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谭拒绝:
“你们都起开,手摸过牌,老板爱干净。还是我来。”
众业务员抢功:
“洗洗手不就好了嘛。我在家还会包饺子呢,手可巧了。”
边柏青才不干涉员工竞争表功的生态,由着他们叽喳、他们抢。
恢复了正常、喧闹的局面。
只有边柏青没忘了刚才随车的业务员,喊人群外被冷落的:
“给你支破伤风。”
随口交代旁边人:
“给他点药膏。”
其他人揶揄刚才的业务员:
“光顾着跟我们抢功,跟老板出去,连老谭的活也抢。你倒是保护好老板啊。还要老板亲自开车回来。”
随车业务员还没从泥石流的无情场面中修复好心理,不停抹脸。
不知道是后怕吓得哭了,还是出汗了。反正无法和路上那么聒噪。
大家继续揶揄他,指着余津津:
“瞧老板娘,不愧是老板看中的人,人家女的,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边柏青隔着恍恍攒动的人头,看向余津津。
余津津也正望向边柏青。
气味相投。
都是绝境中敢杀伐的人。她那下果决的推车门,也救了他。
隔着浮动的人头,对视中,像在海面上,分别站在漂泊的两艘船上相望。
大难过后,劫后余生,更添加了一种远海深处的空茫茫、雾蒙蒙,唯有眼中的彼此是唯一的切实。
因为她,边柏青碧清的眼底,泛出一阵湿。
很快,他别过眼。
余津津因他眼底藏起的温柔打动。
她想落泪,却止住。
——都是当着外人面,只露坚硬的人。
罪恶的山庄记忆,因为边柏青在身边的存在,又远去了。
很奇怪的,明明危难时刻两人都以对方为先,但等下山时,一切都变了。
他救了她,也开始正式一点点,失去他。
跟以往的小别扭,都不一样。
第53章
因边柏青胳膊受伤,惊动了他的父母,俩人暂时搬到他父母的别墅里住着,由保姆伺候起居。
虽然他还是会去公司,但是比平常待在家的时长多了些。
家很大,除了保姆,他父母外出后,只剩他自己。
为了消遣边柏青在家时的孤寂,余津津每天去报社打了卡,就回家办公。
边柏青一开始见到发条驴余津津上班去又回来,很惊讶:
“怎么这个点回来了?”
“陪陪你。”
他眼底很感动,会表现出“小伤没事”的样子,还带着余津津打游戏。
一人一只手柄,边柏青耐心教给余津津怎么玩,她则会倚着他没受伤的胳膊。
恋爱将近两月,却是第一次,两人都有了微小的闲暇,余津津从未如此放松过,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也只有明媚的青天,不再暗淡。
他介绍手柄上按键的作用,她也情难自禁盯着他的脸。
而他,不在工作环境,坐在只有两人的空间,她这样直白、袒露,他会睫毛垂垂,梳出细密轻柔的羞涩,扑落在紧致平滑的脸上。
她猜,他少年时,肯定还带着青涩与可爱。
而现实,对他有要求,要尽量可能少地表露心思,要有城府,要带着集团奋进,要在缠斗中胜出,不许失败······
所以,他成为少年老成的漫不经心的样子。
余津津总是因他分心,不大看手柄,边柏青就抵着她额头,不厌其烦,再教一遍。
盯着他修长如白玉雕刻的手指,她没心思打游戏,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吻他皮肤脆弱的颈子,问:
“我们很久没做了。我想,你想吗?”
拨弄着手柄的边柏青眼神一定,继续盯着手柄,不看余津津。
这正是余津津困惑的地方。
以往的边柏青,不需要撩拨他,他似乎天生就有无限的主动。
这已是被无声拒绝过的第二次,余津津开始确定那些疑似不对劲,是存在的。
从下山前,就有迹象了——
那时还以为边柏青是因为伤痛发作,余津津便也没追究。
有那么几次,她逗他,他回望她,不是那种正眼的,而且眼底带着某种疏离。
像是含着被辜负的冤屈。
和初见陌生时的带距离眼神还不同,现在他的眼神是有情绪的陌生。
余津津夺过边柏青拿着的手柄:
“你怎么了?”
手里没了手柄,他还在保持着握手柄的姿势,不看她。
“什么怎么了?”
故作不明白的语气。
“是因为我的车子被泥石流埋了吗?不是拖到修理厂了吗?不是能修吗?那是自然灾害,我想那么贵的东西差点报废吗?”
