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夏战役——珩一笑【完结】
时间:2023-06-21 14:46:51

  “你先前不是拿过了吗?”唐宸晨说。
  “帮谢蔲拿的。”付嘉言想想,又拿了瓶,“晚点补一瓶回来,谢啦班长。”
  谢蔻大腿肌酸软不已,但呼吸好歹平缓了些。
  远远地看见付嘉言回来,他的红马甲衣角跑得向后飞扬。
  他左右手各一瓶矿泉水,正要递给她,想想,又拧松瓶盖,轻轻松松,“补补水吧。”
  谢蔻正要礼貌道谢,他就说:“倒数第五,换个角度想,第十一名,不错了,至少跑完全程了,后面还有俩跑不动,就开始走了。”
  损人损得明明白白。
  谢蔻抿了抿唇,不作声了。
  其实付嘉言没那意思。
  他整天上蹿下跳的,就不是个闲得住的主,别说1500米了,5100米都不在话下,但养得娇贵的女孩子不一样。谢蔻是逞能,谁都看得出来。不单想跑完全程,还想拿个名次,奈何力不从心。
  他就是看了于心不忍,想安慰她一下。
  得,结果人家不领情。
  到底还是嘴笨了。
  谢蔻脑门出了汗,打湿刘海,脸颊跟秋末的石榴籽似的,整个儿红透,还泛着润泽——实际上是汗。
  她握着水瓶,喝了一口。抬胳膊时,宽松的衣袖口垂,露出她的腋窝,有淡淡的、稀疏的、微卷的毛发。
  付嘉言登时觉得自己像个流氓,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谢蔻对别人的视线很敏感,几乎是本能反应,意识到他看到了哪儿。
  对于处于青春期,面皮薄的女生来说,雌性激素开始分泌,□□发育,来月经,以及长腋毛,即便知道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也是不愿意让异性发觉的私密事。
  何况,他们还不熟。
  她狠狠瞪他,奈何他已经转开眼了,没及时接收到来自她的恼羞成怒。
  花瓣落在流水中,落了个空。
  待会儿这个跑道还要接着比赛,付嘉言看看周围,轻咳了声,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问:“还能走吗?要不我找女生来扶你出去?”
  “不用了。”
  未到无可奈何的地步,谢蔻从来不主动请人帮忙。
  她走得有些趔趄,像肢体与躯干衔接不紧密的机器人。
  让他想起几分钟前,明明已经跑不动了,明明超不过前面的人了,明明每一步都迈得那么艰辛,还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得发白了,坚持到过线,然后再也支撑不了。
  他看了她的成绩,六分五十七秒。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女生,跑进七分钟已经很不错了。
  付嘉言冲她的背影喊了句:“回去记得做肌肉拉伸,或者热敷,不然明天疼死你。”
  言尽于此,正好有人叫付嘉言,他也懒得再管她,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谢蔻坐到看台,右手握拳,捶着腿,看到付嘉言比班委还忙,在场内跑来跑去的,不知道在忙什么。
  陈毓颖也没影儿了,最后还是秦沛坐过来,关心道:“你还好吧?”
  谢蔲说:“还好,腿没废。”
  秦沛不理解:“你既然不会跑,干吗要顶这个名额啊?”
  现在是男子1500米,谢蔻看着他们在场上跑起来,当运动员和观众完全是两种感觉,声音落得有些轻:“我想试试看自己行不行。”
  秦沛有些意外,还以为她会说什么为了班级荣誉这种话。毕竟跑赢了,也是给班级挣分。
  也意外于她挑战自我的想法。
  “试什么?”
  陈毓颖不晓得什么时候回来的,捧了一堆零食,玉米香肠、曼妥思、麦丽素、旺仔小馒头、奥利奥……都是从小卖部采购来的,然后一股脑地塞谢蔻怀里,“辛苦了,补补体力吧。”
  谢蔻耐心解释:“我初中在县城里,学校抓学习很严,没什么这样的比赛,所以想试试。”
  吴亚蓉得知那所学校管理严格,和市里的初中不一样,正好也免去照顾,送她过去。县里是单独出卷,她是县中考状元,一中自然也认她的成绩,招她进实验班。
  成绩够了,还想试试其他的。
  “这样啊,你也很厉害了。换作是我,在预知到多难的时候,就索性不会选择这条路。”陈毓颖拆了包小馒头,“别客气,吃呀。”
  吴亚蓉不往家里买这样的零食,也明令禁止谢蔻吃,对于蔬菜水果等她认为健康的,倒从不吝惜钱财。
  陈毓颖是那种,买零食一定要和人分享,才吃得香的类型,谢蔻擦了擦手,让她倒在掌心,一颗颗地捡着吃。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确不行。”
  陈毓颖没她那么秀气,一把地往嘴里填,嚼声咔擦咔擦,说:“敢于尝试就很了不起了,拿不到成绩也没事,你听到大家的加油声了吧?过程最重要啦。”
  提到这个,谢蔻后知后觉地尴尬,她尴尬阈值低,脚趾都蜷起来,她捂了下脸,“汪尧也真是。”
  “你脸皮太薄了吧。”陈毓颖揶揄,“欲成大事者,必先厚其脸皮,你看付嘉言。”
  正聊到他,男子1500米也比完了,付嘉言脱下红马甲,走到场边喝水,三两下喝空,把瓶子捏扁,空投到垃圾桶里。
  这人,随时随地都要耍个帅。
  谢蔻好奇:“他精力怎么这么充沛?”
