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语速很快,顷刻丢来一连串的问题:“什么怎么了?现在都几点了你怎么还没回来?你现在在哪呢?”
耳膜被吼得发疼,楚漫把手机拿远了一些:“我现在?”她终于睁开眼睛,却没有想到,一睁开就看见身边望着她的沈澈。
意外之下,楚漫慌了那么几秒钟的时间,连说话也有些结巴:“啊,我现在,现在……已经到校门口了。”她往车窗外打量了几眼,“是是,我马上就回来,嗯,你要吃什么?炒饭和里脊?好……我给你带……”
好半天才挂了电话,楚漫松一口气,调整好心情才转头。
“那个,谢谢,今天麻烦了。”
“没什么。”
“我在这里睡了很久吗?”
沈澈看了她一眼:“没有,我刚刚停下车,你就醒了。”也许是想起来对方才看过时间,他又补充一句,“雨天车不好走,路上耽误了一下。”
“啊,那就好。”楚漫弯了眼睛,“那么我走了,今天真的很感谢。”
很多人,说感谢就只是说说,可楚漫在说话的时候,总带着真诚。这样的真诚让人很舒服,沈澈想,这样一声谢谢。也许,能够抵掉他浪费在等待上的时间。
“嗯,再见。”“再见。”
道别之后,楚漫下了车,径直往寝室的方向走去,而沈澈也没有犹疑,往回直直驶向体育馆。两个人都没有想起来要问对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不过这也正常,不论是沈澈还是楚漫,他们其实都是冷淡的人,不喜欢与谁多做交际,哪怕对于对方有些好感。更何况,这不过是一次偶遇,他们的生活,单是看上去,差别都很大了,以后哪里还有再见的机会呢?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再联系的必要。
只是,怎么想是一回事,未来会怎么发展,又是另一回事。
总有些东西,自己不在意,也从未想过。然而一切却又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那种东西,有些时候叫命运,有些时候叫爱情。
第二章 :心向往之
盲目是个贬义词。可在盲目时候做的选择,却往往是心之所向。
1.“清子……”“清子?”“艺清?”“何艺清!”
上课马上就要迟到了,然而上铺的人睡得沉得像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在下边拍着床栏的楚漫急得几乎就要爬上床把人拽起来。
“起床起床,要迟到了!”
楚漫一边看时间一边继续拍着,原以为人还在睡着,却没想到何艺清猛地掀开被子就坐起来,拿着手机双眼放光地望着她。
被下了一跳的楚漫不自觉后退一步:“你,你这是怎么了……”
“我们今天的课是上午一二节对吧?”
“嗯。”楚漫点头,“所以还不快点下床!”
然而何艺清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既然这样,那你三四节课有空吗?”
“三四节?今天我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怎么?”
“既然你没事,那我们去学校礼堂吧,听说那个时候有一场法学演讲……”
利索地爬下床,飞快套上衣服刷牙洗脸,何艺清一边动作一边说话,难免声音含糊,眼睛却越来越亮。
“你什么时候对法学感兴趣了?”
“不是对法学,是顾南衣啊!你知道顾南衣吗?”何艺清咕噜咕噜漱了口,转头就背上了包和楚漫出门,“顾南衣每次演唱会都会留一个位置,所有的报导都说那是留给她圈外男朋友的,却是从来没有人拍到过那个人……那么,这下重点来了,就是上星期在我们市的那场演唱会,有人拍到了!”
楚漫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虽然对八卦和明星都不感兴趣,可是,那场演唱会她的印象还是很深的。那样的气氛,想不让人印象深刻都难。
“你知道吗?顾南衣的那个圈外男友,是一个挺牛的律师,听说是民事方面的,不过这些我也不懂,也不重要。”何艺清啃着楚漫递过来的面包,“重要的是,我刚刚听法律系的说,今天来我们学校做法学普及演讲的,就是那个律师!”
这样几句话听下来,楚漫不由得有些吃惊:“什么?”
“你也觉得很惊讶吧!”何艺清眨眨眼,“按照常理推断,如果那桩绯闻是真的。对方应该不会在这样的时候,随便出来做什么公开的活动。而如果是假的,就更应该避避风头了。”她小声问她,“你是不是也很奇怪,那个人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出来?”
楚漫老实点头。
她的确觉得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这个奇怪,而是在想,从前学校也办过法学的普及演讲,却都是年纪稍大的老律师。
如果说这一次是那个人,那么,就像何艺清说的,他还真的挺厉害。
“我也觉得奇怪。”何艺清咬着面包点头,“我觉着啊,那个人要么就是想借机炒作,要么就是真的不在意。但和娱乐有关的圈子吧,我都感觉挺复杂的,应该不会有人随性洒脱到这个地步吧?”她肯定地点点头,“所以,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是个心机男。”
心机男?
