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幕多像他曾经在寻常百姓家看到的模样，辛苦了一天的男人回到家，贤惠温柔的娘子正在灶台前忙活，见夫君回来，笑着对他道：“稍等一会儿，等下就能开饭了。”
这一幕充满了烟火气，却正好戳中了楚璃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默默走上前，抬手抚上谢琬琰的脸，轻轻擦掉她脸上不小心蹭掉的面粉，他垂眸掩饰住眼底情绪，笑着询问道：“怎么突然进了厨房，我倒还不知你有这般手艺？”
听到他这样问，谢琬琰轻哼一声，顺着他的力度仰头，不理会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轻声说道：“我会的可多了呢，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着，看来是失算了。”
“已经足够惊喜了。”楚璃情绪来得突如其来，嘴上说着对不起，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俯身就亲了上去。
这一次的攻势比往常都要猛烈。
“你唔。。”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谢琬琰突然被吻住，想着面还没煮下去，本想拒绝这个吻，却察觉到楚璃不同以往的情绪，动作顿住，反而靠进他怀里慢慢安抚他。
与他温存片刻后，听到水声咕噜咕噜烧开的声音，谢琬琰轻轻用手背推了推楚璃的胸口，等到两人分开，她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外，“你先去庭院里等我，马上就好。”
此时的楚璃丝毫没有外人眼中危险、锋芒毕露的模样，嘴唇湿润，眼神也湿漉漉的，乖乖点头，朝外走去。
不到一会儿，谢琬琰端着一碗面出来，突然发现整个院子只剩下她和楚璃。
楚璃原本在院子里低头坐着，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见她出来，站起身主动上前将她手里的面接过去。
谢琬琰走在旁边，开心地介绍：“酱酱，这可是我亲手做哦，等会儿你可得一点都不落的吃完。”
除了底汤是厨娘早就一直煨着的骨头高汤，面是她手擀的，荷包蛋、青菜这些配菜也是她做的，知道他不爱葱姜蒜这种味重的，她也是一点都没放。
楚璃看着手里的面，重重点头，回了句：“好。”
等到两人都在亭子里落座，谢琬琰在一旁靠在桌子上，撑着脸看着他吃。
等到零点的钟声响起，谢琬琰盯着楚璃，轻声说了句：“哥哥，生辰快乐。”她知道楚璃喜欢她喊他哥哥。
楚璃吃面的动作顿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在谢琬琰担忧他发生了什么时，他才慢慢开口，“谢谢。”
倒也没问她是如何知晓今日是他生辰的，在夹起碗中的面时，他就已经发现这是一碗长寿面。
生辰自然是要吃长寿面的。
“嗨呀，和我这么客气干什么。”谢琬琰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
见楚璃仍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动作慢吞吞的，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面不好吃吗？”
不能吧，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没有，很好吃。”楚璃终于抬起了头，在夜色的掩护下，并没有让人发现他眼尾的嫣红，他看着谢琬琰笑得温柔，调侃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吃长寿面，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将它吃完。”
小时候没条件吃，长大后母妃已经不在了，身边都是下属幕僚，都是些五大三粗之人，更不会有人能想到为他做一碗长寿面，所以今日确实是他第一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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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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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还说呢。”谢琬琰娇嗔道：“若不是我去问了花容，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今日是你的生辰？害得我还没准备好你的生辰礼。”说到这个，她语气中都带了一丝幽怨。
她一直都知道楚璃的生辰在冬季，但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之前也托人打听过，但一直没打听到，像是有人故意掩盖了这一信息。
她在沛县的时候还专门拉着华英去买生辰礼呢，只不过当时并未挑到满意的东西，本想着时间还充足，却没想到猝不及防发现过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到他的生辰了。
仓促之下，她才想到亲手做长寿面当做礼物，虽然有些简陋，但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见她这般说，楚璃沉默半晌，默默将面吃完，漱了漱口，最后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抬眸朝她伸出双臂。
谢琬琰心领神会，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
楚璃伸手揽住她，将她抱至自己的腿上坐好，头轻靠在她肩膀处，“要不要听一听我小时候的故事？”
