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们需要彻查内部？”林雾山皱着眉头，一张娃娃脸上，平白无故地多出来几条皱纹。
“确切的说，那些近年来突然进阶的人，可以作为重点排查对象。”云弦山在桌上点了点手指，“而且魔修的丹药效果有时效性，对于这群人来说，其实并不易隐藏。”
修为突破之后，在某一天实力巨降，本就是件容易惹人怀疑的事情。
这群人定然会想法设法在修为恢复之前遮掩过去，难免会留下不少痕迹。
从此处入手的话，容易查一些。
“知道。”卿岚应了一声，本想用通讯玉牌联系宗门内的长老先行处理此事，犹豫片刻后又将玉牌收了起来。
情况未明之前，还是先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万一引起对方警觉就更不好查了。
“嘎吱”一声响，房间门被人推开。
陈星南一脸疲态地走了进来。
丹药需求量巨大，这一趟炼丹下来，感觉体内的灵气已经被榨了个干净。
他扫了眼众人，垂着肩膀走到床边，“咻”地一下躺在了床上。
“太累了，我躺着听。”
“宁言。”云弦山眼神投向她，“该你说了，秽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徐然站在一边，正思索要不要拉林生出去时，就听见云弦山淡淡道：“你们留下。”
徐然和这件事情有最直接的关系，而林生是启光剑剑灵，以他之前的修为来看，定和魔修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吃了丹药还是如此境界，云弦山都要怀疑启光剑是不是假的了。
宁言嘴巴缓缓动了两下，说道：“秽气是宋淮予的伴生物——”
伴生物，是指人与生俱来的东西，在出生之时与婴儿一同从母体中诞生。
这类人，都是天资极高之人。
“唰”的一下，众人惊惧的目光纷纷看向了她，陈星南被这句话惊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宋淮予在修真界翻云覆雨这么多年，留下传说无数，但此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宁言双手举起，无辜道：“我无意中知道的！”
“但没多久宋淮予就死了，我就没和人提起过。”
“但现在——”
“伴生物还在的话，宋淮予很大可能性还活着。”
宁言表面轻松，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将当年知道的情况详细说明了一下。
宋淮予此人，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但刚一出世便以一人之力屠杀了一个小宗门，事毕后浑身上下未沾半点血腥，干干净净地踏出了宗门大门。
跟没事人一样，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身后却是遍地尸骨。
煞星。
有人当时恰巧在附近办事，见到这一幕后被宋淮予的气势吓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宋淮予只在经过身旁时看了那人一眼，没有说什么话，留下了他的性命。
但宋淮予之名，自此闻名于世。
与当年的温情不同，温情打架讲究点到为止，从不取人性命。
但宋淮予一旦出手，就是杀人于分毫之间，好似一个天生的恶人。
据说，宋淮予在杀人时都带着微笑，如同翩翩君子一般，但却做着最为狠毒的事情。
宁言几人当时只是宗门弟子，宋淮予在一战成名后突然转了性子，又有了一个新的怪癖。
他会在月圆之时，随意在宗门中找一名弟子对决，在留下一具尸体后翩翩然地离去。
这在宗门眼中，与挑衅无异。
而宋淮予的这一举动也将整个修真界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直到后面，在众宗主的合力之下终于搞清了此人的来历。
魔修以邪气入体，强行促进修炼进度——
而宋淮予，生于邪气之中。
当年的情况具体如何，宁言也不太清楚。
只知宋淮予最后的消息是被五大宗门合力毙于孤魂涧。
“在宋淮予还未身死之前，我偶然间看到师父拿着秽气和另一人说话。”宁言接着道：“他的原话就是秽气生则宋淮予生，秽气死则宋淮予死。”
她叹了口气，“可惜，另一人是谁我并没有看清楚。”
孤魂涧。
这是徐然第一次在他人口中听到这个地方。
宋淮予竟和原书中的云弦山死于同一个地点。
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情。
徐然下意识看了云弦山一眼，对方眉头紧锁，似乎对宋淮予这个问题十分苦恼。
但下一刻，云弦山突然道：“罗老宗主当时已至大乘境界，不远处有人偷听的话，他会察觉不到吗？”