她虽这么说,但觉得问题不在差点被报废的车子上。
女人向男人主动发出性邀请,被拒绝,到底丧面子。
——且有段时间没那么亲密了,她有生理需求上的焦躁。
语气不悦。
边柏青这才缓缓收起手指,拿起遥控,点电视。
可他休闲娱乐净户外高尔夫和骑马,室内休闲有击剑和其他不宅的方式。
平日也不看电视剧,不太懂遥控节目,调了很多次,界面还是游戏程序,没有节目跳出来。
看个破电视也不顺心,他似乎更不悦。
“边柏青,你说句人话!你受了伤,不高兴,我哄着你,但这都几天了,你给我动不动就挂脸,你什么想法?”
余津津发起真脾气,容易收不住。
没人这样和边柏青讲话。
他先是皱眉,继而冷脸。
后来,见她不忿地总盯着自己,他气笑了:
“你要是不愿意陪我,赶紧回去上班。你不去,报社不转了。”
“倒闭了更好!本来纸媒就完几把蛋的了!领导班子也混球!”
他回嘴,激得余津津的怒火越来越大,现在天王老子来了,她也敢反手就一耳刮子。
边柏青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又挂下来,最后又以灰淡淡的模样收场。
余津津望着他。
他清澈的眼角膜上闪过电视屏上的流光溢彩,但眼底如寒潭森森。
余津津没耐心一直哄一个毫无回应的男人。
反正他伤在这里,跑不了,冷他一下,让他自己反思反思是不是拿乔了。
——她那些什么向神明的祈求啊,什么自我起誓,要好好爱他,温柔以对啊,在上了脾气时,只有一个结局——
都他妈滚!操爹的!
翻脸不认账。
余津津到一边,在电脑上拉磨。
换做薛永泽,那崽子有时会在她发疯时挨揍。
有一回,她抓起一根法棍就抽到了姓薛的脸上,直接把硬面包抽断了。
后来她变本加厉,动不动就家暴薛崽子,打得他连公寓门都进不了,只好倚着门迷糊一宿,等她第二天上课开门时,他才能进屋。
她还要背后踹他一脚······
余津津一边敲字,一边心中嘀咕:
边柏青,你要知足,我待你真的很不错了,你拉拉个逼脸,我还哄你好几天。你没领教过我暗黑的一面,偷乐吧!
过了一会儿,边柏青又像没事人一样,走过来,递给余津津一杯水,好言相劝:
“休息下吧。”
似乎刚才先尥蹶子的不是他。
余津津又没好气了。
边柏青也是哄一阵,也没心情了。
跟他还亏了似的,像是他先受了委屈在先,哄人的应该是她。
晚上,吃过饭,余津津躲挂逼脸的边柏青,去逛他在家的书房。
书房比较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和眼神一样,不管外在怎么包装,品性底色是一目了然的。
干净、整洁的书房,很大。庆幸的,没有成功学。
光是养马的书,就占了独立小书架的一半。
余津津随手翻着给马看病的书,自言自语损他:
“还是个赤脚兽医。”
边柏青不知什么时候跟进来了,脚步悄悄,倚在门上,吭地一下,笑出声。
余津津回头,先是朝边柏青下意识笑了。喜欢一个人,细节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来。因他的笑,而笑。
但她突然想起他这两天跟来了大姨夫似的,这秒笑,下秒歹,她又挂了脸,别回头。
边柏青走到她的身后,贴住她的身子,轻扳过她的肩头。
余津津本还想置气,谁知道,他的吻已落到她的唇上。
她想也没想,热烈而主动地回应。
渴望。
他的气息传到她的鼻腔,她直接上手了。
才撩起他居家上衣,就看见他垂坠裤子下的挺翘。
余津津迷失着双眼,拉着边柏青瘦削的手指,“走,去你卧室。”
边柏青定住步子,一个回撩,把她转回他的怀里。
他还是要做主动的那个。
“就在这里。”
他低声喃喃,气息烫热。
余津津也顾不上在哪儿了,但又发现边柏青的奇怪——
他还是那么强烈,但在迷乱中开始躲她回应的双唇,允许且享受她吻他——除了他的嘴。
而且,他迟迟不进入。
?
余津津满心的疑惑,非常不高兴:
“快点啊!”
边柏青气息里的迷乱加重,却偏不。
余津津没忍住,拿胳膊肘子倒了一下边柏青的胸膛。
回身,瞪着他,她拽平自己衣服。
边柏青捂着心口,缓了会儿,失去兴趣了,咽咽一句:
“你那天冒雨下山,不顾死活,我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个山庄,是薛永泽亲戚开的。我忙得大意了,居然带你去了。”
他站直身子,还是左手捂着心口,平静地注视着她:
“那里是不是有你们太多恋爱的细节和回忆?”