  “谁?付嘉言?”秦沛说,“他初中还在校田径队待过,老师想把他培养成运动员,班主任死活不肯,跟体育老师battle,想把人抢回来。他家里似乎也不同意,最后没练了。”
  陈毓颖扭过头,“他初中应该也很受女生欢迎吧?”
  “那肯定。”秦沛语气里莫名有种与有荣焉,“以前他打篮球赛,女生排成排地给他当啦啦队。连我们老师都调侃他是七中校草。”
  “要不是我在七中,我肯定也是其中一员。”
  在Z市,初中采用就近就学原则,有钱有关系的,当然也可以把孩子送到更好的学校。
  秦沛、付嘉言他们就在Z市升学率最高的学校。
  “毕业那会儿,好多女生找到班上来给他送礼物,桌子堆得没处放了,不过留了名字的他都让人送回去了,没留的就送失物招领处。”
  “噗,”陈毓颖笑出声,“绝了。”
  “反正初中三年,我们班没有讨厌他的。”秦沛又补充,“他就是有时候说话欠了点,不过他心还是好的。”
  谢蔻心道:何止是有点。
  陈毓颖笑着觑她,“那你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跟他叫板的女生?”
  谢蔻耸耸肩,“至少他是第一个打我头的人。”
  陈毓颖问:“对了,昨天情况怎么样啊?你还没跟我说。”
  “给他来了一套佛山无影脚和降龙十八掌套餐。”
  她一本正经的,陈毓颖险些就信了。
  谢蔻笑笑,拍了拍手,准备起身,“也没怎么,还了他一下而已。”
  休息了好一阵,腿更痛了,谢蔲差点没站稳。明显是运动狠了。
  陈毓颖忙搀住她,“你说你跑那么快干吗,肌肉估计要酸痛好几天了。”
  她不知道谢蔲就是这样的,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到极致——事无完美可言,指的是个人能力的极致。
  今天的赛程结束,去车棚的路上,碰到付嘉言和冯睿。
  冯睿冲谢蔻竖大拇指,“巾帼不让须眉,厉害。”
  她客气回道:“你才是真的厉害。”
  冯睿是参加男子组1500米的,虽也没拿名次,好歹不是倒数,而且人家可不似她这么一瘸一拐的。
  冯睿也是好心,问她:“谢蔻,你住哪儿?顺路的话,我们载你一程吧。”
  “我自己可以的,谢谢你啊。”
  付嘉言淡淡睨她一眼,外套搭在肩上,他这一整天没个消停的,又累又热。扯着衣领,手动给自己散热。
  对他语气那么冲,对冯睿就客客气气的,白帮她了。
  他拍了下冯睿的背,“咸吃萝卜淡操心,走了。”
  冯睿低声说:“你不是吧,大男人的,还跟人家女孩子计较啊?”
  他以为付嘉言还记昨天的仇。
  付嘉言也无从解释,一解释,反而更小心眼了,只说:“她要强得很,不是腿折了,估计不会答应你的帮忙。”
  他算是看出来了,她就是争强好胜,不争第一,也要争口气。
  看着谢蔻解锁,跨上车,不受什么影响的样子,冯睿也作罢了。
  对付嘉言回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说的还真是。
第6章 后福
  两个人骑出校门口不远,就要分道扬镳。
  回到家,听到厨房有抽油烟机的响声,付嘉言一喜,书包也没放,凑过去,“你案子结束啦?”
  付辉平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回头,笑着,“对啊,回来看看你小子。”
  “你几天没收拾过了吧?”
  付辉平低头看看自己,衣服穿了几天没换了,脸也没刮,胡子拉碴的,“怕你饿着,刚到家就给你做饭了,还没来得及,怎么,嫌弃我啊?”
  “哪敢嫌弃人民英雄啊。”付嘉言笑了,“要帮忙不?”
  付辉平说:“用不着,桌上有洗了的葡萄,吃去吧。”
  半个小时后,付辉平端了四道菜上桌,最最寻常的菜色,炒土豆丝、红烧鸡块、粉蒸排骨、番茄蛋汤。碰上最忙的时候,他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两回,基本上睡在警局,他手艺也就是过得去的水平。
  付辉平把碗筷递给儿子,“你姑姑说你们学校这两天在开校运会,怎么样,拿奖没?”