宁言愣了一下。
确实如此，师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就在窗外——
除非，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但为什么？
“现在唯一清楚的事情就是，魔修在利用秽气，想要达到某种目的。”
云弦山掀开盖子一角，秽气冒出一个头，激动地调转方面，朝向了徐然。
“师父当时还提过一嘴。”宁言回想了一阵，补充道：“说秽气其实就是人的另一种形态。”
“或者说就是宋淮予本身。”
“所以说，可以将秽气当成是失去肉身的宋淮予。”徐然手撑起下巴，嘴巴一张一合道：“秽气一直想近我的身，也就是说宋淮予想借我的身体还魂。”
至于为什么，徐然暂时想到了两个原因。
一是她自小服食含有秽气的丹药，身体定然已经成为了最适合秽气生存的环境；
二是她本就是借尸还魂之人，挤掉体内的灵魂要比正常人简单很多。
“被盯上了。”
徐然看着想挣脱束缚的秽气，“啪”地一下伸手盖住了瓶盖，“不过没这个机会了。”
她重活一场，断不会让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毁了自己的人生。
“陈宗主。”徐然笑眯眯地扭头看向陈星南，“我脑袋里的秽气还要麻烦您帮忙尽快除去，谢谢。”
不能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让我再躺躺！”陈星南虚弱地说着话，侧身将背部对准徐然。
周扒皮都没有她厉害！
“您歇着。”徐然应了声后，陷入了沉思之中。
宁言说了这么半天，但自始至终，从未提过秽气从何而来，作何用途。
秽气，在现下修真界的大能眼中，只是一个刚刚发现的新鲜事物。
一无所知，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宋淮予一直没有现身过，要么是因为想隐藏行踪，要么就是因为太过虚弱，无法以人身见人，所以让秽气代替他在世间活动。
徐然眉头越皱越紧，想到了云弦山跟她提过的贪兽。
将其他妖兽之力化作已用，提升自身实力，而贪兽又是由秽气构成的人造妖兽——
“吞噬。”
徐然和云弦山齐齐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后，徐然接着道：“秽气可以集聚所有附身之人的修为，被宋淮予吞噬后助他重回世间。”
借妖兽吞噬他人能力，已经在贪兽身上得到了验证。
贪兽就像是现世的填鸭一般，被强行肥育后成为餐桌上的美味。
而那些和魔修勾结的修士们，当换上了沾染秽气的器官后，自然也就成为了被圈养的肥猪。
会被择日宰杀。
说罢，徐然又摇了摇头。
“但还是说不通。”她顿了一下，“秽气寄生在妖兽或是人身上，应该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这么长时间，宋淮予若想重塑肉身的话，应该早就能成功了。”
“为何要布下这么大一盘棋？”
在实力未恢复之前，将整个修真界都牵扯其中，对宋淮予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完全可以以闷声发大财的形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回宗门后多准备一些缚灵瓶。”林雾山正色道：“发现秽气后可以存放在其中。”
“在没有搞清楚魔修的意图前，我们只能见机行事。”
“不。”云弦山并不赞同，“不如主动出击。”
无量宗
第112章
◎凌光剑阵◎
衍天宗。
风湛的房间旁又腾出来一小间屋子, 烟雾缓缓从屋内窗户中流出，宁静安逸。
倏然间，“砰”的一声巨响，打破了院内的平静。
徐然眨眨眼睛, 抬手将溅在脸上的炉灰擦了擦。
这是炸废的第十个丹炉了。
从药仙宗回来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连一颗丹药都没有炼成。
祝云在陈星南的帮助下换回了身子，只是身形过大不宜以原身状态留在衍天宗, 于是便化作了人身。
此刻正靠在门上, 幸灾乐祸地看着徐然, “都说你没什么天赋了——”
炼丹如此费丹炉的修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来得正好。”徐然弹了弹手上的灰, 说道：“再去帮我买二十个丹炉回来。”
“你欠我的灵石还没有还完。”
徐然不信这个邪了。
明明在炼丹步骤上没有任何错误，丹材使用配比也都是按照书上记载来的, 但就是不知在哪出了问题，在最后一步结丹时功亏一篑。
祝云：“我堂堂一个——”
“神兽是吧？”徐然接了话，无情道：“神兽也要欠债还钱。”