余津津瞬间明白了边柏青这几天的症结所在,吃醋。
——可你不知道,那些细节和回忆,全是罪恶的······
余津津哑声,眼底湿润,望着边柏青,嗓子卡死了。
怎么把我的伤口撕给你?······
边柏青望着一提到薛永泽就沉默且贮泪的余津津,失望,失望,心情下沉。
在余津津恨不得脱口而出恶心记忆,要说出“薛永泽在你坐的藤椅上强X我”时,边柏青刀了她的冲动——
他指着窗外,似乎那个被他撞见的、薛未婚妻拦截余津津的下午就在玻璃窗上重现。
“薛的女友找你,你就真的为他,朝我求情。那天下午,她刚找了你,我们去了山庄,你就在走廊一角自己站着,失魂落魄,也不理我。是不知道怎么朝我开口?你们爱的山庄,我很多余?”
从边柏青嘴里说出的每个字,都是锋利刀片拼起来的,字字飞来,余津津瞬间伤口密集。
很奇怪的,余津津心里痛到极点,但倒语气冷静下来。
她有和他以往一样的沉定,望着他:
“嗯。”
这个书房,不,这个社会的所有书本,有无数教人发财的经验,但没一本是教女人怎么朝心爱的男人冷静、坦然陈述自己被强X经历的。
社会、文化、风俗,都在朝每个女人暗示,被强X是羞耻,固化的思维,靠女人突破心理防线,需要漫长的时间与勇气。
但也做不到轻描淡写。
知道顺着他的错误,会火上浇油,可情绪到了某个顶点,走向控制不住的奇怪。
大约,抱着毁灭的心情,一了百了,然后,任何的伤痛就不在了?
或者,漫长的亲密关系伤害中,为存活,余津津生就了钢铁般的回避保护本领?
她并没主意。
下意识的南辕北辙。
边柏青的眸子里,有晶亮闪了一下,他走了。
两人睡到一张床,在他家他的卧室,她偏在一隅,他也是。
中间空出一条牛郎织女也无法的银河。
第二天,余津津下楼吃早饭后,准备照常上班。
保姆指着院子里停着的车,轻描淡写:
“青青让你先开着A8代步。”
余津津心底暖涌翻起。
这男人,回回吵架虽吵架,倒是一码归一码,把她生活安顿到无微不至。
她拉开车门,朝二楼卧室感激望了一眼。
边柏青的黑脸现在窗帘缝。
不过很快,窗帘嗖——一下,甩上了。
余津津想哄他的心情,dead!
爱情碰壁,事业上却迎来转机。
似是上天对她的补偿。
人才引进的安家费,已经汇到非个人账户。流程走完,打款很快。
只是钱用起来有受限,经由政府提供的第三方托管和监督。
且指定小区可用,不可用来购置144平米以上面积的房子。
超过144平米算豪宅。如果名下有超过这个面积的房子,那笔钱要收回,不可用于第二套房购置。
午休时,余津津本想回家看看今日的边柏青伤情如何,想着昨晚也许是他受伤后心情低落,容易胡思乱想。
顺便谢谢他,不是他,自己有资格申请,别人也不会告诉她人才引进计划的事。
但余津津刚把车开上去边柏青家的路,就靠边刹车了。
他那和果决性格反差很大的醋精侧面,让她没信心,不相信他今天会笑容灿烂。
一想到边柏青是因为薛崽子误会她,她有气不打一处来的暴躁感。
恨不得翻出薛未婚妻的账务问题,把她也送进去。
让这俩玩意儿彻底离开自己的生活。
于是,接连几天,余津津变成白天忙碌上班,晚饭的时候才回去。
她一进入工作状态连水都来不及喝,更别说主动给边柏青发卡哇伊的表情包,在微信上扯淡了。
余津津出去一天,一天没个动静,像故意冷淡了边柏青一天。
他可能在家等急了,吃晚饭时又恹恹的不高兴。
避免吃饭前看边柏青的脸色,余津津只好越来越晚下班,耗到他父母也坐齐,她才出现。
当着父母面,他不好发作什么,只好垮着小B脸,沉默吃饭。
而边柏青右胳膊伤了,只能左手拿筷子,吃得慢,还不等他吃完,余津津就又偷偷闪了。
完全避开了冲突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