“可是,你怎么就不信人家是真爱呢?”楚漫有些疑惑。
她想,虽然那个人现在看上去是有些高调了。可每个人的习惯和对事情的应对方式都不一样,或许那些在吃瓜群众眼里不得了的事情,他是真的不在意。再说,关于顾南衣每场演唱会都会留一个位置这样的事情,楚漫真的觉得挺暖的。
顾南衣不是呆呆笨笨、陷入感情里就什么都不懂了的小女生,她想,虽然目前自己什么也不清楚,可至少看上去,两人都在各自的事业上都获得了一些成就,这样的一段感情,也算是势均力敌。那么,也许他们真的是真爱呢?
“喂,不准反驳,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何艺清捏了捏楚漫的脸。
楚漫无奈地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拿掉她的手,“然后?”
“然后?”何艺清一下捏扁了塑料袋,“然后你不好奇吗?是什么样的心机男,能把顾南衣都骗到手!多厉害啊……”
楚漫笑笑。
她还真不好奇,可是,如果她真的这么说,估计又要忍受某人一上午的念叨。
“好了好了,不说了,先上课,等下课我陪你去就是……”
几句话把何艺清稳定了下来,楚漫看起来有些无奈,却又在何艺清兴奋满满的握拳里笑开。虽然她不感兴趣,却觉得何艺清很好。
她好像什么都喜欢,也是因为这样,对什么都能充满热情。
比起自己,楚漫更喜欢何艺清这样的女孩子。不论是晴是雨,总是生机勃勃的模样,像一颗不会枯萎的植物,舒展而放松,和她呆在一起,总能有许多新奇好玩的东西。而一个能够给人带来快乐的人,就算她有些什么小缺点,大家也愿意去包容。
不像她,总是这么无趣。
在以前,楚漫就不大喜欢自己,她总在想。如果她会遇到自己,一定不会想和她交朋友。而现在,更不喜欢了。
2.
按理来说,一个枯燥的法学演讲,应该是没有太多人感兴趣,就像原来开过的每一次一样。可今天的礼堂里人挤人,要不是何艺清早就喊认识的人占好了位置,都不一定能有座位。
好不容易挤到中间坐下,何艺清扯了扯楚漫的袖子。
“你发现了今天有什么异常吗?”
楚漫环顾四周,点头:“今天的人挺多的。”
“不止这个!”何艺清压低了声音,“你没发现,后边蹲着记者吗?”
“嗯?”楚漫回头,却是刚刚转过头就被掰回了脑袋。
何艺清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要这么明显好吗!”然后又开始抱起她的手机,“我跟你说啊,早上我查了一下那个心机男的资料,看照片还挺帅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照骗……”
挑了挑眉头,楚漫有些无奈。
她就这么单方面认定人家是心机男了?
“对了,我还存了他的照片呐,喏,给你看……”
楚漫顺着她的声音下意识低头望向屏幕,也就是那一眼之后,愣在了原地。这个人,他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看起来像是那天体育场外的……
还没来得及多想,礼堂里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喧哗。也不知道是后面哪一排,有女生小小声嘀咕,说着什么「好帅啊」之类的话。
“呀,原来还以为他是照骗,没想到,看了真人,发现他还挺不上相的啊……”
跟着何艺清抬起头,楚漫一下就看见自门外走上台的人。
男人很年轻,看起来却是异样的沉稳,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同于周围叽叽喳喳的浮躁气氛,他给人的感觉很是淡然,眉宇之间都带着清浅的笑意,轻易就可以获得别人的好感。
“初次见面,大家好,我叫沈澈。”
沈澈。
楚漫跟着在心里念了一遍,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意外的顺口。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对上台下一道目光。
说不清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明明没想过会再遇见她,在这里看到,却也不觉得意外,反而有一种「本应如此」的感觉。倒不是潜意识有所希望,只是,他忽然发现。不论在哪里看见她,好像都不显得突兀。
他笑笑。
这个女孩还挺百搭的。
而台下的人愣了愣,跟着轻一点头也对他浅浅地笑了笑。
“欸,你说这人长得这么好看,气质啊谈吐啊,什么都好……那他还会是那种心机重的人吗?”何艺清用手肘捅了捅楚漫,可还不等她回答,又自顾自讲起来,“不过,我刚刚搜了一下他的资料,他似乎也在政坛的,那样的人,应该都不简单吧。”
楚漫略作沉思:“不简单?也许吧。”她一顿,“但你之前猜的,一定错了。”
“我之前猜的?”
