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陆以君便挂了电话。
陆以君一路尾随至一座废弃的小学。
她在微信上给李秀宇发去地址,简单说明情况后,上了这栋建筑的二楼。
他们拖着女生来到一间残破的教室,陆以君猫着腰跟了上去,在教室外的窗户下蹲着。
她拿出手机,打开录像,悄悄地露出摄像头对准室内。
那为首的红发少年重重地把女生推倒在地上,威胁那女生,“如果你再不答应跟我谈恋爱,我可就要强上了。”
女生被抓住头发,脸摔在地上。她哭得撕心裂肺,又不肯妥协,被红发连扇了好几个巴掌。
“还挺倔。”那红头发半玩笑半认真说:“这么有脾气,哥儿几个喜欢吗?”他转头询问身后站着的五个跟班。
五人齐声大笑起来,“喜欢啊!哥,不如先把她给我们爽爽。”
“想得美。”话音未落,只见那红头发开始解皮带,“别跟我抢女人,我先来。”
女生吓得连连往后狼狈爬行,“不要!不要!”
陆以君心里一紧,迅速关掉手机,闯进了屋子,同时顺手抄起一旁早已散架落灰的桌脚,木制的粗棍子正好当武器。她毫不犹豫,朝红头发的脑袋重重打下去。
红发一下子跌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额头,惊恐地看着陆以君,“你谁啊你?哪儿来的疯子!”
“疯子?”陆以君讥笑道,“我不太喜欢这个形容。”
话毕,陆以君忙把女生扶起来,那红发趁这空隙,掏出水果刀刺向陆以君。
陆以君闪躲不及,刀尖刺进了她的右腰,她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脚把他的手踢开,水果刀应声落地。
她顾不得伤口,护着女生,躲过其他五人的围攻,把她推出门外,安慰她,“别怕,我已经报了警。”
说完,她锁上了门。
陆以君回身,见其他五个人都带了家伙向她步步逼近。
“你们是要跟我打,还是乖乖等警察来?”
谁知这几个人都是亡命之徒,完全听不进陆以君的话。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朝陆以君挥拳动脚,毫不保留力气。
陆以君只身应战,也吃了些苦头。
那红发趁他不注意,从她身后死死钳住她的两臂,他发疯大喊,“给我踢,朝死里踢!”
陆以君的肚子结实挨了两脚。
她忍痛奋力用手肘狂击红发的下巴,红发的头猛地后仰,接着,她抬腿踢中红发的胸口,“这一脚还给你。”
红发砰地一声,倒在肮脏的杂物之间,再起不能。
其他几人见状赶忙过去察看红发的伤势,那红发还不肯罢休,咬牙切齿地指挥那几人,“给我抓住这疯女人!”
那几人见识过陆以君的狠戾,都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
红发话音刚落,只听警笛声响彻天际,陆以君知道李秀宇已经听话报了警,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放松下来。
痛感迟迟爬上全身各处,陆以君捂着右腰,一瘸一拐地走去开门。
方才混战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龟孙子踢着了她的膝盖,她的腿疼得要命。
陆以君的手握在球形把手上,教室的门忽地被人从外面打开,她顺着门打开的方向跌了出去,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李秀宇一瞬间乱了呼吸。
他低头瞧她,她的头发散乱,狼狈不堪的模样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前。
红发手下一个胆大的跟班,听见警察来他也不怵,想再挣扎一下。于是他捡起红发掉落在地上的水果刀,朝陆以君的后背抬手劈来。
李秀宇哪能让他得逞。
就在那人距陆以君不到半步时,李秀宇一手护住她的头,一手护住她的腰背,后退一步,狠狠地朝他的肚子踢过去。
那人一连往后跌出老远,最后重重地砸在墙壁上。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陆以君和李秀宇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由于身子紧贴,李秀宇的白色校服上沾染了陆以君的血迹,殷红一片,甚是刺眼。
她在他的怀里,扬起失了气色的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被她救下的女生在门外忧心无比,她红肿着眼睛,上前询问陆以君道,“姐姐你还好吗!”她扶着陆以君的手,愧疚地上上下下检查了陆以君好几遍,“你受伤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说着,女生的眼泪又无法控制地流下。
“没事,一点小伤。”陆以君想抬手摸她的头安慰,却见手上尽是鲜血,窘迫地背到身后去。
李秀宇指着她流血不止的右腰,眼里充盈着怒意,“这是小伤吗?”