  爷俩许是有两三周没见过面了,电话也通得少,付辉平多是从妹妹付雯娜那里得知儿子的近况。
  “必须的。虎父无犬子,您可是警校优秀毕业生,哪能让您丢面子。”
  付辉平往他碗里夹菜,“好小伙,长身体呢,多吃点。”
  “前段时间体检,比去年又高了四厘米。”付嘉言扒着饭,含混地说,“估计再过两年,就比你高近一个头了。”
  付辉平笑笑,“看来你姑姑把你照顾得很好。”
  又叹道:“要不是她,你跟着我,这些年不知道得吃多少苦。”
  付嘉言轻描淡写:“等以后我工作了,会孝敬姑姑的,爸你少操|我的心,专心忙工作就行。”
  “果真是长大了啊,”付辉平又给他夹了块排骨,“把菜吃完啊,特地挑的精品肋排。”
  可能大多父母都是如此,表达关心的方式不外乎是,叮嘱吃好饭、多穿衣、好好学习,至多再问问钱少没少。
  果不其然,吃过饭,付辉平掏出皮夹,点了几张钞票递给他,“缺什么就自己买。”
  付辉平属于寡言少语、踏实做事的人,学不来花哨的一套。
  他还得把握好度,免得把职业病带回家里,问话像审犯人,两个大老爷们也不说煽情的,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番话,干巴,但实在,没掺水分。
  付辉平生活简朴,曾经的皮夹旧得脱胶掉皮还不舍得换,还是付嘉言用学校奖励考中状元的钱买了新的,当生日礼物送他。
  “不缺,”付嘉言没动,“开学姑姑就给买齐活了。”
  “你姑姑是你姑姑,我给你是我给你的,拿着。”
  付嘉言还是接了,不然他也会背地塞到他的枕下或书包里。
  就像他刚上初中时,个子没蹿上来,校服大了,趁着他入睡,付辉平拿去改。一个糙汉子,针线活做得倒不错。
  初二初三,他一下子长高十几公分,芝麻杆似的,又是付辉平出完任务回来,给他带了新衣裳。
  父爱不一定如山巍峨伟大,但往往沉默。
  付嘉言从父亲手里接过钱时,两只手有着鲜明对比。
  同样的大掌,一个白,一个黑,一个提笔写字,运球投篮,一个执枪办案,惩恶歼凶。
  “爸,你为什么不让我读警校?”
  “读什么读?”付辉平常年栉风沐雨,跟什么犯罪分子都打过交道,瞪眼的神情很是威严,“你成绩完全够上A大,学金融,学计算机,哪样不比当警察好?”
  他挥了挥手,“我洗碗了,你该干吗干吗去。”
  付辉平热爱自己的职业是一回事,子承父业又是另一回事,他深刻体会过这行的辛苦,就付嘉言这么一个独子,宁愿让他坐办公室,舒舒服服地赚钱。
  付嘉言也没再执着,哥俩好地揽了下付辉平的肩,回房间了。
  付嘉言在书桌前坐下,墙上贴着他从小到大的,大大小小的奖状,付辉平还专门找人在墙上钉了架子,摆放他的奖杯。
  在付辉平房间,也有类似的布置,不过他拿的是各种表彰。
  不摆出去炫耀,留在自己房间,仅给自己展示。
  付辉平曾告诉他,这是荣誉,也是警醒,需朝乾夕惕,再辉煌也是过去的,重要的是未来的功勋。
  付嘉言看了一会儿,从书包里取出习题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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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谢蔲醒来,腿跟变压器碾过,又重装上去的一样,疼得不行,放弃骑车,打车去学校。
  临近学校的路面窄,很容易堵,车移动得缓慢,司机说:“姑娘,你要是赶时间,从这里走过去估计还快点。”
  鸣笛声此起彼伏,谢蔲想想,觉得也行,便付了钱,准备下车。
  不管开不开运动会,迟到就得在门口登记,继而扣班级操行评比分,谢蔲心里记挂着这件事,推门时忘了看后面有无自行车、电动车。
  剧烈刺耳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响起。
  谢蔲的心脏骤然一提,悬到半空中,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愣愣地看着车头。
  不到一臂的距离。
  付嘉言也吓得不轻,幸亏他骑得不快,及时刹车,否则就要撞个车毁人伤了。
  他两只脚踩在地面,没好气:“怎么回事,看不看路啊?不要命了?要不是我反应迅速,出了事谁负责?你……”
  对面的人抬起脸,他一怔,卡了壳,“谢蔲?”
  上学的学生,旁边开车的司机注意到这起差点发生的事故,纷纷看来。
  “对不起,”谢蔲的耳根子红了,是被骂得,眼里还有惊吓过后的余悸,她拽着书包肩带,声音细弱,“我不是故意的。”
  司机回头,关心道:“没事吧小姑娘?”
  谢蔲自知理亏,真诚道歉:“实在对不起,师傅,我赔您吧。”
  “又没剐着哪儿,人没事就行,”司机也是个好人,摆摆手,“走吧走吧。学校附近车流量大,下次注意点安全。”
  付嘉言的怒气一下子发不出来了,不能得理不饶人,看到她一张纸白的脸,再硬的语气也蔫了,他生硬地说:“算了,你……以后小心就是了,这样真的很危险。”
  他骑走了。
  谢蔲心跳慢慢平复,慢吞吞地走去学校,她有种脚踩不到实处的恍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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