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嫁后啊，你阿娘便时不时的病着，遂管家的事也就交给二嫂了。二嫂这人心疼我们小辈，若是有人对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不好，自然是要打发出去的。换了些新人，还不熟识府上做事章程，妹妹莫怪。”
第79章 未开明智
苏迎儿算是看明白了，杨绾嫁进苏府后便将自己的母亲给架空了，她又与苏云烟交好，母亲从前待二哥也一般，府上没有母亲说话的份，自己便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可以说，苏云烟高出了自己一头。
如今的重中之重，是赶快见到父亲，只要见到了父亲，一切便都能有转机。苏迎儿便顺着苏云烟的话说：“如今我也斗不过你，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还求你容我回苏家。”
苏云烟勾起嘴角冷笑：“你应该知道，苏家从来都不是我说了算的。你也是苏家的女儿，我哪有那么厉害，说不叫你回来你便回不来的本事？”
“那你拦在这里要做什么？”
“我想问问你，父亲若问起蕲州的事，你要如何回答？”
“父亲已经知道李曦年……”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李曦年怎么也是朝廷命官。还有他城外设伏截杀我等的事情也都传到雍京了。现如今的蕲州，只有姚通判一人说了算。若我是你，我便说自己被歹人挟持打晕，扔到了城外。用傍身的物什，想尽办法才回到雍京。”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突然拦住我，同我说这些？”苏迎儿疑惑的看向苏云烟：“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父亲知道我杀了李曦年？”
“蠢货。”苏云烟两片轻薄的唇角微碰，心里掂量着自己的算盘：“你阿娘病着，父亲便时常到孙氏那边安歇。若是你阿娘有什么差池，孙氏借力上位，岂不成了下一个徐芸翘？她可是年轻力壮后患无穷，与其多加变故，不如维持现状。”
“所以你还是想叫我阿娘活着，好维持杨绾在家中的权柄，以及你现有的一切。”
“不要以为只有我会从中得利，想想你自己。”苏云烟提醒道：“之前你们母女栽赃孙姨娘，抢人家儿子的时候……你以为孙氏上位于你有什么好处？说不准啊，你这个小寡妇比当时的我还不如。”
苏云烟话虽难听，却也在理，自己杀人的事情绝不能吹到父亲的耳朵里，母亲倒台自己在这个家也不会再有立锥之地。
可苏云烟最为痛恨自己，若一直被她拿捏，日子也不尽好过。想到这，苏迎儿不禁回问道：“苏云烟，若我被发现，你能独善其身吗？”
“嗯？”苏云烟有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我？”
“毒杀李曦年的那瓶药可是你给我的。”
“可李曦年又不是中毒死的，与我何干？”苏云烟轻蔑的瞥了眼苏迎儿：“你这人从小便讨厌，我一点都不想帮你，但于近况而言，咱们两个就且不要互斗了，免得有人坐收渔翁之利。这件事，我们统一口径，便让它沉在这。”
苏云烟语气平淡，亦如往常，但眉宇神色已经不再单纯。一席话将利弊分得清楚，苏迎儿也听明白了其中的调理，叫她找不到不顺从的理由。
两姐妹相望对视，心中不剩感慨。有一瞬间，竟差点叫苏迎儿忘记了自己曾经对苏云烟的不好，以为苏云烟真的是在为自己打算。
但即便是苏云烟心里忘记了，身上的痛处也会时不时的提醒她苏迎儿对自己做过的事。
