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户外,你们亲亲母子的密语,风吹过来了。”
余津津把手卷在耳朵上,好意提醒。
余妈抓着儿子,往后倒。想叫儿子躲开得了势的大女儿。
余津津指一圈在场的余家所有人,笑着摇头:
“你们是什么脸面,跟我闹翻了,还他妈又凑上来?是不是应该给我道歉?”
她有更难听的话,但眼神落到余绍馨脸上,忍住了。
总在妹妹这里留情。
不敢与姐姐对视,余绍馨垂下睫毛。
余氏夫妻脸上讪讪的,但很不喜欢余津津这样把话挑明了,不看她。
“津津,你属实不该这样!到底咱是血浓于水的一家子骨肉!边总叫大家出来玩,就是想撮合骨肉团团圆圆。这么大了,你也该看点眼色行事!你还没过边家门,八字没一撇,还得靠娘家给你撑着!你也别嫌妈说话难听,由着性子,以后跟边总什么样,还难说呢!”
余妈抓着儿子胳膊,看都不看女儿,沉着脸。
余津津笑着挑了瓶高度的伏特加,找到起子,开瓶。
仰脖子,干了几口,余津津喉头窜火。
天旋地转中,余津津看不到之前跟在身后的小伙子,她扬起胳膊,拍了拍手。
小伙子开着高尔夫球车加速,过来,跳下车。
余津津附耳交代几句。
高尔夫球车,往余绍良跟前开。
吓得余妈拉着儿子后退,以为这俩健壮的小伙子要打余绍良,把儿子藏在自己身后。
小伙子们文明人,和善:
“兄弟,挪挪你的面包车,一会儿边总请的律师们的车还要进来。”
反正最好躲开发疯的余津津,余妈催着儿子去挪车,乖他的背:
“别怕,这里有我。你姐喝多了,一会儿我哄她,她一向听我的。你把车开远点,我把她哄住了,烧烤也给你烤好了,你再回来吃。好儿,听话。”
好儿趁机溜走。
余津津夹着他们之前烤好的串吃,压下往外冒火的酒精。
余正海朝余妈甩了下手,喝斥:
“哼!都是你生养的不省心!”
说得对,他只给一个姓。
不过,百家姓,余,算个屌。
余妈拽了拽衣角,朝余正海使个眼色,要上前劝和大女儿。
大女儿最听自己的,那么闹着要警察抓薛永泽,被自己连哄带骂,照样从了薛永泽。
以前挨了打,只要哄哄,还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她对母女关系有信心。
“津津!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你来,妈跟你······”
余津津把半瓶伏特加砸在朝她靠近的余妈脚下。
曾经的手段失灵,余妈立刻噤声。
余津津用手遮在眉眼处,见余绍良的车出现在湖那边,她眉目开阔一笑。
“看着湖那边!你儿子可能听不见你的甜言蜜语了!”
余津津抓起一把水果刀,朝霸道上一跃。
面包车还在绕湖赏景。
霸道加速靠近。
沿着岸边朝这边跑的余妈在跳高、挥手,呼叫儿子。
余绍良不明白,正要降下车窗伸脑袋听妈喊什么。
“砰——”
余绍良和面包车一起被撞进湖里。
安全气囊弹的余津津脑袋疼。
不过,伏特加的急速扩散,也缓解了一部分的疼痛。
余津津抓起水果刀,刺烂安全气囊。
高尔夫球车立刻刹在旁边。
那两个小伙子甩出急救包,要给余津津紧急救护,被余津津一把推开:
“我没事!”
“还是检查一下······”
老催,余津津抠了粒止疼片,干咽下去。
余津津站在岸边,攥着刀,亲眼看着面包车一点、一点往下沉。
往这边跑不及的余妈传来鬼哭狼嚎。
她见儿子车沉湖,脚下一软,倒在岸边,再跑,可脚软得站不直,只好连滚带爬。
余津津仰天大笑,举着刀拍手鼓励余妈:
“加油!加油!”