谢琬琰原本她像个娃娃一样被他拢在怀里，姿势有些不舒服，想抗议来着，却在听到他这般说时心念一动，歇了这心思。
她听出他语气中的落寞，稍微调整下坐姿，侧身与他面对面，怀抱住他，柔声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没事的。”
其实她已经从花容那大致了解了为何楚璃生辰前一日会那般特殊，自然是不愿让他再揭一次伤疤。
楚璃察觉出谢琬琰语气中的心疼，心里一暖，他摇摇头，笑着道：“没事的，这些已经对我不算什么了。”
“其实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能记得的也只有皇宫那四四方方的宫殿以及我的母妃，在我的印象中，母妃是个很温柔却又很软弱的人，她会同情周围的所有人，却又在受到欺负时只会默默忍受，不懂得反抗，唯一的疏解方式是在屋里弹奏她的箜篌，我一直不太喜欢她这个性格。”
“但是母妃她对我很好，会尽她所能让我能过得更好一些，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留给我，那些仗势压人的宫女太监们上门找事时也会将我护在身后，自己去面对，她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是位好母亲。”
谈及母亲，楚璃默默垂眸，抬手用力，使怀中的人更加贴近自己。
察觉到楚璃谈及母亲时脆弱的情绪，谢琬琰没有说话，继续默默听着，只是动作上将他抱得更紧一些，仿佛这样能给他多一点安慰。
“在宫里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也不是过不下去，等到我长大一点，被师傅看中去学武艺，于是我将母妃留在宫中，独自上山求学，本以为我能就这样慢慢长大，熬到成年，有了自己的王府后就能将母妃接出宫，远离宫里那些腌H。”
说到这，楚璃自嘲一笑，“那时的想法有多天真呢，当初师傅受先皇之邀来宫里选人，却未选方皇后之子，而是我，她可不是个什么好脾性的人，我出宫了，她对我鞭长莫及，但母妃还在宫里，一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女子，在深宫中，又怎么会有人来拯救。”
“我们别说了好不好。”谢琬琰心疼地打断他，女子对付女子最方便也是最恶毒的手段是什么呢？她已经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楚璃摇摇头，将脸埋进谢琬琰胸口，闷闷地声音传出来：“原本母妃想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但被他们用我的性命要挟，她没有办法，只能日日忍受身体上的折磨。”
“我还记得那年我即将过十四岁的生辰，好不容易央求师傅给我放了一天假，专门连夜赶回宫想给母妃一个惊喜，却不料等待我的是场噩耗，我失去控制，杀了在场的所有太监，而最终母妃也受不了被我看见的打击，当场自刎。”
谢琬琰听到这呼吸一窒，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哪怕作为皇子，宫里的人也不是想杀就杀的，楚璃当众杀了那么多人，难保没有惩罚。
“你放心，我没有受到惩罚，甚至当时并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楚璃接着介绍：“当初方后怕她做的恶事暴露，掩盖了母妃离世的真正原因，旁人以为只是刚好宫里遭了刺客，杀了好些人，母妃也不幸遇难，为了保全母妃的名声，我默认了这一说法。”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过过生辰了，倒也不是不想过，最开始那几年总是会下意识忽略这个日子，后来对母妃的事释怀了，但也已经养成了习惯，也就一直忘记生辰的事了。”
楚璃说完，长嘘一口气，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伤痛展露出来，没有想象中那般痛苦，反而有种沉重的枷锁被解开的轻松感，还未等他思考出来原因，就听见耳旁传来轻轻的一声抽泣。
下一秒他立马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从谢琬琰怀中探出头，因为姿势的原因，谢琬琰如今是要比楚璃高一个头的，他仰头看见面前人泛红的双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伸出手擦了擦她眼角泪痕，挪揄道：“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我都已经没事呢，你怎么还哭了，心疼啦？”
谢琬琰知道他想缓和气氛，但她却不想配合，她瞪了他一眼，“我提前心疼一下我未来夫君怎么了？”
楚璃听到她这么说，目光柔和下来，重新将她抱回怀中，轻轻哄道：“那你只能心疼一刻钟，不然你现在的男朋友可是会吃醋的。”
他还记得她对他现在身份的描述。
这下子谢琬琰成功被他的话逗笑，轻轻锤了他一下，等到她平复好心情后才开口：“明天带我去看一看你的母妃吧。”
从花容口中她只是得知了楚璃生辰的前一日是他母妃的忌日，那一天楚璃都会上山祭拜，这也是为何楚轩然之前如此笃定楚璃不会出现在王府的原因，却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这般惨烈。
如今知晓了她的事情，她自然也该去祭拜一番。
她也没有去问后来的方皇后下场如何，毕竟人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
楚璃微微点头，回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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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山顶上香火袅袅升起，桃夭和花容站在远处，没有过来打扰。
楚璃跪在墓碑前，再次诚心的上了两炷香。