陆以君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
她流血不假,但庆幸没伤及要害,就是太疼了,这无法忽视的疼痛一刻不止地攻击她的神经。
几位警察赶到现场,哒哒爬上楼,把在场那几个惹事的人一一带走。
陆以君在警察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程倩,她的高中同学兼前同事,她们俩当年都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
“以君?”
程倩走近陆以君,仔细瞅了瞅她受伤的脸,惊喜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陆以君的嘴唇逐渐泛白,她有气无力地回她,“好久不见。”
程倩眼向下瞟,注意到陆以君衣服上沾了大片血渍,顿时神色慌张,“我不废话了,先送你去医院吧。”
那女生见状,轻声问程倩:“警官,我和李秀宇可以跟着一起去吗?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程倩向陆以君寻求眼神回答,陆以君轻轻点头。
程倩说:“可以。但你之后还得跟我去派出所做笔录,你现在先联系你家长。”
“好的,谢谢警官。”
陆以君被李秀宇和那女生双双扶着下楼。她听那女生刚才直呼李秀宇的大名,似乎是熟人,便问李秀宇:“你和她认识?”
他耷拉着脸,冷冷地回道,“我初中同学,方歌。”
三人下楼,一齐坐上程倩的警车。
陆以君好久没坐过警车,坐进去的时候竟因为感怀往事而有些鼻酸。
陆以君用余光扫向坐在他右边的李秀宇。
他沉默了许久,眉头紧锁,脸色阴沉沉的,搁在膝头的手握成拳头微微颤抖。
他到底在置什么气?
“你心情不好?”陆以君小声开口问他。
李秀宇不答,只闭眼叹了一口气。
他不肯同她说话,她没有气力去顾及他的感受。
陆以君觉得好累。
她听着程倩和方歌一问一答的交流,慢慢陷入困顿。
她把头往右一倒,倒在李秀宇肩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13章
陆以君从医院病床上醒来,被子下的手碰了碰右腰,伤口已经处理妥当。
“醒了。”
病床边,李秀宇右手撑腮,手臂搁在床头柜上。他消下了气,没有她昏晕之前那般紧绷绷的感觉。
陆以君半撑起手看一眼病房外,问道,“方歌她们呢?”
“她跟那位警察去派出所了。”
陆以君一掀被子,欲从床上下来,“我去找她们。”
她的脚刚沾地,被李秀宇拦住肩膀,“你先好好养伤吧,你看看你这脸色煞白,我真怕你没走出几步就晕过去。”
“等你的伤好些了再去派出所。”
陆以君想想,觉得李秀宇说得有道理。录像证据在她手里又不会丢掉,不急于这一时。
她听话地重新躺下,李秀宇伸手替她掖掖被子,说:“你和那位程警官认识?”
陆以君轻点着头,只说她们是高中同学,只字不提她们是前同事的事。
李秀宇“嗯”了一声,缄口无言。
两人之间维持着短暂的静默。
病房里除了有其他正在休息的病人,还有前来探望病人的亲属。
人人都在低语交谈以防打扰到别人,这倒没使得他们二人的寂静放大。
陆以君打破僵局,先开口道,“谢谢你,帮了我的忙。”
“我没什么可谢的。”
不知道他是自谦,还是根本不想接受陆以君的感谢。他确确实实在这件事上帮了她的大忙。
如果不是他报警及时,又替她挡住了来自背后的突袭,她说不定会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倒是你,对面那么多男的又带了刀子,即使你身手再好,这样做是不是也冲动了些。”
“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
李秀宇的眨眼频率变快,他心虚地瞟向别处,说:“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个生气?”