“嗯,就是你说,他是那种借顾南衣炒作的心机男。”
何艺清自己嘀咕了一阵,最后点了一下楚漫的额头:“那可不一定,顾南衣的影响力多大啊,再说了,她出身也好啊!对了,她的父亲,似乎也是国内一位有名的律师,你看啊……”
后面的话,楚漫没有再认真去听,她只是一边敷衍着点头,一边在看着台上的人。
这个男人,和顾南衣一样啊。单是站着,就能够发光,就能够轻易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唯一的不同,在于顾南衣是靠她的歌声,而沈澈,则是靠着自己独特又难以言说的魅力。
“所以啊。”何艺清讲了许多,最终拍案定板,“他肯定是那种心机男!”
到底和何艺清一起住了这么久,楚漫非常清楚她的性子,她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胜,一旦有了争论,不赢决不罢休。如果放在平常,她一定顺着她的意思,不多去辩驳。
可这一次,她却忍不住回她,说:“他不是。”
男人谦逊而自信,站在那儿声音清朗,说话条理清楚,全程脱稿。然而,无论是公文条例还是事实证据都信手拈来,于情于理,哪一点都能让人信服。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那种心机男呢?
又或者,并不需要这样举例来说明沈澈这个人是怎样的。
说什么主观客观,唯心唯物,理性感性,看似分析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却难免偏颇。绝大多数时候,人都是很复杂的,也不一定每一样认知都有理可循。
他们就是会在看到一些人的时候,生出一些别样的冲动,就是会去毫无缘由的做一些事、说一些话、信一些人。
便如楚漫,便如沈澈。
一个寡淡,不爱与人交流,哪怕是同班同学相处几年都说不了几句话;一个冷漠,没有太多善意,对谁都自带防备,笑也浮于表面。却在遇见彼此第一面的时候,就潜意识地想要接近,潜意识里,觉得这个人是可以相信的。
也许难得吧,按照常理推断,也说不过去。
可就是发生了啊。
她就是这么对何艺清说了。
说:“他不是。”
也说:“我相信他。”
连续两句话下来,何艺清都莫名其妙:“你这信任来得也真够快的啊,就像龙卷风,离不开风暴,来不及逃,我不能再想……”
说着说着,何艺清就这么唱了起来,而楚漫听了,微微地笑,不多说什么。
3.
台上的人说了许久,终于停下喝一口水。
“接下来,有没有同学想要问我什么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举手的却少,原本底下还有些叽叽喳喳的声音,这时候也一并安静下来。楚漫左右看一眼,忽然有些想笑。
怎么忽然这么严肃了?果然都是来看八卦的孩子,喜欢热闹。但一碰到类似于老师点名抽人的情况,就焉了。
也就是这时,前排一个女生站了起来。
“沈律师您好,我是法学院大四的一名学生,刚才听您的演讲,觉得受益良多。只是,生活到底还是和教科书里的案例有些差别。就像我实习时候遇到的一些问题,不管是按照条例还是情理,怎么处理都觉得棘手。可以请教您一下吗?”
在女生说话的时候,沈澈一直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在望着她。说起来,他似乎有一种很奇妙的魔力。当他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便像是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人、这一件事能被他放在眼里,那种专注和认真,是许多人都表现不出的。
“当然可以。”
他答,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什么铺陈和讨巧的赘述,简洁得就像他这个人。一丝不苟,却也没有多余的人情。
“我上学期去实习,遇到了一桩民事案件,是关于拆迁户的。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可在我看来,也实在不好处理……”
女生的语调不疾不徐,口齿非常清楚伶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一点儿不怯。楚漫迷迷糊糊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当律师的都是这样,利落干净,却又意外的吸引人。
“我想知道,假若是像您这样,已经有了一定社会地位的律师。如果接到牵扯了这一方面的案子,会怎么做?或者说,因为关系微妙,不管处理的好不好,务必都会对您的仕途或者名望有些影响。既然如此,如果沈律师面临这样敏感的案例,您会不会接呢?”
话音落下,学生群里发出一阵不大的哄闹。
这样一番话,哪怕是外系的楚漫和何艺清都能听得出来,那个女孩子这是挖了个坑给沈澈跳啊。
“这什么问题啊?话里的压迫感这么重。”何艺清小小声贴着楚漫的耳朵,“你猜,沈律师能不能化解的了?”
楚漫想了想,有些担忧,却还是说:“可以的。”
如果是他的话,可以的吧。
沈澈脸上的笑意不减,只是一个下颌微扬的动作,就让场内变得安静下来。
“首先,谢谢这位同学的提问。的确,从校园走入社会,多多少少会经历一些不习惯。但就实用性而言,我并不认为那些「纸上的案例」是脱离现实的。相反,那是多重现实的浓缩,在学习的时候,它能够帮助大家最大限度的认识、理解和接触到你们所不了解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