谢琬琰在一旁默默看着，打量着面前的无字碑，心里有些疑惑，按理说皇帝的妃子哪怕位份再小，也应该是入皇陵的呀，怎么楚璃的母妃是在这样一座小山丘上，并且还没有任何署名？
楚璃像是知道她在好奇什么，开口道：“当初母妃是要葬在皇陵的，可那肮脏透顶的皇宫是母妃的噩梦，我又怎忍心她走后还待在那，在母妃下葬那天，我央求师傅将母妃的遗体带出来，葬在了这里。”
楚璃抬手摸了摸面前历经风霜的墓碑，“这墓碑是我亲手做的，我想母妃一定更愿意抛弃今生的一切过往，空白着离开。”
谢琬琰听着这些消极的话，想了想，跟着在楚璃的旁边跪下。
楚璃转头，惊讶于她的动作，她如今还未与他成亲，其实是不用跪下来祭拜的，其实她能陪同他一起来祭拜，他就已经很感动了，正想要让她起来，谢琬琰开了口。
“夫人您好，我叫谢琬琰，是您未来的儿媳，也是之后会与您儿子共度一生的人，您放心，今后的日子我会与他一起度过，保证让他每个生辰都开开心心的。”
她说完，墓碑处突然涌上一股微风，柔柔地拂过两人的脸庞，像是一位年长的女子在温声道谢。
谢琬琰察觉到，转头望向呆愣住的楚璃，故意神神秘秘地开口：“察觉到了吗，你看，夫人还是很记挂你的。”
她没有用娘娘这个称呼，这个名字对楚璃的母亲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美好。
楚璃自然知道她是在哄自己开心，他望着面前朝他巧笑嫣然的女子，心里一软，点点头：“嗯，我感觉到了。”
两人祭拜过后，眼瞧着楚璃的心情变得放松下来了，谢琬琰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刚从山上下来，就迎面遇上上山的月貌，他望见他们一行人，喜出望外，快步走到楚璃面前，低声道：“主子，情况有变，北晋国发兵了。”
楚璃听到他这么说，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下意识望了眼谢琬琰。
“你先去帮你的事吧。”谢琬琰率先开口，她其实没听清月貌说了什么，不过见楚璃这样子，倒是知道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她指了指身后陪同的人，“桃夭和花容都陪着我呢，还有清风他们，不用担心我的安慰。”
楚璃听闻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承诺道：“晚膳之前我一定会回去的。”
谢琬琰好笑道：“好啦，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你快去吧。”
等到谢琬琰回府后，院里的小侍女过来告诉她说，小院子里那位夫人已经在房内等候多时了。
清歌？她怎么来了？
谢琬琰有些惊讶清歌会找来，想到昨天的事，进屋之前想了想，让桃夭他们在外面守候，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穆清歌此时正坐在屋内，见有人进来，警惕地抬头，看清楚来人是谁后，立马想要站起身朝她走去，嘴上说着：“你回来啦？”
“诶诶诶，你坐下别起来。”谢琬琰见她要起身，连忙快步走过去，阻止她的动作，“不是说怀孕了吗，别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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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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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歌对她的严阵以待颇感好笑，无奈道：“这才几个月，哪有这么金贵。”
“那也得好好注意呀。”谢琬琰知道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所以她也只是稍微提醒一嘴，多了的她也不太好说，“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听下面的人说你一大早就来了。”
“说到这个我还奇怪呢，平日里你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会起来的，怎的今日我来的时候不听说你早早就出门了。”
谢琬琰窘迫地摸了摸脸，解释道：“今天和楚璃有事出去了一趟，所以起得比较早。”
穆清歌只是随口调侃，倒也没抓着这点不放，见她说起楚璃时那掩饰不住的小女儿姿态，低头笑了笑，这会儿倒是歇了最开始来这的心思，装作不经意得开口：“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早上起来有些心慌睡不着，想着来你这聊聊天。”
“见你不在，我原本想着和你院子里的人说一说，先回去的，但又怕你只听下面的人禀报担心我有什么事，索性我也没什么其他事，就在这等你回来了。”
“嗨呀，就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你在这等着呀，我去看看你也是可以的呀。”虽是这么说，谢琬琰却对她的话还是抱有怀疑态度，毕竟平时的清歌可不是什么喜欢聊天的人，她不放心，又追问了句：“真的没有其他的事了吗？”
穆清歌不意外她的追问，笑着摇摇头，右手摸向腹部，“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个小生命吧，最近感觉自己变得有些敏感多思了，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既希望它能降临在一个美好和平的世界，又担心它是否能安全长大，有时候我也对这么多愁善感的自己感到惊讶。”
见她这模样，谢琬琰就想起表哥，怀着孕呢，丈夫还对自己没了感情，如今这情况，对于清歌来说着实不公平，她叹了一口气，试着宽慰了几句：“放心吧，我们都在努力呢，马上就要过年了，辞旧迎新，一切都会好的。”
“嗯，我也相信会这样。”穆清歌倒是赞同她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