两个小伙子看了看手表,拿着锤子,跳下湖,救援。
余绍良被连汤带水拖在岸上。
桉城是个海滨城市,好多居民打小会游泳,余绍良也会。
但他完全吓傻了。
躺在岸边草地上打哆嗦,不受控地颤声一串“哼哼哼、呃呃呃”,手脚抽搐。
余津津俯身过去。
这世上,要论顽强,还得是女人。
余妈脚下再软,但看到余津津拿着刀朝儿子去了,一阵怪叫哀嚎爬起来了。
余绍良吓得蜷缩,颤声尖叫,原地打转躲着笑容狰狞的余津津。
余津津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余绍良。
“我永远不会亲自动手杀人。你罪不至死。你打我,属于家庭矛盾。别动了,再动,我很容易没耐心,误杀了你,你也有责任。”
余绍良嘴唇发白,瞳孔放大,呆呆望着曾经扇过很多次的姐姐,发不出任何声音。
余津津揪住余绍良的头发,下刀子。
把他头发上片出一个大窝子。
余津津随手把余绍良的碎发扬在岸边。
因背对着余妈来的方向,余妈没听见儿子的动静,以为余津津在杀自己儿子,她连哭带嚎:
“你娘个小表子,当时你弟就该打死你!我儿!我儿!呜······你娘个······”
余津津站起来,把刀子使劲抛进湖里。
余妈歪歪扭扭跑过来,扑跪在余绍良身边。
她捧着儿子的脸到胸。
“好儿!乖宝!你没事吧?”
余绍良看了妈很久,才从惊吓中认出自己妈,歪进妈怀里。
“妈——”
母子平安团聚,搂着哭成一团。
余津津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无纺布绕一圈的围城内。
余妈咬牙切齿抬头,恶毒望着余津津:
“你也别太得意!还没王法了!看我叫边总收拾你!”
余津津作哀痛的表情,颤声:
“妈,我也是你的女儿。不是我,你们家想住二层楼,也没有呢。”
余妈搂着儿子,下巴靠在儿子额头:
“放你娘的屁!”
余绍良缓过来了,马上想着算账:
“妈,刚才不是说有律师来了吗?我们跟她打官司,我不能吃这么个亏!”
余津津站直,伸出手腕,作被拷状,谦虚:
“你们不提醒我,我都不知道还有律师来了。只进去一个薛永泽,我觉得不过瘾!”
余妈:
“小人得志!看你疯疯癫癫这个样子!”
余津津收起双腕,正色:
“你总是说,要不是带着我,或者我死了,你的人生会顺畅许多。曾经,我也内疚,为什么我要出生,拖累了你。现在,我觉得,是你们想办法叫我姓余,这样,你们可以跟寄生虫一样,靠着我,有房子住,有厂子开,有马场可以观光。”
余妈别过脸,装听不懂。
不停捋儿子的头发,抚抚他的脸。
余津津看着妈和弟弟,眼神里的光晕成夕阳西下似的悲哀。
“以后,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走我的康庄大道。不来烦我,今天也算是最体面的告别。”
余绍良朝余津津发狠:“你等着!”
又朝妈:
“边总既然敬你和我爸的长辈身份,你要给我主持正义!”
余妈乖儿子:
“放心,放心!我好儿!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不信边总有父母,他敢不认这个道理!”
面包车彻底沉湖,余津津的心,也沉下去了。
她摇摇头,无言,上车。
霸道率着高尔夫球车走了。
围城外的温泉旁樱桃树下,余津津穿着戴樱桃胸针的套装出现了。
边柏青即刻起身,递过一个酒杯。
“当——”
他就势碰了下她的杯子,与她相视一笑。
余津津望着边柏青运动衫上的黑白棋子胸针。
这个男人,什么都没说,什么都布局好了。
边柏青要仰头喝下的时候,被余津津挎过胳膊。
没喝成的交杯酒,今天成了。
下半场,才要开始。
第30章
温泉樱桃树下,扎了帐篷,搭了几张长桌,宴请来客非富即贵,都是边柏青的朋友。
余津津听完介绍,那个所谓的律师从香港来,在北京设分部,是红圈律所合伙人。
每年这个时节都要落地桉城,来边家坐一坐。
边柏青有几个大学同学就业,就由他介绍到大律的律所。
大律虽上了年纪,但保养很好,待人很谦和,主动敬了余津津一杯。
“余小姐,在香港的律所同事,有很多是你在英国的校友,大你几届。你连JD都读出来了,怎么不肯屈尊跟我们成为同行呀?”