中毒落井留下的病症，叫苏云烟时常觉得骨头酸痛，难以捱过每一个落雨的夜晚，隆冬时节更是犹如弯刀刮骨一般难忍。
交代清楚后，苏云烟便放走了苏迎儿，回去的路上许姑提醒道：“孙姨娘今日去给徐氏请安，见着徐氏手里端着小姐给送的参汤，一时半会没说出话来。但两人都是客客气气的，连斗嘴都没有。”
“那便多叫她看看，看多了心里便害怕了。孙姨娘且蹦跶着，眼下徐氏呈颓唐之势，势头稍起她便会为以后打算。第一个要‘打算’的，便是孙姨娘了。威压之下，孙姨娘还能不反击吗？”
自己倒是要看看，孙姨娘的心里到底藏着徐氏什么秘密。
一月一月的过去，苏云烟时不时的请安探望，送些什么补品新奇玩意，看起来十分孝顺。长此以往，徐氏便对其放下了戒心。
左不过是个要出嫁的小丫头片子，早晚是要离开苏府的。
加上苏迎儿回来，徐氏的状态一日胜过一日，野心也跟着一道恢复。
现下苏迎儿受李曦年的影响，年纪轻轻便成了寡妇，徐氏若不能掌家握拳，怕是叫那几个狐媚子搅扰，迎儿争了来以后的安生日子了。
见徐氏好转，孙姨娘也不常来请安了。
适逢那日苏云烟跟着杨绾来请安，徐氏便抱怨了一句：“许久不见撷兰斋那位了。好似我这主母不管家，她便可以肆意妄为了。”
苏云烟握着岭南进贡的雨后新茶，闷不吭声只是笑着。杨绾悠悠开口：“听说是澈儿又病了。那么大点的孩子爱找娘，兴许孙姨娘也是实在脱不开身。”
“又病了？”
“可不。”杨绾说道：“小孩子虽然幼软了些，但也不该总是病着。”
徐氏端着茶盏若有所思：“如此，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
苏云烟抬眼，瞥见徐氏神色异动，紧跟着补了一句：“澈儿也的确是太小了，我像澈儿这般大时候的事，听说也总爱生病，可我自己却什么都记不得了，好像是过了个一两年才开始记事。”
这一暗示，徐氏听懂了。
若想将苏澈彻底归到自己膝下，还是要趁着孩子未开明智的时候好。
可想起上一次自己要将苏澈抢过来时，苏云烟从中搅乱让自己得不偿失，徐氏便又将这一想法压到了自己心底。
苏迎儿听到这里，也明白苏云烟话中玄机，待来请安的两人走的时候，她便主动提出要去送送。
走出院子，两人先送走了杨绾，等苏云烟也要回去暖阁的时候，苏迎儿忽而喊住了她：“三姐留步！”
苏云烟转身，不解的看向苏迎儿：“有事？”
“三姐今日的话什么意思？”
苏云烟四下张望了下，见到没人才开口说道：“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第80章 忏悔巧劝
“若你觉得母亲可以样苏澈，为何上次母亲带走苏澈的时候你要横加阻拦？”
苏迎儿回到苏府后，将李曦年虐待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苏川。
苏川心里愧疚，将她好好养着，小半月便又见丰盈，小脸也愈发圆润，声音也洪亮了些，说起话来像是在质问。
但她这话问出来，倒也显得自己不大聪明。放了旁人，明白了旁人的点拨便要将事情压在心底，悄悄去做。
苏云烟轻瞥着她：“你阿娘是主母，养妾室的孩子本就理所应当。父亲心疼你们母女，将道理说清楚了，会同意的。不需要陷害旁人。”
“什么……”
还不等苏迎儿的话问出口，苏云烟便转身回去了，苏迎儿心中虽起，却也只能悻悻回到徐氏身边。
母女两个仔仔细细的寻思了个对策，便开始对苏川进行了连续几番的劝说，终于是说动了苏川将苏澈送到徐氏身边养着。
这下可是苦了孙姨娘，疯了一般的找苏川要孩子，现下里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
可苏云烟却像没事人一般正和杨绾下棋，听到许姑来说这件事，杨绾兴头之上竟落错了子：“诶？不对！我不是要下在这里的！”
