沈澈,恍惚间,看见他的脸和楚漫重叠起来。也是这时候,她才发现,他们分明是不同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却居然这么像。
  “你不喜欢我,是因为我不和你像吗?如果是的话,其实我也可以……也可以变成这样……”说着,顾南衣自觉失言,“但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你都找到她了,我和不和你像,会不会改变,是不是都没用了,是不是都晚了……”
  沈澈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是,转念一想,或许顾南衣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吧。人在这个时候,总是很难保持理智的,想一出是一出,说话模糊、没有条理,也是正常的事情。
  沈澈正想到这里,便听见顾南衣哽了一下,她失神似的,眼神也没有焦点,只嗫嗫道:“阿澈,我爱你。”
  这三个字砸下来,让沈澈忽的一懵。
  “你知道的吧?这样的三个字,对于我而言,要说出口并不容易。你和我从小就在一起,虽然,好吧,那个时候其实并没有多小……但你见过我从前,陪我走到现在,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的确,我从来都很骄傲的,也很口是心非。你知道,对于我而言,最难的,就是这样直截了当,对在乎的人说出自己的心意。”
  顾南衣说着,口齿终于清楚了些。她把眼泪止住了,心里的情绪却怎么都止不住。
  那些情绪就像是蓄了许久的水库,水位日渐上涨,没个出口,只能积着。却在这一天,有人拿着炸药,往那边上一扔——
  于是水受着压力,拼命往那个口子挤。
  好像,它们在里边蓄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这个口子,等待能够释放自己的一天。
  “阿澈,我不说,你就当做不知道。我偶尔想要说出来,但因为害怕回应,你也就理所当然把它当成不曾存在。阿澈,我其实很讨厌你在这上边的体贴,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告诉我?”
  顾南衣有些无理取闹,却又不是真正的埋怨,也许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找理由推脱,找理由发泄,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可我今天说出来了。阿澈,我爱你,爱了你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这样再去爱另一个人,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哪怕是一点点,你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过看我一眼吗?”
  顾南衣的眼睛哭得有些肿,眼前也变得模糊,却仍然是盯着沈澈的,撑不住了才勉强眨眨眼。仿佛眨眼的动作对于她而言都是奢侈。
  叹了口气,沈澈递过去自己的手帕。他总会随身携带手帕,许多人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当是一个习惯。哪怕是顾南衣,也是从未问过,只觉新奇,只顾着打趣。或者,哪怕是有人来问,也多是带着猎奇心理,觉得有意思。
  倒是楚漫,她是第一个发现他身上秘密的人。不过,这么说起来,也并不公平。因为她会发现,也是他愿意让她去发现,说到底,关键还在于沈澈自己。
  ——这块手帕我只是一直带着,却没用过几次,算一算,上次用它的也是你。呵,所以,你怎么这么爱哭?
  ——也没什么,只是因为以前有些事情,养成了这个习惯而已。
  ——小时候带我的阿姨总是随身带手帕,因为孩子们会摔伤。孤儿院里,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健康的,大多数是因为疾病和智力问题被抛弃,那里看管的人又少,孩子们自然容易受伤。可是,也正因为看管的人少,很多孩子不能被及时照顾。于是,阿姨让我们随身带着这个和消毒棉球。万一自己或者身边的人有什么意外,至少能够稍微处理。
  ……
  他对楚漫说的事情,面对她们时候的态度,就是不一样的。很多时候,他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去对楚漫说,却未必会告诉顾南衣。
  人就是这样偏心的动物,孰先孰后,轻重缓急,分得明显又仔细,差一分一毫一厘都不行。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而除了这个人之外,谁都不可以。
  见沈澈不回答,顾南衣咬了咬嘴唇,又加问一句:“阿澈,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我?”
  也许顾南衣是许多人眼里的小天后,是歌迷眼里的女神,她能够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多难多累也都笑着撑过来。可在他的面前,她从来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孩,甚至不只普通,更算得上卑微。
  “南衣,从头到尾,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看着你。”沈澈的声音很轻,说着她想听到的话,却又在说完之后,补上一句,“就像当初你吃饭忘记带钱,却又担心上课迟到,我望着你往学校的地方跑去一样。我一直那样在看着你。”
  比起顾南衣,他可以说是冷静到了无情的地步:“可如果要按照你的理解,那么,你所要求的看见,一眼都没有。南衣,我只把你当一个孩子。”
  甚至不是朋友,只是一个孩子。
  孩子?
  沈澈的话音落下,与此同时,顾南衣眼底几分光亮,彻底熄灭了。
  她抬起手来,很抖很慢,遮住自己的眼睛,指缝里却有水渗出来。
  “那些话说出来,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拒绝我的,可是孩子是什么意思?阿澈,我不小了,早就不小了,在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孩子。你比谁都清楚,今天却说出这些话,怎么?就这么想让我死心吗?”
  顾南衣哑着嗓子,不知道是哭是笑。
  她已经哭了许久,脑子和脸都是热的,整个人也浑浑噩噩。
  她现在有些不大能理清自己的思路,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开口是不连贯的一些话,是她从零散的词语里捡出来拼成的。顾南衣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自己的意思,一边希望他能明白,一边却又觉得。这个时候,明不明白什么的,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你觉得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可我觉得有。”顾南衣垂着头,愣愣开口,却没有发出声音。
  这些话,除了她自己之外,任何人都听不见。
  他觉得没有,于是爱上了楚漫。而她在乎,所以忘不掉他。
  有些事情,她一直不愿意想,也许根本不是先来后到的事,爱只关乎于爱。所谓的先来后到,不过是一个说法。这个问题的关键,从来只在于你爱的人,在于那个人先来了还是迟到了,而不是你身边先有谁。
  “前些日子上节目,我听说了一个词,叫会者定离。说,不论是谁,不论怎样,大家早晚都会分开的。”顾南衣怔怔地说,“我从前没有听过,那一次听说了,也只是知道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对这个词有抗拒。如果可以,我希望和身边的谁都不要分开……可是,现在我才真正了解了,不可能的。”
  她喃喃着,分明是不甘的语气,眼里面上,却连一点儿的不甘心都看不出,又或者说,在这个时候,她所有的情绪都淹没在了麻木里。
  “不可能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怎么可能,你希望它发生,它就发生,不希望就不会发生……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从来都不如人意。”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抹了把脸,又坐下,拿出湿纸巾把脸上仔仔细细擦干净。坐了会儿,等自己缓和下来,顾南衣终于又恢复成公众眼里、大家认识的那个顾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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