陆以君凝视天花板,说:“我再慢一点,方歌就要被他们性侵,所以我没想那么多。”
李秀宇稍稍愣了愣神。刚才有他在场的时候,程警官问起方歌事件经过,她支支吾吾,难以启齿,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你做得对。是我在场的话,我也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
“真稀奇。”陆以君艰难而又小心地翻了一个身,左手放在头下做支撑。她面对李秀宇说:“原来你也会夸我。”
李秀宇暗笑,“所以我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以君想了想,说:“一言不合就抓人手腕的……”
李秀宇侧耳倾听,等待陆以君把话说完。
“好人。”
李秀宇耸一耸肩,不置可否。
他问:“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
“不用了。你回家去吧,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不行。”李秀宇挠挠脖子,“我答应了方歌和程警官要好好照顾你。”
陆以君思索片刻,说:“那我们一起回去吧,我这点伤用不着占一个床位。”
“好。”
在陆以君收拾东西期间,李秀宇给张叔打电话麻烦他来医院接他们。
张叔很快赶来医院,他们坐上张叔的车回了别墅。
在车开回别墅的路上,方歌给李秀宇打来视频电话。
李秀宇把手机屏幕拿给陆以君看一眼,随后按下接通。
“陆姐姐。”方歌憔悴的面容出现在手机屏幕上,李秀宇把手机递给陆以君。
陆以君接过手机,微笑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现在已经回家了,你放心。”说着,她把手机镜头对准自己的卧室以证明说的不是假话,“你的伤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谢谢你的关心。”
李秀宇听完陆以君真诚又有些官方的回答轻笑出声。
方歌继续说道,“我打电话来就是问问你的伤势。等你好了,我请你吃饭。”
陆以君点头,“好。”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麻烦你把电话给李秀宇。”
陆以君把手机拿给李秀宇,方歌刚一看到李秀宇的脸出现在手机里,就急忙嘱咐道,“拜托你,好好照顾陆姐姐!”
李秀宇咂嘴不悦,“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他接着说:“你今天也受苦了,不要想太多,自己好好休息。挂了。”
“知道了,拜拜吧。”
说完,李秀宇挂断方歌的电话。
“你们关系挺好的?”陆以君问。
“还行,初高中同学,只是高中没在一个班。”
李秀宇看向她,“怎么?”
“没什么。”陆以君低垂着头,想起徐佳和方亮。
她和他们也是多年同学好友。大学毕业以后,陆以君选择留在江庆市,徐佳和方亮两个人选择去安临市。
他们临走那天,陆以君去车站送他们,说:“你们这对小情侣是粘一起了是吧。”
徐佳一双眼睛亮亮的,害羞道,“方亮自己非要跟着我。”
“是是是,我就是赖上你了怎么办?”
陆以君看着他俩在她面前打情骂俏,伸手对他们打了两下响指,“喂,你们照顾照顾我这个单身人士好不好,不要老在我面前撒狗粮,我都默默吃多少年了。”
徐佳拉住她的手摇来摇去,“好小以,我最宝贝你了,记得要常联系。”她补充道,“可不许忘了我们。”
她扬起笑脸,“我知道啦,不会忘记你们的。”说完,她拍拍方亮的胸脯,随口提了一嘴:“你俩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方亮傻乎乎地笑起来,“反正我随时准备着,就看佳佳她的意思。”
陆以君两肩一沉,“到时候别忘记给我发请帖就行。”
车站一别,三人为生活分开了。
刚开始的那段日子,大家还经常聊天、打电话,一起跨年。后来,各自都忙于工作,交流的频率渐渐少了很多。
尤其是遇到案子的时候,时常熬夜合不了眼,就更没精力分给这些琐事。
回忆里的一幕幕仿如昨天,直到方亮和徐佳牺牲,他们都没能领证。
陆以君也没能收到他们的结婚喜帖。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昏暗的车厢内,李秀宇借着车窗外的霓虹灯,看见陆以君的眼角渗下一滴泪来。
陆以君别过脸拭去泪水,“没有不开心,是伤口有些疼。”
李秀宇早就习惯陆以君偶尔的口是心非。
他知道她的身上还有秘密,但也不苦苦追问。
可是她悲伤的表情,却久久萦绕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张叔把他们载回了家,陆以君从车上下来,忽然寒毛倒竖,头皮一紧。
她鬼使神差地回头,顺着斜坡看去,漆黑一片,不见人迹。
她以为只是夜里的凉风吹得人冷,没太在意。
第二天,陆以君醒来,浑身上下酸疼无比,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五十岁。
她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洗漱完毕后,打算给自己擦点药。
她穿着深灰紧身背心,站在镜子前,撩起一半衣服,苦着脸查看背上的淤青。
她喃喃抱怨道,“下手真重。”
“咚咚—”
门轻轻地敲了两声,“醒了吗?”
陆以君打开门,李秀宇微微皱着眉,似乎还没从昨天的情绪里走出来。
他靠在门口,视线往下,忽地把头别过去,耳朵一点点变红。
陆以君低头看了看她撩起的一部分衣服,紧实细瘦的腹部一览无余。
“早。”陆以君不以为意,向他道一声早安,转身走回梳妆台,“我只是换药而已。”
“你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李秀宇直直地盯着门框,忍住不往陆以君那边瞟。
“好多了,但还是有点疼。”