苏云烟急忙按住杨绾的手：“落子无悔，二嫂下在这了，便不能随意挪动。”
杨绾气馁，望着已成败阵的棋局，还不忘招呼许姑：“快继续说，咱们这当家主母是怎么说服公爹的？”
“起先徐氏并未提及要将小公子放在自己身边养，只是说小公子总这样不见好是不行的，想叫家主求梅先生给看看。眼看也要到开蒙的年岁了，若因病耽误了学业总归是不好的。”
苏云烟追着问：“父亲怎么说？”
“家主自然愿意，还与徐氏讨论起了将小公子送去哪家私塾好一些，待到十多岁，再由家主带着去泓文阁与王公贵族天下名士一道念书。”
“父亲怕是要感动得不行吧？”苏云烟轻笑道：“相较于孙姨娘的倔强，徐氏才是真可人。”
“公爹大抵会觉得，徐氏这一病，给病开窍了！”杨绾一句话将几人都给逗了，但她还是好奇：“不过后来是怎么说到将孩子送到熙澜院的呢？”
话赶话说到这，许姑轻叹了口气：“这也便是熙澜院的厉害了，早在半月前，徐氏便开始在家主面前忏悔，说是当初不该那般对待二公子，误了二公子和二奶奶的大好年华。说是一病过后，心思清亮，想要补救却不知从何补起。”
许姑端着茶壶，给二位主子续了新茶继续说道：“想着家中还有个小公子，便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用在小公子身上，只望给苏家再养出个二公子那样的孩子。家主一高兴，便叫人将小公子带到熙澜院去与嫡母亲近。这一亲近，便将孩子留在了熙澜院，说是孩子玩累了，睡着了，不好挪动。”
“孙氏着急，去熙澜院要人八成会遭闭门羹。”苏云烟摇头叹息：“那她也就只好去找父亲，先前她对徐氏的不敬，三天两头不去请安，父亲多少是觉得她有些不懂事的。一个咄咄逼人，一个真心忏悔……遂她去找父亲哭，也是没用的。”
杨绾听了都忍不住直呼精彩：“先前我在国公府的时候，还没见过哪个小娘敢这般放肆。徐氏再不堪，孙姨娘也该守着规矩来，否则遇到这种事，怎么吵嚷都是理亏。”
“孙姨娘是不会相信徐氏真的会善待她的儿子。”苏云烟信手钳出黑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阵中：“可徐氏却是真心想要苏澈做自己的儿子。父亲可都看在眼里呢。”
徐氏最懂劝说的艺术。
其一目标明确，明白被劝人苏川的心思；其二弱化自己的目的，将被劝人的利益无限放大；其三将自己置身事外，将自己的目标说成是意外得来的好处，对被劝人感恩戴德。
这一番功夫做下来行云流水，加上苏川对徐氏母女的心疼，很容易便达到了目的。
“这倒也是，公爹最是喜欢府上一团和气。”纵观棋局，半壁江山都在黑子手中，杨绾捏着白子的手选在半空中怎么都落不下，最后只得将棋子扔回棋篓中：“不玩了！你都不会让我的！”
苏云烟笑着摇摇头，掐起一颗白子放到棋盘上，杨绾再看，败势扭转。
“二嫂别心急啊，还得往后看看。”
往后的几日孙氏如何闹腾，都没能将苏澈要回撷兰斋，这也算是徐氏母女的厉害。
孙姨娘心里别扭，放在从前苏云烟是万万看不得徐氏母女得道的，如今却沉住了气，安心准备自己的嫁妆。
徐氏以为苏云烟是真心与自己和解，嫁妆都给多添了一笔。
见苏云烟没将徐氏送来的铺子地契退回去，苏慕也对徐氏十分敬重。这样一来，府上再没有记恨徐氏的人了。
孙姨娘心里急切，着急忙慌的赶制了一双大红云锦翘头鞋，追着苏云烟给送到了暖阁。正巧苏云烟在试布庄送来的嫁衣，见到孙姨娘过来，没事人一样的笑着招呼：“姨娘来了？许姑，快看茶！”
“是。”许姑转身招呼站在门外的丫鬟去烹茶，又摆手将几个闲着的丫鬟招呼出去。
苏云烟脱下翠绿伴红的喜服，嘱咐下人收下衣裳。
等着人都走干净才坐回到矮榻上：“姨娘今日怎么得闲过来？”