在换回身体后, 祝云的身份就不是一个秘密了, 饶是徐然对妖兽了解不深的人, 随便翻下《修真界兽类图鉴》就知道祝云是神兽烛龙。
但徐然向来对欠她钱的人一视同仁，谁都别想赖账。
说来也奇怪，徐然对《修真界兽类图鉴》没有任何印象，却在回来整理东西时翻到了这本书。
翻开书页, 纸张上面写着一行潦草的小字：“修真界的猫不吃鱼。”
联想到自己喂猫的举动，是谁写的这句话，不言而喻。
而这行字恰巧又和云弦山扔给自己的那些书上的笔迹一致。
原来云弦山也是个喜欢碎碎念的人。
他在徐然心中的形象瞬间变得可爱起来。
祝云说不过徐然, 在口袋里摸索半天掏出来几块灵石, 老老实实地朝玲珑阁的方向走去。
能买几个是几个, 剩下的等他赚赚钱再说。
“诶——”风湛听到动静后过来串门，和往外走的祝云碰了个满怀，“前辈要去哪？”
看表情，应该是又在小师妹这里吃了瘪。
祝云神秘道：“找个地方一掷千金。”
“哦。”此言一出，风湛就知道他又被小师妹支使去买东西了。
只是祝云好面子，向来不与他们明说这些事情。
风湛挥挥手，一脚踏进了屋内。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丹炉碎片和一地药渣。
徐然弯着腰，正打扫着地面。
见风湛进来后，她无奈道：“又炸了。”
已经习以为常了。
风湛帮忙收拾的同时说着话，“等师父闲下来的时候，让他看看问题出在哪了？”
之前徐然炼丹时，他在旁边一直盯着，但并未发现哪里出了问题。
小师妹的一切步骤都很标准。
“师父又出门了。”徐然确定道。
早上没见到云弦山人，她就联系过对方，云弦山只匆忙地说了下自己在何处便匆匆断了通讯玉牌。
显然是不想和徐然多说。
不过徐然也不在意，只要没去孤魂涧就成。
从药仙宗回来以后，云弦山在衍天宗的时间便急剧减少，经常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出了门，想来是为了秽气这件事情。
但具体在干什么，徐然就不清楚了。
药仙宗的事情结束后，宁言几人与她们一同回了衍天宗，关门商议了许久的事情。
等谈话结束后，云弦山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先不炼了。”
收拾完之后，徐然伸了伸腰，准备开始每日的功课。
徐然将时间安排的很紧，每日除了吃饭时休息一段时间外，基本上都在埋头苦修。
像疯了一样。
羽泽君三人曾来看过徐然，小师妹一旦练起剑来，就是不管不顾的样子，丝毫不觉得疲惫。
羽泽君和风湛受到刺激，也紧随其后，自觉给每日修炼加码，不炼到时候绝对不走出院子一步。
“......要这么拼吗？”
楚沉几人来逍遥居找徐然他们下秘境，看到此情此景后大为震撼，回去后默默地有样学样。
宗门大比临近，他们也不能落后。
因为魔修的事情，本应不日举行的复选也宣布取消了。
陆柯没有那么多精力放在这件事上面，干脆办了一个内部投票，将所有通过初选的弟子作为备选选手，由票数来决定参加宗门大比的人选。
徐然，意外地成为了票数第一的人选。
据风湛口述，同门们一边投票一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让徐然去祸害其他宗门的弟子！”
“不能让我们独自受苦！”
徐然：“？”
她这是变成了一个什么新型人形武器吗？要被空投至其他宗门害人！
最后结果在徐然回来之前就已经出来了，逍遥居除了风湛外，其余几人均入了选。
所以风湛反而成为了逍遥居中最为悠闲的人，负责嘘寒问暖，解决三人的饮食起居问题。
话刚说完，徐然的剑就已经出了鞘。
她的剑招较之前更为凌厉，看似轻盈，实则剑气逼人。
风湛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又厉害了。”
突然间，身边多出来一人，有些酸涩地说着话。
“楚沉！”风湛拍了拍胸脯，“你走路没声的！”
神出鬼没，真的很吓人。
“是你自己没有注意。”楚沉不认风湛的指控，“我来找徐然和羽泽君。”
宗门内选之后，楚沉就成了逍遥居的常客，常常来找徐然和羽泽君切磋。
只是徐然从药仙宗回来后，一跃成为了元婴期的剑修，楚沉和徐然对战数场，胜率极低。
但楚沉并未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风湛好心道：“她才刚开始练，你过会再来吧。”
徐然练剑，没有几个时辰是停不下来的。
“我等等吧。”楚沉轻车熟路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闭眼打坐。
得。
逍遥居成他们的休息处了。
风湛没再管楚沉，回屋干起了自己的事。
......
等到徐然将几套剑式过了几遍后，天已经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