边柏青脸上闪过一丝微异。
余津津立刻察觉,一提到英国留学的时光,边柏青介意她任何和薛永泽有关的事情。
他其实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随着接触,连她的过去也要清洗。
余津津只好朝大律打哈哈:
“会耽误我和边总谈恋爱。他够睿智冷静的了,我再做律师,习练到伶牙俐齿,两人失了情·趣,耽误甜言蜜语。”
余津津喝了很多烈酒了,醉晕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笑,反正大家听了她的话,都哈哈大笑,鼓掌连连:
“佳偶,佳偶。”
男人的吹捧,余津津很小时就不感到愉悦。
但对任何夸赞,倒也不反感,就是无法真正高兴。
为了场面,还是要笑——
只要这个世界上有男人扎堆,不管是精英局还是普局,女人,只是桌上的鲜花或者甜品——点缀。
借她,拍边柏青的马屁罢了。
反正,余津津把任何男人的夸奖,都归于有目的。
边柏青和那些人聊起圈子里的事情,余津津参与不进去,只好低头看手机。
她圈子里倒是有个余波不断的好消息——
其他同事度周末的时候,前主任陈还在走廊加班。
他调到了保卫科,传闻他要接任保卫科长,而当任保卫科长是部队转业来的,人家专业对口、师出有名,干得尽职尽责,来了个抢职位的,当然心存芥蒂;
加上前主任陈得势时,曾叫保卫科长看大门的,待在同一个办公室,俩人呛呛了两句,现科长把陈的办公桌扔走廊了。
群里有人拍了前主任陈在走廊办公的照片。
边柏青见余津津低头笑,凑过来,略沉重的酒息喷在她的脸上。
余津津也喝大了,转头看边柏青的眼神有故作清醒的迷离。
那种迷离,晕在红扑扑的脸上,连睫毛的影子也糊化了。接近只有两人时,私密空间里的动情表情。
他看了她几秒,心中一动,索性歪脸过来,把脸颊贴到她软软的脸颊上,肩膀斜倚在她肩头,靠着她支撑着自己,看她圈子里的消息。
入侵她的世界。
走廊办公的照片,很直白,只需匆匆一眼,即可知悉。
可边柏青看完了,依旧装作还在看的样子。
他的气息,朝她托着手机的细指上直直喷着。酒精混雄性,烧得烫絮絮的。
她也觉得像昨晚他在她脸前起伏时的样子了。
余津津脸上开始烧红。每一次燃烧的回忆,他总有办法让她比上一次更羞耻。
话也是,动作也是。
在嗨嗨的众人嘈杂声中,边柏青余光刮了一下余津津的余光,他们很默契地眼神勾连在一起,望着对方,没有语言的笑了。
这种愉悦,似乎是能和春光连在一起,接天连地似的灿烂。
心头明媚到辽阔。
只这一眼,两人心头有同样的感动和决心,近似于白头偕老。
边柏青把脸颊留恋、摩挲在她的脸上,借着酒劲,忽然像撒娇的小孩。
有天然喜欢亲近她,也贪春日温泉下的软玉贴贴,也有——
男人永远无法遏制的炫耀漂亮女伴。无论他到什么社会地位。
余津津被他蹭的肩膀一动,她后肩蹭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转头看,是那枚黑白盘的胸针。
迷醉朦胧间,余津津把棋盘错看成算盘,不由心头微震。
一种隐幽的不合时宜的心情,拂过心头——
她和边柏青,注定不会只是普通情侣的关系。
连她自己,想和他在一起的欲望,不单单只是爱情那么简单,甚至分不清钱权欲到底占比多少······
更不必不怪边柏青有炫耀女伴的小心思。
在余津津低头时,她依旧知道有些人对自己的目光碍于边柏青不会直白,甚至故作冷淡,有时瞥向相反的方向。
但,俊男美女早在成长中训练出了异于常人的敏锐,几个眼神流转间,谁也别想瞒住欣赏美女来自的方向。
无声中,又下起了黑白棋。遇到对手,即使是情场,也很难控制下棋的欲望。
边柏青表现亲昵,余津津立刻朝他主动歪歪头,无意间似的,用鬓发飞绒蹭蹭他的胡茬。
美女的投诚。
边柏青表示非常受用,伸出胳膊,搂住余津津,抚抚她胳膊,坐正。
即使别人不敢怎样,他也要你时时表忠。
有钱男人,再上头一个女人,他旁边的位置,傻子也待不久。
余津津在情场上,突飞猛进的开窍。
立刻有几个男的笑呵呵地举着酒杯,作势在忙着喝酒,看不到人家的浓情蜜意。
余绍馨此时打来电话。
余津津挂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人,突然主动,想必也不是为了有话说。一定为着什么目的。
又打来。
余津津顿了顿,还是走到一边,接听了。
余绍馨嗫嚅:
“姐,妈要找你说事。”
妹妹又做传声筒。姐姐才想起她曾经的出卖。
余津津醉了,心思却格外好使起来。
家人只会拖累,越想往上走,越要提心吊胆精进自己。
她见妹妹并无他话,要挂断时,妹妹才又:
“姐,我也很为难。你是现在不住家里了,可我还要和他们住一起。”
“所以,你把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转嫁给我,像之前的每一次,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