“哎……”孙姨娘悠悠叹了口气：“澈儿不在我的身边，我也清闲了。做了双鞋给三小姐送过来，小姐试试合不合脚？”
“哎呦！”苏云烟抬手接过孙氏递过来的红鞋：“姨娘的手艺总是好的，我好好收起来。”
“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听说主母给小姐备了几处铺面当作嫁妆跟着去梁家？”
“啊。”苏云烟垂眼点头：“姨娘似乎有别的话要说？”
孙氏不好不开门见山：“是，三小姐不是外人，我是担心澈儿……”
第81章 娘亲远近
恰好许姑端着茶盘过来，将垒得花一般的茶点放在小案几上。
苏云烟接过许姑手里的茶壶亲自给孙姨娘倒茶，说起话来：“我知道姨娘在担心什么，但这事，我一个快要出嫁的女儿总是不好多嘴的。过去的事总归是都过去了，眼下一团和气也是难得，况且……姨娘你也知道父亲的脾气。”
苏云烟显得十分为难，叫孙姨娘也不好继续开口。
可忍到最后，孙姨娘也实在没憋住泪水：“若是旁人便罢了，偏偏是徐氏！当初她是如何对待小姐与二公子的……我只是怕！哪怕是将澈儿送到二公子面前我也无话可说！”
她哭得情真意切，若是到了父亲面前，定然能留情三分。因此苏云烟不禁怀疑，孙姨娘是不是哭错了人。
苏云烟抬了抬眼，看看我见犹怜的孙姨娘，不禁说道：“徐氏毕竟是主母，养父亲的孩子名正言顺，二哥二嫂怕也无可奈何。若是徐氏不在了，倒还有几分可能。”
听到这话孙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她难以置信的看向一向温柔懂事的苏云烟，若是自己没听错的话，苏云烟在提醒自己杀了徐芸翘。
见她愣着，苏云烟扬了扬下巴：“吃茶，姨娘尝尝，这是今年的雨后新茶。”
“诶。”孙姨娘内心慌张的端起茶盏，时不时的顺眼角瞥向气定神闲的苏云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苏云烟放下茶盏，拿起一旁的罗扇摆起徐风，想要驱散一身的暑气，回头正瞧孙姨娘额角生出微微细汗，赶紧去喊许姑：“去将井下镇着的瓜切了吧，瞧姨娘这满身的暑气，再下去该不舒坦了。”
“伏荡天就要过了，过几日就好了。”孙姨娘垂眼回答，显得有些心虚。
显然她已经回想起自己当初，是如何点拨苏云烟暗里撺掇苏云烟将徐氏拉下马的。如今苏云烟倒是对徐氏没那么恨了，徐氏也开始善待即将出嫁的苏云烟，只有自己丢了儿子，日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孙姨娘嘴里含着甜瓜，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
“姨娘你也别忧心，主母膝下无儿，是不会亏待澈儿的。剩下的事，咱们慢慢打算徐徐图之。”苏云烟仍旧好心提醒到：“父亲整日为公事繁忙忧心，哭哭啼啼的见多了，便也觉得无关紧要了。反而会叫他觉得，徐氏的善解人意。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可不能再做了。不如说点闲事给姨娘舒心吧。”
苏云烟将手上的绣蓬放到笸箩筐里，抽到孙姨娘的跟前玄乎其玄的问：“姨娘听说定北候府打死的一命小妾吗？”
“什么？！”孙姨娘惊诧得捂着自己的心口：“定北候府的小妾？是谁的小妾？”
“哎……”苏云烟摇了摇头：“说起来，也是怕姨娘笑话。是定北候庶出的小儿子家里的妾室。”
“是梁夫人亲自叫打死的？！”
苏云烟又摇了摇头：“那小妾啊，是那小儿子媳妇娘家来的表妹。听说他媳妇前一个孩子被原来的小妾给折腾掉了，伤了身子不能生育，这才将自己的表妹接到府上侍奉夫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